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第二百二十七章:手拿戒尺的岑嬤嬤

(5月7日第二更)

如果以為岑嬤嬤的課最難上,其他兩位嬤嬤的課則比較好混的話······那就太天真了。

第二天給她們上課的是江嬤嬤。江嬤嬤年紀其實不算老,大約在四十五左右,看得出年輕時頗有姿色。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還有點半老徐娘的風韻,是一位端莊嫻雅的長輩。

不過王府的姑娘們對江嬤嬤的美好印象,只維持到她上課的第一刻鐘。

原因是她們昨晚挑燈夜戰赴出來的《女誡》,全都被打回來了。

天地良心,因為昨天岑嬤嬤大發雌威,她們可是一點都不敢摻水,實打實把這書從頭到尾抄了三十遍尚蓉抄的是三十五遍。據說尚蓉昨晚哭鬧了半夜,后來又被迫抄書到天亮·怪不得現在看她就是一副快要睡著的頹廢樣。

岑嬤嬤很不滿意地看著尚蓉“坐沒坐相”的樣子,直接手拿戒尺站在她身邊,當尚蓉的頭往下耷拉一點,背上立刻就會挨上一尺。幸虧岑嬤嬤看在老王爺的面子上,沒有下重手,但這已經足夠嚇住尚蓉了。

江嬤嬤坐在昨天岑嬤嬤講課的位子上,一邊翻看著她們的作業,一邊說

“不行。重寫。”

“這個也不行,要重寫。”

“嗯,這個也是······”

舒綠的臉色一樣不好看,因為她是頭一個被打回來的。

原因是······好吧,她抄得太急,有個別錯字······她本來就不是寫繁體字出身的好嗎,可惜這個理由完全不能說出口啊。

江嬤嬤顯然對這《女誡》爛熟于心,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里頭有沒有錯漏。舒綠是有錯字,尚紅是漏掉了一行,尚堇是寫得不整齊,尚梅則是因為涂改太多。

而尚蘭不僅是寫得不工整·江嬤嬤還毫不容情地說;“字寫得太差,得下苦功好好練練才是。這哪像個千金小姐的字?”

把尚蘭羞得差點沒鉆書桌底下去。

至于尚蓉小妹妹,那是櫛樣缺點都全了。

于是一個上午,她們的功課就是繼續和《女誡》戰斗。江嬤嬤是負責教導她們琴棋書畫的,教寫字是她的本職工作。除了舒綠和尚紅以外,其他幾個姑娘的字被她唾棄得不行當然·是優雅地唾棄,不帶臟字的那種。

好容易熬過了上午,到了午飯時候,姑娘們真是如獲大赦。歇了一會兒晌,胳膊的酸乎勁兒還沒過呢,又不得不拖著一臉疲色去上課了。

“姐姐,你身子沒大礙吧?”

舒綠擔心尚紅沒休息好,傷了身子。尚紅笑道;“也還好。幸好我寫字快,昨兒早早歇下了·今天倒還有精神。”

“唉,寫字快的人真讓人羨慕啊。”舒綠由衷地感嘆。

她的字是不差,可是對繁體字的使用始終不夠熟手,為了保證字的質量,寫得很慢。昨兒夜里·她可是熬到過了三更才終于能睡下,倒是連累了一屋子丫鬟跟著熬夜。

卻也頗有點賈寶玉趕在父親回家前,熬夜趕功課的感覺—自然,人家寶二爺屋里陪夜的丫鬟不要太多,二十來個是有的。舒綠讀《紅樓夢》的時候就在想,王夫人這是愛兒子還是害兒子呢?給兒子營造的這個讀書環境也夠絕的!

就她在王府生活了幾個月的經驗來看,即使富貴如信安王府,公子們屋里也沒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廝·十來個已經是極限了。當年賈寶玉身邊的下人加起來·足足有三四十號呢,他們家也就是個國公府而已·比王府差得遠了。

看到下午的上課內容,舒綠總算露出了笑容

是圍棋啊。

這個她還是擅長的。看到圍棋,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在煙雨彌漫的半山亭里,她與那白衣勝雪的美少年對弈的一刻。

夏涵······

上回她與他盡管同在嵐丘,可彼此之間卻隔著重重錦障。他無法來與她一同品香,真是可惜。不過,她卻讀到了他寫的新詞。

“步障移春錦繡業,珠簾翠幕護春風。沈香甲煎薰爐暖·玉樹明金蜜炬融。

車流水,馬游龍。歡聲浮動綠意濃。”

他的詞風愈發香艷了,莫不是上京以后,多在煙花之地流連,才會沾染了這絲絲脂粉氣?

