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微微前傾,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陸為民抿嘴淺淺一笑,“你們二位這個時候召見我,我要說沒有一點兒想法,就顯得有些虛偽了,不過的確有些意外。⊥,”
高立文笑了起來,看了一眼梁瓚煦,“老梁,看看這些年輕人,心思靈動啊,聞弦歌而知雅意,一點就透啊,唔,為民,那我也不打啞謎繞圈子了,我和瓚煦省長在會后商量過了,也征求了其他幾位同志的意見,省委有意推薦你到藍島擔任市委書記,不知道你是否做好了這個準備?”
陸為民沒有猶豫,坦然道:“在得到通知的時候,我考慮過這個問題,您要這會兒問我做好準備沒有,我只能說思想準備有了一點兒了,但是其他準備,說實話,還沒有底兒。”
這是實話,梁瓚煦對陸為民的評價又高了一點兒。
你要說你完全做好準備了,那是大話假話,你要說一點準備沒有,那只能說你底氣不足,而這種時候召你來,你說連思想上都沒有一點兒準備,這顯然也是假話,太過虛偽。
實話實說,這是最起碼的素質。
“唔,任何人這個時候接到這個消息,恐怕都不敢說他做好了準備,但是從現在,嗯,怎么說呢,從現在開始,你要往這方面考慮了,在明天省委把意見報給中央之后,估計中央也會在最短時間內有個回音,一旦確定,那你就要以最快速度進入角色,進入狀態,做好各種挑戰,你明白么?”高立文沉聲道。
陸為民無聲的點點頭。
“為民,你也清楚,藍島的情況現在比較復雜。嗯,為什么說復雜,我和瓚煦省長研究過,藍島的問題不是單純的陳式芳涉及貪腐的問題,可以說貪腐問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根據中紀委那邊的信息,陳式芳涉及的貪腐問題面不算太大,嗯,比我們擔心的可能要小一些,估計涉及到的人也不會太高太多。但是這不是我們擔心的主要問題,而是藍島目前的社會經濟局面不好。”高立文語氣變得更為嚴肅起來,“藍島這幾年產業格局規劃欠缺長遠考慮,第二產業發展明顯滑坡,完全是依靠房地產業來支撐,而房地產業的根基還是第二產業和除房地產業外的第三產業,而一旦房地產業的紅利耗完,那么藍島何去何從?”
陸為民頜首表示明白高立文所談到省委擔心。
“這只是其一。另外可能你也注意到了,陳式芳在藍島的施政措施遭到了很多詬病。當然有些詬病失之偏頗,但是有些東西是涉及到了普通老百姓的切身利益,這是最大的問題。最典型的就是房價問題,在藍島連續幾年人均收入增速都低于gdp增速的情況下。房價的增速卻遠高于gdp增速,這讓房價成了老百姓不可承受之重,這也是省委不能認同的,在這個問題上。既不能簡單的一刀切,但是又必須要切實感受/顧及和回應普通市民的需求,這是省委交給你的第二個任務。這兩大任務。你明確沒有?”
高立文幾乎是要以逼著陸為民立軍令狀的架勢來讓陸為民回答,這讓陸為民也是感到有些吃不消。
梁瓚煦在觀察著陸為民的表情變化。
無論是誰在承接高立文提到的兩個任務時,都需要掂量一番,如果貿然拍胸脯表決心,那就是草率,但是如果畏畏縮縮,瞻前顧后,那又說明對方是真的心中無數,那也是麻煩,不過看樣子陸為民還算是沉得住氣,既沒有輕率表態,也沒有畏難提條件,反倒是擺出了一副深思的表情。
不過光是深思是應付不過去的,今天就算是一個面試初考,在高立文和自己面前,陸為民需要拿出他的想法來,雖說這突兀的要人家拿東西出來有點兒強人所難,但是本身要擔任藍島市委書記就是一大挑戰,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梁瓚煦覺得陸為民要去挑藍島這副擔子也就懸了。
“為民,立文書記把考題已經出出來了,今天雖然有些倉促,但是立文書記和我還是想要聽一聽你的想法,現在也不需要你拿出什么具體的方略來,我們就想聽聽你對當前藍島局面的一個大略分析,藍島的問題癥結在哪里,你打算從哪些方面來應對?嗯,隨便說說,我們也隨便聽一聽。”
梁瓚煦話說得很輕松,但是陸為民卻知道自己回答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就是第一考,雖然不能說這就決定了自己能不能去藍島,但是起碼也算是對兩人對自己的信心一個測評。
