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的這口氣,松得早了點,次日上午,段高航在會上說了下賀慶唐的事情,明顯是敷衍了事,然后就轉入真正的話題。
“今天,我覺得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再談談我們瑞東省在房地產市場上,下一步到底該采取什么樣的傾向性政策。”段高航說完,看了看潘寶山,繼續道:“這段時間,我在這方面有很深的思考,也改變了原有的部分想法,現在,在一定程度上我同意潘寶山同志持有的觀點和主張。”
段高航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感到詫異,不知道他要出什么牌。
潘寶山和眾人一樣感到驚訝,看不透段高航意欲何為,尤其注意到韓元捷平靜的表情時,更是摸不著頭腦,他實在沒法把握段高航到底劍指何處。
“鑒于瑞東目前房地產市場的形勢,是有必要改變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從大的方面講,我們瑞東的經濟盤,要逐步改變依賴房地產業貢獻的現狀。”段高航說得很沉穩,很認真,“做任何事情,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所以從現在開始,迫于形勢發展的需要,我們要逐一糾正那些影響特別大的不良房地產項目。”
聽到這里,潘寶山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段高航和韓元捷又瞄上了雙迅綿新城。
“目前,在建的雙迅綿新城,應該在一定程度上進行整改、叫停。”段高航看上去很得意,一個人說到現在,特別暢快,他環視了下會場,手指重重地點著桌面,道:“因為那是社會資源的浪費,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今日的雙迅綿新城,已投入幾十億,如果被惡意整改甚至是叫停,成了半拉工程,那損失是沒法彌補的,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段高航的陰謀得逞。
“段書記,據我了解,雙迅綿新城的開發建設,呈現的是積極向上的態勢,首先,新城的開建全都合乎規范,沒有違規的地方,一切都規矩,其次,新城的建設開發,對于活躍雙臨、迅光和綿之三市的城市板塊、緩解三市心城的壓力,都大有好處。”潘寶山開口了,“所以,我就不太理解,新城怎么浪費了社會資源。”
“怎么浪費。”段高航是有備而來的,他歪著脖問道:“新城占地面積是多少。”
“那些具體的數據,我記得并不清楚,畢竟新城只是個項目,我們政府只需要掌控一下大方向就行了,一些具化的東西,沒必要去過多地關注。”潘寶山這么說,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不能說,就像他講的那樣,作為一省之長,確實沒有必要去記一個項目占地面積的相關數據,記不得,沒什么,記得了,沒準還會被拿來說事,怎會如此關心。
“記不清楚可以回去查查,一查你就會知道,閑置了多少土地。”段高航說得很憤慨,大有一番看不下去的痛心疾首之態。
“土地閑置這一說法,好像是針對市區尤其是心熱門地段說的吧。”潘寶山不以為然,“用在新城那邊,是不是有點不妥,新城在遠郊啊,跟近郊還差得遠呢,那邊的土地就算不出讓,放那兒也是閑著,再說了,新城的土地也沒真正閑置,只是開發快慢而已,即便有未開發的,也只是作為綠地、觀賞地等留設,是計劃內的。”
“你的說法有什么依據。”段高航肯定不會認同,他已經卯了足勁,道:“有些開發商,正是鉆這樣的空,伺機囤積土地,等到機會合適,加價出手,完全是投機倒把式的經營。”
“新城的開發實實在在,怎么成了囤積土地。”潘寶山發問。
“照你這么說,看來對新城項目很了解嘛。”段高航不懷好意地笑道,“那剛才怎么說連占地面積是多少都不知道。”
“雙迅綿新城,之前在瑞東任職的時候就關注過,而且作為眼下瑞東一個有特色、有亮點的地產項目,勢必更要引起關注。”潘寶山道,“當然,我的關注是有選擇的,只是關注其發展的主要方面,關注其是否在健康地運行,所以,對于其他一些哪怕是重要的數據,不記得又有什么異常。”
段高航知道自己剛才的問話欠水平,而且潘寶山的回答也很周密,于是他笑了笑,借潘寶山的話轉題,“你說你關注新城是否在健康運行,結果如何。”
“我覺得很好。”潘寶山很干脆,“段書記剛才說新城是不良地產項目,我倒想聽聽你的理由。”
“原因剛才說了一個,就是變相圈地。”段高航道,“還有一個,就是城建好了,恐怕又要淪為空城,所以歸結到底,還是我剛才說的,浪費社會資源。”
