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騎士堂的臨時總部:陰無法的房間中。
陰無天頭上纏滿了繃帶,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端了一盆水,為自己的哥哥洗腳。熱水騰騰冒著熱氣。
細致的洗完,用一塊干凈的毛巾擦干凈,然后將陰無法的腳捧起來,輕輕放到床上,然后從上往下,開始為陰無法按摩下半身。
“罷了,不用費勁了。”陰無法冊著眼睛,失落的道:“廢了就是廢了口我能感覺得到,雖然外面的肌肉并沒有什么異樣,但里面的經脈已經壞死了。”
陰無天不答,只是悶聲不響的運功,為兄長疏通血脈。
“打傷你的人……咱們惹不起?”陰無法突然睜開眼睛,看著陰無天的臉,陰沉的問道。
陰無天還是一聲不吭。陰無法就嘆了口氣,喃喃地道:“今天去看過孔二哥么?”
“看過了。”陰無天吸了口氣,沙啞地道:“二哥現在應該很安逸,也很快樂。”
“嘿嘿……”陰無法慘笑一聲,悠悠的道:“孔傷心這個混蛋,他倒是輕松了,閉上眼睛啥也不管了,嘿嘿……”
他出神地看著面前不遠的墻壁,良久,低沉地道:“將來地下相見,我一定要找他好好的打一場……他拼了他的命,救出來了我這樣的一個殘疾……呵呵,最后一句話竟然是……”
他出神的停下語聲,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當初孔傷心那一聲慘烈的大吼:“莫要讓我死不瞑目!”
似乎又看到了孔傷心在千軍萬馬之中拼命廝殺,左沖右突。
“莫要讓我死不瞑目!”陰無法終于喃喃的說了出來,茫然地道:“無天……若是將來有一天……你,切莫讓我死不瞑目。”
“哥哥!……”陰無天霍然抬頭:“你在胡說八道一些什么!”
“當初你我兄弟二人,縱橫下三天,殺人越貨;瀟灑自如!到后來收人銀錢,取人首級:千軍萬馬之中,疏忽而來,疏忽而去;一擊出手,就是血飛命殘……到后來,救了孔二哥;三個人笑傲江湖;雖然世人都說我們是惡魔,可那段日子,卻是我們兄弟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日子。”
陰無法沉沉的笑著,眼中露出回憶的色彩,道:“……到后來,第五相爺找到我們,成立金馬騎士堂,許以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終于擺脫了山林;為兄并沒有想要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不求光宗耀祖,但卻想著……后世子孫,總不能也如我們一般草莽一生吧?”
他的眼中滿是悲涼,道:“都說我們是王座高手,可誰知道,我們沒什么見識?就連識字……還是抓了一個老家伙逼著教的;別人說的話不說明白,我們就聽不懂;哪怕是罵我們……嘿嘿,難道我們的后世子孫,也要這樣么?所以我才答應了第五相爺的邀請……”
“我并不是為了這超卓的地位啊。
”陰無法凄慘的笑著:“自從來到中州,金馬騎士堂越來越大,每一次出手,也都是成功的,在第五相爺的運籌帷幄之下,幾乎就是戰無不勝,成了下三天黑暗世界的王者……”
“可是我們不快樂!原本我們兄弟三人每一天都在一起吃飯、喝酒;但自從錦衣玉食以來,竟然三人湊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寥寥可數!”
“去年……孔二哥竟然戰死!”陰無法長長吸氣,聲音愈發嘶啞:“從今往后,兄弟三人同坐一桌喝酒的日子……再也沒有啦。”
陰無天一直沒說話,一直沉默的為陰無法按摩著,但臉色越來越悲傷。
“再也沒有那樣的日子啦……”陰無法無意識的笑著,突然流下兩滴熱淚,怔仲的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當初并入金馬騎士堂的決定……是我,將孔二哥拉進了金馬騎士堂,而孔二哥最終還是為了我,戰死!”
房間里頓時死一般的寂靜下來。只有兄弟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是粗重。
陰無法兩眼直直地看著虛空中,突然輕聲道:“小弟,我想喝點酒。”
陰無天卻不答;更加沒有去拿酒,卻是自言自語的道:“哥哥,你知道么?當我被那人踩住胸口一下一下打耳光的時候……我就想,自斷心脈而死……”
“可我最終還是沒死。我不呃…”陰無天閉上眼睛,眼淚滾滾而落:“我不怕死,可我怕羞辱。那種羞辱……若是”若是哥哥你的身體完好,哪怕那羞辱只有那天的一半,我也早就死了。”
“可我想到……二哥死了;若是我再死了:你這身體……怎么辦呢?”陰無天嘶啞地道:“第五相爺總不可能養你一輩子的……”
陰無法臉色陰陰沉郁,目中光芒閃動,帶著一種渴望,道:“小弟,等滅了鐵云,殺了楚閻王……我們就帶著二哥的骨灰回到山上去,回到我們來的地方,這一輩子都不出來了,好不好?”
