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du,,返回首頁
sodu
正文
太邑府地處兩山之間,本是個夾縫中的蕭條之所,后來因為朝廷對西北的重視,這個咽喉之地也漸漸繁盛起來。
近些年西北的馬匹和藥材越發走俏,整個太邑府幾乎變成了馬匹和藥材的交易場所,每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行商,談生意的人隨處可見。
城里基本臨街的地方都開起了茶館、酒樓和客棧,全國幾大知名的錢莊、牙行和商號在當地也都開設有分店,交易起來格外方便。
只不過西北民風彪悍,吵架拌嘴根本是家常便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也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兒,平時看著和氣的掌柜和伙計,遇到鬧事兒的也能直接從柜臺里抽出家伙,撲上去就開打。
街上的人對這些早就見怪不驚,經常是左邊打得鼻血橫流,右邊繼續喝茶說話,彼此互不影響耽誤。
最近是草藥交易的淡季,街上的人也比平時少許多,大多都是當地人,在路邊的茶棚子里飲茶閑聊,
這會兒街上走來個紅衣紅裙的年輕姑娘,手里還提著佩劍,就著實有些引人注目了。
姑娘滿臉的怒容,腳步匆匆,對所有人的目光都渾若不察,直奔興旺牙行,進門兒就拔劍直指伙計嚷道:“你老實給我說,昨個兒的那批貨是怎么回事打量著我不在家,就欺負我爹娘老實是不是?”
“哎呦,這不是云依姑娘,今個兒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伙計對著亮閃閃的劍尖半點兒也不覺得驚訝,手下繼續擦著柜臺,完全不當回事兒地打著招呼。
“你少跟我嬉皮笑臉的,前幾日經過你們牙行賣的那批貨,銀貨兩訖了昨個兒為什么又去退貨,我昨晚回去一看,下面的貨都已經被換成便宜貨了,你們今個兒得給我個說法·不然我就砸了你的店面。”
“云依姑娘,你這話可就是不講理了,我們牙行也不過是幫你們牽線搭橋,買賣做成做不成的·還得你們雙方認可才行,不管是貨有問題還是錢有問題,都是你們雙方的事兒,你也不是頭一天做買賣了,哪有為了這樣的事兒來找我們牙行的。”伙計聽了云依的話頓時也不樂意了,臉上剛才的笑也收了起來。
“若是我們自家的事兒,我自然不會來找你·昨個兒可是你們牙行的伙計領人上門退貨的,所以我爹娘才信了你們的鬼話,只看了上頭的貨沒問題就答應了退貨,如今里面的東西都已經貨不對板,你們總不能就這樣一推三六五,什么都撇干凈了吧!”
“哪個伙計去的你找誰去,反正不是我,我們今個兒還要開門做生意呢·姑娘,您好走不送。”伙計越發不耐煩起來,今個兒掌柜的特意交代了·要打南邊兒來個大客商,所以他才這么勤快地打掃店面,自己被云依糾纏不放倒沒什么,可萬一等會兒那大客商來了,被她鬧得對自家牙行印象不好了,那可就耽誤大事兒了。
“你······”云依氣結,但她拿著劍本來就只是嚇唬人的,也不能當真把店給砸了,最后只能退一步道,“你只要告訴我·退我家貨的到底是什么人,我就也不找你們牙行的麻煩了,大不了以后都不在你家做生意了。”
伙計聞言一笑,心道,你家那點兒小打小鬧的買賣,誰稀罕·不過嘴上卻不能這樣說,眼睛咕嚕嚕轉了幾轉,瞥見一個年輕后生從店門前路過,一看打扮就是外鄉人,穿得不好不壞,身后也沒跟著伙計,不像是什么有來頭的,便隨便一指說:“看見沒有,就是剛走過去的那人。”
好巧不巧,那人卻正是來太邑府查看商機的栓子。
云依順著那伙計的手望出去,只看見個年輕男子的背影,也沒多想拔腳就追了出去。
“你站住!”云依橫劍攔住男子的去路。
“呦,小姑娘,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拔劍攔住小爺的去路,可是看小爺生得玉樹臨風,想要劫回家去做夫君不成?”栓子心里一愣,嘴上卻笑嘻嘻地調笑道,“早就聽說西北民風彪悍,連妹子都熱火火的潑辣,果然名不虛傳。”
“你······”云依一下子漲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她雖說是比中原的女子潑辣,卻也從未聽過這樣的露骨的調笑,手腳都快不知道如何擺放才好了,剛才攔路的氣勢半分都沒了。
栓子見狀不由得笑了,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問:“這位姑娘,咱們非親非故,也無冤無仇,你平白無故地攔住在下,不知所為何事?”
“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做事偏得那樣下作,用這種法子騙錢良心過得去嗎?”云依怒氣沖沖地說,“我家又不是什么大行商,不過是自家上山挖些藥材賣,賺點兒辛苦錢糊口罷了,那么幾筐貨就算是你以次充好能騙到幾個錢,何苦來欺負我們老實人······”
開始還是氣勢洶洶的,后來就越說越傷心,“我爹今年開春兒因為挖草藥摔傷了腿,為了多采藥還拖著傷腿進山,我娘每天在家挑揀藥材,年頭兒不夠或是不好的都挑揀出去,還要晾曬······我爹總說,采藥賣藥做得是良心買賣,我家從不做那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事兒,你們干啥還要來騙我家……”
小丫頭不過十五六的年紀,說著說著干脆哭了起來。
栓子這才有些無奈起來,站在路中間,對著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滿街人的眼神兒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始亂終棄、拋妻棄女的惡事一樣。不錯的雅間兒,很快便端了茶水和點心上來。
栓子抬手丟了塊兒銀角子過去道:“多的賞你了。”
伙計接住銀角子·歡喜得眉開眼笑,連聲道謝地躬身退了出去。
云依見狀冷哼一聲,杏眼一翻,“果然是坑蒙拐騙得來的錢,花起來都不知道心疼。”
栓子笑瞇瞇地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云依面前,也不管她的態度·自個兒抿了口茶,然后道:“姑娘,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我今日不過初識,我自個兒清清白白賺來的錢,清清白白的花,有什么問題嗎?”
