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掠奪者

第十四章 開始

一夢成神

,最后更新:20111183:02:45

第二卷好人or壞蛋

(好吧,現在我承認第二卷寫的實在不好。我重寫了,還是圍繞異能的話題來進行,風格繼續統一。再次的,我承認我高估了讀者的耐心,高估了我的三級跳遠距離。

所以,接下來的,大家看到的是全新的第二卷。吧。有一件書評區里吼。)

潮水般的騎兵洶涌而來,他們揮舞著手里的彎刀,行動迅速而果敢,根本不會因為鐵蹄下面的是一個士兵還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而遲疑。

刀鋒如煙花閃過,恰如生命剎那間的凄美。鮮血飛濺,映紅了騎兵們的臉龐,那么年輕,那么猙獰,那么興奮,那么,……熱烈……

楊笑笑站在城樓上,回首看看身后的街道,向晚的青石路面,沒有斜陽夕照的安寧。突如其來的屠殺,驚動了一城的安詳。

年輕的丈夫,不顧妻和子哀怨的挽留,順手抄起一個可以稱之為武器的東西,不管是木棍還是鐵拴。他們義無反顧地沖向了城門的方向,在城門前面,敵人已經逼近。

他們明知道自己的前行,不過是螳臂擋車的徒勞無功,可是,當身后有成千上萬的老幼婦孺哭喊著逃向另一個方向時,他們沒有選擇,沒得選擇。他們只能用自己如煙花般短促的一死,去爭取哪怕多一秒的生機。

一個老人的摔倒在了地上,他的衣襟被沉重的駝車壓住,動彈不得。楊笑笑看見他的時候,那老人也正好看到了他的目光。老人混濁的眼睛,突然如看見了神明一般激烈,那里面完全是絕處逢生的喜悅,完全是對千百年來始終不變的信仰的堅持。

可是,這雙眼光還沒來得及暗淡,更明亮的一縷刀光閃過,那具白發蒼蒼的頭顱就好像原本就是孤孤單單的一樣,離開了那佝僂的身軀,滴溜溜的滾到了解到的那一邊。

街道的那一邊,一個彪悍的騎士揚起手中的長刀,準確地一個弧線,劃開了一個年輕婦人的衣衫,從后背上露出白皙得耀眼的肌膚。那個騎士沒有停留,策馬踏過了一個還是蹣跚學步年紀的孩子的身軀,然后揚聲長笑,調回馬頭應向那婦人,一把撕掉了那婦人還在拼命捂著的衣衫,另一只手將她抄到了馬上。

城池的上空,到處都是圓圓的屋頂,每一個圓圓的屋頂上,都升起了濃黑的煙霧。就在幾乎是一個剎那那么短暫的時間里面,一個城池陷落,一個城池的生命如時光流逝。哭喊聲就像訓練有素一般戛然而止,血液匯聚成溪流,靜靜地流淌,就仿佛千百年來,這里的水流都是紅色的一樣。

楊笑笑感覺自己的手指甲都已經深深地掐進了自己的手掌,他雙目圓睜,眼眶有一種撕裂的疼痛。可是,他無能為力!

是的,他無能為力。

他可以揚起一陣龍卷風,吹散蒙古鐵騎鐵桶般的陣形;他可以在早春二月呼喚出電閃雷鳴,讓天地瞬間歸于無邊的黑暗,讓蒙古人在黑暗中迷失刀鋒所向;他甚至可以化身超級戰士,用最現代的熱兵器撲滅那些冷冷的刀光……

可是,他無能為力。

楊笑笑知道這是一個夢,這個夢的緣起,是因為自己連日來為了《西行的回歸》閱讀那一段史料造成的。可是,即便是在夢中,楊笑笑也不敢放肆,因為,他害怕。

自從在呼家樓工商局門口,楊笑笑為了挽回那個車輪下孩子的生命開始,楊笑笑已經不敢在夢中放肆。

因為,楊笑笑不能確認,對于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夢中貿然行事,會給后來的歷史帶來何種程度的改變。他已經確信,呼家樓的事件,那是冥冥中真正的神對自己的一個警告,警告自己,如果濫用上天對自己的恩惠,那么,危及的,只會使更多的生命,帶來的,只會是更加殘酷的結果。

