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田喜地第一卷瑞雪兆豐年第二百一十七章廟會的異樣無名指的束縛
歡田喜地
第一卷瑞雪兆豐年第二百一十七章廟會的異樣
這邊兒正說著話,就看見博寧提著個精巧的燈一路跑過來,雙方一打照面就都愣住了,看著對方手里的燈,荷花先笑道:“好啊,原來第一讓你們得去了,我說呢!”
“我們三個人一起猜呢,你們也不賴啊,得了第二!”博榮笑著摸摸荷花的頭.看著總略帶寵溺的笑容,又想起齊錦棠的一番話,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可又心里也明白齊錦棠說得沒錯,自己不能把所有的擔子都往自己肩上扛,雖說自己十分樂意這樣做,但卻變相地剝奪了家中其他人對家族的責任感。若自己不這么逞強地管家管錢,也許茉莉也早就被磨礪得成熟穩重了,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帶著孩子氣,自己只顧著家里兩個小子的教育,卻沒有想到會對和大姐造成什么影響。
博榮見荷花看著自己呆呆地發愣,不由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問:“怎么了,不舒服?”
“沒事兒!”荷花搖搖頭,抬頭對博榮露出笑容道,“就有些餓了,咱們到前面去吃東西吧!”
五個人尋了個攤子各自點了吃食,荷花和齊錦棠都要了圓子,另外三個人要了餛燉,博寧把自己碗里的吃了一半兒,就硬說想嘗嘗圓子,跟荷花換了碗吃。
荷花知道他壓根兒就不愛吃煮圓子,這么說不過想讓自己把兩種都嘗嘗,一時間又有些怔住,盯著面前的餛飩發呆。
齊錦棠以為她不愛吃,剛想再幫她叫一碗圓子,卻見她面前的碗里蕩起兩朵細小的水花,激起層層漣漪,很快就消失不見。再去看荷花的面色,卻又見她面色如常,瞧不出半點兒端倪。
博寧吞了個圓子扭頭問:“荷花,餛飩好吃不?”
荷花忙舀了一個塞進嘴里,略有些含混地說:“好吃,不過沒有家里做得好吃。”
“羞羞!”博寧沖她刮著臉頰道,“還不如干脆說不如你做得好吃呢!”
本來應付的一句話,被博寧這么一說,荷花才想起平時包餛飩還當真都茉莉和自己做,不由伸手點了他的腦門一下:“就你嘴皮子利索,吃圓子別囫圇吞棗的,那東西黏米面做的,不好消化。”
孫建羽見她這樣,笑著扭頭對博榮道:“你家荷花還真像個小大人兒似的,一副小家長的模樣。”
荷花聽了這話心里一顫,頓時偷眼去看博榮的神色,見他神色雖然依舊如常,但那微微抽緊的眉頭卻還顯露出了些許的壓力,片刻后才回道:“荷花打小跟著家里從苦日子過來的,她從小就懂事,知道護著弟弟,如今我家都荷花在管賬,算得上個小當家了。”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了,若不大嫂如今有孕在身,娘不舍得讓大嫂操勞,這管家的事兒哪兒輪得到我?”荷花忙說,“娘讓我管賬也不過自個偷懶罷了,倒說得像我有多大本事似的,若讓我說,其實更應該讓大姐管管才好,以后嫁人了總要做管家娘子的。”
“就你大姐那性子,娘怕都管不得她。”博榮笑著搖搖頭。
荷花心里其實也明白這些,茉莉的脾氣也不知道到底隨了誰,好話不會好說,明明好心卻偏要擰著個勁兒地做事兒,這么想起來倒跟老祝頭那犟脾氣有幾分相像,想到這兒忽然計上心來,方氏管不住她,倒不如讓祝大姐幫著教導教導,祝大姐在祝家說話都十分有分量的,更何況她也的確很有些本事的。
想通了這件事兒,荷花頓時露出了幾分真心誠意的笑容,把碗里略有些涼了的幾個餛飩都一掃而空,面前立刻被放了一碗溫熱的茶,她抬頭對齊錦棠笑笑,雙手抱著茶碗,小口地喝著茶笑聽孫建羽亂侃,說什么小時候去京城過年,看京城的熱鬧,還有各國的使臣入朝,十五的燈會比這兒的要長出好幾條街,最大的花燈都有好幾間屋子那么大。
博寧聽得入神,更滿臉滿眼的驚奇,身子微微前傾著,好似恨不能現在就飛去京城看花燈和那些長得妖魔鬼怪的夷人。
直到天色晚了,博榮起身兒說要早點回去,明個兒還有早起,博寧這才意猶未盡地起身。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偷偷問荷花:“你說咱們以后有沒有機會去京城看看?聽建羽哥講得京城有那么多新奇的東西。”
荷花探身給他掖緊了滾松的被角,拍了兩下道:“只要你好好用功念書,以后就一定有機會去京城見識見識的,趕緊睡吧,明早還要趕廟會買東西呢!”