高立文的目光也落在了陸為民臉上,梁瓚煦的這個說法也沒錯,他一直對陸為民心存疑慮,如果不讓陸為民給梁瓚煦一個正面的交代,只怕梁瓚煦真的難以釋懷。
雖說有點兒突兀,但是高立文還是對陸為民頗有信心,從以往的接觸交流來看,陸為民頗有急智,而且觸類旁通,藍島的問題擺出來了,怎么來解決應對,他相信陸為民就算是一時間拿不出具體對策,但是起碼方向是把握得住的,他也很想聽一聽。
陸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其實在高立文談藍島現狀和問題時,陸為民也就在考慮這方面了。
這么晚把自己叫來,當然不可能只是告訴自己要把自己推上藍島市委書記這么簡單,而且他也看得出來,梁瓚煦是不太支持自己的,但是最終還是服從了高立文的意見。
對梁瓚煦的不同意見陸為民也能理解,梁瓚煦是土生土長齊魯干部,對齊魯的干部肯定更了解更信任,自己初來乍到,本身接觸就少,自然不可能入其法眼。
實在是藍島市委書記這個職務非比尋常,這和藍島在全國的地位有關。
藍島和其他四座城市一道與別的副省級城市還不一樣,這五座城市是計劃單列市。
什么叫計劃單列市?計劃單列市全稱叫國家社會與經濟發展計劃單列市,也就是說這五座城市被直接列入了國家戶頭,享受與省一級相同待遇的經濟管理權限。
雖然這個名銜是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的產物,但是改革開放之后,除了重慶升格為直轄市之后,這五座城市的管理體制仍然沒有變化,正因為如此,這五座城市的地位才格外獨特。
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雖然在人事權力依然掌握在省里的情況下,這種經濟管理權限實際上仍然要受到一定制約,但是這種機制的確立的確為這些計劃單列市贏得了更多的直接面向中央和國務院部委對話的權力和機會,想很多本來只面對省一級政府的會議在召開時都要安排這些計劃單列市參會,僅此一點,就足以讓這五座城市傲視其他副省級城市了。
正是這種特定的地位讓藍島市委書記的身份更為特殊,可以說除了杜崇山在擔任藍島市委書記期間未曾兼任省委副書記外,他的前后任都是兼任了省委副書記的,而杜崇山之所以未能兼任省委副書記那也是因為他在藍島擔任市委書記實在太短,只有區區兩年,就調到了昌江。
如果他繼續呆下去,基本上也是要兼任省委副書記的,就像他調到昌江,也只是短暫的在常務副省長過渡了一下就直接但任了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昌江省的第三把手,也足以說明中央對從藍島市委書記這個崗位上走出來的干部的重視程度。
梁瓚煦對自己的懷疑和擔心是源于對自己的不了解,陸為民很清楚,藍島作為齊魯省的經濟中心城市,日后要和這位省長打交道的時候很多,而之所以是經濟中心城市,那么也就要扛起經濟中心城市的旗幟,而要發展經濟,同樣需要省政府在各方面的鼎力支持。
“立文書記,瓚煦省長,承蒙你們兩位的厚愛,對我如此看重,我心里也很激動,嗯,立文書記剛才提了兩大任務,瓚煦省長您也說了,要找準癥結,正確應對。”陸為民有意把語速放慢,一邊調整言辭,一邊緩緩道:“立文書記提了兩大任務是應對了兩個問題,我的理解,藍島存在的問題癥結在于,市強,民不富,矛盾凸顯,產業架子大,但是結構不合理,水分大,這兩者互為因果,或者說可以合二為一,用一個綜合性的闡述來解釋,那就是藍島前幾年由于城市發展導向的偏差和產業規劃的滯后,導致了目前產業結構不合理,沒有培育起能帶動城市經濟健康發展的新興核心產業,進而導致普通民眾收入增長與gdp和房價增速倒掛,出現了現在這種矛盾凸顯的局面。”
陸為民的這番措辭也是經過了反復推敲的,有點兒書面化,但是定性卻更準確,高立文和梁瓚煦都是細細的把陸為民的這幾句話好生咀嚼了一番,才慢慢品過味來。
努力,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