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顧婉音和周瑞靖便是起來梳洗了。又去了王妃院子里辭別。王妃已經準備了早飯,看著二人用過之后,便是催促起來:“快去吧。夕照就交給我了,你們也別懸心。”話雖然聽著一片剛毅,可是卻怎么也掩蓋不住目光中那股子傷感。
周瑞靖只是抿緊了唇,末了只是說出幾個字來:“也請母親保重自身。”
顧婉音也不愿意多說,這個時候,說得越說,便是越傷感。
王妃一路送至大門口,看著顧婉音和周瑞靖上了馬車,走得不見了影子,這才轉過身來,悄悄的抹了一把面上的淚痕。王嬤嬤忙遞了帕子過去,低聲勸慰:“王妃別擔心,世子爺自小就自主的,而且那些算命的都說世子爺是先苦后甜的命,自然能逢兇化吉的。”
王妃接過帕子勉強按了按眼角,勉強止住了淚,好半晌才談了一口氣:“他們父子都是操勞的命。一個在邊關吃苦受累這么多年,一個在京城里……可憐我們一家人骨肉分離這么些年,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以前倒還不覺得,可是如今想著,倒是漸漸寒了心。尤其是二老爺二太太在分家時候的所作所為……如果可以,她倒是寧愿和二房換一換才好!平庸著過日子有什么不好?如今這樣,換來的也不過是自己一家人的痛罷了,旁人又有誰能理解了念一句好了?
瞧著王妃說話偏激,王嬤嬤便是嘆了一口氣,低聲勸道:“話也不是這么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可是公平得很的。不是有句話說的,管他如今怎么樣,且過幾年再看!”
“你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的。”王妃被逗得笑出聲來,心里的郁郁之情倒是散了開來。側頭看了一眼抱著夕照的奶娘,伸手接過夕照抱在懷中。又吩咐奶娘:“今兒你就挪進我院子里來吧。我讓王嬤嬤給你安排了屋子了。”又看了一眼沉穩的荷露,略微露出幾分笑意來:“婉音既然留下你,想必你也是妥帖的,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好好的顧著姐兒。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若換成是旁人,得了王妃這樣的許諾,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不過荷露雖然也有欣喜之色,面上卻十分得體,行禮謝過了之后,便是沒了多余的話。殊不知這番做派才是讓王妃看著更是點了點頭。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到了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城門快要關的時候了。幸而昨日就派人回來傳信了,所以府里管家倒是準備得妥帖了,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先是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飯菜,又洗了個熱騰騰的澡,顧婉音這才覺得渾身的疲憊疏散了一些,只是顛簸了一日,只覺得骨頭都是疼的。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周瑞靖看著還好。臨睡之前還傳了人過來問了幾句話,這才上了床。
顧婉音卻是已經沉沉的入了夢鄉。看著她睡覺時候都是皺著眉頭的樣子,周瑞靖輕聲嘆了一口氣。也沒驚動她,悄悄的躺下,又將她攬入懷中,這才合上眼睛睡了。只是心底那一股子歉意卻是久久揮之不去。
第二日一大早,周瑞靖還沒來得及出府,正合顧婉音一處用早飯呢,便是聽見管家過來稟告了說是來了客人。
顧婉音看了周瑞靖一眼,好半晌才笑道:“看來咱們回來得真是時候。不過,也不知道是誰?這樣早,真真是個有誠心的。”說著又問管家:“是來找我的。還是找世子爺的?”
管家謹慎的答了:“是二爺。”
二爺,自然就是周瑞明了。這么早,他來作甚?不過他來,自然是見周瑞靖了。顧婉音又看了周瑞靖一眼,笑著言道:“二弟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橫豎也無事。不如見一見?”這樣早來了,總不好不見人就打發回去了。知道的說是周瑞靖忙,不知道的只當他們和周瑞明看不上這個弟弟,傲得厲害。
不過,周瑞明來得也太早了一些。而且既然管家來報,那么顯然不是從小角門過來,是從正門了。這樣顯得十分正式。也不知道是單純來看周瑞靖的,還是另外有什么事情要說?
顧婉音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想不透了。不過此時也不容她多想,忙三口兩口的將剩下的粥喝完,就讓丫頭將東西撤了。想了想又吩咐:“這樣早也不知道二爺吃了早飯不曾,讓廚房多預備一份。”
隨后又看向周瑞明,目光里不無詢問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她是該走還是該留?