雖然頭一天的燈會上人已經很多,荷花早就做好了廟會上會很擁擠的心里準備,但第二天還讓她大開眼界,簡直比以前春運時候火車站還要熙攘,孫建羽解釋道:“越接近十五人就越多,等十五那日街上幾乎都只能人挨人的走路,都來的太早又有很多攤子沒擺出來,所以正月十二、十三還算比較合適的日子。”
沒想到古代也有這樣的節日經濟,倒也讓人不敢小覷,看著四周熱熱鬧鬧的叫嚷和交易,讓荷花都覺得心里癢癢似乎想買些什么。
孫建羽見慣了這樣的,招呼幾個人說:“咱們先去廟里拜佛,然后前面還有歌舞和祭祀,等回來的時候再買東西。”
五個人往東邊兒繼續走,漸漸攤販就逐漸少了,賣香燭的多了起來,看見路邊兒籠子里的鳥雀,荷花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孫建羽的時候,不由得看著那籠子露出了笑容。
孫建羽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后說:“以前年少輕狂啊!”
“噗!”荷花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么一句話,頓時笑得不行,大半個身子掛在博榮的胳膊上,都快直不起腰來了,半響才抬手指著孫建羽道,“也虧你說得出口。”
孫建羽卻眨眨眼睛,一本正經地道:“俗話說人不輕狂枉少年,誰沒有個荒唐的時候呢!”然后扭頭看齊錦棠,似乎在尋求支持,“錦棠你說吧?”
“得了,你可別把我跟你扯在一起,我看你分明因為這兒不你的地盤兒,不敢耍你的少爺脾氣罷了。”
齊錦棠笑道眉眼彎彎,像只逮住了笨兔子的小狐貍。
孫建羽咳了一聲,背著手做出個瀟灑狀,“大正月里的,不揭短兒不行啊?”
幾個人又一陣大笑,跟著人群一起往廟里走去,路兩邊賣各種香燭和護身符、佛珠的攤販漸多,都很熱情地拉著人兜售自己的東西,但看著孫建羽和齊錦棠的衣裳飾物都不是百姓用度,自然也不敢太往前湊。
這些人混跡于底層社會,別的大本事也許沒有,但看人的眼力卻都不凡的,看不出人也能看得出衣裳,那隨便一件兒衣裳,說不定都得值自家一年吃穿用度,所以誰敢上前,早都躲得遠遠的。
可偏生還就有那沒什么眼力見兒的,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兒,伸手一把抓在了孫建羽的衣擺上,可憐巴巴地抬頭道:“爺,買點兒香燭吧!”
人群中跑出來個挎著籃子身著孝服的少女,一把扯開那男孩兒,低聲斥道:“你亂跑什么,公子的一身你隨便能抓的?”
小男孩兒松開了手,但孫建羽那淺色的衣擺上已經留下了個黑漆漆的手印,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凈。
那少女頓時就愣住了,然后忽然雙膝落地跪在孫建羽的面前求道:“公子息怒,奴家的弟弟不懂事,冒犯了公子,若公子不介意,就讓奴家幫著公子把衣裳洗干凈再還給公子,孩子還小不怪他,都奴家沒有看管好。”
荷花看著那兩個人就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然后聽了這樣的話,不由更覺得有什么蹊蹺,可被弄臟衣服的孫建羽,她也不好意思插什么話。
倒齊錦棠開口說:“建羽,不過件兒衣裳罷了,看把人家姐弟嚇得,這衣裳污了你肯定也不肯再穿了,先尋個成衣鋪子我送你件兒就了。”
孫建羽原本一直看著少女擰眉不語,現在聽齊錦棠這么說,頓時展眉笑道:“你以為我是這么小氣的人不成?還用得著你給我買衣裳?你以為你在哄小孩兒呢?”說罷回頭對那姐弟道,“好了,用不著這么緊張,我又不吃人,你籃子里的香燭我買了,領著你弟弟回家去吧,這兒人多雜亂,帶著個孩子不方便。”那少女沒想到自己這么容易就能脫身,抬頭看了看孫建羽,又看了看其余幾個人,見他不似玩笑,已經把錢遞到了自己面前,忙起身兒把那籃子香燭交給荷花,又搖頭道:“公子不計較已經我們姐弟的福氣,哪兒敢再收公子的銀錢,奴家在此謝過公子了。”
那個少女領著小男孩兒離開,荷花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說不出到底哪里很怪異,卻見孫建羽朝身后比劃了一下,頓時兩個精壯的漢子就跟著那姐弟兩個去了。
