連蔓兒聽連葉兒說周氏傻了,她細問了問連葉兒在老宅所聽到的和看到的情形,立刻決定,要給周氏請郎中。
“我奶這下可病的挺厲害,我爹和我哥都不在家,娘,你也不方便過去,還是我過去看看吧。”連蔓兒就對張氏道。
“你去吧。”張氏點頭,隨即又皺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老太太真傻了?”
實誠如張氏,似乎也不敢相信周氏真的傻了。那么連蔓兒,自然疑惑更多。聽了連葉兒的敘述,連蔓兒知道,周氏被連老爺子又打又罵,肯定是受了極大的打擊。但是,周氏是什么人,周氏是那么容易就被擊垮的嗎?
如果周氏真的那么脆弱,那也不會有現在的情形了。
被打擊慘了大概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氏應該是發現了目前的局勢對她非常的不利,想到了接下來會出現的情況,為了避過風頭,所以暫時裝傻。
實在是周氏過往的記錄太過彪悍了,不能怪連蔓兒會這么想。想當初周氏裝病、裝暈是多么的唱念俱佳,將眾兒孫和媳婦們拿捏的一愣一愣的。
不過,那也都是過去了。過去周氏裝病、裝暈就都拿捏人、說一不二,而現在,周氏不得不裝傻,而且還不是為了拿捏人,只是為了蒙混過關
世界在進步,前景會越來越美好!
連蔓兒跟張氏和連枝兒商量了一番,先將小喜打發了出去,然后才帶著丫頭小慶,又另外帶了連記一個機靈的小伙計,就往老宅來。
張氏、連枝兒都留下家里,趙氏覺得連老爺子讓傳的信兒已經給傳到了,也不并愿意再往老宅去,只和張氏一起做針線。只有連葉兒聽了連蔓兒的打算。非要跟著連蔓兒一同去老宅。
連葉兒和周氏不對盤,非常樂意看到連蔓兒“治好”周氏的傻病。
連蔓兒自然不會攔著連葉兒,有連葉兒和她一起,還可以幫上她不少的忙。
到了老宅,連蔓兒直奔上房,連老爺子見連蔓兒來了,似乎一點也不吃驚,連蘭兒見了連蔓兒。一張哭喪的臉上勉強陪笑。
“……剛聽說我奶病了,我娘著急的不行,本來要親自過來,可惜身子不給她做主。我娘就打發了我來。”連蔓兒對連老爺子說道。
“好孩子。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連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招手讓連蔓兒上炕坐。
蔣氏早就拿了一個小坐褥來,墊在了炕沿上,讓連蔓兒在上面坐。
連蔓兒笑了笑,將小坐褥往周氏身邊挪了挪,這才在周氏身邊坐了下來。
“我奶這事病的不輕啊!”連蔓兒仔細地看著周氏,驚呼道。
周氏此時是睜著眼睛的,她仰面躺著,兩眼筆直地朝上。盯著房頂的某處,就是連蔓兒進屋的動靜,都沒能讓周氏向旁邊看一眼。周氏兩眼發直,但是兩片嘴唇卻慢慢地蠕動著,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這個樣子,還真像是傻了!
“年歲大了,這也不算個啥病。”連老爺子就道。
這個年代。并沒有老年癡呆這個概念。一個是這個年代,說到底大家的平均壽命是小于連蔓兒前世那個年代的,另外,周圍環境和吃食都是全自然、沒有污染的,因此,到了老年就傻了的人并不多。
雖然不多,也不是沒有。一般人都不會將這個看做是病,人老了。腦子不行了,那可不就傻了嗎?一般的人,甚至包括郎中們,都認為這是自然的,是年老的一種表現。
連蔓兒不由得看了連老爺子一眼,心里不由得想到。連老爺子竟然是希望周氏傻掉的!是啊,如果周氏傻了,就不會再折騰,一家人都省心不少。反正,衣食用度方面,有她們這一股人在,是不會虧待了周氏的。
只不過,那也得是周氏真傻了才行。如果周氏是裝的,等過了風頭,周氏肯定會恢復過來的。
那么周氏是真的傻了嗎?
