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哥,等會喝完酒,咱們去城西把那家收購站再砸一遍去,怎么樣?”
上次在電影院里被一個鄉下小子擠兌,讓這幾個自詡在縣城很吃的開的年輕人很是不爽,好幾天都滿縣城轉悠著找那個鄉下人。
昨兒雖說剛好碰到那鄉巴佬,將其暴打了一頓,后來又追到他的收購站打砸了一番,但是剛才也被公安找上了門,讓這哥幾個心中的邪火又冒了出來。
“今天不行,哪都別去,縣里也有人不賣我大伯面子的……”戴小花搖了搖頭,他看著長得粗獷,其實心眼兒一點都不少。
雖然昨天他們打人和砸搶了封況的收購站,但那沒有任何目擊證人,公安奈何不了他,但是今天再去惹事,一定會被公安給盯上的。
“算那小子運氣好……”
聽到戴小花的話后,幾個小青年嚷嚷了起來:“聽花哥的,過幾天再去收拾那小子,讓他的收購站開不下去才成……”
“對,哥幾個,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往后想讓人尊敬你,沒錢是不行的,別看咱們現在被人瞧不起,以后有了錢,誰都得叫咱們大爺……”
戴小花倒滿了一碗酒,站起身說道:“哥幾個只要跟著我,我敢保證不出二年,人人都開上摩托,個個小妞摟著……”
與身邊這些沒有工作的年輕人不同,戴小花可是承包了城東的這個廢品收購站,經過幾個月的經營,他也看出了里面驚人的利潤。
和老實本分想守法經營的封況相比,戴小花的腦子也足夠用,只是他的聰明沒用在正道上,而是凈琢磨一些歪門邪道了。
在打砸封況收購站的時候,戴小花腦海里就冒出了這個想法,他也想把整個縣城的拾荒者都整合起來,將廢品都賣給自己,畢竟只要接觸了這行,里面的利潤誰都看得到。
只是戴小花并不想用高于國營站的價格,來收購那些拾荒者手中的廢品,而是想把價壓的更低,這樣他就可以牟取更大的利潤。
不過想要讓那些拾荒者心甘情愿的把東西賣給自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所以戴小花才籠絡了這么多年輕人,就是想把他們培養成自己的打手,日后為自個兒沖鋒陷陣。
可以說,戴小花的行為,也是這個年代很多城市里的一些無業人員或者是勞改釋放人員在干的事情,他們自己甚至包括當時的執法機關,都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已經是黑社會斂財的雛形了。
運氣好的人,在斂聚了大批財富后洗手上岸從事別的行業,成為這個時代最先富起來的一批人,而運氣不好的,則是折戟沉沙,泯滅于滾滾前進的歷史車輪之下了。
“花哥,沒說的,以后兄弟的命就賣給你了……”
“就是,咱們都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以后都聽花哥的……”
“花哥,放心吧,我們就是革命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戴小花的一番講演之后,桌邊七八個年輕人的眼睛都紅了起來,紛紛把碗里的酒干掉,拍著胸脯標起了忠心。
要知道,在場的年輕人大多都是在家排行老二老三的,接不了父母的班,只能在家里待業,平時兜里比臉還要干凈,最缺的就是錢。
這些年輕人其實并不是壞人,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比較單純,一部港臺槍戰片就能讓他們熱血沸騰,戴小花的一頓酒,也同樣能讓他們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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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叔,怎么樣?咱們收購站被砸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聽到院子里的自行車鈴聲,封況從屋里跑了出去,沒等葉東平把車子放好,就著急的詢問了起來。
距離封況被打和收購站被砸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城東派出所的那位老公安倒是來過,不過帶來的卻是壞消息。
根據封況葉天提供的線索,派出所的人第二天就找到了戴小花,不過當事人矢口否認了打人的事情,并且找出了某位縣領導證明,他當時就在領導的家里做客。
封況的一面之詞和領導的證明孰輕孰重,自然就不用多說了,而且那位老公安還在話里話外指點了葉東平和封況幾句,這個戴小花,可不是等閑之輩。
如果說的再準確一點,戴小花的大伯在這小縣城里,可以算得上是位大人物。
戴小花的大伯叫戴榮成,以前是縣里紡織廠的工人,由于根正苗紅祖上幾代貧農,加上其人膽大心細,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里異軍突起,居然坐上了縣革委會主任的位置。
不過坐上這個位置也是有代價的,戴榮成的親弟弟,就在一次武斗中喪生,扔下了兩個孩子,就是戴小花兄弟倆。
和當時那年代的很多人不同,戴榮成雖然也對一些老干部進行了迫害,不過他的手段要更加高明一些,黑臉都讓別人去唱了,自己則是唱白臉,搞得很多不明真相的老干部,還以為他是在保護自己。
這就導致當社會秩序恢復正常,那些老干部被重新啟用后,戴榮成并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沉寂下去,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縣里的主要領導。
不僅如此,在八三年那次在對社會治安進行大整頓的時候,戴榮成還曾經大義滅親,將他犯了搶劫罪的侄子親手送上了法場。
很多人都知道,其實發生在八三年的嚴打,是有些矯枉過正了,很多輕罪被重判,一些稍微嚴重點的罪行,則是被判了死刑。
原本戴榮成是可以幫助侄子脫罪的,最起碼能免除掉死罪,不過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由此可見其心狠手辣的一面。
戴榮成膝下無子,只有2個女兒,這人都有個老觀念,死了之后要有人給“摔盆”啊,所以倒是對戴小花非常的好,
戴小花也是個有奶就是娘的狼崽子,全然不顧父兄的死與這親大伯都有關系,和戴榮成走的非常近,就差沒直接過繼到他名下去了。
戴榮成對這唯一的侄子還算是上心,怕他在社會上整天游手好閑惹出什么大事來,就想辦法幫他將縣里的一家廢品收購站給承包了下來。
雖然這個時代特權的苗頭還不是那么明顯,但這種無形的階級永遠都是存在的,就像這次打人事件,在戴榮成作證后,再也沒人去找戴小花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