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郁郁蔥蔥,離家兩個多月,那翠竹也比之龐山民離去之時,茂盛了一些。
龐山民歸心似箭,馬不停蹄,卻怎奈胯下駿馬,無論如何也比不得那赤兔,于谷口處,龐山民翻身下馬,在玲兒銀鈴般的嬉笑聲中,對赤兔斥道:“你這紅毛畜生,跑那么快作甚?”
赤兔不明所以,還以為是龐山民出言褒獎,打了個響鼻,湊到龐山民的近前,見身后駿馬嚇的倒退幾步,龐山民苦笑不語,也不知這赤兔是怎么回事,為何會和自己如此投緣。
“二娘見了赤兔,怕是又會想到爹爹了吧。”
玲兒說罷,抬眼向龐山民望去,龐山民卻神情不變,摸了摸玲兒的腦袋,對玲兒道:“你這丫頭,心事忒重!”
玲兒展顏一笑,如今與龐山民相處的久了,玲兒已經隱隱習慣龐山民這個親人在她身邊,寵溺于她,如今赤兔歸來,玲兒也心中憂慮,若是貂蟬見了赤兔,勾起往事,龐山民怕是會心有芥蒂。
行至竹屋,人馬嘶鳴,貂蟬聽到屋外噪雜之聲,急忙推門而出,龐山民遙遙望見那道令他兩個多月輾轉悱惻的靚影,平復了一下激蕩的心情,笑道:“兩月未見,夫人安好?”
貂蟬白了龐山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眼底柔情,讓龐山民的心中,無比滿足。
龐山民正欲和貂蟬進屋,訴訴衷腸,卻不想玲兒三步并作兩步的奔了過去,就連那赤兔,也不得安生,湊到貂蟬近前,伸著脖頸,一個勁兒的蹭著貂蟬手臂,貂蟬見了赤兔,神情微變,呆呆的對龐山民道:“這馬……”
“奉先公遺物,好歹給玲兒討了回來,還望夫人莫要觸景生情……”龐山民淡然一笑,見貂蟬心有所思,默然無語,龐山民笑道:“溫侯已逝,夫人難道擔心我會吃醋不成?”
“公子這張利嘴啊……”貂蟬聞言,苦笑不得,將龐山民與玲兒讓進屋中,玲兒便唧唧喳喳的說起了此行許都,與龐山民所經歷之事,貂蟬靜靜的聽著玲兒的吵鬧,時而眉頭微皺,時而輕笑不語。
龐山民很是享受竹屋內的溫存,就連長途跋涉的疲憊,似乎都一掃而空,玲兒說了一陣,直到口干舌燥才安靜下來,龐山民頗為好笑的把桌上水壺遞予玲兒,深情的目光卻落在了貂蟬身上,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貂蟬見龐山民目光灼灼,不肯與之對視,輕啟朱唇道:“公子長途跋涉歸來,應早些休息。”
“恩,也是,再休息上數月,便是你我約定之期,既然夫人命我休息,我就去休息便是……”龐山民說罷,起身離去,貂蟬卻頗為羞惱,暗道這大龐公子,還真是口不擇言。
“二娘,小叔叔還真是聽話啊!”玲兒見龐山民搖頭晃腦的出了竹屋,頗感好笑,對貂蟬道:“不知不覺,已經習慣小叔叔在身邊的感覺了,就讓他這么走了,總覺得少了些樂趣。”
貂蟬輕笑不語,玲兒見貂蟬不肯搭腔,對貂蟬道:“小叔叔怕是去林中水潭那邊去洗澡了,二娘去給他擦背,如何?”
“你這丫頭!”貂蟬笑罵道:“大龐公子誠實君子,與我先前有約,其真心待我,我亦不會負他,這般渾話,你這丫頭休要胡說,免得讓公子與我,面上難堪。”
“二娘若是去了,小叔叔開心都來不及呢,又怎會難堪?”玲兒說罷,貂蟬羞惱,與玲兒鬧做一團,竹屋之內,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正如玲兒所料,龐山民帶上換洗衣物,就去了林中水潭,光溜溜的進了水中,龐山民被潭水冰冷之氣一激,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和貂蟬與玲兒一同生活,這樣的感覺無疑令龐山民無比留戀,只是當今亂世,若不能從群雄之中脫穎而出,怕是也無力守護這難得的溫馨了,龐山民收起面上笑容,面如沉水,心中思量起了這二月以來的荊南之變。
大公子劉琦,雖聲色犬馬,對于龐山民和書院同窗之間的影響卻是不大,不過劉琦沉溺酒色,龐山民有些擔心,劉琦此舉,怕是會害得他英年早逝。
另外,劉琦如今掌了長沙印綬,心中底氣稍足,似是想要釋放對襄陽蔡氏的怨念,只是為今之計,蔡氏勢大,若劉琦一意孤行,荊南怕會動蕩不堪,想到此處,龐山民心頭暗凜,沒想到那荀彧只是區區小計,便令荊州陷入僵局,雖然龐山民早已想過如何應對劉表劉琦父子反目之局,卻忽略了人都有野心,劉琦志大才疏,若是孔明苦勸不住的話,荊州亂局,在所難免。
以目前荊南形勢,想要與劉表正面交鋒,勝算極微,且北有曹操,南有孫權,荊襄之地虎狼環飼,只堪自保,原本龐山民以為給他充裕時間,便可使孔明士元諸人整頓荊南吏治,囤積人口,發展生產,趁群雄無暇兼顧荊南之時,一舉崛起于荊州,如今來看,荊南內部的麻煩,遠遠大于外面的麻煩,只是一個劉琦倒也罷了,還有那山越蠻人,居然趁著三郡太守交替之時,攻伐城池。
好在龐統與魏延之前便訓練兵馬,早有準備,不然的話,荊南動蕩,不用說是安心發展了,就連穩定人心,怕是都會令人焦頭爛額。
還有那些從汝南遷往長沙的流民,數目龐大,出乎龐山民意料,龐山民原先只道荊南豐饒,養上數萬流民,仍會留有余力,可是直到先前見了諸葛亮后,龐山民才了解到安撫流民之難,非同小可。
戶籍,土地,住房……
安撫流民對于荊南資源的消耗,隨著時間的推移,遲早會變成一個天文數字,且時已入夏,若等流民耕種,還要待來年開春,夏季倒也罷了,冬季寒冷,讓這大量的流民順利過冬,使荊南不生內亂,也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這許多事情都要面對,龐山民作為始作俑者,責無旁貸,只是要面面俱到,就算龐山民有著超越時代的知識和經驗,面對著這許多棘手的事情,也不免一陣頭疼。
夜涼如水,不知不覺,龐山民泡的身體冰冷,才從水潭中鉆了出來,想到先前所想之事,龐山民苦笑連連,口中喃喃,“劉琦,蠻人,流民,倒是成了荊南三大變數,唯今之計,還得先從流民身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