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門過后,大家都漸漸適應了新變化,小欞的拘束也斷漸少了。
“原本想邀請你來玩,沒想到直接就進了家門,成了一家人。”劉梅寶拉著她的手笑道。
換了婦人裝束的小欞聞言抿嘴笑了,露出熟悉的神情。
“可惜玩不了幾天,就要送你出門了。”她笑道,帶著幾分打趣。
距離劉梅寶的婚期只有三天了,尚未散去娶親喜氣的家中又熱鬧起來,相比于娶妻,嫁女這邊要輕松很多。
鹽池灘,盧巖的舊居一片熱鬧,到處都是人,說的笑的喊的鬧的,只讓幾里外都震得耳朵嗡嗡響,大路上來往道喜送賀禮的人馬連成一片。
盧巖揉著額頭走近家門時,師爺正張羅著安置剛送來的嫁妝。
“大人,大人,太原府的幾位大人的親信到了,已經安排在縣城,今晚大人得過去見一見¨”師爺忙跟過來,大聲說道。
盧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徑直進了屋子,屋子里有幾個婦人正說笑著布置新房,見他進來頓時都噤聲,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好些人都說了,要來這里,不肯在城里酒樓,”師爺喘著氣,嗓音有些干澀的說道。
盧巖沒有親長,自從說了要成親之后,所有的事都堆到他這個師爺頭上,當然幫忙的人多的很,但有什么事大家全都來問他。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是盧巖最親信的人之一,這從盧巖進京將河東驛的事物交由他照看就證明了。
雖然這個大人不聽他的話,但卻對交辦給自己的事完全放心,從來不多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沒讀過書得小子倒是很明白這個道理啊,師爺很欣慰,又覺得心內豪情萬丈。
今年他已經五十五歲了但似乎生命才剛剛開始。
“¨村里的人已所有人家能騰出來的都騰出來了,實在是安置不下這么多酒席¨”師爺接著說道,一面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載著需要解決的事,翻看著給盧巖嘮叨。
“露天空地院子不拘哪里安置就是了。”盧巖不在意的說道。
師爺翻個白眼,就當自己沒問。
“還有各方的賀禮差不多都到了,目前只有這幾個地方的沒有人來¨”師爺神情肅穆幾分,低聲說道,一面將小本子遞給盧巖看。
雖然他盧巖如今在河中府春風得意上面還有晉王等扶持,但那只是暗地,對于山西境內其他地方的人來說,盧巖不過是個新起之秀,能打能殺得了功賞而已這一次進京,讓名氣又揚大了幾分外,更多了一些嫉妒不服。
盧巖掃了一眼不以為意。
師爺早就料到他這個態度,伸手沾了口水又翻了一頁。
“別的人倒罷了,只是這兩個同屬平陽衛的操守也沒有”他低聲說道指著紙上兩個名字。
“他們啊¨”盧巖看了眼嗤聲說道。
這兩人分別是臨近河東驛的兩個屯堡的操守,當初盧巖曾越境剿匪,因為繳獲曾與這兩個地的操守鬮過不愉快。
“只會想著搶別人功勞的東西,理他們做什么!不來正好。”盧巖哼聲說道。
“話雖然這么說,但面子上¨”師爺還要說道。
“他們的面子我還不稀罕。”盧巖打斷他說道,將那小本子推給師爺,“這些事你看著做主就是了現在最關鍵的是”
看他神情愁悶,一定是遇到大問題了師爺忙豎起耳朵認真聽。
“我請了貴子娘做長輩受禮¨”盧巖嘆口氣說道。
說起這個,師爺就有些不滿意了,盧巖沒有父母也沒有親戚,成親時沒有長輩在場總歸是不太好于是便想要請個有恩的親近人來充任,按照他的意見是應該請知府家的老太太一則知府地位在此,二者又有做媒的關系請這老太太來,那就相當于跟知府家成了親戚,一介武官能跟知府這樣的文官攀上關系,在文武兩界中都必然要引人注目,可謂雙方歡喜,有名又有利。
