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專員,我知道,可你這胃口太大了,去年我們地區財政才多少?你這一張口三十億五十億,砸鍋賣鐵也弄不夠啊。當初在阜頭的確也困難,但是我們畢竟只集中在阜城,就算后邊加進來青云澗,但那都是基本敲定了華僑城集團會進來,說實話,阜頭的基礎設施建設如果沒有華僑城和鴻基電子集團這兩大巨頭進來,我們根本玩不轉,也沒有那個膽量去玩,一直到華僑城和鴻基落地開建之后,我們都還在為籌集這些基建資金犯愁。”宋大成也有些感慨,“但是豐州,嗯,現在是三個區,還要加上一個經開區,雙廟和伏龍基本上是一片白地,就目前的產業規模來說,就算是有拓達集團幾個項目,我不認為能夠支撐得起您說的那么大規模的基建投資。”
宋大成的態度委婉而堅決,這也是陸為民很欣賞宋大成的地方,對你尊重是一回事,但是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他有他自己的主見,不會輕易屈從于誰的壓力。
“是啊,陸專員,我也知道您的意圖,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發展能拉動的確能起到比較好的效果和作用,但是一方面需要和一座城市的產業規模相匹配,另一方面更需要有較為厚實的財政基礎,而恰恰這兩點我們都很孱弱,或許你是希望先行把基礎設施搞上去,以此來提升我們的投資環境吸引外來資本,或者是營造一個優越的創業環境,但我個人認為一個地方的創業氛圍恐怕不是簡單的把基礎設施建設搞起來就行的,這和一座城市本身產業底蘊和傳統氛圍也有相當關系,而我們豐州從來就不是一座工業城市,在這上邊,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你這么唐突而貿然宣稱要投入三十億到五十億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如果是玩笑。當然無所謂,但是如果是真的要實施,我不得不說,這恐怕有些異想天開了。這會給新成立的市政府財政帶來不可想象的巨大負擔。”
上官深雪的話就要不客氣得多,直接得讓宋大成就不停地皺眉。
這個女人太放肆了,一個行署秘書長,居然用如此態度和專員說話,仗恃什么?宋大成也知道上官深雪背后也許有些不一般的背景,但是無論是什么背景,和陸為民這樣說話,就太草率了,但是看陸為民面部思索的表情,似乎對這個女人放肆的言語并不太感到憤怒。
“城市建設不一定要用財政來解決。單純用財政也不可能,更不科學。”陸為民慢悠悠的道。
“我們知道,您想說城投集團,可城投集團還是政府的,政府和它實際上還是綁在一起的。你說它可以獨立運作,資本從哪里來,運作模式是怎樣的?我想這個問題很多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官深雪毫不客氣的道。
“你說的這個話不完全對,城投機緣剛開始成立的確是屬于政府的,畢竟是政府出資組建,但是以后它會自我運轉發展,甚至和政府脫鉤。政府會逐漸以市場的方式來解決和它之間的關系,當然這有一個過程,甚至這個過程也很長,當這個城投集團某一天能夠依靠其自身資產和產業運轉和盈利時,而不是依靠政府壟斷政策,那它上市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至于說它的運作模式。也需要一個摸索過程。”
陸為民知道自己這番話很難說服人,畢竟城投集團目前成立的目的就是一個幫助政府融資,加快城市建設進程,只不過一個企業平臺的形式出現,至于說以后。無論是宋大成和上官深雪都很難想象得到持續十多年的房地產產業會讓城投集團這個壟斷了土地一級市場的特殊企業賺得缽滿盆肥,當然它大賺特賺的同時也成為政府不斷推動更多的基建投資的一個發動機。
雖然也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會引起很大的反響,但是連自己最親近的助手也覺得不太現實,這還是讓陸為民有些郁悶。
