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

第44章 拜訪

錦卿到家后,便將碰到葉瑋安的事情放到了腦后,也沒有告訴錦知碰到了帶著他騎馬的哥哥。

晚上睡覺時,錦卿輾轉反側,葉成的話似乎是一個警鐘一般,時不時的回響在她腦海中,葉瑋安的錦繡華服、駿馬豪車,以及他背后不知道有多深的家庭背景,都在提醒著錦卿,他們兩個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硬要往別人路上湊是個什么下場,錦卿上輩子就深有體會,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第二天中午,錦卿回家吃飯,剛進家門就瞧見了錦知。往常這個時候,錦知應該還在學堂,怎么今日回來這么早。

錦知背對著錦卿坐在院子里,錦卿看不到他的表情,等錦卿走過去一看,卻是吃了一驚,錦知眼睛濕潤潤的,睫毛上還噙著淚珠。

“你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錦卿連忙問道。

正在灶房做飯的劉嬤嬤聞聲出來了,看錦知還在悶悶不樂,嘆氣道:“剛不是勸好了嗎?怎么又委屈上了?”又對錦卿說道:“學堂里幾個小孩子玩鬧罷了。”

錦知聽劉嬤嬤說的輕描淡寫,吸著鼻子說道:“不是這樣的!李貴欺負我,罵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還扔了我的書包,夫子卻不責罰他,還訓斥我弄丟了書!”

錦卿忍住心里的怒火,淡淡的問道:“李貴做錯了事,夫子為何不責罵他?”

錦知猶豫了一下,還未張口,劉嬤嬤皺著眉頭說道:“不過小孩子玩鬧,夫子還能怎么樣?錦知,你姐姐掙錢不易,你別給你姐姐添麻煩!”

錦知一聽,便不吭聲了,錦卿曉得嬤嬤是心疼自己,加上武夫子收錢不多,要是鬧起來惹武夫子不高興,再難找離家近又便宜的私塾了。

可她也不忍心看錦知就這么受人欺負,自己辛辛苦苦養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哪能由著他在外面受苦?她勢必得問個明白,若是錦知做錯了事,那就嚴加管教,若是錦知沒錯,也不能就由著人欺負。

“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說說。”錦卿卸下了藥箱,把錦知拉到了跟前。

劉嬤嬤無奈的嘆口氣,轉身進了灶房。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孩子之間鬧別扭,不是什么大事,吃點虧忍耐下,只要別得罪夫子就好。可錦卿是個護短的人,性子倔強的很,凡事不肯吃虧,跟她這種軟弱的性子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只盼著錦卿日后別吃虧就好。

錦知猶豫了下,看姐姐堅定的眼神,才說道:“李貴家做生意的,聽同學說逢年過節都給夫子送禮,經常欺負同學,夫子從來不說他,還對他格外關照。”

見錦卿沉默不語,錦知又急急的說道:“姐姐,我聽你的話的,沒跟同學紅過臉,是他先罵我的,我氣不過,回了幾句,他又指使人把我書包偷偷扔了,夫子卻只罵我……”

錦卿好言安撫了錦知,錦知性子她了如指掌,溫軟柔和,又有些內向靦腆,絕不會撒謊。那武夫子第一次見面,錦卿就印象很不好,如今看來,還是個不分青紅皂白只看學生家財的人。

錦知年紀小,也明白了不少事理,訥訥的對錦卿說道:“姐姐,你當我沒說吧,我以后不跟同學起爭執了。”

錦卿摸了摸錦知的頭,讓他先進屋去了,自己獨自坐在了院子里的石頭凳子上,尋思著是不是給錦知換一個私塾,一味的避讓只能讓錦知養成怯懦的性子,不如盡早換個靠譜點的夫子。

可合適的私塾哪里是那么好找的,錦卿來京城這幾個月,對京城的大小事務也有了點了解,好的私塾都是要人介紹,夫子才肯接收的,像他們這種外來戶,根本進不去。

下午錦卿背著藥箱在街上晃悠,心不在焉的想著錦知的事,一下午也沒什么收獲,便想回家,就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時候被人叫住了。

錦卿扭頭一看,正是昨日才見過的葉瑋安,身旁還跟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廝。

“錦卿,真巧啊!”葉瑋安笑道。

葉瑋安穿了件緋紅色的袍子,繡著繁復的暗紋,不仔細看就只以為是見普通的袍子,低調而奢華,帶著黑墣頭帽子,不知是不是錦卿的錯覺,緋紅的袍子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發紅。

錦卿也笑道:“你怎么在這里?”

