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錦繡氣的跳腳,呸呸往地上吐了兩口吐沫,太陽幾乎完全落了下去,周圍只有麻麻亮的光線,她聽老人說這個時候叫逢魔時刻,說出來的話最容易靈驗的,偏生袁錦卿居然這么惡毒的咒她,嚇得她連忙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禱告剛才無恥小人袁錦卿說的話都不作數。
錦知也同仇敵愾的朝袁錦繡跺腳哼了幾聲,拉著錦卿進了房間。錦卿借著窗外的那點光亮點起了油燈,拉著錦知的手小聲說道:“明天一早姐姐就要走了,你下午放學的時候,葉成哥哥會接你去表姐家住的,我跟他們說好了。”。
錦知慌了起來,仿佛錦卿是在同他訣別一般,跳了起來,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嚷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等你回來!”。
錦卿連忙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外面袁錦繡還沒走,聽到他們說話。錦卿掏出帕子來擦干了他的眼淚,笑嘻嘻的小聲說道:“你都幾歲了,還哭?沒點男子漢的氣概!”。
錦知拿袖子擦掉了眼淚,氣哼哼的說道:“我不管,我哪都不去,就在這里等著你!”。
錦卿拍了拍他的腦袋,“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看袁錦繡那尖酸刻薄相,我要是不在了,你要是被她欺負了怎么辦?”。
袁錦繡和魏氏不是關鍵,關鍵是還有泰姨娘和錦和,這兩個人早嫌錦知擋了他們的路了,若是錦卿不在,錦知的處境也不安全。把錦知送到晉王府,泰姨娘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動錦知了。
錦知悶悶的耷拉著腦袋,論牙尖嘴利他可比不過袁錦繡,再說了他一個男孩子也不能見袁錦繡不爽了就揍上幾拳,只能吃啞巴虧。
“你好好在表姐家呆著,等我回來就接你走,好不好?。”錦卿哄道。心里也酸酸澀澀的,她這一舉動”相當于把錦知托付給顧瑞雪了”若是她真的回不來,錦知以后也有個依靠,若是把錦知繼續留在袁府,早晚被那群人啃的渣都不剩。
葉緯安提議把錦知接到國公府,和自己的母親同住,可錦卿始終覺得他們還沒有成親,錦知住過去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國公府還沒有分家,二房也還住在那里,他們能對自己使手段”不見得就會放過錦知,盤算起來,還是晉王府最安全。
顧瑞雪就說自己想念表弟了,接表弟去小住些日子,袁應全還能怎么樣,給他一百二十個膽子,袁應全都不敢去晉王府要兒子。
好說歹說,錦知終于同意了明日偷偷去晉王府,錦卿高興的拉著錦知去吃飯,她早就餓了”不管明天發生什么事,吃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錦卿洗完了燥”靠在榻上用帕子擦著頭發,等著頭發晾干后睡覺。而書婚在她面前躲躲閃閃,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錦卿嘆了口氣,書娟雖然以前犯渾,可現在對她是忠心不二了,比起桃紅可好太多了,只可惜自己這一去,若是回不來,書娟處境可就難了”魏氏和泰姨娘不會再正眼瞧她。
錦卿想到這里,翻身下了榻,走到了床前的抽屜處,拿出鑰匙打開了抽屜,拿出了兩塊碎銀子,約莫有十兩重。
“這銀子你拿著,若是不想做丫鬟了”就自己贖了身,早作打算吧,若是還想繼續在袁府呆著,也有個傍身的銀子……”錦卿把銀子塞給了書娟。
書娟眼睛一紅”眼淚婆娑的說道:“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怕你…,……”。
錦卿呵呵笑了起來,看著窗外漆黑成一片的夜色,仿佛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能把人整個吞噬一般。她也很害怕很茫然,可怕有什么用?只要怕她就不用去平州了嗎?只要怕平州的瘟疲就會自動消失嗎?