但盧巖這個死腦筋,非要請貴子的娘,說什么小時候是吃了她家的飯才長大的,更何況貴子如今不在了,他就是人家的半個兒,老太太沒能享受到貴子成親的喜慶,那就來享受自己的。
知道盧巖和貴子的交情,師爺知道勸不得,便作罷了。
貴子娘自從貴子去世后一直身子不好,聽到盧巖要她當長輩受禮很是惶恐,百般推辭不肯,盧巖耐心的勸說,提起貴子,老太太終于同意了,心里到底是歡喜的,聽照看她的婦人們說,飯也多吃了,活動也多了,說要精神一些,不能給大人丟臉。
“衣服什么的早就準備好了送過去了,還請了城里孟老爺家的梳頭的婦人,保證讓老太太光鮮亮麗”師爺忙說道。
盧巖搖了搖頭。
“她又不肯來了。”他嘆氣說道。
師爺瞪大眼很是驚訝,說句不好聽的,這可真是給臉不要臉一¨
“我給她說了讓嫂子也來”盧巖接著說道,雙手交錯搓了搓,顯示內心的焦慮,“她就”
說道這里,他搖搖頭不再說了。
嫂子,也就是謝四娘,她一直住在村外的窩棚里,打不走罵不走,漸漸的村人也習慣了,就不再理會了。
謝四娘每日都到鹽巡檢司那里,她跟鹽巡司的其他婦人不一樣,從來不去做些漿洗灑掃的活,而是拿著一桿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長槍,不是沿著鹽丁巡邏的路線轉一圈,就是站在操練場,看這鹽丁們日常的操練,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一開始都試圖和她說話或者安撫,但謝四娘冷冰冰的從來不回答,漸漸的大家也就隨她去了。
每隔四日她會進村子一趟因為貴子娘不許她進門,她就站在門外,聽貴子娘在內斥罵一頓然后就走了。
有心人后來發現了,謝四娘的這些習慣便是遵循著貴子生前,貴子生前進鹽巡司的時候,盧巖的手下還沒這么多人,大家也沒這么厲害,他作為盧巖的心腹,每一日都如同新鹽丁一樣巡邏操練,然后每四日就回家一趟看看老娘,消息傳開,讓很多人很是唏噓。
她就這樣代替貴子過著日子,枯燥單調孤獨的重復著一日又一日。
盧巖人心里已經把謝四娘當做嫂子看待但貴子娘卻依舊不同意成親大事,在盧巖眼里謝四娘自然也是親長要出席,因此便和貴子娘說了,結果老太太聞言立刻躺上床任誰勸也不起了。
雖然敬畏盧巖但在這個問題上,貴子娘決絕的天皇老子都勸不得。
師爺聽了也嘆了口氣。
“那就請知府家的老太太¨”他旋即又興高采烈的說道。
盧巖瞪了他一眼。
“這兩人水火不容嘛”師爺訕訕笑道。
盧巖搓了搓手緊緊皺著眉頭。
“大人,后天就要接新娘了”師爺又提醒一句,眉眼里有些藏不住的小興奮,早知道這些鄉下的婦人們上不得臺面,這是什么場合什么大事,還顧得這些唧唧歪歪的小事幸好他心思縝密,早就在府城安排了人只要一句話就能立刻去請那知府的老太太一
這個問題不待天黑就解決了,謝四娘讓人捎來話,她不會來受新人的敬茶。
她也是忌諱自己身份怕不吉利吧,要不然這么熱鬧需要人手幫忙的時候她一步也沒踏入村子里,依舊獨居在那小窩棚里盧巖嘆口氣親自去窩棚那里見她。
聽了盧巖含蓄的勸解,謝四娘帶著幾分冷淡看著他。
“貴子會去受你新娘子的茶嗎?”她只說了一句話。
盧巖錯愕后不再多說一句話拱手施禮離去。
臘月十六昨夜的北風讓大家提心吊膽,清早一看積攢了兩天的陰云都被吹散了,露出大大的太陽,是個難得的好天。
周家門前院子里不亞于周良玉成親那日的熱鬧,擺了酒席,還請了一個小戲班子,幾天之內連著兩場熱鬧可看,街坊鄰居們都很高興,小孩子們更是如同過年,在院子里人群里奔來跑去。
劉梅寶的屋子里也是很熱鬧,大姑娘小媳婦們擠了一屋子,另有孩童好奇的探頭探腦。
“可都看好了,要回避的是屬虎兔的人”新進門的周家少奶奶小欞忙前忙后,不忘拉過迎客的仆婦低聲詢問。
“少奶奶放心,老奴都看好了,提前跟門上的人說了,大家都看著呢,斷不會沖了姑娘的喜。”仆婦笑道。
小欞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用帕子輕輕擦拭了下額頭上的細汗,一抬眼看到周良玉站在門前向劉梅寶的屋子里看去。
