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人可能是聽到小柱子的哭聲,呼呼啦啦的都出來了。何氏首先快步走了過來,她沒有抱哭著的小柱子,卻一把抱過來來福:“娘的來福,別怕啊!有娘在這兒呢!那些黑心肝的再也傷不了你了。”來福被何氏緊緊的抱在懷里。因為看到了孫氏又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事,看著差一點就要失去的女兒她怎能不后怕,怎能不激動。
來福被她娘都抱疼了,她知道孫氏的到來,也讓她娘想起了那些事。看著她娘如此的在乎她,心里感覺很幸福。“娘,怕,娘抱。”小柱子掙著讓何氏抱,看著蓬頭散發的孫氏,小柱子怕得很,小小年紀的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娘不抱他。
何氏聽到小柱子的哭喊,緊緊的抱了來福一下,把她遞給在一旁的于海,又彎腰抱起了小柱子,柔聲哄著他:“不怕,柱兒,娘在。”
從屋里出來的于佟氏,看到大哭的小孫子,氣又不打一處來,對著孫氏又罵開了:“你這是走到哪都不讓人安生啊!看看把俺孫子嚇得,你到底安得啥心呀!從家里追我這個老婆子到俺大兒子家,你想干嘛呀你個喪良心的……”
被罵的孫氏,也許感覺是在于海家,心虛并沒有還嘴,可她的嘴也沒有停,小聲的嘟囔著。
于海輕輕拍著來福,看著于佟氏鬧的不像話了,輕輕皺起眉無奈的說道:“娘,您看您這是干啥呀,有話不能好好說,您這樣……”
把小柱子哄得不哭的何氏,輕輕的拉了于海一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今天孫氏來她家讓何氏很惱怒,真是沒有想到孫氏竟然還敢蹬她家的門,可是何氏再不想見孫氏,孫氏是自己的弟媳婦,在外人看來孫氏和她也是妯娌,何氏煩她,不見她行,可是孫氏要到她家,她卻不能把她擋在門外不讓她進來,那樣的話會讓人說閑話,說她何氏不容人。聽到于海要摻和,她阻止了他的話,心里暗怪于海凈說些沒有用的,讓姓孫的被婆婆罵就是了。也就當作是教訓孫氏了。
來福看到了何氏的小動作,明白她娘的心思,大眼提溜溜一轉,她指著孫氏撇著小嘴對于海說:“爹爹,瘋子,怕,趕走。”
于海看著來福嚇的憋著嘴要哭的小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他一邊輕拍著來福的后背,讓她不要害怕,一邊沉著臉對孫氏說道:“老二媳婦,你趕緊家去吧。”對于孫氏到他家來,他也很惱火,看到女兒害怕的樣子,更是忍不住火,對孫氏這個弟媳更煩了。
孫氏卻不自覺,被攆了也不趕快臉紅的走人,卻轉身對罵的正歡的于佟氏叫嚷道:“不管你在咋罵,你今個也得把那一個水缸給我們家,你要不給,我就踹著你,沒有完。”
于佟氏一聽,氣得噼里啪啦罵開了:“我就不給,家里的三樁親事,你一個也不攬,還想撈家里的東西,我呸,瞎了你的狗眼了,想拿東西,沒門,我告訴你姓孫的……”
于佟氏不給,孫氏自然也不愿意,最后兩個人吵得熱火朝天。
來福被她爹抱著,聽的頭上幾條黑線,原來讓兩位如此大動肝火的罵架的,竟然是一口水缸,孫氏想要,于佟氏不給,從老家吵到她們家,真是徹底無語了,來福被她們吵得頭都大了,她本來就煩看吵架的,特別是女人罵架,前世她要是碰到女人與女人罵架的時候,那是有多遠躲多遠,女人罵起人來,真是讓人不敢恭維,有涵養的還好說,頂多就是罵人不帶臟字的幾句含蓄的難聽話,不會污了人的耳朵,可要是那沒有涵養的,就像她眼前這兩位似得,那真是句句不堪入耳。
