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衛小娟的一聲尖叫，打破了山村清晨的寧靜。
衛大軍按著太陽穴，被尖叫震得頭開始刺痛了，閉著眼睛，隔著蚊帳大吼：
“閉嘴，大清早的，咋咋忽忽什么呀？”
衛小明這時也揉著眼睛拉開蚊帳，探頭看向鏡子前的衛小娟：
“啊——，”
衛大軍這才呻吟著拉開蚊帳，半瞇著眼睛往外看去，可他還沒看清，聞聲而來的王芳就心急得一把將衛小娟拖到了院里。
同樣被聲音引出來的衛大國一家也正好來了灶房門口，借著清晨的光亮，這才看清楚衛小娟慘不忍睹的臉龐：右眼腫的只剩下一條縫，整個臉龐都有些青紫發亮，襯得紗布遮住的左眼尤為可怕。
難怪衛小娟姐弟會被驚著，她現在這幅模樣，咋一看，完全能把人嚇死！王芳這才一拍大腿：
“哎呀！我說忘記什么了吧？昨天沒見小娟叫痛，還做了不少家務，一高興，我完全忘記把消炎藥拿給她吃了，也忘記李老師說的‘熱敷’了。瞧我這記性！我這就去燒水。”
匆匆跟出來的衛大軍見到女兒的慘象，也沒繼續黑著臉罵人了，揉揉被院里晨風吹冷的臂膀，回房穿衣服去了，心里還在嘀咕：是不是自己昨天和小娟核對數據，讓她太勞神了？
九十年代農村的孩子受點什么傷，那可是家常便飯，衛小娟只是被自己的慘象嚇著了，看到驚動這么多人，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對著院壩里剩下的眾人一陣傻笑，她倒是不知道：這一笑，臉上更猙獰了。還兀自的慶幸沒有驚動那邊的院子的一堆人，不然自己就沒法見人了。
衛小兵看到一向嚴肅的衛大軍離開了，這才捂著嘴巴，悶笑道：
“好丑的獨眼龍，哈哈，還變形的，……”
旁邊的衛小琴擔心的看了氣得頓足的堂妹一眼，伸腳踢踢自家哥哥：
“還笑，看把小娟氣得，你這當哥哥的不心疼，還嘲笑人家，你連小明都不如！”
任長鳳也白了兒子一眼，對衛大國道：
“算了，咱們回去吃飯了，你待會兒還得去上班呢！小兵、小琴也梳洗了吃飯吧。”
衛小兵臨走時，拉著衛小明的手，道：
“你給你姐報仇沒有，江湖人士，有仇必報！哼哼！要是昨天我在的話，非得教訓到推你姐那小子唱上幾天‘哎喲’歌！”
衛小娟對這個任性又義氣，還愛開玩笑的大哥知之甚詳；連忙搶過傻弟弟的手，
“笨蛋小明，小心大哥馬上就叫你唱‘哎喲’歌！”
衛小兵奇怪極了，這不是自己昨天才在臺球室聽人說的么，怎么第一次想實施一下就被破壞了？
衛小琴和衛小明倒是不負他所望，一齊傻傻問道：
“什么是哎喲歌？”
衛小兵找回了自信，捏起自己妹妹的小手。衛小娟看著十四歲出落得花兒一樣的大姐，心里默念：阿門！姐，你真天真！
“哎喲，哎呦……哥，放手啊！”
衛小兵這才松開使勁的大手，哈哈笑著奔回了家里，他才從來不管是誰，想惡作劇就惡作劇！括號：他爺爺，他爸，他二叔除外！
衛小琴揉著發紅的手指，微紅著眼眶也沖了回去。
留下衛小明，摸摸被姐姐挽救回來的五根手指頭，崇拜的跟在她后面回到了自己家。
早飯后，衛大軍到八一村的茶館去找“陰陽”測黃道吉日開工建房去了。衛小明也跟著一溜煙找小伙伴瘋玩了。王芳擔心衛小娟的臉，哪兒也沒敢去，每半小時準時端來鹽水給女兒敷一次臉。
衛小娟相當珍惜并享受這濃濃的愛意；還有衛小琴一直陪在她旁邊，剝好瓜子還送進她嘴里；當然，衛小娟不會忽略友情贊助瓜子的任長鳳；沖著這娘倆的真心對待，怎么著也不會讓大姐夭折的，衛家的“家花”啊！
有了她們的精心照顧，午飯時，衛小娟的臉就恢復了正常，一上午熱敷下來，連毛孔都舒服了。王芳這才放心的和任長鳳娘倆背著背簍上山割豬草去了！
衛小娟現在心情正好，一把拎住想跑的弟弟：
“擺課桌，姐要做作業，快點做完好給你們上課呀？嘿嘿嘿！”（請想象灰太狼看到肥羊的笑聲！）
山上什么最多？木材!