什么都解決不了。
“還是收下吧……”錦卿笑道,“不定以后會有什么事要用錢,你跟了我這么久,我也沒來的及為你好好打算一番,讓你白伺候了我一場。”。
書娟眼淚達達的就掉了出來,狠狠的擦了擦眼睛,書娟使勁吸了口氣,說道:“我不后悔跟著你,跟著你比跟著大小姐好太多了!你從來沒打過我罵過我,有好的也不忘給我留一份,原來看我笑話的姐妹們,現在都對我羨慕的要命。”。
錦卿笑呵呵的抬手制止了書娟的話,笑道:“好,既然你沒后悔,那就好好的等我回來。”。
書娟重重的點點頭,坐到了錦卿身后,拿干帕子給錦卿擦起了頭發。
錦卿晚上睡的倒是很熟,自知道要去平州后,經歷了驚惶、恐懼、無助后,她的心情就變得很平靜,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她要平平安安的從平州回來,京城里有葉緯安,有錦知,有劉嬤嬤,無論哪個人,都讓她牽腸掛肚,害舍不下。
第二天一早,錦卿梳洗打扮后就帶著錦知一同出了門,剛打開院門,就看到江辰、丁臨河還有江杏一臉焦色的站在袁府門口。
“你們怎么來了?。”錦卿笑道。
丁臨河一張白凈的臉上滿是憤憤之色,叉腰罵道:“你還笑的出來?就不能不去嗎?”。
錦卿雙手一攤,無奈的笑道:“我有什么辦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啊。”。
江杏拉著錦卿的手,小聲問道:“那葉公子沒有出面幫忙嗎?他不是要當國公爺了?國公爺那么大的官,肯定只是一句話的事!”。
江辰也搭話道:“是啊,錦卿,要不再去找找孟將軍,你還給他治過病,怎么他也得幫幫你啊!”。
錦卿心中有些酸澀,她一直以為自己脾氣生硬執拗,不討人喜歡,可原來就在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這許多關愛自己的朋友。
“沒用的。你們怎么都是一副生離死別的窩囊相?哈哈,我不過是去一趟就回來了,你們害怕什么?…”錦卿笑了起來。
丁臨河冷哼一聲,“胡說八道些什么,什么生離死別,別亂說話!”。
錦卿把錦知拉到跟前,鄭重其事的說道:“我不在京城的時候,我弟弟就勞煩你們照顧了,若是他有事,我就讓他去清和堂找你們。”。
江辰豪氣的拍拍胸脯,“沒問題,誰敢欺負小錦知,我保證帶人把他揍的連他親娘都認不出來他是誰!…”
丁臨河嘆口氣,他是個聰明人,錦卿認識的人不少,可還是得去平州,想來這是葉公子和孟將軍都沒有辦法的事情。丁臨河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錢袋子,遞給了錦卿,“這是開春后三個月清和堂的分紅,我和江辰一直忙,也沒見你去拿錢。”。
錦卿擺擺手,“這個錢以后我就不收了,從我進太醫院就沒有再去過清和堂坐診了,清和堂一直是你和阿辰經營的,我沒有再白拿分紅的道理。”。
江辰急了,脫口而出,“你瞧不上我們這小藥堂了不是?”。
“這是哪里話?我是這樣的人嗎!。”錦卿連忙說道。
“既然瞧的上那就拿著,沒你這個御醫的名頭,清和堂哪里這么容易經營起來!。”丁臨河不容分說,拿起錦卿的手,把錢袋子塞到了錦卿手里。
“拿著吧,錦卿姐,你這一去平州那么遠,路上多點錢傍身也是好的……”江杏人不大,分析起事情來倒是很周全。
“好……”錦卿眼眶有些紅,點頭道:“我拿著。”。
徐斌已經駕子馬車趕過來,默默的停了馬車等在一邊,錦卿昨日去徐斌家中時他還在當值,并沒見到他本人。
等錦卿和江辰等人告了別,才帶著錦知上了徐斌的馬車。徐斌一路無言,先把錦知送到了洪夫子那里,錦知流著眼淚不肯平車,錦卿狠狠心,使勁拽開了錦知攥著自己的衣角,讓錦知下了車。
直到馬車駛出去好遠,錦卿掩開簾子,還能看到瘦瘦的錦知站在洪夫子家門口看著她,逐漸的成為了一個模糊的小黑點。
等到了太醫院門口,錦卿利索的從車上跳了下來,又從車廂里拿下了自己的包袱,徐斌拉錦卿到一邊,小聲說道:“這事徐叔幫不上你忙,你去了平州若是看情況兇險,就找個機會跑路,別把命搭在那里,先找個地方落腳,等風頭過去了,找個人梢個信,我就去接你。”。
錦卿哭笑不得,鄭拍楓又不是傻的,他能讓自己有機會跑路才怪,再說了,即便是逃跑了求得了一時的生機,可錦卿這一等一驕傲的性子,哪能容忍自己是個逃兵?成了朝廷的通輯犯,以后過的可就是一輩子見不得人的生活了。
然而徐叔也是好意,他也是沒辦法中想出的下策。
直到錦卿進了太醫院的大門,徐斌還在愣愣的站在馬車旁,突然攥成拳頭狠狠一拳砸在了馬車上,力道大的讓駕車的馬受驚嘶鳴著往旁邊退了兩步。木質的架子上都被徐斌砸出了一個坑來,紛飛的木屑深深嵌入了徐斌的手中,他卻渾然不覺。
他就不明白了,老天何其不公,為什么要讓錦卿這么純良無辜的孩子去平州?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為什么要把仇恨報復到錦卿身上?那個瘟疫肆虐的荒蠻之地,錦卿去了,又能有幾分活著回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