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宮玥借口身體不舒服,這幾天沒有再去甄詩蕊那里學琴。但吳賈銘也沒閑著,他盯上的目標可不止南宮玥一個。這天到了周末,他又和一位姑娘逛到了蘇州平江路。這位姑娘是他在一個文藝沙龍上認識的,通過一番攀談引起了對方的興趣,今天是第一次約出來逛街。
平江路這一片看似不大,但是小橋流水古巷四通八達,成天樂上次與吳老板一起赴宴的會所就在附近的一條小巷里。在這里閑庭信步看花窗古橋,不經意間就能發人感慨幽思。文藝青年談幾句詩詞歌賦、找點什么情趣格調,這也是一個很能借題發揮的地方。兩人沒有沿著平江路的主干道逛旅游商鋪,而是在走兩側小巷。
從大柳枝巷穿出來,再從平江路主干道拐回去,又進入了丁香巷。成天樂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保持著吳賈銘回頭看不到他的距離,但他卻能聽見那兩人的談話。此時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這在蘇州的春季很常見,既然是扮文藝青年嘛,吳賈銘借著雨又來了詩意。
只聽他對那姑娘道:“這條巷叫丁香巷,在中國近代詩歌史上非常有名,走到這里,就像走進一首朦朧詩歌的代表作。”
那姑娘還真能接上來話,也很有些詩意的說道:“你說的是戴望舒的《雨巷》嗎?”
吳賈銘張口就背了出來:“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長、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聽他這么一念,再加上蒙蒙細雨的渲染,那姑娘仿佛也感覺自己是雨中哀愁的丁香,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傷感的意境,恰好讓我們遇上了這場雨、想起了這首詩。難道戴望舒寫的《雨巷》,就是我們現在所走的這條丁香巷嗎?”
成天樂在后面聽得牙都酸了,而吳賈銘卻接著侃侃而談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體會詩中的朦朧意境,就是此刻這條巷似曾相識的感覺。南唐李璟的詩句‘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也是抒發同樣的傷懷之美,但語句卻要凝練得多。
中國文字的藝術表現水準,到唐宋時期已經到達了完美的巔峰。無論是音韻之美還是格律之妙、意境之深、文字之精煉、表述之準確傳神,那一代詩文大家的成就,是如今所謂的詩人遠遠無法企及的。白話文運動是一種進步,將文字推廣到大眾中間,但很多所謂的現代詩,從文學的傳承來看是一種巨大的諷刺與墮落。
已經達到了那么美的巔峰,何苦再去回頭去揀拾那生疏的絮語。所謂的現代詩,其藝術表現的感召力遠遠趕不上中國傳統詩詞,通過這兩首詩就可以對比出結論。戴望舒哀怨了那么多字句,卻無法超出李璟的七個字——丁香空結雨中愁。那一個‘空’字,就完全勾勒出‘愁’的意境,其它已是多余。”
吳賈銘一路走一路說,連后面的成天樂都聽得直眨眼。成天樂是學美術的不是搞文學的,也不太懂這些調調。但假如不是已經知道了吳賈銘的底細,恐怕他也會產生幾分佩服,覺得這個吳賈銘說的話仿佛很有道理,只是有些夸大其詞,但又說不清問題出在哪里。
成天樂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想當好一個騙也不容易啊,事先得做不少功課準備。想釣文藝女青年,就帶到這丁香巷來談古今詩詞;而騙南宮妹的時候,又得跑到古玩城談鑒別收藏。
說話間丁香巷已經走到盡頭,迎面是一條叫倉街的橫巷,倉街的另一側就是耦園的外墻。耦園的外墻有一段向內凹陷的地方,恰恰讓出了一片方形的石板地,石板地的中央是一口雙眼井,井圈上刻著“沈惺叔義井”等字,石板地的周圍還有欄桿。
吳賈銘又帶著姑娘去看井,姑娘很感興趣的問道:“井圈上刻的字是什么意思,什么是義井?”