周瑞靖卻是不曾遲疑:“留下吧。”于是顧婉音便是跟著端坐在一旁,靜靜候著。
不多時周瑞明便是大步流星的進了屋子來。見了周瑞靖和顧婉音,便是一揖到底:“哥哥,嫂嫂。”
顧婉音看著周瑞明,恍惚間竟是有些不認識了。周瑞明戴著紫金寶冠,身上穿的是一件紫色袍子,看上去十分貴氣。腰間用二龍搶珠鑲白玉的腰帶束了,上頭掛著一個七彩琉璃的寶石的佩,掛了一個玉環絳子并一個繡著麒麟的香囊。
自然最搶眼的不是裝扮,而是周瑞明周身的氣派。那種感覺倒是和以往完全不同,多了一份器宇軒昂,多了一份自信及神采飛揚,加上他本就生得一張好面皮,所以自然更是襯托得他面冠如玉,玉樹臨風起來。整個兒一個翩翩貴公子。
也不知道,短短幾個月時間,為何他竟是有這樣大的變化?
顧婉音疑惑著,不過卻也是沒有多說什么,只看了一眼便是移開了目光來。再看周瑞靖,卻是仿佛沒有看見這些變化一樣,仍是如同以往那般微微一笑,“二弟。”
顧婉音忙請周瑞明坐了,隨后又問:“可用過早飯了?”
“用過了。多謝嫂子關心。”周瑞明笑著答道,隨后又看向周瑞靖,上下的查看一番,隨后便是言道:“看來哥哥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行動可自如了?傷口如何了?可還需要什么藥?我今日得了幾根靈芝人參,都是上了百年的,待會就讓人送過來。哥哥吃了也能快些恢復元氣。”
“多謝你勞心。”周瑞靖笑容又添了一分,顯然是真高興的:“傷雖然不影響行動了,只是卻仍是使不出力氣。得養著。”
這個說辭是早就商量好的,不管對誰都是這么一說。一來也是為了對應事實,二來便是為了麻痹一些人了。
周瑞明點了點頭,隨后露出一絲歉然來,看向周瑞靖:“哥哥受傷的時候我得了信,真真是恨不得能夠馬上插翅過去看望,只是奈何衙門上事情太多,我竟是脫不開身去。哥哥還別怪我才是。”
“自然是正事要緊。”周瑞靖點點頭,目光中露出一絲欣慰來。
顧婉音自然是知道為什么。以前周瑞靖擔心周瑞明再那般下去,終歸是沒有什么大作為。可是如今看著,竟是突然大變了摸樣,怎么能讓人不歡喜?
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陣子的話,不過顧婉音聽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并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當下便是有些微微疑惑起來——周瑞明過來,到底是做什么的?這都耗了半個時辰了,莫非周瑞明真過來閑談的?顧婉音卻是不相信。
大約是也覺得時間耗費得太多了,周瑞明忽然笑著看了一眼顧婉音,又看向周瑞靖,一副不好言語的樣子。那意思,自然是再明了不過了,這是有話不想當著顧婉音的面說了。
顧婉音看了一眼周瑞靖,見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睛,心下明白,便是笑著看向周瑞明起身告辭:“昨兒晚上才回來,東西都還沒收拾好呢,恕我失陪了。你們兄弟慢慢聊,我中午讓人備了飯菜,就在我們這里用了吧?”
周瑞明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顧婉音進了內室,心中卻是懸著周瑞靖那頭,也不知道是要說什么,竟然還要背著她說了。
不過,此時也是不能知曉了,只能等到周瑞靖回頭再告訴她了。不過,才回了京城,怕是事情還多著呢。想了想,吩咐丹枝:“你回顧家一趟,請我母親過來說說話,還有琮琦也一并帶過來。三太太那頭,也派人去支應一聲。”
既然知道其中的兇險了,那么自然是更要小心翼翼的才是。有些事情,該趁早決定的,就趁早決定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顧婉音想著琮琦今年也不小了,又想起顧琮瑞在軍里也不知道怎么樣了,而且婚事也還沒著落,心里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的復雜。若是羅氏不是死得這么樣早,顧琮瑞的婚事也拖不到現在。畢竟她是妹子,哪里好插手哥哥的婚事?顧昌霏是個不靠譜的,老夫人那會子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遲遲不提這個。真真讓人納悶。
正想著呢,外頭小丫頭便是過來稟告:“三太太過來了。”
顧婉音微微一笑,“可是巧了,”二人竟是想到一出去了。不過也是,她如今回來了,三太太必然是要過來一趟的。不管是生意上的事情也好,還是別的事情,可不都是見面了才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