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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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經》在宋朝,相當于中學入門讀本。顧名思義,乃是儒家講‘孝道’的經典。開宗明義章第一,便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這本書是儒家典籍中最短的一本,也是最基礎的,需先讀懂了《孝經》,才開始講《四書》。陳恪自幼學醫,看醫書之前,要先以國學啟蒙,這本孝經自然是必讀,雖然后世已經基本確定,這本書是漢儒偽作了。但他要是敢跟陳希亮說,這玩意兒是董仲舒那幫人編出來,給天下人洗腦用的,估計會被打扁了。
作為一個十歲的孩子,最明智之舉,還是老老實實的捧讀,逐句逐段的背誦吧。
因為有上輩子的基礎,加之這輩子本身就背誦過,又臨時抱了一天佛腳,他自我感覺,能記住七七八八了,便從頭背誦起來: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
陳希亮起先微閉雙目,手指無聲的叩著桌面,跟隨著抑揚頓挫緩緩頷首。當陳恪背誦到‘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時,他滿意的睜開眼睛,能背到這里,就說明三郎今天用功了。
他滿以為,陳恪很快會磕磕絆絆,然后停下來。然而那小子就像在照本宣讀一樣,依舊富有節奏的背誦著。
當陳恪背誦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無上,非圣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之道也。’時,陳忱已經驚得張大了嘴巴,他今天主要精力都放在兩個小弟弟身上,卻沒想到大弟弟徹底變異,不僅會講價、會炒菜,連背書都靈光了呢。當陳恪背誦到,‘教民親愛,莫善于孝。教民禮順,莫善于悌。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時,陳希亮的嘴巴也張大了。
一直背到‘生事愛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盡矣,死生之義備矣,孝子之事親終矣。’陳恪才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后面的,想不起來了……”
“已經是最后一句了……”父兄絕倒。
“啊……”陳恪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原先雖然腦子不笨,但要背的東西一長,還是蠻吃力。這篇《孝經》雖然只有一千九百零三字,但一段一段,支離破碎,要背誦起來,難度還是很大的。
但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腦子里就是清清楚楚的,一想到哪一段,哪一段的內容就浮現在心里,想背錯都不可能。
當事者和旁觀者都錯愕了好半天,陳希亮才咳嗽兩聲,收起臉上精彩的表情道:“背的么,還算馬馬虎虎。但記憶只是一面,還需要用心體會……”說到這,他神態嚴肅起來道:“三郎,知道為什么要你背《孝經》么?”
“知道。”陳恪點點頭,輕聲道:“因為孩兒,前些日把嬸娘打了。”
“是。”陳希亮面色稍霽,端起碗呷一口水道:“知道你錯在哪了么?”
“知道。”陳恪道:“以下犯上,毆打伯母,乃惡逆之罪。”
“對也不對。”陳希亮擱下碗道:“從本心論,我是不贊成愚忠愚孝的。遭到虐待不能反抗,與豬羊有何區別?圣人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頓一下道:“但生活在世上,就必須遵守這世上的規則。什么是規則?《孝經》就是規則。大宋以孝治天下,歷代君王都推崇孝道,天下人也莫不以孝為百善之首,對不孝者百般唾棄。世風如此,別人不會了解內情,只會憑只言片語便輕信輕言,給你潑上洗不掉的污點,教你有口莫辯。”
“不要覺著委屈。孝道面前,就連當今天下第一人,堂堂大宋官家也得忍。”陳希亮苦口婆心道:“現在跟你說這些,似乎有些早,但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應該能明白。”
“難道,就任弟弟被欺負么?”陳恪沒說話,一邊的陳忱卻開腔了。
“當然不能,但應該用更聰明的手段。”陳希亮道:“以三郎如今的本事,為什么就想不到,帶著弟弟們到縣城去找你呢?找到你,你又可以帶著他們找我,不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么。”
陳恪這個羞愧啊,那時候,他腦子里根本沒有這倆便宜父兄的影子。
“過于事情不要再提,那主要是為父的責任。”陳希亮怕他自責,一擺手道:“你們都記住。圣人云,‘三思而后行’。人做事前,一定要先考慮清楚后果,如果這個后果是你承擔不起的,那就不能做……”
待孩子們思考了一會兒,他才站起身道:“天不早了,都早點睡吧。”
“父親去作甚?”
