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韓元捷步入會議室,同來的還有賀慶唐以及旁邊辦公室的幾個人。
沒有任何開場白,也不問個人的身份,專案組負責人直接發問,“事發時你們都在場。”
“我一個人在場,賀慶唐和其他人是聽到我呼救后,先后趕到的。”韓元捷看上去很頹廢,像是被刺激得過了頭,“唉,真是沒想到,意外,太意外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沒了。”
“段書記,你看是不是要把他們在不同的房間分開,一邊核對一下當時的情況。”負責人用征詢的方式隱隱地發出指令。
“哦,可以,根據你們的工作需要,隨便安排。”段高航沒法不允。
“其實這種事應該和公安部門一起做才好,不過鑒于事件的重要和時間的緊迫,我們只好先期進行了。”負責人說完便吩咐下去,讓專案組成員把與韓元捷一起來的人,單獨分開看守。
接下去,是問話,或者是說明情況,韓元捷自然是第一個。
這時的韓元捷點了根煙,看上去鎮定了許多,“大概在賈萬真出事的半個小時前,我接到了他的電話,問有沒有接到會議通知,我說接到了,通知得比較突然,請假也沒請到,因為手頭上還有點事沒處理好,就差一點了,一擱下又得拖不短的時間,所以決定晚到一刻,他一聽非常感慨,說他正在外面調研想請假都不行,也得趕回去,我說趕就趕唄,政治任務得擺在第一位,他說也是,這不正往回趕著呢,完后,他又說讓我等他一會,反正要晚去,也不在乎十分二十分鐘的,到時一起過去也還有個伴,要不最后一個人進去面子不好看,我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因為跟他的關系好,能照顧就照顧點嘛,就同意了,說在辦公室等他,然后就掛了電話,大概打完電話十來分鐘吧,剛好賀慶唐到了,我跟他是朋友,他來問我房地產市場的走向,因為他入股了新城開發,很關注,那會我剛好忙完了手頭上的事,離賈萬真來也還有點時間,所以就和他聊了會,再之后,賈萬真就到了。”
“你與賀慶唐都聊了些什么。”專案組負責人不放過有用的信息。
“沒聊其他的,只是就他咨詢的問題談了點自己看法。”韓元捷道,“其實也稱不上是看法,因為我并沒有給他明確的方向,局勢是很明顯的,現在房地產市場的走向沒法預測,從全局看就很不明顯,似乎有邊打邊提的矛盾做法,之前打壓的比較狠,但又時不時會松松綁,就在前幾天央行不是又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了嘛,又給房地產市場帶來了一定利好,另外,我們瑞東地方上的態度也不是太明朗,相關政策的出臺以及個別領導的態度,前后也有差別,總之,我算是泛泛而談吧,否則要是誤導了他,不也不好嘛,我跟賀慶唐就說了這些,別無其他。”
“嗯,再繼續說說賈萬真到后的情況吧。”
“賈萬真到辦公室后,我就察覺到他跟平常不太一樣,但也沒在意,年底了嘛,都比較忙,有可能是沒休息好,狀態要差一些。”韓元捷道,“賈萬真進來后,賀慶唐就要走,因為他們雖然也認識,但不怎么熟,所以賀慶唐想回避,我客氣了一句,說不用著急,反正我跟賈萬真馬上就要去開會了,到時一起走就是了,但賀慶唐還是要走,他可能也知道賈萬真跟我有話要說,走之前,他還給賈萬真倒了杯水,然而沒想到的事,也就是在賀慶唐出門后的短短十秒鐘左右,悲劇就發生了,賈萬真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說他知道大難臨頭,余生不保,托我要照顧點他的家人,他先走一步,說完,身子朝外一倒,就一頭栽了出去,也許是出于對生命消逝的恐懼,他翻出窗外的時候,發出了陣陣絕望的叫聲,直到現在,我的腦海里還隱隱地回蕩著他凄厲的哀嚎。”
“然后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當時我嚇壞了,趕緊朝門外跑,大喊著說賈萬真跳樓了。”韓元捷道,“我跑到門外的時候,賀慶唐才剛到樓梯口,他聽到呼喊后跑了回來,我便和他一起回到屋里,到窗戶前看樓下賈萬真的情況,隨后,旁邊辦公室的幾個人也趕了過來,這時,我才回過神來,就說趕緊打120救人。”
對韓元捷的問話,也只能到這里了,就目前而言,一定程度上說這也不是叫問話,只能說是他的一個情況說明。
接下來,專案組又詢問的賀慶唐和其他幾個人,賀慶唐是不用說的,自然回答得嚴絲合縫,沒有破綻,另外幾個人也沒什么,他們無非是實話實說,把聽到和看到的講出來就是。
初步的詢問,沒有什么疑點,專案組也只有收手,等待公安方面進一步的調查。