“你少抵賴,牙行的伙計都說了,那日到我家以次充好退貨的人就是你·我今個兒就是要討個公道。”云依認準了死理兒不肯罷休。
栓子看著云依滿臉的淚水,也對著這么個小姑娘也著實發不出什么脾氣來,只得耐著性子地說:“你若不信·我可以回家跟你爹娘當面對質,看看那日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云依聽著這話似乎有理,思索了片刻,便點頭應諾道:“好,那你跟我回家對質。”
栓子跟著云依一路往城北過去,越走路兩邊的房子越是老舊,看來她的家境果然算不得太好。又轉了兩條巷子,云依終于在一個門前停住了腳步,推門進去道:“爹,娘·你們快出來看看,那日坑了咱家貨的可是這個人?”
屋里聞聲出來兩個人,看著云依的年紀猜想,這二人最多也不過四十歲上下,看著卻是比祝永鑫和方氏還要老上許多,云老漢的腿腳似乎還有些不太靈便·手里拄著拐杖還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道:“伊兒,我早跟你說,別去找了,你偏生不聽,咱們這樣的人家,沒錢沒權沒勢力的,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爹,你別管那么多,你就來看看是不是這個人。”云依著急地扯著栓子上前。
“老人家您好啊!”栓子笑瞇瞇地打了個招呼。
云老漢瞇起眼睛對栓子掃了一眼就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差遠了!那幾個人都是壯實的大漢,說話也不是中原的口音,你別去街上瞎轉了,就算讓你碰到你也不是對手,更何況人家也未必還在這里了。”神色十分無奈說勸道,“都是我和你娘太信人了,以后我們會加小心的,這回就算了吧,只當是花錢買個教訓。”
云依還有些忿忿,聲音里帶著哭腔地說:“爹,那些草藥是你辛苦那么久采的,我……”
云依娘上前拍拍云依的后背道:“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兒,讓客人看笑話。”說罷轉頭對栓子道:“我家丫頭被慣壞了,性子太潑辣,不過本性不壞,請不要見怪,若是不嫌棄便進來喝杯茶再走。”
栓子無視云依的眼色,抬腳跟著云依娘進屋,還問道:“大娘,你們那日被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云依急得不行,你們說出來我沒準兒能幫得上忙。”
兩個老人嘴上雖然說著算了,心里到底還是有些放不下的,如今有個人可以說道說道,不管有沒有用,就你一句我一句,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個遍。
栓子還沒聽完心下就已了然,走南闖北這些年,這種上不太的臺面的騙局也見過不少,一般都是幾個魁梧大漢同伙,以次充好的回去退貨,若對方不細查也就罷了,若對方發現了便仗著自己這邊人多,威脅恐嚇無所不用其極。
“這樣的騙局各處都時有發生,即便你們當時發現了貨有問題,那么幾個大漢往前一圍,你們是要保錢還是保命?”栓子這話明著是對老兩口說,實則是在點醒云依,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無法避免的,就不要再繼續糾結了。
看著對面坐著的兩位老人,栓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祝永鑫和方氏,若是自家的日子沒有越過越好的話,自己的爹娘估計也該是這樣,未老先衰,每日為了討生活累彎了腰、累垮了身子,還要到處受人欺凌。
想到這兒,栓子忍不住說:“叔,嬸兒,你們若是能信得過我,我幫你們把東西討回來怎么樣?”
“這······”云老漢聞言跟云依娘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栓子的話可信不可信,但是轉念一想,左右自家也沒什么值得讓人騙讓人惦記的東西,便點頭道,“這位小哥兒古道熱腸,小老兒跟全家都感激不盡。不過聽小哥兒的口音也是外鄉人,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你的一番心意我們領了,但凡事也要量力而行才好。”
栓子看得出這戶人家本性老實,越發想幫一幫忙,笑著道:“放心吧,那個牙行的掌柜我認得,我心里有數,不過還得請云依姑娘配合一下,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
云依聞言挑眉道:“只要能給我家討回個公道,配合你自然是應該的,只是……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在說大話?”
栓子聞言問道:“你家這回大概損失了多少錢?”
云依在心里略一掐算道:“少說也有十七八兩銀子。”
“那好,我把這個押給你,若是不能給你家討回公道,這些就歸你了。”栓子從懷里掏出張銀票拍到云依面前。
云依定睛一看,竟是張五十兩的銀票。
“這可使不得,依兒你·……”云老漢忙過來攔。
云依卻一把將銀票疊好揣進懷里道:“左右我不會吃虧,那我就信你一回,走吧!”說罷一甩辮子就往外走去。
栓子對云家老兩口告辭后追了出去,一路上對云依交代了幾句等下如何配合,也不多加解釋,掏出懷表看了看時辰,便領著她往東升樓走
云依聽了栓子的要求之后沒表示反對,微垂著頭跟在他身后,看起來似乎神色如常,細看才能發現,細碎發辮下的耳尖泛著微紅。
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