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龐德公一臉感慨之色,龐山民也不禁嘆息,龐山民于書院之時,對徐庶的印象并不濃厚,僅是聽聞諸葛亮與龐統常言:徐庶幼時,家中貧寒,青年時曾披發跣足,仗義行俠,后棄武從文,來到書院之中,浪子回頭,大器晚成。
能入得臥龍鳳雛二人眼界的,理應不差,若徐庶于荊南為官,倒也可以全了同窗之誼,只是此番匆匆相見,龐山民便知徐庶心中固執,怕是志向難改了。
若日后荊南發展壯大,早晚與那劉備,會于沙場兵戎相見,到了那時,同窗操戈,實是人生憾事。
“山民,此番回家,找為父有事乎?”
龐德公的話打斷了龐山民的思緒,龐山民搖了搖頭,對老父靦腆笑道:“瞧父親說的,兒子沒事便不能回家不成?”
龐德公聞言,目光含笑,對龐山民道:“你既然肯舍得回來,必是有事,你我父子,何須遮掩?”
龐山民嘆了口氣,對龐德公道:“此番回到家中,的確是有事相求,兒先前已與孔明商議,欲圖荊襄。”
龐山民的一句話,讓龐德公驚訝不已,回想起這半年,龐家大小鳳雛與諸葛亮諸人在荊南的折騰,龐德公也隱隱察覺,他這兒子所圖不小,只是沒想到這短短時日,龐山民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荊襄之主的頭上,劉表掌控荊襄之地數十年,豈是別人說取代就取代的?想到此處,龐德公收斂面上笑容,對龐山民道:“急了!”
“父親何必惜字如金,兒只說欲圖荊襄,又沒說現在就圖。”龐山民說罷,將他與諸葛亮二人欲連結蒯氏一事盡數告知老父,龐德公聞言,時而點頭,時而皺眉,待龐山民將心中所想,盡數說了,龐德公默不作聲,于案前坐了下來,瞅著案幾上的那包白糖,對龐山民道:“以你觀之,你這白糖,若經營起來,比之紙張如何?”
“交予蒯氏,其若以此賺錢,可獲巨利,所得財富,恐不下于竹紙,畢竟世家大族,對這稀罕事物尤為推崇,且白糖形象,亦與謙謙君子相合,其外表潔凈,放入口中之后,滋味亦是甚美,如君子那般,表里如一……”龐山民說罷,龐德公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龐山民的說法,略一思索,龐德公又道:“那你為何不獨自經營這白糖,將竹紙技法,授予蒯氏?”
“糖可不食,紙卻不能不用,世家雖好奢華,然而更關心的是家族之中的文化傳承。”龐山民微微搖頭,道:“所以這白糖與這竹紙,于兒心中地位,猶如天地之別。”
龐德公聞言,頗為贊許,特別是龐山民那句“家族的文化傳承”,更是說到了龐德公的心坎之中,龐德公不禁心中暗嘆:這轉瞬之間,他先前這個并不看好的嫡長子,也長大了啊……
“以山民之意,是授予那蒯家制作方法之后,與蒯家共同經營這白糖了?”龐德公說罷,龐山民點了點頭,對龐德公道:“我荊南專賣益州,江東,其余地方,交由蒯家銷售,至于這白糖制法,全部授予蒯家,屆時使蒯家宣稱,此法為他家所創,我龐家只是從旁相助,所以才得了制糖傳承,如此一來,大家各自獲利,我荊南亦不成為眾矢之的,豈不完美?”
龐山民滔滔不絕,見龐德公許久不語,龐山民心中疑惑,對龐德公道:“此計乃兒與孔明一同設計,父親聞之,可發現其中疏漏?”
龐德公微微搖頭,道:“并無太大疏漏,只是若蒯龐兩家,經營白糖,那蔡家必心中不忿。”
“無妨,雖蔡家勢大,卻也奈何不了蒯家,若其過分,景升公又如何肯放過這群外戚?”龐山民自信滿滿,對龐德公道:“且兒與孔明,本就欲使這荊襄,將相不和!”
“原來如此……”龐德公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荊南諸人最終所圖,龐德公思慮許久,微微嘆道:“老夫這都是教了些什么樣的學生啊!于書院時,你們可都沒這般奸詐詭譎!”
龐山民聞言不禁失笑,對龐德公道:“父親大人,您這是夸我們還是罵我們呢!我等智謀,可全賴師長們所授……”
“雖有失為臣之道,卻不失為一條妙計。”龐德公嘆道:“若此計事成,且不說這荊南將相不和,怕是年幼劉琮,亦會受此牽連,失寵不少,如此一來,那劉琦便有與劉琮抗衡的籌碼了吧。”
“父親所言甚是。”說到此處,龐山民微微一笑,對龐德公道:“只是父親大人,我雖識得蒯家二位尊長,人家卻不認識我,若行此計,還需父親大人,從中說項!”
“原來山民此番歸家,是想老夫為馬前卒啊!”
見龐德公出言調侃,龐山民只得苦苦賠笑道:“父親大人老當益壯……”
“你都說為父老當益壯了,為父又怎能怫了你們這幫小家伙們的面子?此事我已應下,你長途跋涉,也該累了,家中房舍為父一直命人收拾著呢,你也早些休息吧。”
龐德公話音剛落,龐山民搖了搖頭,又道:“兒還有一事,要與父親商議。”
“莫非是龐家莊遷徙荊南?”龐德公說罷,龐山民微微一滯,很快便點了點頭,一臉敬佩道:“父親大人所言甚是,荊南如今已被兒所執掌,數年間可固若金湯,且那曹操已于官渡大勝,若其平了袁紹,下一步,怕是圖謀襄陽了……”
“此事還容為父考慮一番。”龐德公微微嘆道:“舉族南遷,并非易事,且龐家莊乃富饒之地,我龐家祖祖輩輩,定居于此,為父之前早已想過,若這天下并無大變,為父還欲于這龐家莊,終老山林呢!”
“兒亦知父親故土難離,只是亂世之中,刀兵無眼……”龐山民心知老父心中憂慮,出言勸道:“且來年兒便要大婚,父親于荊南,享那天倫之樂,不比于這龐家莊中,暢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