于佟氏和孫氏對罵到最后,把對方的爹娘的祖宗問候個遍,又對人身上的器官用粗話評頭論足了一番之后,像是罵累了似得聲音都小了。最后于佟氏也許罵不動了,說了一句:“想要缸,沒門”就一腚坐到地上喘著粗氣歇著了。
孫氏畢竟年輕,她并沒有像于佟氏那樣,看到于佟氏坐下了,不但不累,好像還吵出了興致,沖地上呸了一口,跳著腳叫道:“你想不給我也沒有門,當我好欺負呢,你罵完我了,還想不給我東西,哼!憑什么!你還要不要你那張老臉……”
于海像是再也攏不住火了,掙開了何氏拽著的手,把來福順手遞給了默默站在一邊的歐陽元風,走到墻邊拿起一個鋤頭,氣沖沖的走到孫氏跟前,瞪著眼厲聲喝道:“你給我滾,要不然小心我揍你個潑婦。”
于佟氏又來了精神,跳起來叫道:“老大揍她,讓她也知道點厲害,這個沒有教養的潑婦。”
孫氏像是害怕了,一邊慌張的向門口倒退,一邊還逞強的用像要殺了她似得的口氣叫嚷道:“哎呦,這要了不得了,要出人命啦!大伯哥要打我這個兄弟媳婦嘍。姓于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讓俺男人找你拼命。”
于海像是被激怒了,怒喝道:“他娘的,你還不滾是吧,別怪我這個當大伯哥的不客氣了。”抬腳舉著鋤頭就向孫氏沖去。
何氏一看,嚇得把小柱子放下,就跑到于海前面抱住了他:“孩子爹,你這是干啥!犯不著跟那樣的人一般見識”接著轉頭對孫氏嚷道:“你還不走,想等啥?等揍呢。”
孫氏看出來于海真的要揍她,說了一句“你們等著”就撒丫子跑了。
于佟氏跑到門口啞著嗓子高聲罵道:“你個潑婦,老婆子我在這兒等著你,我看你難道還能讓俺二兒子來打我不成,你個挑事精。”
于海扔下了手里的鋤頭,沉著臉對著于佟氏說到:“娘,您行了吧,少說兩句吧!您說就是一口缸的事至于鬧這么厲害嗎?給她就是了。”
于佟氏轉身瞪著于海不滿的嚷道:“啥就一口缸的是事,姓孫的擺明了是想找事,我咋能讓她如了愿,再說了,她想要啥我就給啥呀?她是誰啊!?”
“行行,您鬧就是啦!要不怕街坊鄰居的笑話,您想怎么鬧就怎么鬧,反正我這個當兒的也管不了。”于海擰眉有點沖的說完之后,就對正抱著來福的歐陽元風難為情道:“歐陽少爺,讓你見笑了,實在不好意思。”說完就把歐陽元風請去堂屋了。
這時冬桃姊妹幾個也把老于頭和于老二找來了。老于頭進門看到還在罵罵咧咧的于佟氏,怒聲喝道:“你給我住嘴吧,在家里還沒鬧夠,這竟然跑到老大這來鬧,你不嫌砢磣啊。”冬桃姊妹幾個去老家那邊,老于頭正領著于老二和于老三、于老四在砌墻呢,一聽到于佟氏和孫氏在于海叫又嘰咯上了,趕緊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計就趕了過來。
于佟氏看到老于頭發火,嘴里嘟囔了幾句,到時沒敢回嘴,老于頭一發火她也是有點膽怯。
老于頭沒有再理會于佟氏,“哼”了一聲,就去堂屋了,一看到歐陽元風也在,他一愣,趕緊不好意思的說道:“咋歐陽少爺也在啊,這可真是…讓歐陽少爺見笑啦。”
于老二在老于頭說完之后,也點頭哈腰的跟歐陽元風打招呼道:“歐陽少爺您好啊,可是有好段日子沒見到您啦!”
于老二低三下四的狗腿樣子,讓老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海也皺起了眉頭。
歐陽元風像是沒有看到于老二似的,只是謙和的對老于頭笑著說道:“于家爺爺客氣了,沒有什么見笑不見笑。于家爺爺您請坐。”
來福在一邊聽的直別嘴,這家伙把這兒當成他家了吧,還讓座,用得著你嗎?