所以,楊笑笑唯一能做的,只能幻化出一匹潔白的駿馬。楊笑笑坐在馬背上,那匹駿馬前蹄高高揚起,在所有蒙古騎士驚駭的目光中,楊笑笑的身后亮起一道眩目的電光,撕裂長空。

楊笑笑聲嘶力竭的高喊:“我不能做什么,可是并不意味著歷史就不記得你們做了什么!很多年以后,你們會被你們的后代審判,為了你們毀滅的文明,為了你們屠戮的生命。你們要記住,你們的靈魂將永遠不得安息,你們將永遠回不到生育你們的那些草場馬肥的原野,你們將注定被放逐!”

一道白光閃過,楊笑笑縱馬踏入了城墻外面,在所有充滿恐懼的目光中,他踏著空虛而行,一騎絕塵,消失在了漫無邊際的夜色之中。

這一夜的蒙古騎士,他們沒有人聽懂了楊笑笑說的那種陌生的語言,可是,他們卻無一不感到頭皮發緊。騎士們甚至忘了享受他們馬背上馱著的戰利品,那些戰利品,每一雙或黑或藍或棕的眼珠,都無望的望著白馬去處,連嘆息都沒有一聲。

這一夜之后,蒙古鐵騎的鐵蹄依然強健,當他們用蹄聲震懾整個歐亞大陸的時候,會有幾個人會記得,曾經在一個邊陲的小鎮,曾經有一個如神明般的形象,曾經為他們的命運寫下了最后的批注?

四月的北京午夜,夜涼如水。

楊笑笑胡亂披了一件衣服,起床坐到了窗邊。落地玻璃窗的窗臺上,靜靜地放著一大杯水,剔透的玻璃杯中,水光蕩漾著夜色中燈火,迷離而絢爛。

楊笑笑靜靜的端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后他常常的吐出一口氣,似乎想借此突出新里面所有的郁悶。

有多長時間了?三天,還是一周,或者更長?每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這樣的噩夢都會不期而至,將楊笑笑拉入萬劫不復的悲哀之中。

白天,楊笑笑要面對蒼穹已經開始蒸蒸日上的業務,在那時,他是如新星般耀眼的楊總,他是一個以新丁的身份異軍突起的界紅人。除了要處理諸如大夢集團單眼按這樣的案子,還要接待絡繹不絕前來拜訪的新晉客戶。

許驚秋作為一個資深的客戶經理,在一開始的時候還興奮異常,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從踏入行業開始,從來沒有在客戶面前這么揚眉吐氣過”,可是,當面對客戶真正絡繹不絕,而蒼穹只有這幾條槍的現狀時,連李迪婭、楊笑笑都不得不出馬,來挽拒更多地尋求合作的可能。

可是,每到夜晚,每到楊笑笑回到自己的蝸居,每當他閉上自己的雙眼陷入沉睡,這一個噩夢就悄然降臨,燃燒著楊笑笑的神經,讓他看見世間最殘酷的東西,讓他在有力量去挽救時無能為力。

好些次,楊笑笑甚至都覺得自己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幾乎就不能控制自己,幾乎就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當他從控制力還在的夢中醒來,卻更加后悔。

這究竟是一次警告,還是一次歷練?楊笑笑不清楚。他反復的回憶自己在梵蒂岡、在日內瓦、在紐約和洛杉磯的每一個夢,想確認每一個夢境都確實是在當時的日期之后或者同時發生的。但他不能確定。

或許,自己已經將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某些生命推向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了吧?

楊笑笑看著滿城的燈火,想象著在某個燈影憧憧下,有一個無辜的生命,因為自己的夢,已經走向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他滿心的哀傷,不能自已。

在猶豫了好久之后,似乎,每一個午夜醒來,他都有這樣的猶疑。他終于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可是,該撥給誰呢?誰會有興趣來聽自己的這些心事,誰會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還是正常的呢?

