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園中部,群山環抱的一座小村落中,亭臺樓閣皆極盡雅致,小橋流水更添景色,與其說是村落,倒更像是一座大莊園。
這里是百草園中的修行者們休憩交流的地方,平常都在自己負責的田地中勞作,閑暇的時候就會到這里小聚一番。
亭臺之下,沈玉書臨水而立,身后傳來議論聲:
“不知那李青山到底是什么來路?阮師姐為何對他如此偏袒?”
“你胡說什么,師姐她向來公正無私,怎么會偏袒?”
“莫非師姐是白鹿國中的后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這樣也太過分了!好歹要托付好工作再修行,我前日路過那里,看那些三葉明焰花都快蔫了!不行,我們一定要聯名上書,把這小子趕出去,這是為了百草園!”
這些人無一例外,皆是登堂弟子,否則也沒資格議論另一位登堂弟子。
此時群情激憤,紛紛要求沈玉書帶頭,把李青山趕出百草園。
沈玉書唇角微揚,轉過身來:“諸位師弟師妹且冷靜,那李青山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可能他也不是故意的。相信阮師姐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并非所有人都適合百草園的工作。”
“沈師兄太大度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沈師兄君子之風,卻未免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阮師姐現在正在閉關,不知何時才能出關,總不能放任這小子糟蹋百草園。阮師姐不在,這百草園中便是師兄做主!不如我們現在就聯手將他拿下,丟出百草園外!”
沈玉書連連擺手:“承蒙諸位師弟師妹抬愛,我也不過是在百草園中多呆了些時日。怎么能越殂代皰,做這樣的事呢?”
“師兄,請勿推辭。這都是為了百草園啊!等阮師姐出關,我們一起向她老人家請罪便是!”
沈玉書又推辭了一番:“這百草園中不能斗法。若他反抗起來,傷了許多花木,那該如何是好?”
“師兄這么說也太把那小子放在眼里了,那小子若敢動手那便是他的錯。再說憑師兄的修為,對付一個剛入門的幸進之徒還不是手到擒來,哪還需要斗法?”
沈玉書沉吟良久,一聲長嘆:“那好吧!”向東方遙拜了三次:“在下職責所在,請師姐原諒。若有不妥之處。便請示下吧!”
等了片刻,杳無聲息。
沈玉書心中一笑:“那小子的作為,怕是也激怒了她,她向來把這百草園中的花花草草看得極重。只是她礙于顏面,不好發作罷了,我將那小子趕出去,或許正合了她的心意。”
大袖一揮:“我們走吧,請諸位師弟師妹為我做個見證!”
一行人騰云駕霧、凌虛御風向金葉菩提樹趕去。黃昏暮雨之中,金葉菩提樹依舊燦燦生輝,遠遠只見山丘下的林木間許多人影晃動。似乎正在勞作。
“咦,好多人?”
“不是分身嗎?”
“我會連分身和人都分不清嗎?再說哪來那么多分身。”
沈玉書眉頭一皺,難道是有人來給他幫忙?又覺得不太可能。在這百草園中,就算是登堂弟子也不敢不聽他的號令,更何況是那些伴讀侍者,又接近了一些,陡然睜大眼睛。
那一個個人影,竟然真的是分身!只是體型太過像是真人,連面目都清晰可辨。影影綽綽的在林木間勞作,有的施肥有的澆水,分工協作、好不默契。
除了分身之外。竟還有十幾具傀儡。一具赤色傀儡口中噴火,“灌溉”著一叢三葉明焰花前。花瓣在火焰中舒展,哪還有半分萎靡。其余傀儡也各有各的功用。被運轉的如同活物一般。
后面的修行者也驚了:“真的是分身,他怎么會有那么多分身!?”
“還有那么多傀儡,那可是極耗神念的,竟然能操控到如此地步,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什么修為?真的是元嬰修士嗎?如果渡過四次天劫,豈不是有更多分身!”
“而且你看他的活,做的好細致,簡直是老手中的老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沒干過!”
一時間,所有憤怒不滿都變成了莫名驚詫。
沈玉書眉頭緊皺,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這已經不僅僅是爭一口氣了,還關系著他在百草園中的身份地位。
這些年來,也有不少入室弟子在百草園中工作,但都被他想辦法排擠了出去。他有著《自然天書》的優勢,其他人哪怕同等修為也競爭不過他,最終發現在這里得不到那么好處,還不如去做別的工作。
百草園中所能提供的貢獻書簽都是有一定量的,萬象宗一起發放下來,再經由阮瑤竹這個“百草園主”按勞分配。
沈玉書這些年來從中得到了大量的好處,才能這樣快的提升修為,接近五次天劫。
如果說他對阮瑤竹只是存了一些念想,能成則成不成便罷,那這樣一份資源,便是他絕不能舍的命根子了,直接關乎著他的修行之道,絕對不容任何人威脅。
轟隆隆隆,悶雷在云冪中閃現,碾過這片不大的天空。
沈玉書一聲厲喝:“李青山!”
李青山正悠哉游哉枕著手臂躺在竹席上,聞聽此言,也不起身,懶洋洋的道:“有何貴干?”
沈玉書飄然而落,走上前來,一改平日謙謙君子的模樣,疾言厲色的道:“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
“你這些天來玩忽職守、消極怠工,難道不是罪過?”
山丘下盡是忙碌的分身,這話說來不免有些奇怪。一行人都知道這次沈玉書是真要翻臉,全都緘口不語。
如果李青山還是在消極怠工,或者做的一塌糊涂,肯低聲下氣的服個軟,沈玉書未必不會放他一馬,但是現在這種情形,卻是下定決心非得將他趕出百草園不可!
李青山笑了笑:“你眼瞎了嗎?”唉,我這個嘴啊,怎么就這么不聽話?
一行人都吃了一驚,萬象宗中階級分明,哪怕同等修為,登堂弟子見到入室弟子也要躬身行禮,更別說修為低上一個大境界。沒想到這李青山竟然如此狂悖大膽,張嘴就罵!
沈玉書臉色一變,又忍下怒氣,這件事有些越界,必須做的漂亮,冷冷道:“現在才努力工作,不嫌太遲了嗎?”
李青山掏了掏耳朵,輕輕一吹:“關你屁事?”唉,算了,隨它去吧!只要它開心就好。
沈玉書忍無可忍,怒喝道:“大膽!你一個登堂弟子,竟敢對入室弟子無禮,不僅僅是玩忽職守,還是犯上作亂。本想將你趕出這百草園便罷了,現在非得將你押送到刑法司去受審!”
“我可不能到刑法司去。”
李青山笑道,冷淵看他不順眼,他這樣豈不是送上門去。
“這卻由不得你!”
沈玉書召出一桿九節青竹杖,疾電一般向李青山眉心點去。
李青山懶懶起身,隨手一抓,九節青竹杖便落入手中,用力一捅,比以來時更快的速度,擊中沈玉書的胸口,向著山丘下飛了出去,隱隱聽到骨裂聲。
沈玉書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他自恃修為更高,本以為可以輕易拿下李青山,沒料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眾修士這才反應過來,全都驚呆了:“飛出去的……是沈師兄?這怎么可能,他們可是相差一個大境界,怎么情況像是反了過來。”
還有人注意到,那上百個分身、十幾個傀儡,都還在有條不紊的繼續工作,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李青山不以為然,更不覺得有什么好得意的。人皇姒龍何等手段,在我手底下也是折戟沉沙。你一個四次天劫的入室弟子,哪來的自信跟我剛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