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錘在學校幾近臭名昭著,但憑借他強硬的手段跟前段日子趕走了幾個差班的學生,一度讓不管好學生還是差生見到他都繞道走。這讓張大錘很有成就感,同時也明白一個道理。紫金花大部分學生都是賤骨頭,不流點血是不知道好歹的。
當然,并不是所有學生他都能搞定。譬如幾個家底殷實,跟校方高層關系親密的學生,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盯著他們的時間多點,給他們點心理壓力。
紫金花不論學生還是教師都有些懷疑這中年男人是不是少年時期死了爹媽,青年死了老婆,中年死了兒女。否則哪來這么大的怨氣?在他任職二十年來,就沒人見過他笑。哪怕在候著領導上司的時候,他也只是忐忑地彎著腰,低著頭,一絲不茍聽取上級命令。就是咧不開嘴。
林澤自然知道他想找自己麻煩,故而才有了那番看似有趣,實則無可奈何的對話。
他不愿跟校領導作對,包括前些日子找自己麻煩的李曉,他來學校,不是要出風頭,也不是想跟誰過不去。只不過是來保護韓小藝跟韓小寶的。等任務結束,他就會遠離喧嘩的校園生活。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
揉了揉臉頰,林澤見韓小藝已經吃了起來,沒真跑過去分她的披薩吃,而是獨自回到座位。
剛要摸出福伯送給他的蘋果手機摸索怎么掌上上網,身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微微抬頭,居然是溫婉典雅的董小婉。不由微笑道:“董小婉同學,找我有事兒?”
“沒什么。”董小婉略顯拘謹地搖了搖頭,指著旁邊的椅子道。“我能坐嗎?”
董小婉幾乎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出這番話的。坐在一個大齡插班生的旁邊,別說是熟悉她性格作風的同學不敢相信,就連她自己都有些咋舌。她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否正確,但內心的好奇促使著她主動接近林澤。
他是怎樣一個學生呢?
從林澤初次上臺自我介紹,董小婉就開始注意這個看上去略顯老成的大齡插班生。跟其余學生不同,他沒那些刻意引人注意的幼稚想法,甚至在許多可以大出風頭的場合,他都輕描淡寫地揭過。從這一點可以判斷,他不是一個高調的男人。
其次,董小婉發現他與這個理科尖子班的學習氛圍格格不入,或者說,他與紫金花高中的整體基調格格不入。他仿佛不是一個來讀書的學生。雖然他的英文口語極好,但他基本上沒有賣弄過,更沒在英語課堂上表現自己的優勢。而在其余課堂上,他也只是專心致志的——睡覺!
他到底是來學校做什么的?為什么會給人他雖然人在這兒,心卻不在這兒的印象呢?
董小婉是搞藝術的,或者說她的鐘愛是文學,她對文學也研究頗深。而往往搞文學,搞藝術的,內心比旁人會更敏感纖細。其余學生沒察覺出林澤的與眾不同,董小婉卻發現了。別看她往常不動聲色,但班上大部分學生的性格,她比夏書竹了解得還要深刻一些。
這也是她此刻想坐在林澤旁邊的主要原因——她想跟林澤聊聊,至少,她希望可以從林澤的口中,聽到一些她感興趣,好奇的事兒。
“當然可以。”林澤微微一笑,把椅子拉開,說道。“只要你不怕被別的學生誤會。”
董小婉沒因為林澤這個略帶調侃的玩笑而羞紅臉頰,反而嘴唇上翹,溫婉道:“太在意旁人的想法,會活的很累。”
林澤眉頭一挑,有些被董小婉的這番話給刺激到。一直以來,他都把班上的這些學生當成小孩子看待。心理年齡少說也有三十歲的林澤始終覺得跟紫金花學校的學生是沒法溝通的,這也是為什么一開始在自我介紹上就放出誰也不要找自己的狂言的原因。
在林澤看來,大部分高中生的思想還很幼稚,就算偶有幾個成熟的,林澤也沒什么興趣接觸。他對那些因為學習成績好就不可一世,因為運動好就囂張跋扈的學生談不上好感,也不會過分排斥。頂多不理就是了。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他習慣了單調生硬的生活,也不會強求別人過他這樣的日子。但是,他實在不愿太深入所謂的高中生活——升級版的優勝劣汰、萬人過獨木橋的戲碼,在他人生中不止一次出現。對于以成績分優劣,用高考來形容背水一戰。這樣的所謂的生活精神壓力對林澤而言,太過小兒科。他打不起哪怕半點精神去應付。