“新城已開發的部分,居住區的入住率和配套場地、設施的使用率,都挺好。”潘寶山道,“而且相關的軟服務也都跟了上去,業已形成了自身的一個生活圈和商圈,旅游和相關產業都做得很不錯。”
“你說的是不錯,但有些只是理論上講得通,那么大的城,到底適合、又愿意去居住的人群在哪里。”段高航道,“現在講民生,以民為重,跟你主張的地產新政是一致的,你不也提出要還市于民嘛,可是新城的開發怎么做到,根據目前的情況看,新城就瞄準了那些高端客戶群,給他們一個休閑度假的好去處,起碼說,能在那邊居住的上班族,也是要開著車的,對大部分市民來說,實際嘛,當然,現在買輛車不是什么但問題,但問題是,新城到主城區有多遠,每天驅車的路程是多少,一個月下來,油費要花掉多少工資,你算過么。”
“段書記說的這些,對于一個地產項目而言,是不是承載得太多。”潘寶山很無奈地笑了起來,“雙迅綿新城,是在荒地上起的新城,我之前在房地產市場的主張,針對的是市區,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而新城呢,不夸張地說,就是戈壁灘啊,所以,新城方面的運作,可以走純市場的路,政府用不著干預,再說了,城際高鐵項目也即將啟動,就靠著新城,下一步,困擾新城的交通問題也會得到解決,也就是說,普通老百姓可以在市心上班,住在新城,享受著您所謂的高端休閑、度假之便利,不也是民生福祉所在。”
“行了,這個問題我們不用說太多。”段高航感到不支,只有盡早退出,進入下一個環節,“我們還是聽聽大家的意見吧,直接一點,舉手表決。”
果然,段高航想充分利用人數上的優勢。
潘寶山頓時陷入了矛盾之,是否讓辛安雪和萬軍浮出水面,本意上講,他不想過早暴露他們的身份,但是,隱藏的代價,這次極有可能讓雙迅綿新城蒙受巨大損失,從而讓江山集團陷入困境,而江山集團,對自己來說完全是一套班,那是另一個領域的生存架構,所以,秩序不能破,因此,必須打出底牌
“還是由潘省長先來,贊同他的觀點的,請舉手。”段高航氣色淡定,看上去穩操勝券。
方巖和丁安邦是不用說的,肯定支持,兩人舉著手臂,看向潘寶山,眼多有憂慮,因為在他們看來,段高航的人數占優。
氣氛有點凝固,照眼前的形勢看,潘寶山確實必敗無疑。
辛安雪和萬軍兩人心里直打鼓,他們知道新城和潘寶山之間的關系,很清楚如果這次表決失利后,損失會有多大,所以,他們覺得潘寶山應該會把他們推出來,但是,在沒有得到確切的暗示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潘寶山看向了他們。
“辛書記、萬書記,你們是雙臨和迅光的市委書記,對于雙迅綿新城的積極意義,你們應該有發言權,難道不覺得合理。”潘寶山面帶微笑。
“新城的意義何在,潘省長剛才已經說透了,我就不用累述了吧。”辛安雪的表情很復雜,但行動很堅決,不加遲疑地舉起了手,道:“我支持潘省長的觀點。”
段高航和韓元捷見狀,頓時失色,他們想不到辛安雪竟然也被潘寶山捏住了脊梁骨,俘虜了過去。
就在兩人張口結舌之時,萬軍又冒了出來,他咳嗽了下,道:“我想我也用不著再說什么了,支持潘省長。”
萬軍舉起的手,在段高航和韓元捷看來就是打在他們臉上巴掌、扎他們心頭的鋼針,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連他媽的萬軍也失守了。
此刻的潘寶山,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看了下其他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沒有舉手的賈萬真身上,然后,笑容開始減淡,至此,他是百分百確定了,賈萬真是真的投靠了段高航。
不過,賈萬真的變節應該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現在,段高航那邊有五票:段高航本人、韓元捷、賈萬真、郝建進還有鄭思民,也就是說,如果段高航想達到目的,必須爭取到郭壯、龔鳴和洪廣良三人的兩票,而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他們三人平日就兩不靠,再加上今天的決策利害關系又太大,當然更不能輕易站隊了。
這點分析,段高航也想到了,所以他陷入了極度羞惱之,本來是抱著極大希望的,而現在,卻成了絕望。
陡然間,胸口有一陣熱氣流上涌,段高航強壓住了,他怕當場吐出鮮血來,不過,他還沒有放棄最后的努力,他希望在這關鍵時刻,立的三個人能給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