其實來福還真是冤枉了歐陽元風,先不說這兒本身就是歐陽元風的莊子,就算是來福她們一家在這兒住,歐陽元風也是這兒的主人;就是在老于頭的家里,歐陽元風不說讓老于頭他們坐下,老于頭也是不敢坐下的。
老于頭先讓歐陽元風坐下了,他才在另一邊坐了下來,于老二也摸了摸鼻子坐在了一邊的小馬扎上。這會何氏抱著小柱子也和于佟氏進了屋,按說何氏屋里男爺們說話,何氏應該上了茶,就領著孩子們避出去的;可是她看到于老二也在這兒,就沉著臉坐攬著來福和小柱子,坐在了靠門口的小凳子上。
沉默了一會,老于頭有點拘束的對歐陽元風說道:“歐陽少爺最近忙什么來,咋沒去老漢租種的您那塊地里看看,今年的麥子長得不錯,老漢也算是不辜負歐陽少爺您的信任了。”讓老于頭一個莊戶人跟歐陽元風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少爺說話,還真是難為他,他想了一會也不知道要和歐陽元風說點啥才好,無法也只能說話地里的麥子啥的了。
歐陽元風卻站了起來對一拜,說道:“我雖然沒有去地里看,也是聽文管家說過的,于家爺爺真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今年的麥子長的那么好,我還要多謝于家爺爺呢!”歐陽元風是真心的謝謝老于頭的,歐陽府那邊早已經對他不管不問,至從他搬過來之后,那邊是一個大子也沒給過他,這幾年他的花費都是指望著他母親,給他留的這百十畝地的收入的。前一戶租種他的地的人家是府上某位姨娘的人,到交租的時候老是拖著不交;他和文管家用計抓了那家人的錯處,才算是把地收回真正的攥到了他自己的手里。說真的租給老于頭一家,他也是擔著心,從去年第一次交租到今年的麥子長的不錯,他才算是把心全放心來。
老于頭卻不知道歐陽元風是真心的感謝他,慌的他連忙站了起來連聲說道:“這,這,歐陽少爺你這樣,老漢可當不起呀,你可千萬別這樣,說起來應該是老漢一家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把地租給我們家,我們家這一年生活上哪會這么寬裕。”
屋里的人也都站起了連說當不起歐陽元風的這一謝。大家又連謝帶謙讓的一會子,才算是又重新坐了下來。
來福看著他們你謝我,我又謝你的一通道謝聲,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個歐陽元風沒事挑啥頭,道的哪門子謝啊?
坐下之后又冷場了,這時于老二卻開口了,他搓著手嘿嘿笑著對歐陽元風小心翼翼的道:“歐陽少爺,您看您租給我們家的地,我們給你種的不孬,您南坡的那三十畝地也租給我們吧?”
老于頭咬牙瞪了于老二一眼,于海也警告的看著于老二,何氏也皺起了眉,大家都對于老二說的這些話生氣不滿,只是看著歐陽元風在這兒,大家不好對于老二發火。
歐陽元風像是沒有看到這一切似得,仍然溫和的說到:“南邊那塊地給你們租種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們家還忙得過來嗎?”
“忙的過來,忙得過來。”于老二被家里人一瞪,本來心里就有些打鼓,覺的他是不是該開這個口,可是聽到歐陽元風的問話,他眼睛一亮,趕在老于頭阻止之前接著說到:“少爺您不知道現在我們也分出去單過了,您就把南邊的地租給我們一家種吧。”
真是不知道丟人幾個錢斤啊!來福都有點佩服于老二了,她沖于老二諷刺的一笑心想,于老二和孫氏不愧是夫妻啊!真是王八配綠豆,一對不要臉的貨色。
于老頭終于攏不住火了。他一拍桌子對于老二大聲呵斥道:“老二,你這是說啥來,你怎么能這樣不知恥的跟歐陽少爺再要地種,人家歐陽少爺算上租給你大哥的,還有來福大姨家的都已經租給咱三塊地了,你咋還有那個臉要地種哪。”
于老二頭一縮,嘴硬的回嘴道:“咱們都分家了,我再請歐陽少爺租塊地給我種咋啦?”
于老頭氣得用手指著于老二“你你你……”
于海也沉著臉呵斥于老二:“老二,咱得自重。”要不是有歐陽元風在這兒,于海真想揍于老二一頓。
這時歐陽元風卻說話了“于家爺爺,還有于大叔你們先別動氣,聽我說行嗎?”
在歐陽元風的勸說下,老于頭和于海按下心頭的怒氣,老于頭不好意思的要對歐陽元風道歉。歐陽元風卻擺了擺手,沖老于頭不在意的一笑,隨即轉頭對正坎坷不安的于老二說:“你想種南坡的那塊地可以,不過我得收七成租子,你還要租嗎?”
于老二一抬頭“租是得租的,可是為什么不能像原來租給我們家那樣的租給我,著加了一成,我可是要交不少的糧食呢!”
歐陽元風一笑諷刺說道:“我原來租給你們家的那個價是沖于家爺爺的為人,你給我說說,我要是收的租和你家的一樣,要沖你的什么呀!為人?”
于老二臉一紅,放不出一個屁來。
最后,歐陽元風不管老于頭和于海怎么推辭和勸說,還是把地租給了于老二。只是歐陽元風在說同意租給于老二地的時候,眼里寒光一閃。這一幕恰恰被來福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