他今日是家里的主男,正是忙碌的時候,此時過來是不放心這邊吧。
小欞忙抬腳要過去,剛走幾步,卻見周良玉轉身走了,她怔了下,屋子里傳來婦人的笑聲。
“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姑娘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開始梳頭絞臉了,小欞忙轉身向屋子里去。
周家請的送親是解縣城里的孟家的長媳,兒女雙全,公婆父母皆建在,更關鍵的是,當初最早的媒人便是這孟家,不過那時候未成,這也算是兩家記得孟家的相助。
得到這個邀請,孟家也很高興,當初對那個才花錢買了清白官身的小匪賊本著寧惹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原則相助了下,沒想到短短時日那小匪賊從九品的鹽巡檢一躍成為河中府的操守官,殺敵得了大功名震山西,還得進京面圣,這身份可是不一般了。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如果是今時今日想要結交這個盧巖,只怕沒那么容易,可見當初他們真是走對了路。
在眾人的唱和聲,孟家的長媳給劉梅寶梳了頭絞了臉換上喜服,嫂子小欞又給端來了寓意早生貴子的湯羹,怕花了妝面,只象征性的吃了口,做完這一切,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屋里的人都被請出去坐席了,小欞在這里陪著她坐著,東拉西扯的說了一時,她才紅著臉做洞房前的生理教育。
新婚的小媳婦講的磕磕巴巴,還沒說兩句臉就紅的跟屋子掛著的燈籠,抬眼看卻見小姑子嘻嘻笑,竟是沒有一點臉紅。
“笑什么笑,你聽懂了沒?”小欞頓時臉更紅了,擺出長嫂的架勢訓道。
就她講的這些,用術語斷定,連肉渣都算不上,劉梅寶早忍著笑,聽她一問,便哈哈笑出聲。
“你自己看吧。”小欞是徹底講不下去了,從懷里拿出一本書扔給她。
劉梅寶接過來看了眼,不敢再逗小欞,說了聲好隨手放起來。
“你多少看一看¨”小欞瞪眼道。
“這有什么可看的。”劉梅寶笑著嘀咕道,到底是沒看。
“不看就不看,反正到時候¨到時候有一個人會就行了”小欞便不再強求,松了口氣也嘀咕一句。
“你說什么?會什么?”劉梅寶隨口問道。
小欞的臉便又通紅,瞪了她一眼,拿過被她隨手扔在一旁的書。
“這是能亂放的!”她說著,岔開話,起身將書用布包了好,剛塞在包袱里,就聽有爆竹聲響,又遠及近越來越響。
接親的來了!
新娘的妝扮很重,蓋頭也很大,劉梅寶被攙扶這走動的時候,只能看到腳下的一片。
蓋上蓋頭,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隔離起來,喧囂笑鬧似乎都與她無關,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盧巖站過來時,那熟悉的感覺讓她立刻就辨識出來了,低著頭看到他喜袍的一角。
拜別了劉氏夫婦,又叩拜了宋三娘,待禮畢喜娘扶新人起時,劉梅寶忽的又跪下了。
盧巖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利索的跟著行禮。
媽,我嫁了,在另一個時空,用另一個身份,我會過得很好。
劉梅寶重重的叩了一頭。
“新娘上轎嘍。”
伴著司儀一聲唱,爆竹聲鋪天蓋地。
不容易啊,終于嫁了,除了地主婆時,我已經好久沒寫過男女主婚后的故事了,神佛保佑,各位同學要及時扶助,千萬劉小虎的悲劇不要再上演了
求成親賀票~
洞房¨是個問題糾結¨清水文太久了不會寫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