連蔓兒又扭回頭,打量了周氏兩眼。如果說沒來的時候,她是懷疑周氏裝傻,那么現在,她可以肯定,周氏真的是裝傻。
周氏裝的很像,但還是有破綻。雖然那破綻一閃即逝,但連蔓兒本來就有心查探,因此還是被她抓了個正著。
就在她在周氏身邊坐下的時候,她感覺到周氏的身子有一刻的僵硬。隨即,周氏就用胡亂動了兩下手臂,將這一點點的失態給掩飾過去了。
可這也足夠讓連蔓兒做出正確的判斷,周氏腦子是清醒的,有清晰的意識,也許別人靠近周氏還不會怎樣,但是連蔓兒不同,周氏既方案連蔓兒,同時又很忌憚她。周氏非常不習慣連蔓兒的接近。
也許還想到了以前她裝病、裝暈的時候,連蔓兒是怎么揭穿她的吧!那對周氏來說,可是相當慘痛的經歷。
確定了周氏是裝傻,連蔓兒的心里就更踏實了。
有句話叫做窮寇莫追,同時也有一句話叫做專打落水狗。目前的情形,連蔓兒堅決地選擇了后者。
“爺,你老可不能這么說。”連蔓兒從袖子里抽出一塊鵝黃色的綢帕子,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看著我奶這樣,我心里難受。我都這樣,要是我爹,我娘,還有我哥我姐我弟他們看到我奶這樣,還不定咋心疼那。”
“爺,我奶這個病,得治。”連蔓兒表達完自己的傷心和心疼之后,才放下帕子,利落地吩咐帶來的小伙計去請郎中來。
“別,蔓兒,你奶這么大年紀了,也就這樣了,還費那個錢干啥。你們辛辛苦苦賺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這一年半年的,在我們老的身上,你們可沒少花。我這心里不落忍。”連老爺子就忙阻攔道,“別去。不用請郎中,這是我的主意,別人誰也說不出啥來。”
連蔓兒并沒有立刻反駁連老爺子的話,只看了那小伙計一眼。小伙計是個機靈的,立刻就轉身出去,往李郎中家去了。
“爺,給我奶看病,請郎中、抓藥。這個錢我們出。你老啥也不用操心。這不是別人,這是我奶啊,生了我爹、養了我爹,我奶的恩情。我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不管花多少錢,也得把我奶這個病給治好了。”
連蔓兒這么說著,就低下頭,一把抓住了周氏的一只手。
“奶啊,你放心,我一定……找人治好你。”連蔓兒緊緊握著周氏的手,動情地道,“你老可千萬得挺住,你老享福的日子還在后頭那。”
連蔓兒一抓住周氏的手。周氏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盯著房頂的雙眼驀地瞪向連蔓兒,那雙眼睛精光四射,向連蔓兒傳達出急劇的驚恐。隨即,周氏又飛快地轉開眼睛,拼命地掙扎,試圖將手從連蔓兒的掌握中掙脫開來。
連蔓兒此時已經說完了話。她放開周氏的手,只當并沒有看到周氏剛才的目光。
“我奶病的是真厲害啊。”連蔓兒喃喃地道。
連老爺子移開視線,打了個唉聲。
連蘭兒一直坐在周氏身邊,剛才周氏掙扎的厲害,她很出力地將周氏給安撫下來,接著便滿懷期待、又可憐巴巴地看著連蔓兒。
自打連蔓兒進門,連蘭兒沒敢先開口,她就等著機會。或者是連老爺子提起救金鎖父子倆的事,或者連蔓兒先開口詢問。可是她等了半晌,話題一直都在周氏的身上打轉。
連蘭兒祈求地看向連老爺子,可惜連老爺子這個時候正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按著太陽穴,根本就沒有看到連蘭兒投過來的目光。
連蘭兒終于忍不住了。她急著要救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雖然蔣氏奉命去請張氏碰了軟釘子。但是一聽說周氏病了,連蔓兒就立刻趕了過來。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連蔓兒一家不會絕情,一切都有機會。
“蔓兒真是個心善的好孩子,隨她爹娘,”連蘭兒擦了擦淚,望著連蔓兒道,“蔓兒啊,大姑我遭了難……”
連蘭兒就聲淚俱下地將金鎖父子倆被衙抓走,押進大牢,探望都不許的事情跟連蔓兒說了一遍,末了說請連蔓兒幫忙,想法子將人給救出來。
“這個事,大嫂已經跟我們說了。我娘已經打發人,去找我爹和我哥了。”連蔓兒就道。
連老爺子和連蘭兒看著連蔓兒,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連老爺子是高興,不管到什么時候,不管被怎樣的薄待,連蔓兒這一家人始終都是厚道、重情的。
“……識大體,懂事……”連老爺子喃喃地贊道。
連蘭兒高興,則更為直接,是因為很快就有望將金鎖爺倆給救出來了。
“不過,”連蔓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又開口道,“我哥去的是府城,離的就遠,臨走的時候,我聽他和魯先生商量,是要跟著魯先生拜訪一些外地的朋友,現在他們到了哪,還真說不清。我爹到是去的沒那么遠,可這次事情麻煩,不知他在哪個村里,要是進了山,那就麻煩了。”
連蔓兒的一個不過,就如同一盆冰水,瞬間將連蘭兒又澆了一個透心涼。
“蔓兒,這人命關天的……”連蘭兒忙開口道,
“我娘病著,家里本來就沒什么人,這么片刻不停的打發人出去,我們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命關天,就那么輕易說的?”連蔓兒頓時臉色微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連蘭兒的話,“再說了,你家人的事比我奶的事更重要?你家人的命還能比我奶更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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