“回到我們來的地方……這一輩子都不出來了……”陰無天喃喃的重復了一句,眼中發出明亮的色彩,重重的道:“好!”
兄弟兩人都不說話了,一個躺著,一個坐著,都停止了一切動作,靜靜地出神。原本陰冷桀驁的臉上,都隱隱的露出一股期望,似乎那想象中的生活,已經在眼前……
房中的氣氛氤氳飄渺了起和…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陰無天從窗子里往外一看,只見景夢魂正快步走來,一臉的振奮之色。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背負著雙手,悠然漫步的年輕人。似乎正在這金馬騎士堂的臨時總部游玩一般……
陰無天頓時感到了面熟,等走近了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陰無法見他臉色不對,不由問道:“怎么了?”
“是……景大哥回來了。”陰無天咽了口唾沫。
“四弟!四弟!”景夢魂一步沖進了房中,道:“四弟,你陪著這位夜公子去我的私人珍藏之處看看,若是夜公子有什么需要:一概拿走無妨。”
“你的…私人珍藏?”陰無天剛想說一句‘你那里有什么私人珍藏之處?只有一個我們共同的藏寶之地而已。”卻見景夢魂連續的向著自己使眼色,表情焦急。
“好!”陰無天頓時回過神來,一口答應。
“嗯,您盡力的招呼好夜公子,但有所需,不必通過我。”景夢魂很有魄力的一揮手,道:“我拿點東西立即回去,相爺還在等著我。”
說到這里時,楚陽才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陰無天頓時老臉一紅,想起自己那天的丟人樣子,很有些憋屈的往前施禮:“原來是恩公。”
“陰四王座不必客氣。”楚陽笑吟吟的看著他,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我,親切的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四王座,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
陰無天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這時,景夢魂唯恐第五輕柔等得急了,急匆匆的跟楚陽打了個招呼,又向陰無天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陪好貴客,千萬不要讓貴客失望,這才急匆匆地走了。
床上的陰無法努力的直起身子,看著楚陽,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見了楚陽,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一種隱隱然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這張臉卻是的確沒有見過啊……
陰無法正在心中思慮;只見楚陽已經轉過頭看著自己,輕輕皺了皺眉頭,道:“這是?……”
“這是家兄,我嫡親的兄長。陰無法。”陰無天介紹到,突然心中一動,上前一步,眼中露出熱切之色,道:“夜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家兄受傷以來,下半身全無知覺,癱瘓在床。公子神通廣大,敢問…有什么辦法么?”
“受傷?”楚御座貌似很納悶的道:“什么傷這么嚴重?”
“中州太多的郎中,都沒有看出什么傷……”陰無天臉上露出憤憤之色,道:“只知道下半身的經脈不知為何,突然壞死……”
楚陽皺著眉頭,道:“哦……我看看。”
他當然知道為什么;因為陰無法受傷的時候,他就在身邊。可以說是罪魁禍首之一!現在讓他來診斷…那是絕對比所謂的神醫要準的多了……
裝模作樣的伸出兩根手指搭在陰無法腕脈,微微閉上眼睛,似乎在查看,在沉思。
陰無法和陰無天都充滿希冀的看在他的臉上,指望著這位神通廣大的夜公子能有辦法。
“自腰部以下,經脈斷碎,至大腿部……至于再往下的經脈雖然安然無恙,但失去了源頭,成為無根之水……已經無用。”楚陽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道:“這下手之人,心可夠狠的啊。”
陰無法陰無天都是心中一凜,道:“還請詳示。”
“是……無形劍氣!”楚陽神色沉重,道:“劍氣毒辣,將腰部經脈完全摧呃…此傷,無藥可救。”
“無形劍氣?無藥可救?”兩人同時失魂落魄。同時心中也疑惑起來:什么時候……竟然受了無形劍氣?
“而且這無形劍氣……乃是在全無防備的時候被人下手。”楚陽臉上也露出百思不得其解之色:“陰王座,以你的王座修為,怎么會全無知覺?唯有在全無抗拒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完全崩壞的情況……而最奇怪的是,你居然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陰無法陰無天兄弟兩人同時臉色大變!兩人對望一眼,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懷疑和憤恨!
既然如此,就絕不是在混戰之中受傷!
能有這種機會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程云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