“雨停了,外面空氣好,我出去轉轉。”陳希亮說著,推門出去。
走到院子里,天空中已經掛起了燦爛的星斗,陳希亮突然笑起來,竟然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出來了,他指著北邊,一臉得意道:“哈哈哈哈,蘇老泉,如今我也有過目不忘的兒子了,看你以后再怎么跟我吹!”
屋子里,小六郎嚇得直哆嗦:“哥哥,莫不是有鬼?”
“有個大頭鬼,老實睡覺。”三郎一手把他的腦袋按進被窩,一手拿著陳希亮的一本《時文選輯》,隨便挑了一篇策論從頭到尾的細看,也是兩千多字的文章,一直到熄燈,他反復看了三邊。
等陳希亮進來吹滅了燈,他便躺好閉上眼,開始回憶那篇文章,果然還是字字在目,一句不落。
第二天睡醒了,陳恪再回想那篇文章,依然能記得九成以上。這是什么樣的記憶力啊?可絕對比自己從前厲害多了,這是怎么回事兒,穿越后遺癥引起的學者癥候群?還是人家三郎原本就是天才兒童?
‘管它怎樣了,反正不是件壞事兒。’樂天派就有這個好處,很快就能習慣自己的變化。
吃過早飯,陳希亮又出去一整天,到晚上才回來。這次再也掩飾不住沮喪之情,坐在那里直嘆氣。
“爹爹為何唉聲嘆氣?”陳忱給他端碗水,終于忍不住問道。
“唉,告訴你們也無妨。”陳希亮又嘆一聲道:“爹爹沒用,幾家債主跑遍了,竟只討回了幾百文,連個零頭都沒到。”
“為什么討不到?”既然陳希亮也不把他當小孩,陳恪自然不再裝嫩:“不是說,實在討不著,還可以報官么?”
“都不容易啊,”陳希亮搖頭道:“不是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就是生意折本,我總不能把人家往絕路上逼吧?”
“那我們怎么辦……”陳忱心情十分復雜,其實從昨天聽了陳恪那番話之后,他便對父親討債不抱希望了。經過這兩天的思想斗爭,他決定做出犧牲。
“天無絕人之路。”感到氣氛壓抑,陳希亮意識到,自己是這個家的天,他甩掉低落的情緒,朗聲笑道:“為父七尺男兒,有手有腳有知識,還養活不了你們這些小崽子?”
“爹爹……”陳忱鼓了半天勇氣,終于憋出一句道:“我想好了,不回學堂了,和你一起養家,供養三個弟弟念書。”
“……”陳希亮先是一愣,繼而斷然道:“絕對不行!不念書還有什么希望?休要再提!”
“爹爹……”陳忱還要說。
陳希亮的臉已經拉黑了,嚴厲道:“給我閉嘴!此事不容商量!”
“……”陳忱畢竟是怕老爹的,只好低頭抹淚。
“那爹爹呢,你不念書了么?”陳恪一句話,就讓陳希亮也差點哭出來。
“所以說,都繼續念書吧,念書才有希望。”陳恪語重心長道。
“……”陳希亮端詳他半天,突然莞爾。三郎再早慧,再說大人話,終究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別笑啊,我說的是真的……”陳恪著急道。
“好好,是真的。”陳希亮笑著道:“不過現在請你溫書去,不然小心晚上吃板子。”說著信手拿起桌上那幾張借據,往廚房走去。
“爹爹干啥去?”陳恪急忙問道。
“做飯。”
“那這些紙干什么?”
“橫豎用不著了,生火。”
“不要啊……”
“怎么了?”
“那個那個,”陳恪頗有幾分急智道:“那多浪費啊,背面還能寫字呢……”
陳希亮一想也是,為了防止輕易損壞,借據用紙都是很厚實的那種,且背面干干凈凈,生火確實可惜。
便隨手遞回去道:“好好練字,那一手字,怎么那么丑了。”
“一定一定……”陳恪抱著那幾張借據,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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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yy過頭,實在是這個年代的那些牛人太妖孽,智商140以下,實在是混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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