乍一聽三十億五十億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但是分成幾年下來,也就是一年一二十億的投資,而對于目前的豐州來說,看似是個天文數字,但是陸為民卻清楚這不算什么,當豐州城區的土地輕而易舉達到兩百萬甚至三百萬四百萬一畝的時候,這不過也就是一千畝地的價值,而要讓本身只有幾萬塊一畝的土地增值到幾十萬再到幾百萬一畝,基礎設施建設就是不可或缺的。
聽起來土地財政在前世中也是被人不齒,但是就目前來說,或者說作為豐州城市經濟發展的一塊基石,卻是必不可少的。
作為過來人,陸為民很清楚里邊的利弊。
從制度上來說,這是土地所有制概念模糊的一種弊病,政府擁有從農民使用的土地中征收上來并將其轉化為國有土地并賣出的權力,那么這種權力便可以迅速轉化為財富,沒有哪一級政府會對擺在自己手中可以隨手轉化為財富的權力視而不見,而這些轉化為政府的財富可以通過自己之手用出去轉化為政績,當然,在缺乏有效制度監督之下,很多人從中為自己謀取私利也不少見。
在這種模式下,一方面政府對這種權力——財富——政績的轉化模式樂此不疲,甘之如飴,同時也弱化了通過發展二三產業來強化稅源培養的意愿和能力,另一方面則是土地的被征收者產生了嚴重的心態失衡,導致了干群關系的緊張,不滿情緒的日益增加,如果再在社會保障上沒有跟上,這也成為日后底層民眾尤其是失地農民對政府產生反對情緒的最大要素,也導致日后很多不穩定事件的發生。
這種情況在前世中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高層已經意識到了,并積極的通過幾大制度其中也涉及到戶籍和土地制度的改革來加以解決,陸為民雖然很清楚其中存在的弊端,但是就目前來說,他身處其中,也無力逆轉,同樣也只能隨波逐流,就他個人來說,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在補償和保障體系上做得更好一些,而盡可能的讓這種轉化模式更好的為人民群眾服務。
在他看來,最好的回報就是盡快讓豐州發展起來,盡可能的讓普羅大眾享受到豐州經濟發展帶來的好處,這就是一級政府該做的也應當做到的。
在上官深雪很知趣的先行離開之后,會客室里只剩下了陸為民和宋大成,房間里一時沉寂下來。
“專員,您這是當真的?”宋大成打破沉寂。
“當然是當真的,豐州的發展不能只依賴于下邊幾個縣的縣域經濟發展,否則豐州市就不成其為豐州市,還是一個地區,作為城市經濟的核心,豐城區、雙廟區、伏龍區以及經開區理應找準自己的定位,確定自己的位置,而豐江以西基本上還是白地,尤其是缺乏有效產業支撐,難度很大,但是再難,我們也得走這一步,正因為它們都很難,所以我們更要走這一步,為它們的發展創造更好的條件,這是作為日后的豐州市的責任。你不能只是朱筆一畫,成立三個區,讓人家自個兒去折騰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雙廟和伏龍怎么發展,我們起碼要為它們創造一個最基本的發展條件,再說難聽一點,人家區委區政府修在哪里,招商引資來幾家項目能擺在哪里,起碼我們要把橋修好,路修通,土地區域規劃好,水電氣給人家通上吧,讓人家赤手空拳去折騰,這得要猴年馬月才能折騰出樣子出來?”
陸為民的話讓宋大成也低頭嘆息,陸為民所說的沒錯,雙廟和伏龍怎么來發展,說實話,他都覺得頭疼,條件太差了,阜頭那時候難,但畢竟阜頭是老縣,固有經濟擺在那里,起碼的基礎設施還是有的,也就是一個怎么起飛的問題,而現在雙廟和伏龍,什么都沒有,連粗框架都沒有,兩眼一抹黑,連腳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委實說不過去。
但是陸為民提出的構想也實在太“豪華超前”了一點,兩座大橋,一環線,然后沿江的三條路,這幾乎就把伏龍區和雙廟區的核心區域全部包攬進來了,污水處理廠,這還不包括陸為民沒有說出來的其他許多公共基礎設施,城投集團吃得消么?
宋大成知道陸為民手腕不凡,信譽卓著,像陸海集團、民德集團這些企業哪怕是墊資都愿意干,但墊資始終也要付清啊,陸為民有如此信心,要么就是對日后的豐州財政增長擁有絕對信心,要么就是對城投集團以土地為資源的運營模式充滿信心。
怨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