公安方面能調查什么,這,又成了潘寶山和段高航的角力點,他們分別對王法耀作出了或明或暗的指示。
潘寶山與段高航對王法耀的指示,都是很迅速的,中紀委專案組在問話過后,宣布已不需要“常委生活會”,在場的人當場散去,之后,兩人就先后給王法耀去了電話,段高航的電話打得稍微晚些,因為他要主陪專案組負責人,時間上自然要消耗一些。
潘寶山打電話告訴王法耀,說賈萬真的死疑點很多,因此,有必要對他的辦公室和家里進行仔細排查,看有無相關可疑的地方,尤其是要注意賈萬真有沒有存留能牽制他人的違法違紀證據,話說到這里,潘寶山就沒再多講,說多了指向就太明顯,畢竟事故是發生在韓元捷辦公室。
王法耀知道其中的道道,他本也不想袒護任何人而給自己惹來麻煩,便說一定會按照死亡審查程序,把工作做好,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疑點。
同樣的話語,王法耀也對段高航說了,段高航緊隨潘寶山之后,打電話很含蓄地提醒不要小題大做,因為本身賈萬真的事就讓瑞東成為焦點了,如果再拿來大做文章,對地方的負面影響太大,當然,段高航也假惺惺地表明,一切的前提是要合情合理合法,絕對不搞什么包庇,另外,他還特別提出,要充分尊重賈萬真家屬的意見,不要因為莫須有的猜測而到他家翻箱倒柜尋找什么線索,那是先入為主把事件定性為案件,并不妥當,無異于是在家屬的傷口上撒鹽。
即便作了如此交待,段高航還是不放心,他也知道王法耀在這種事情上不敢走大轍,要是真發現了什么重大線索,多是也不會捂下來的,所以,打過電話后,他又把韓元捷叫到跟前進一步問話。
“荒唐,真的很荒唐。”段高航對韓元捷表示了不滿,“那么大的事情,就一個人做了主,你知道后果會有多嚴重。”
韓元捷歪著下巴,很是無可奈何地抿了抿嘴,道:“情況緊急,我能怎么辦,只有如此了,沒有其他上策,你應該知道,賈萬真那家伙可靠么,他進去了,那還不把我們一股腦地撕咬出來,到時我們不就完全被動挨打了嘛。”
“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在清理遺物時發現了跟我們有牽連的證據材料,怎么辦。”段高航很焦慮。
“不是如果,是一定。”韓元捷道,“從賈萬真的為人看,他必定會留證據的。”
段高航聽韓元捷這么一說,知道他已有定奪之策,情緒也就稍稍穩了些,“看來你已經有所準備了,可是,賈萬真的死畢竟太敏感,中紀委那邊也是要參與調查的,來不得半點閃失啊。”
“段書記,中紀委在賈萬真死亡事件的調查上,只是參與,或者說只是及時了解情況而已。”韓元捷道,“發揮主導作用的,是公安啊,我們不是能占據一定的主動。”
“專案組說了,公安部有可能也要派員下來,與省廳兩級聯合調查。”
“哪怕什么,我們還是主場。”
“主場是主場,但干擾有多大。”段高航嘆到,“潘寶山能閑著,在會場上他就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建議和要求,讓我脊背陣陣發寒吶。”
“呵呵,別說他在一旁指手畫腳了,就是暗中派人介入,也不會起多大作用。”韓元捷似乎胸有成竹,言語間很是得意。
段高航看在眼里,很是高興,“怎么,你已有安排。”
“做事怎么能不顧及后續,尤其是像賈萬真這樣的大事。”韓元捷冷笑道,“我跟賀慶唐在短暫的時間里,做了最周全的謀劃,此次事件的中心,無非就是賈萬真手里的證據,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家里,提前把兩方面控制好,就能保證證據不外流。”
“辦公室你能控得住。”段高航一聽便皺起了眉頭,“那可是在公用場所中的,眾目之下,能得手。”
“不能。”韓元捷哼笑起來,“但也不用怎么擔心。”
“為什么。”
“你覺得賈萬真會把那么重要的證據留在辦公室。”韓元捷道,“辦公室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而且也還有失竊的可能,萬一在風平浪靜的情況下因意外而漏了餡,不是哭喊無門么。”
“你是說,賈萬真會把證據留在家中。”
“對。”韓元捷道,“賈萬真住在省政府家屬院,那里的治安比宣傳部辦公樓強多了。”韓元捷道,“而且,家里有充分的自由和空間可以搗騰,不像辦公室,放個保險箱就會招致閑話,你看,現在出了財務部門,誰還在辦公室放保險箱。”
“你的意思是,賈萬真很有可能會把證據藏在家中。”
“沒錯,段書記,而且事實已經證明了我猜測的正確性。”韓元捷邀功似地看著段高航,“我接到了賀慶唐的電話,一切都搞定了。”
“他拿到了證據,。”段高航一下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