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雪停歇,觸目所見,白茫茫一片。
一大清早,隋戈就跟著唐世淵乘車去了軍區。
因為服用了五臟補天液的緣故,唐世淵的精神和體力都比之前好了一些,在他的堅持之下,已經丟掉了輪椅,只拄了一個拐杖。
車子進入軍區之后,一直行駛到一座黑色的大樓前面。
車子停穩之后,立即有兩個士兵拉開了車門。
隋戈扶著唐世淵下車,然后將拐杖遞到了唐世淵的手中,隨后松開了唐世淵的手臂。
隋戈知道,唐世淵是一個倔強、堅強的老人,他是絕對不愿以讓自己的兵看到他虛弱的樣子。
拿到拐杖之后,唐世淵挺直了腰桿,走進了大樓。
隋戈也連忙跟了進去。
不過,進入大樓的門口,這里邊有身份檢測。
隋戈本來有些擔心,誰知道當他出示了身份證之后,那身份認證系統之中居然顯示出他擁有陸軍少尉的軍銜,然后根本不需要唐世淵說什么就順利通行了。
會議是在最高一層樓的會議室中舉行,因為軍規的緣故,唐世淵并未向隋戈透露任何一點關于會議內容的信息。
事實上,唐世淵之所以帶隋戈來這里,也只是因為他需要隋戈保證他能夠順利地參加完這個會議,讓其他人知道他唐世淵并未真正的老去,并不是傳聞中所說的已經“行將就木”了。
唐世淵進入會議室之后,會議很快就開始了。
而隋戈,則呆在唐世淵的辦公室里面等候。
剛坐下之后,一個嬌俏的軍機小秘書就送來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
看著這個嬌俏小秘書,隋戈忽然之間想到了穆玉嬋,上一次穆玉嬋差點“害”了隋戈,所以后來隋戈也害了一次她,通過在唐雨溪耳邊吹了吹“枕邊風”,然后讓唐云將這個女人調去了一個艱苦部門,卻不知道她被調到哪里去了。
不過,無論她被調去了哪里,想必已經將這一筆賬算到了隋戈的頭上了吧。
給隋戈送上奶茶之后,這個穿著軍服的小秘書卻沒有離開,筆挺地站在門口,似乎隨時處于待命狀態。隋戈同學一向都見不慣女人受苦,向那小秘書說道:“你不用站著了,過來坐坐吧。”
“我們隨時隨刻為首長服務。”小秘書神情肅然地說道,卻沒有跟隋戈坐在一起。
“我又不是什么首長、領導。”隋戈笑了笑,“我只是唐老的醫生而已。”
“您是首長的醫生?這么年輕啊?”小秘書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我還以為您是首長的孫子呢。”
“為什么你不認為我是首長的孫女婿呢?”隋戈問道。
小秘書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嘆道:“我聽人說首長的身體狀況很差了,是不是真的?”
“當然——”
隋戈正要回答,忽地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不對勁,然后笑道,“其實我剛才撒謊了,我不是唐老的醫生,而真是他的孫女婿,你見過有這么年輕的醫生嗎?所以,唐老的身體狀況,我其實也不清楚。”
小秘書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這個問題有些直接,于是掩飾道:“我只是關心首長的身體狀況。”
隋戈沒有政治斗爭的經驗,所以也不知道這個小秘書說的是真是假,說道:“關心首長健康的同志,那也是好同志啊。天真冷,能麻煩你再給我一杯奶茶嗎?”
小秘書無可奈何,只得又為隋戈沖了一杯奶茶。
隋戈這家伙,在唐世淵的辦公室里面也不怎么拘束,又讓小秘書去給他找了一本軍事刊物,然后躺在沙發上面,悠然地看著雜志。
不過,隋戈剛悠然了一陣,忽地一個警衛形色沖沖地到了門口,向隋戈說道:“請問首長的醫生呢?他在哪里?首長吐血了!”
“我就是!”隋戈也顧不上那警衛的驚訝,當先向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里面,唐世淵面前的桌上噴了一大口鮮血。
參會的其余人,神情都顯得很復雜,有擔憂的,有默然思索的,有疑惑的,也有無動于衷的。
隋戈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之后,趕緊將唐世淵扶回了辦公室,然后關上了門,開始為唐世淵診斷。
片刻之后,隋戈皺緊的眉頭忽地舒展開了,向唐世淵說道:“這是好現象。”
“好現象?”唐世淵真是哭笑不得,“老子剛噴了一大口血出去,你說這是好現象?”