吳賈銘和姑娘解釋起義井的含義,又介紹起蘇州的古井,其中很多是義井,平江路一帶就可以找到不少口。成天樂一看時機差不多了,也在細雨中快步走到了井邊。
平常人游平江路,一般都是逛那條已開發成旅游商業區的主干道,亂鉆小巷的游客并不多,走到這里更是沒有別人了。正在下著毛毛細雨,時間又是下午三點左右,住在平江路附近的居民也沒在門外待著。這正是“耗”要找的僻靜處,可以從容說話沒別人聽見,但動手搞出大動靜的話,絕對又能驚動很多人。
成天樂徑直走過去,大大方方喊道:“吳賈銘,我終于在這兒堵著你了,有些話要單獨跟你談談。”說話時已經展開神識,牢牢的鎖定對方周身上下,哪怕吳賈銘有任何微妙的異動反應,比如僅僅是某塊肌肉繃緊了一下,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
吳賈銘面色一變,意識到自己碰見了一位有修為法力的人,但他還搞不清對方的來意與身份,強自鎮定的微笑道:“老弟,請問你認識我嗎?真的很抱歉,我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過你了。”
成天樂卻不看他,又對那姑娘說道:“下雨了,你也沒帶傘,還是早點回家吧。我找這位吳先生有點事,很抱歉他今天不能送你了。”
姑娘朝著吳賈銘詫異道:“趙老師,這人是誰啊?這么叫你吳先生,是認錯人了吧?”
成天樂笑了:“吳賈銘,你又換名字了,告訴人家你姓趙?”然后又朝那姑娘道:“這位小姐,我沒有認錯人,恐怕是你認錯人了。不關你的事,還是趕緊走吧,我和你的‘趙老師’有正事要談,有關這個世界上不為人知的秘密。”
姑娘的臉色有點變了,仍然看著吳賈銘道:“趙老師,要不要報警?”
吳賈銘的額頭上不知道是雨珠還是細汗,他卻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哈哈一笑道:“報警干什么?我想起來了!這位是以前和我在一起演話劇的朋友,我在劇中的角色姓吳。小龔啊,今天我們聊得很好、逛的也很開心,但時間不早了、雨也下大了,你就先回家吧,我正好和這位朋友有點事要談。”
姑娘有些疑惑與不情愿的走了,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丁香巷中,還真有點戴望舒那首《雨巷》的意思,就是缺了把油紙傘。細雨還在下,但雨絲卻莫名其妙向周圍飄飛,不再落到吳賈銘與成天樂的身上。這兩人都處于暗中運轉法力、凝神戒備蓄勢待發的狀態。
不得不承認吳賈銘這個騙心理素質可真好,他稍稍側身移了一步就站到了井口的對面,仍然溫文爾雅的微笑道:“這位先生,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特意在這里截住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成天樂本人沒說話,而是讓“耗”開口。來之前就商量好了分工合作,“耗”管動口、成天樂管動手,這樣可以更專注的應對吳賈銘的一舉一動。“耗”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小小妖修,我早已識破了你的身份,今天難得給個機會與你好好聊聊……別想跑!”
“耗”正在說話呢,而吳賈銘神態謙和,一點都沒有要亂動的意思,卻突然間就動手了。飛舞在他周圍的雨絲瞬間都改變了方向,凝結成一片針尖般細小的霧滴向成天樂齊射而來,主要是攻擊他的眼睛。與此同時,吳賈銘身形往后一縱,轉身已經到了耦園的墻下,借勢拔地而起。
攻擊成天樂只是一種掩護,人的眼睛驟然受到威脅,神識也難免有瞬間的恍惚,吳賈銘想乘機逃跑。在這種地方不好公然動手斗法,他被對方叫破了身份,心中也是驚懼之極。
而成天樂剛才根本就沒說話,就是盯著吳賈銘。水霧一起他已經閉上眼睛了,細小的霧滴打在臉上感覺一片刺疼,卻沒受什么傷。那吳賈銘貼著墻根剛剛抬頭跳起來,卻迎面看見一條巨蟒在墻頭上探出了腦袋,張口血盆大口當頭咬來。
這是成天樂目前最擅長的精神攻擊,在瞬間的將幻覺印入吳賈銘的元神。吳賈銘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身而沒有翻過墻去。他在半空中看見巨蟒的時候,也覺得腰間一緊,有一股力量向下拉了他一把,落地時覺得兩腿涼颼颼的,低頭一看,長褲沒了;再抬頭一看,褲莫名其妙到了成天樂手里。
成天樂的御物之法掌握的還不是很高深,但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已經修煉的極為嫻熟。他曾經推動一個小土塊把一只螞蟻絆了一個跟頭,只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但后來卻體會到其中的玄妙。假如刻意而為之,能準確的將一只螞蟻絆個跟頭,那么神識御物的控制將會是多么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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