“剛好路過這里,就看到你了。”葉瑋安摸了摸鼻子,一旁的小廝朝天翻了個白眼。

“那要不要到我家里坐坐?不知道錦知還記不記得你?”錦卿笑道。

聽錦卿這么說,葉瑋安便知道她并沒有把昨天遇到自己的事情告訴錦知,而他們姐弟一向關系親密,連這個都不說,是不是自己在錦卿心里的地位也不過如此,不值一提?

想到這里,葉瑋安有些失落,眼睛緊盯著錦卿,想從錦卿臉上瞧出來點什么,錦卿哪里知道葉瑋安在想些什么,被盯的有點手足無措,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誰知道這大少爺又抽什么瘋啊!

一旁的小廝小心而又重重的咳了一聲,大街上當眾盯著人家姑娘不放,太不體面啦!傳出去,還以為少爺要強搶良家婦女!

葉瑋安被小廝的咳嗽聲驚回了神,驚覺自己跟個毛頭小子一樣,為了點芝麻大小的事就失態了,掩飾性的咳嗽了一聲,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我叫了你那么多聲才聽到。”

為了錦知上學的事,錦卿心里亂糟糟的,但直覺上,錦卿不想讓葉瑋安知道這事,葉瑋安若是知道了,說不定只是舉手之勞便給錦知找了好的私塾,可錦卿卻不想讓他來幫這個忙。

欠人人情的感覺不好受,最難還的債便是人情債,錦卿最不想欠的,便是葉瑋安的人情,連這點小事都要麻煩他,自己便比他矮了一大截,仿佛無形中又拉大了兩人間的距離。

“我能想什么事啊,剛看了個病人,病情有點蹊蹺,一直想來著。”錦卿掩飾道。

見錦卿不愿意說,葉瑋安垂了下眼皮不說話,他見過的千金小姐多了去,美麗的、嬌媚的、天真的……個個都比顧錦卿拿的出手,可他偏偏跟魔怔了一般,幾年來心里都有那么個倔強的影子,纖細的身子背著沉重的藥箱,有著一張素白干凈的笑臉。

原以為兩人再沒見面的機會,時間長了便會忘掉,可心里的那道影子沒有隨時間減淡,反而愈發的清晰。

可葉瑋安現在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偷偷的巴巴思念了這么多年,可人家貌似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連阿成都看的比自己明白,當真自己是深陷局中而不自知嗎?

錦卿見他沒有跟著她去她家的意思,也不再提,葉瑋安的沉默讓她有些不安。

這次葉瑋安是徒步來的,并未駕著那兩匹駿馬拉的漂亮馬車,穿著也是普通的袍子,可那種富貴天成的感覺依然在錦卿心頭揮之不去,她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正待要告辭回家之際,就聽到不遠處有個女聲叫道:“葉公子?!”

錦卿和葉瑋安同時循聲望去,不遠去的馬車上一個少女興奮的朝葉瑋安招著手,見葉瑋安看向了她,回身沖馬車里說了句話,便跳下馬車跑了過來。

錦卿瞧那少女,十五六歲年紀,杏黃衫子,發髻上別了朵新鮮的花,眉眼仿佛在哪里見過一般。

這個年代女子喜歡在頭上別朵鮮花,并以為風尚。錦卿心里明白這點,可就是忍不住想笑,有首歌唱的好:菊花殘,滿地傷……

杏黃衫子的姑娘經過錦卿時,微微停頓了一下,掃了她一眼,便歡快的跑到了葉瑋安身旁,笑的一臉春風,“葉公子,好巧啊!”

錦卿抿嘴微笑,淡定的回想起了葉瑋安對她說的那句,“錦卿,好巧啊!”果然是男女搭訕必備開場白。

葉瑋安微微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杏黃衫子的姑娘,瞬間便收起了神色,換上了副笑臉,彎起了唇角,眼睛里卻沒任何笑意,“是啊,有什么事嗎?”

杏黃衫子的姑娘瞧葉瑋安笑的和煦,心里也分外高興,干脆站到了葉瑋安身前,把錦卿擋了個嚴嚴實實,捏著帕子笑道:“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原來你記得我的啊!”

葉瑋安不動聲色的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杏黃少女的距離,微微笑著,卻不說話。

杏黃少女還要說些什么,身后就跑過來一個小丫鬟,怯生生的對她說道:“小姐,夫人有點不舒服,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杏黃少女一聽,吃驚的問道:“怎么不舒服了?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錦卿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姑娘倒是傻的可愛,明眼人都看出來是借口讓她回去的托詞。

小丫鬟躊躇了下,搖搖頭,“不知道,好像心口有些發悶,您去看看吧。”

杏黃少女遺憾的看了葉瑋安一眼,依依不舍的告辭后往馬車上走去了,不多時,馬車又重新跑了起來,消失在了街角。

“她是誰?”葉瑋安皺著眉頭問向了一旁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