“的確是好現象。”隋戈笑了笑,“你難道不覺得,你剛才罵人都更有氣勢了么?”
“媽的,聽你這小子這么一說,我感覺這胸口是沒有那么堵了呢。”唐世淵說道,盡管剛才的確是吐了一口血出去,但是感覺似乎卻舒暢了一些。
“是我的藥開始起作用了。”隋戈說,“萬事開頭難。不過,這一次給你老人家診治,倒是開了一個好頭,現在你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好轉了,所以我說是好現象。”
“希望你不是故意說來寬慰老子的。”唐世淵笑了笑,起身說道,“不管怎么說,我現在信你。既然沒有什么屁事,我就繼續去開會了。嘿,真不知道那幾個老鬼,看到我又去開會,會是怎樣的想法?或者,我應該裝得虛弱一點,讓他們先高興高興。”
唐世淵感覺身體狀況好轉,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這時候居然開始尋思著如何跟別人斗爭了。
“唐老,您要真打算演戲的話,就應該表現得更生龍活虎一點。”
“噢?”
“兵書上不是說,兵馬壯而示以弱,兵馬弱才示以強么?這種時候,你越是表現得龍精虎猛地,也許某些人會越是認為你老人家已經老了,強弩之末、回光返照了呢。”隋戈笑著解釋道。
“沒錯。”唐世淵笑了笑,“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懂兵法。”
“純粹業余愛好。”隋戈說。
“你不參軍真是可惜了。”唐世淵道。
“您老健忘了,我不是有一個少尉軍銜么。”
“少尉算個屁。”唐世淵說,“沒工夫跟你扯了,我要繼續去開會了,順便看看,究竟有哪幾個老東西盼著我早點死了,并且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要動手了。”
“那您老就去慢慢發揮吧。”隋戈說道,對于這些政治上的斗爭,他是沒有什么興趣的。
唐世淵挺直了脊背,走出了辦公室。
在那些守候在辦公室門口諸人詫異的目光之中,丟開了拐杖,向著會議室大步走去。
會議室里面的人,看到唐世淵這么快回來,先是很詫異,然后各人的神情變得更加復雜了,似乎都在盤算著什么。
剛才唐世淵吐血的場面,還歷歷在目。一轉眼,唐世淵就變得似乎“神采奕奕”了,這自然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有些耐人尋味。
唐世淵掃視了一下眾人,數十年的政治斗爭,讓他從別人的表情和眼神之中就能夠看出來許多東西。但是這一眼看去,唐世淵的心頭就已經涼了半截。要知道,在這個會議室中參加會議的人,有些是他曾經的戰友,有些是他的老朋友,還有的是他的老部下,但就是在這些人當中,卻有不少人在盼著他死,盼著瓜分唐家一派的權利。
這就是政治啊。
唐世淵心頭暗嘆了一聲。
昔日在戰火紛飛之中的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也終究是抵不過權位的誘惑。
不過,這種感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很快,唐世淵就鎮定了下來,同時已經下定了決心:引蛇出洞,然后給這些盼望他死的人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不好意思,剛才吐了點血,打擾了開會的進度。”唐世淵淡淡一笑,“不過,這一口血吐出來之后,老子覺得渾身好像舒坦多了。所以,那就繼續開會吧。”
“老唐,你什么時候也學會幽默了呢。”一個老軍官笑道,這人是唐世淵的老戰友,也是老對頭。
“是啊,唐總,你是不是進補過度,氣血過旺了啊!”
“有悠著點啊……”
這時候,會議室里面的氣氛顯得其樂融融,一片和諧。
但是,唐世淵卻知道,這里的許多人,都已經練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功夫,嘴上一套心里面又是另外一套,笑得越是燦爛,暗地里的手段就越是狠辣。
不過,別人在笑,唐世淵也同樣在笑。他的臉上笑得很溫和,但是心頭卻在冷笑。這一次他病重,對于唐家來說,是一個重大的危機,對于唐家的敵對派系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過,一切的根源都著落在唐世淵的身體狀況上。
唐世淵的身體恢復健康,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但是,現在唐世淵的想法,可不僅僅是讓問題迎刃而解,而是準備借著這個機會,給那些準備向唐家下手的人來一個突襲,給他們一個教訓,也為唐家下一代的迅速崛起掃清道路,完成權力的交接。
所以,在唐世淵看來,對于唐家,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只要隋戈能夠為他續命幾年,唐世淵便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完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