想到夏涵醉臥美人膝的場景,舒綠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哼哼,管他呢,人家風流才子肯定得去找佳人唱和的嘛。

江嬤嬤雖是教她們“雜學”的,對她們寫字也挺嚴格,不過在下棋上似乎沒有太苛刻的要求。

下午的課,她主要是了解一下幾位姑娘的棋藝。她看到舒綠、尚紅都是會下棋的,就讓她們自己對弈去了,而她自己則向著那幾個不懂圍棋的姑娘講解起覘則來。

江嬤嬤說得很明白,即使同是“雜學”,也有主次之分o像寫字,算術這些,是極重要的。大家閨秀的字寫得不好,徒惹人笑話。不會算術、記賬、看賬本,又怎么幫著丈夫理家?所以這幾樣最是要緊。

而寫詩、彈琴、下棋這些“小道”,稍有涉獵,不至于在人前出丑就好。專不專精,那卻沒什么所謂。

她要培養的是未來的貴婦人,又不是要教出一堆青樓紅阿姑來,自然是以實用的學識為主了。

舒綠和尚紅樂得自個消磨時間。以前和旁人下棋,夏涵也好,魏盛也好,舒綠總能在一開始以自己詭異的棋風將他們快速擊敗。但遇上了精擅“纏”字訣的尚紅,她可就不那么順利了。

一個善攻,一個善守。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兩人一盤棋下了大半個下午也沒下完。

直到江嬤嬤那邊,將幾個梁小姬教得差不多摸清圍棋的規則了,她們才以和棋結束了這場持久戰。

“好久沒下得這么痛快了。原來姐姐也是此中高手!”舒綠脂著尚紅笑道。

“咳咳。”

不知何時,鬼魅般的岑嬤嬤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凌姑娘,注意你的儀態。即使是姐妹之間,閨室說笑·也不可隨意指來指去,殊為不雅。”

舒綠嚇得抖了個機靈,赴緊起身斂衽行禮,垂首道;“舒綠知錯了,以后一定改。”

“嗯。名門仕女,須得時時刻刻在意自己的風儀姿態,不得有半點疏忽。久而久之,舉止自然便會合乎禮度。”

“舒綠受教了。”

舒綠絲毫沒有反駁抗爭的意思,不管岑嬤嬤說什么,她都乖乖地應了下來,態度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岑嬤嬤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么,又走到別人處去了。

關于對付岑嬤嬤,舒綠已經琢磨出了一套準則。岑嬤嬤看起來很難討好,但是舒綠卻覺得她還是蠻容易搞定的。

只要在她說教的時候,恭恭敬敬地招待全收,擺出天真又無辜的表情,順便再添點歉意在里頭······就會讓岑嬤嬤有種“嗯這個孩子把我的話聽進去了”的滿足感。

當然,在行動上,也必須依足岑嬤嬤的要求來做才行。

舒綠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儀態沒什么問題。她在江城跟歐陽婉有樣學樣盡量朝閨秀風靠攏,又趕在上京前專門請人來教導過她千金小姐的禮儀,自我感覺還是蠻良好的。

明擺著的,來京城這么欠,連皇宮的新年朝拜她都去過了,也沒人說她儀態不好啊。大家似乎都覺得她挺像模像樣的·很有王府千金的范兒嘛。

但是在手拿戒尺的岑嬤嬤面前,這一切都是浮云······

她們從今兒早晨過來上課開始,就被手持戒尺的岑嬤嬤監視著。

坐姿,站姿,說話的表情,只要稍有不對,岑嬤嬤就馬上戒尺伺候。

舒綠今天已經吃了好幾戒尺了。有時據說是屁股太翹,有時又是坐得不夠挺拔,有一次居然是······說話時頭上的珠釵晃動太厲害了。

她發誓明天起直到岑嬤嬤離開王府,她死也不戴有流蘇的頭飾,絕對的!這要求太嚴格了,精確到了毫毛啊!

舒綠還好,她這些都是小毛病。其他幾個受的罪才多呢,從拿筆的姿勢到行禮的幅度······就沒一樣合格的。

總之,在岑嬤嬤的眼中,她們都是需要回爐重造的“偽千金”。

舒綠想到昨晚,巧珍向她匯報自己打聽來的這幾位嬤嬤的光輝業績,聽得她那個汗流不止。但也很榮幸就是了—因為這幾位嬤嬤,都是曾經教導過無數的貴族千金的,她們的學生里包括了幾位公主和郡主啊!

“能被這幾位嬤嬤教導,小姐您真幸福。”巧珍發自內心的感嘆,卻換不來舒綠的共鳴。好吧,從理智上說,這些名師的教導的確是她所需要的—不過這個過程也太艱辛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她們總算結束了一天的學習。一出了專辟做閨塾的院子,舒綠恨不得馬上回到自己屋里泡個熱水澡o她的凈室被改造得相當舒服了呢,舒綠打算下一步要弄個淋浴設施來享受享受。這玩意做起來其實不難,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誰知,她卻被展眉屋里的一個丫鬟,叫荷葉的給攔住了。

“凌姑娘,有位夏公子午后來做客·這會兒正要走呢,展眉少爺說有事請您過去一趟。”

夏公子··…··夏涵來了?

(啦啦啦,小夏這回是真人粗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