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局的調研和其他部‘門’的調研略有不同,陸為民只是在文化局簡短的聽取了何靖的匯報之后,就示意要先到文化局下邊的幾個事業單位去看一看,而且指名點姓要去看一看宋州歌舞團、宋州戲劇團、宋州市博物館的情況,同時也要看看宋州市文化局在這幾年中保護和發掘的文物、古建筑文化的保護和整理情況。.
這有些出乎何靖的意料之外,就連蕭櫻也沒有想到陸為民不聽匯報,卻要先看。
要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給人的感覺就是陸為民對文化局的工作不太滿意,是要先挑刺,再來說工作。
何靖有些忐忑不安,倒是蕭櫻顯得很坦然,市文化局的工作她自認為算是盡心盡責了,當然肯定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這不能全怪文化局,這和市委市府工作重心相關。
文化工作在很多領導心目中本身就是有它不多無它不少的‘雞’肋,當然在口頭上肯定也是會說得眉飛‘色’舞口水爆濺,什么豐富人民群眾生活,提升民眾數字,推高城市品位,是一個城市的‘精’神靈魂,一個城市長盛不衰的根基,洋洋灑灑可以說上一大篇,但是真正說到要講投入時,立馬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野孩子了。
加上宋州市文化局下邊事業單位本來就多,人員編制也龐大,每年日常開支本身就不小,如果再要想在工作上有所突破。拿出一些創意來,那么沒有投入基本上就是癡人說夢,根本無法做到。
僅僅是一個文遺保護處和文物管理所如果要真正把所有工作開展起來。所需要的資金就得要把市文化局辦公經費全部填進去也剩不下多少,所以這些工作,按照蕭櫻的話來說,只能是量體裁衣看菜吃飯,有多少錢辦多少事。
“陸書記,張秘書長,池市長。我們何局長是個老實人,在你們領導面前他不好開口。但我得要說一說,否則你們領導回去了把板子都打到我們文化局一班人身上,打到何局長身上,那就是欺負老實人了。”
這一大圈走下來。陸為民和曹振海還要好一些,畢竟他們倆也算是宋州的老人了,對宋州的文化方面工作還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張靜宜和池楓不一樣,兩個人來宋州時間都不算太長,張靜宜長一些,但是以前卻沒有怎么接觸這方面的工作,而池楓時間更短,對宋州文化工作了解不多。但是這一輪看下來感受也就更直觀,所以問起問題來也就不那么客氣了。
“哦?”池楓打量了一下這個嫵媚中略帶一絲英氣的苗條‘女’子,姿容俏麗。氣度嫻雅,她只知道對方是市文化局副局長,分管文遺保護這一塊的工作,但是沒想到說起話也這么不客氣,“蕭局長不妨說出來聽一聽,陸書記和曹部長還有張秘書長都在。想必也不會隨便冤枉什么人。”
蕭櫻也有些惱怒,這個姓池的‘女’人言語犀利。而且問問題也是刨根究底,半點不留余地,有些欺人太甚。
要說何靖的確對局里邊的業務不是很熟悉,本身他已經年齡快要到點,而且又覺得和陸為民是老搭檔,文化局又不是什么關鍵局行,工作上只要過得去也就行了,所以知道陸為民要來調研,在工作準備上也更多的是安排局里幾個副局長負責。
沒想到這一次調研陸為民卻是規模不小,把宣傳部長、市委秘書長和分管副市長都帶著,宣傳部長曹振海倒也罷了,熟人熟事,也不會為難,但是沒想到這兩個‘女’人,一個是市委秘書長,一個是分管副市長,問起事兒來就是見縫‘插’針,有些問題何靖就有些答不上來了,兩個‘女’人的臉‘色’也就沒有那么好看了。
“先說說文遺保護這一塊的工作吧。”蕭櫻并不怵對方,雖然對方口氣冷冽,但是蕭櫻感覺得出來對方對文化這一塊工作并不熟悉,也就是仗著觀察力強,琢磨出一些東西來就要砸文化局的牌子,沒有那么容易。
“我在局里是分管文遺保護這一塊工作的,原來也曾經擔任過幾年文遺保護處處長,對文遺保護這一塊的工作我自認為還是有些發言權。”蕭櫻目光明澈,在一干領導臉上晃了一圈,收斂回來,心平氣和的道:“何局在局里匯報時已經把每年市里撥款情況做了一個介紹,說句不客氣的話,這還是去年的撥款,事實上在七八年前我剛調到市文化局的時候,文遺保護這塊工作基本上都沒有開展起來,文遺保護處也是新成立的,當時是個什么情況,一個處三個人,處長副處長外加一個工作人員,可就這三個人要管多少?”
