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無疆

第一百一十一節 刀刀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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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門劃出一大片土地,說的是筑巢引鳳,也就是為了把外資和私營企業請進來在我們這個所謂開發區里不受外界任何因素干擾影響的發展,我們還要為他們提供三免兩減半的稅收優惠政策,要為他們提供良好的基礎設施,要為他們提供熟練勞動力保障,甚至不惜從我們縣食品廠招徠熟練工人以滿足他們需要。”

曹剛語氣變得越來越激烈,手中玩弄著的鋼筆也在輕輕點擊著面前的這些資料。

“沈縣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思想出現了一些偏差,這樣一個所謂‘世外桃源’的工業發展區,結果卻是要聚集外資和私人資本家在這里悄悄壯大,我們的老百姓還要在這里接受他們的壓榨剝削,這一片土地里的企業我們將聞不到半點社會主義和國營企業的氣息,其結果就是為了讓這些外資企業和私人資本家賺大錢,我們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幾年后我們能收取一些稅收?這是不是太有些讓人不可思議無法接受了?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的公有制經濟基礎難道就要在我們南潭蛻變成為徹頭徹尾的資本主義試驗地?這個工業開發區究竟是屬于我們領導下的社會主義經濟體系中,還是資本主義經濟在這里的先行橋頭堡?如果全國都像我們這樣搞,那我們國家的經濟基礎還是社會主義公有制么?社會主義還將存在么?”

曹剛語氣越發激烈,目光如炬,環視四周,“我們都知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當我們的經濟基礎都變成了外資和私營經濟為主,那么我們上層建筑也將不復存在。可能有人會說沿海地區和昌州也在搞經濟特區和開發區,這也是中央允許的,我要說一句,十三大和七屆全國人大通過的修正案很明確的指出,私營經濟只能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的補充,我要提醒一點,是補充,不是主體!”

“在沿海地區和昌州,國營經濟基礎雄厚,吸納一部分外資和私有經濟發展改變不了大局,在我們南潭,招商引資來幾家企業來搞活經濟發展工業我也贊同,但是像這樣大張旗鼓的圈出一大片土地來,就是專門為了這些外資和私營企業來服務,讓他們發展壯大,搞成一個不受制約的國中之國,而且還要一期二期三期不斷擴大,我覺得這不合適,這簡直比英國的羊吃人運動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言之鑿鑿,語意鏗鏘,可謂刀刀見血,“憂國憂民”之心,溢于言表!

連陸為民都沒有料到曹剛竟然會以這樣一種鮮明犀利的態度來闡述自己的觀點,絲毫不避諱這是沈子烈當選縣長的第一個動作,而且這甚至有可能獲得了安德健的認可,這個曹剛究竟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會議室里死一般寂靜,包括呂玉川和茅蓉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曹剛的言語和觀點震驚了,對方直言不諱的把最核心的問題一下子揪了出來,讓你避無可避,國中之國,外資經濟和私營經濟的地位,其根本問題就是一點,開發區姓社還是姓資?!

雖然是在基層,但是高層關于姓社姓資的爭論依然不時可以從官方的各個媒體中見出一些端倪來,而在這個問題上的不同認識導致的激辯也成為理論界和中央高層中一個不爭的秘密,只不過在基層中更多的還是將目光放在了具體事務中,還鮮有上升到這個高度來,更多的都是在私下的交流中探討,像今天這種在縣政府辦公會上,尤其是人代會過后的第一次辦公會上提出來,無疑就代表著在南潭,這個問題已經沒有回旋余地了。

周瑜明只覺得自己手指都快要將手中的筆桿捏斷了,發白的指節和沉重的壓抑感讓他幾乎有一種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是縣政府辦公會,所有人的觀點意見都是要寫入會議紀要的,誰贊同誰反對,理由原因,那都得要明明白白寫清楚,自己第一次以縣政府辦主任名義參加會議,就遇上了這樣真刀真槍的交鋒,讓他第一次領會到不同層面上的刺骨寒意。

陸為民低垂著頭,玩弄著手中的筆桿,曹剛的論斷一下子捅破了籠罩在他和沈子烈之間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借助姓社姓資論來反擊沈子烈要利用招商引資和建設開發區來擴大影響力和支配權的手法很高明,但是風險依然巨大,不知道曹剛有沒有想到過這樣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會不會讓他自己之后也許就再沒有回旋余地?

再細細琢磨,陸為民發現曹剛的話語中并沒有公開質疑招商引資,而是巧妙的把鋒芒指向了開發區建設,尤其是對工業開發區建設規劃的質疑,國中之國,完全淪為了外資和私營企業的溫床,本來是在幾年后各地你追我趕建設的情形,現在混沌未開之前,卻無人敢理直氣壯的扛起來。

現在就要看沈子烈如何應對了,如果不能給氣勢正盛的曹剛一個合理完美的回應,這份陰霾就將籠罩在在座的這些副縣長們心中,直接影響到日后沈子烈的施政方針和駕馭能力。

陸為民還真有些擔心,沈子烈畢竟在基層呆的時間太短,對于基層這種直來直往真刀真槍的交鋒未必適應,如果說上一次在常委會上還有安德健坐鎮,那么這一次就是沈子烈一人要獨扛大局了。

而且那一場常委會之爭后來也被一干與會者很默契都歸結為秦海基和沈子烈之間就開發區建設的規模和資金來源之爭,很巧妙的把資社之爭淡化甚至是忽略了,而這一次這個蓋子再度被揭開來了。

陸為民猜得沒錯,此時的沈子烈還真有些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直接反擊曹剛的觀點?那只會讓兩人的對抗變得更加白熱化,而且你點名讓曹剛發表意見,等到對方態度一擺出來,你卻迫不及待的就要赤膊上陣,似乎也欠缺一點作為政府一把手的風范和氣度,也無法知曉其他人的態度觀點,但是如果讓其他副職發表意見,一旦這些副職贊同曹剛的觀點,只怕就會讓局面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呂玉川來出面,呂玉川分管工交這一塊,發言表態也順理成章,沈子烈擔心的就是以呂玉川的性格是否敢直接和曹剛硬碰,還有呂玉川的口才是否能夠勝任起與曹剛交鋒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