衛小娟滿意的看著衛小明布置的“課堂”。椿樹上掛著一塊兩尺見方的木板，樹下放了一張小方桌和一把小竹椅，這是“老師”的位置。學生位置分別放了三張“桌子”：高七十厘米，寬十五厘米的高木凳；“椅子”：六條三十厘米高的小板凳。
“弟弟，有六個人嗎？”
衛小明掰著手指頭，口里默念著：
“盼盼兩個，小美兩個，小舅，于操，我，……好像是七個！”
吐吐舌頭，又回去搬了一套“桌椅”出來，擺好。
衛小娟滿意的點點頭，示意他找位子坐下，這才把軍綠色的帆布書包拿出，掏出里面所有書本。哇！好懷念的六年制課本哦！
《語文》：1鸕鶿，2梅雨潭3海上日出4登山，基礎訓練1，5古詩二首宿建德江鹿柴6赤壁之戰……；
《數學》：分數的概念，小數點的轉換……，
《自然》，《思想品德》！
沒有了？一個作文本，一個作業本，還有一個習字本？怎么感覺五年級的東西這么簡單，偷瞄衛小明掰著手指的計算題，還在“21？”。只當后來的幼兒園水準，咱家的元樂樂四歲都比她舅舅強！
一個鐵制的文具盒，打開一看，只有一支新鉛筆，一個筆擦。還有一張小字條：
衛小娟：
今天你受傷回家了，李老師來批評了高文平，還叫他星期一給你道謙。我們都很擔心你，祝你早日康復！今天的作業是《鸕鶿》的生字，每個連拼音抄五遍，數學的題，我幫你抄在本子上了！
李思琪
1993.9.4
衛小娟會心一笑，這李思琪可是和自己做了二十多年姐妹兒，看到她把“道歉”寫成了“道謙”，還有稚嫩的字跡，衛小娟連忙拿起筆寫了幾個字，她又悲催了，課本上龍飛鳳舞的草書怎么能是小學生寫的呢？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學校的老師可能也就這水平吧。
只有模仿小學生一筆一劃的用“楷書”寫完了作業。
今天下午的學生也陸續到齊了。分別是，五歲的王盼，三歲的王欣，七歲的衛小明和衛小美，長得甜美可愛的二妮子，另外還有衛小明的鐵哥們于操，王建，這個王建是王芳最小的一個堂弟，年齡雖然只有六歲，衛小娟卻不得不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小幺舅”。人家輩分在那兒了啊！
看著眼前端坐的煞有介事的七人，衛小娟相當的感概！重生前，還有幾個即將加入的孩子，衛小娟的小課堂持續了五年，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些人將來走上各自天差地別的道路！
胖胖的小幺舅有些大舌頭，家里的溺愛讓他為所欲為，正是和于操還有另外的兩個同學，初中沒畢業就學“古惑仔”，跑到人家鎮上的臺球室收保護費，結果被人打斷了一只手；……
王盼成績再好，也逃不開初中后就輟學打工的命運，得知身世的她更是自甘墮落，和一個一文不名的外地人私奔去了北京，還好后來兩人回家承認了錯誤；生個孩子丟給了家里，兩人一直在外租房，打工……
王欣長得高挑漂亮，但成績奇差，愛打扮，好虛榮，衛小娟重生前，正計算給她的閃婚送多少禮金；……
二妮子大名衛小琳，從小失去母親照拂，在夾縫中長大的她過于的早熟，她倒是排除一切困難，讀了一個會計中專，但是天生缺乏安全感的她，唯一的追求和愛好就是“錢”，到衛小娟重生的時候，她還在為錢努力奮斗，視一切感情為畏途；……
自己的弟弟就不提了，必須得徹底改變；……
轉頭看向衛小美，衛小娟內心一陣糾結，要是自己是個男人，她一定會大叫“蛋疼”，原因也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