難怪孫建羽平時出來玩兒家里也都由著他,原來各種的安保措施都在暗處的,荷花見狀不由悄悄吐了吐舌頭,心道這才是世家子弟的范兒吧?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扭頭去看齊錦棠,往他身后瞧了瞧,似乎在尋找有沒有隱藏在暗處的跟班兒。
齊錦棠看出她的小心思,捏著她的鼻子道:“你以為我也跟建羽那個紈绔子弟似的?我這么低調踏實的人,從不在外面惹生非的,哪里用得著有人跟著我。他打小就在外面惹禍,所以他家里才派人一直跟著他的。”
“原來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官家子弟,出門就有高手暗中保護的呢!”荷花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那怕得皇親貴胄的檔次才有這樣的吧,我們不過生家境稍微好些罷了,若不是建羽以往鬧得太兇,他家也不會這么放心不下。”齊錦棠嘴上這么說著,但卻在荷花看不到的地方,向孫建羽投去了個擔憂的眼神。
孫建羽沒理睬齊錦棠對自己的評價,面色有些嚴肅,對齊錦棠輕輕搖搖頭,然后從荷花手里接過那香燭的籃子,也不翻看,就隨手遞給了身后正走過來的一個人,那人也絲毫不漏聲色地接過籃子便走遠了。
荷花被這一系列的事兒弄得有點兒發暈,正想開口說什么,就被齊錦棠推著往前走道:“行了,先找地方給建羽換衣服吧,他那么挑剔的人,看著衣擺上有個手印兒看到嘔死了。”
孫建羽沒說話,跟著齊錦棠進了一家成衣鋪,大致量了尺寸,買了件兒錦袍,把原本的換掉,從后頭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荷花進了鋪子就一直在摸著下巴不知道想什么,見孫建羽換了衣裳出來,忽然道:“剛才那事兒不對,那兩個人肯定不姐弟倆。”
博寧便問:“人家都說了姐弟,你怎么知道不?”
“哪兒有姐姐穿孝服弟弟卻不穿的道理。”荷花擰眉道,“我就說剛才就覺得古古怪怪的,原來就這兒不對勁兒!”
博寧聽了這話也恍然大悟,荷花卻看著孫建羽三個人道:“其實你們早瞧出來了吧?”
博榮點點頭說:“建羽會處置的,你們用不著擔心,也許人家說的弟弟是表弟或什么的,未必就都要一起戴孝,走吧,咱們去逛廟會。”
雖然話這樣說,但出了成衣鋪幾個人的情緒還有些低沉,連博寧都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離著老遠就看見了高大的廟門,但卻被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荷花奇怪地問前頭怎么回事,齊錦棠給她解釋道:“那廟門上雕著兩個石雕,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說法,說男左女右,進廟門的時候摸一下,能保一年身體康健,不知怎么的就傳開了,十里八鄉的人都趕在正月里來趕廟會來摸那石雕。”
“雕得什么東西啊?”荷花瞇著眼睛也看不清楚,只能瞧著有人跳起來去摸那廟門上面的位置。
“這么幾百年的摸下來,早都被摸得只剩下個石頭疙瘩了,誰也說不出當初到底個什么東西了,所以眾說紛紜的。有人說的龍頭鳳首,也有人說藥神菩薩和藥神奶奶,也有說兩個蟠桃,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了。”
跟著眾人挪著小碎步,好不容易到了廟門下,博榮抱起荷花先摸了右邊的石頭,孫建羽也扛起了博寧讓他摸了左邊的,然后他們三個也各自跳起來摸了一下,這才往里面走,整個廟依著山勢修建的,一路向上的臺階,路邊不時能看到跪拜的人,一階一跪,滿面虔誠地向上而去。廟里雖然人多,但早已沒有山腳處的喧囂,所有人都凝神斂氣,除了廟里傳來的誦經和木魚聲,就只能聽到腳步聲和衣裳的摩擦聲,抬頭往上看去,山寺整個沐浴在陽光中,半山腰處煙霧繚繞,不知云還香燭的煙氣,倒給整個寺廟增添了幾分仙氣,像隱在云端,加上那凝心靜神的誦經,更平添了幾分莊嚴肅穆,連荷花這樣并不虔誠的人,都生出了幾分敬畏和平和之心。