見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蕭櫻也就毫不客氣的開始自揭老底。
“我市有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七處,江洲古鎮的旬陽樓、‘波’斯祆教遺址和御碑林,螺子嶺的白鷺書院、澤口鐘山書院、鎖湖塔和水下龍宮,這些文物單位舉世聞名,省級保護單位42處,位居全省之冠,這樣龐大的文物保護數量,一年真正分到文物維護修繕的經費有多少?區區300萬元,這還是在經歷了連續幾年增加的情況下,僅僅是旬陽樓的修繕,去年就‘花’去了450萬元,直接把全市所有文物維護修繕經費用得‘精’光,而且還把超支的150萬元計入了今年的費用!”
“而這還沒有包括我們這幾年來連續在市區老城區內陸續發現一些新的文物,比如翰林街一處舊廠房搬遷拆建,發現地宋代下古墓群,至今沒有資金發掘,省里想要發掘,可市里不愿意,說實話,我們也不愿意,一旦省里接手,也許發掘出來的文物和一切成績都得要歸省里,我們宋州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們也想發掘,技術不行,專業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出錢聘請,出土的東西就可以送進我們市博物館,甚至就在原址上建成一個墓葬博物館,可這都要錢,這不是我們不想開展工作,可我們有這筆資金么?動輒就是幾十上百萬的經費,甚至可能達到數百萬,市里愿意給么?”
蕭櫻聲音輕柔而清晰,語速也是不緊不慢,聽起來格外悅耳,但是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含義卻很是刺人。
“可以說這幾年里,我們局里為了文遺保護可謂殫‘精’竭慮,每年都要為如何來修繕維護這些文物傷透腦筋,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個經費問題?可文化局經費就那么多,就像陸書記和曹部長剛才說的那樣,我們文化局下屬事業單位多,看起來每年撥的款項經費不少,可真正落到到每個具體單位,還能有多少?我們每年也都邀請審計局對我們的經費開支進行審計,看看我們的錢究竟‘花’到哪里去了,好像每年審計局的工作也很專業嘛,拿出來的審計報告也都是獲得了市里邊認可了的嘛。”
張靜宜和池楓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她們沒想到在文化局居然會遇上這么一個軟硬不吃的‘女’將。
“再來說說我們市里的文化事業發展,說實話,我對文化事業這個詞兒真是不太感冒,這話一出,領導肯定又要批評我,可我還得說,我就是唱昌劇出身的,采茶戲我也一樣不弱,要說對這些都有很深厚的感情,可是這種地方戲劇作為地方民俗的文化‘精’髓需要傳承下去,要傳承就得要有新鮮血液來學習,還得要給他們機會去鍛煉磨礪和登臺表演,這就需要一個機制來保證,可是據我所知這個機制沒有,這也不是我們一個地方的問題,全省基本上都存在這種問題。”
蕭櫻知道今天既然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她也就不打算收口了,尤其是看到陸為民微微含笑點頭,眼里的鼓勵之‘色’,她心里底氣就更足了。
“其實在前一段時間市委辦把問題發下來的時候,我們局里班子就一直在研究,我們文化工作現在最缺的是什么,最迫切的問題是什么,我們一致認為,在這個問題上見仁見智,很難用一個標準的答案來解決。現在不少地方提出文化產業化,文化要服務于大眾,但是我們認為這只是比較片面的,……”
“前些時日,何局也在和我探討,文化工作怎么更好的圍繞新時期的中心工作來開展,怎么更好的服務于我們宋州社會經濟事業發展,我們覺得文化工作應該有大局觀,要主動融入到全市一盤棋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體系中去,找準自己的定位,……”
陸為民靜靜的看著蕭櫻在一干人面前發揮,心里卻是很欣慰,蕭櫻還是逐漸成長起來了,從原來的那個一‘門’心思沉浸在文遺保護工作的‘女’人變成了逐漸適應市文化局副局長工作的副處級領導,起碼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已經超過了何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