然而,董小婉這隨口的一句話,卻是有些戳中了他的心靈。下意識間,他覺得董小婉跟其他學生不同。至少,她有讓人不敢小覷的一面。
董小婉落座之后,也沒急于追問林澤一些感興趣的問題。而是旁敲側擊地打聽著他過去的生活,學習環境。
林澤活成人精的人物,吹牛跟喝白開水一樣,稱得上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董小婉終究只是內心比普通學生敏感纖細的女孩,見識怕是連韓小藝都比不上,自然分不清林澤哪些是人話,哪些是鬼話。閑聊了一會,董小婉不著痕跡地切入主題。
“林澤,你上次為什么會寫出那么生動的作文,是不是在你的人生中,經歷了那些撕心裂肺的事兒?”董小婉溫柔地問道。
這是她聊天的一貫作風,對誰都細聲細語,不會莽莽撞撞,更不會像韓小藝那樣忽然神經質提高音量。盡管如此,學生們還是會覺得董小婉并不是那么好接觸的。或者說——她跟夏書竹有些相似。都是你能接觸,也能看見,但卻有種無形的距離。
事實上,在面對稍微有些姿色或是才華橫溢的人之時,吊絲們通常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無關其他,心理自卑感作祟而已。
林澤蹺起二郎腿,剛欲摸出一支香煙點燃。但考慮到董小婉不是韓小藝,人家一文文靜靜的白嫩妹子,抽二手煙肯定不適應。這才勉強按捺了抽煙的沖動,強打起精神說道:“一些人生感嘆而已。”
“剛才聽你描述,你從初中開始就半工半讀,是因為過早接觸社會的殘酷,所以才有這些人生感悟嗎?”董小婉好奇地說道。
她是在象牙塔里沒經受風吹雨打長大的小白花,對林澤這種年齡大不了多少,卻經歷了世態炎涼,人生百態的人,多少會有些好奇與敬佩。與普通學生不同,單單是透過林澤那深邃漆黑的眸子,董小婉就仿佛可以看見一副精彩紛呈的畫卷——當然,這其中有多少是因為好奇,又有多少是因為少女的懷春心態作祟。誰也不知道,包括她自己。
“差不多吧。”林澤臉上流露出唏噓的神色,故作淡然道:“這幾年算得上我二十年來最寶貴的人生經歷。”
聽林澤這么說,董小婉更覺得他跟普通學生不一樣了。說到底,董小婉也只是一個高三學生,十八歲未滿,打小被家里強迫性學這學那,又因為家教嚴格,基本上杜絕了她跟男生接觸的想法。再者,她總覺得身邊的男生有些幼稚。不管是說的話,還是做的一些事兒,都算不得成熟穩重的男子漢。作為一個在紫金花這種貴族式高中鼎鼎有名的才女,說她內心一點驕傲沒有有些不近人情了。只是在書香門第的家庭氛圍熏陶下,不管是性格還是修養,都是相當出眾的。以她的素養,放在三從四德的古代,也是大家閨秀的典范。
但對于林澤這樣充滿神秘色彩,又有些文武雙全,灑脫不羈的男子,董小婉多少會有些發自內心的悸動。
壓制青春期各種躁動太久,碰上一個讓自己好奇的男人,爆發起來總會格外的驚人。
主動找林澤談話,對董小婉而言,算得上是人生歷程上飛躍性的跨步了。
“周末的聚會你會去嗎?”董小婉適可而止地終止了與林澤頗有深度的對話,她怕再聊下去,會影響晚自習的學習效率。即便是現在,她也有些淪陷的跡象,手心的汗珠從側面體現了她內心的緊張與焦慮。
“會去,就怕我沒法子融入你們的圈子。”林澤謙虛地說道。
“慢慢就熟悉了。”董小婉起身,道了一句客套話,回到自己座位。
“見鬼了!大才女居然跟這個老男人聊天,你們誰見過大才女主動找男生聊天?”某眼紅耳熱的男生嫉妒道。
“我也很好奇呢。”某花癡女道。“不知道大才女是出于幫助林澤學習,還是其他目的,要說小婉看上了他,我是打死不信的。就算空窗太久,要找男人,也得找李建成這樣的白馬王子嘛。雖然在武力值跟籃球得分上,他都被林澤完爆了。但就單純的外貌來說,李建成還是勝林澤一籌的。”
“李建成也不是什么好鳥。相對而言,我更欣賞林澤的霸氣。”某四眼膽小男生羨慕向往道。“我要有他這武力值,每天揍李建成那裝逼男一頓,然后橫著在校內找人打架。”
“你也就這點出息。”四眼膽小男同桌的花癡女白了他一眼道。“記得明天的炒粉別忘了加蛋,不知道本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嗎?你誠心不想讓我發育是吧?”
四眼膽小男瞥了一眼她猶如小饅頭的胸膛,腹誹:“再吃也是飛機場,浪費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