孫建羽看樣子當真的虔誠,進了廟門之后連神色都一瞬間收斂了起來,倒從沒見過他這般嚴肅的,跟在他身后穿過了幾處殿堂,先在主殿的門口焚香叩拜,最后跟在人群的后面進主殿跪誦祈福。他一出手就捐了五十兩的香油錢,旁邊立刻有小僧過來,引著幾個人朝后面的禪房走去,還不忘介紹道:“這幾日有位施主在做水陸道場,今日最后一日,施主來的實巧,不如到后面禪室稍作歇息,晌午后我寺主持方丈會親自出面賜福,幾位施主也可以看看否有緣。”
荷花也不懂這水陸道場到底什么東西,只見那孫建羽道:“既然主持親自賜福,哪里有不等的道理,有勞小師傅中午幫我們準備齋飯。”
“阿彌陀佛,這應該的,佛渡有緣人,施主休要多禮。”那小僧將五個人引到禪房就轉身離開。
荷花心道,所謂的有緣人就有錢人吧?原本在進來時候生出的幾分敬畏之心頓時也消散了,不過她也沒傻到把這些表現在臉上,跟著進了禪房休息,順手拿了卷佛經故事翻看,孫建羽也隨意撿了本書翻,可明顯看出來他的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似乎總掃向禪房的木門。
荷花知道他肯定惦記那對姐弟的事兒,其實她自己也很好奇,而且俗話說事反常即為妖,總還弄個清楚讓人安心。
不多時果然有人來輕聲叩門,孫建羽也沒叫人進屋,自己起身兒出去了片刻又回來了,神色已經輕快了許多,對屋里幾個人解釋道:“那丫頭跟男孩兒兩家鄰居,男孩兒沖出來的時候,他父母沒敢上前,那丫頭怕我責罰那孩子,只好沖出來護著。”
齊錦棠聞言說:“倒個好心的。”
孫建羽也點點頭說:“我讓手下給她送了些銀錢去,算作買她的香燭錢。”
荷花這會兒放下心來,對孫建羽道:“跟著你這位大少爺出來,可真容易讓人草木皆兵啊!”
孫建羽只淡淡地一笑,很意外地沒有反唇相譏。
荷花以為在廟里的緣故,倒也沒往心里去,只繼續去看她的佛經故事。結果她這邊剛靜下心來,孫建羽忽然開口問她:“荷花,把蘑菇房搬到城里好不好?”
荷花一聽這話頓時警覺,飛快地回頭問:“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沒什么,就覺得大老遠地運來運去很麻煩,再加上那蘑菇也不容易存放,每次都要人提前訂了等到貨再賣,總歸不長久之計。”孫建羽可能沒想到荷花這么大的反應,伸手摸摸鼻子說,“所以我覺得你們若能搬到城里來,以后大家都方便不?”
雖然覺得孫建羽前面說得的確有些道理,但后面說得就讓人不敢茍同了,自家田地和房屋都在鄉下,而且不管到城里來租房還買房,都不是一筆小的開銷,哪里就如他說得那么方便容易了,不過她也不好直接拒絕,所以就避重就輕地說:“今年反正也這樣了,就算現在去城里找房什么的,等都收拾出來,再種出蘑菇也已經都要春暖花開了,到時候也沒什么稀罕可賣了。而且到城里去也不件小事,我哪兒就能就這么應了你,等回去跟家里商議了再說吧。”
孫建羽點點頭,“我問的太唐突了,不過如果你們搬到城里來種蘑菇,我家肯定能給你們提供地方的,這點你倒不用擔心。”
荷花心道,這樣我才更擔心呢好不好,難道以后要把我家都變成孫家的附屬不成?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會說出口,面上也不動聲色,只微笑著點點頭道:“我回家會跟爹娘商議的,以后建羽哥有什么事兒也可以直接跟我哥說。”
孫建羽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抬頭看了看博榮,最終還沒說什么,只沖著荷花點點頭。
荷花覺得他的樣子很奇怪,但還不等開口問他,就有人敲門說來送齋飯,雖然都素食,但倒弄得精致,還都冒著熱氣,聞起來也很勾人食欲,她心道,果然有錢好辦事,捐了那么一大筆的香火錢,自然服務不能太差的。
幾個人吃過飯,門口候著的僧人就招呼了幾個小沙彌進來收拾碗盤,然后躬身道:“幾位施主,請跟著貧僧移步大廳,主持大師馬上就要出來了。”
出門后荷花才發現,雖然外面十分安靜,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聚集了好幾百人,都十分虔誠地跪坐在蒲團上,等著主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