楊笑笑漫無目的的翻閱著手機上的名單,一個個名字掠過,一個個人被pass,終于,她停下了指尖的搜索,停下了指尖的憂郁。按下了撥出鍵。這時候,已經是午夜兩點多,楊笑笑竟沒有注意到,夜已經很深了。

“溫董,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見個面?”楊笑笑在電話那邊的聲音響起時,急促地說,似乎,他很怕聽見對方從睡夢中醒來的那種慵懶的聲音,似乎,有某個什么東西正在擠壓著他,讓他必須在對方拒絕之前,說完這一句話。

“好吧,你在哪里?”溫柔的聲音聽起來還像白天那么干凈,楊笑笑松了口氣。

“我在家。要不,我們約個地方?”

“不用了,我來找你吧!”

在楊笑笑說完地址以后,溫柔補充了一句:“把家里收拾干凈點,別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楊笑笑收起電話,看著公寓里一塵不染的樣子,苦笑了一下。

他光腳走到廚房的冰箱旁,看了看冰箱里面,發現自己過的真是一種健康的生活:冰箱里,除了果汁,連一滴帶酒精的飲料都沒有。

為什么是溫柔,而不是李迪婭?

楊笑笑在等待溫柔到來的時候,這么問自己。

按理說,李迪婭,這個自己一直在傾慕著的女子,應該是更適合自己說說心事的人才對。這些日子以來,和李迪婭在蒼穹的朝夕相處,兩個人之間已經增加了很多的默契。

李迪婭這個曾經浪跡天涯的臺灣女子,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蒼穹的一切。她不僅和地下室那兩個電腦制作高手成了朋友,用她的經驗告訴他們什么是需要的,什么是累贅的表現形式,而且在驚嘆他們的能力的同時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對于二樓創意研究會的那四個老家伙,李迪婭也展現出了她過人的創意天分,并且將他們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甚至比老趙還安排得好。

即便是曾經誤以為新任老板娘是妮基辛迪芮娜的吳玫玫吳媽,也贊不絕口的夸獎李迪婭的秀外慧中。當然,她夸獎的前提,是首先認定李迪婭是楊總的又一個情人或者其他。

可是,楊笑笑反而不想對李迪婭說任何關于自己夢境的事情。是不是,自己還有些希望,希望將來終有一天,自己會過上一個普通人的正常生活,那時候,所有的絢爛都會歸于平淡,而和自己同享平淡的人間快樂的那個人,就是李迪婭?

至于溫柔,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曾經目睹過呼家樓的那一幕,自己便可以信任她,可以和她分享這么的秘密嗎?還是,自己已經認定了溫柔的神經起碼足夠堅強,堅強得可以承受自己這樣的怪胎?

于是,楊笑笑從3月13日的美國股市開始講起,從自己對李迪婭一片癡心的關愛開始講起。

開始的時候,楊笑笑不停的喝水,似乎每一個單詞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口腔中的唾沫。當他說起梵蒂岡廣場上自己的英姿颯爽時,當他說起自己戲弄斯皮爾伯格的酣暢淋漓時,他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語速,越講越快,越講越不能自拔的需要一氣呵成。

“我真的想為他們做些什么!當我看見那個老人那么期待的看著我,而我卻無能為力的時候,當我看到我在他臨死前的一瞬,還無情的將他一輩子的信仰無情的擊碎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比那個騎士還要殘忍,還要冷血。”

溫柔一直沒有說話,既沒有表現出她的果斷堅強,也沒有展露她的囂張狂放,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楊笑笑的故事,一言不發。

“我是不是個壞蛋?或者,我是個瘋子?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能力,為什么我有了這樣的能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無辜的生命在我眼前流逝?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愿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東西,即使,到今天我還是一個忙碌而一事無成的客戶經理,即使,我永遠都得不到李迪婭的歡心。”

楊笑笑揪著自己的黑發,將整個身子都埋在了自己的懷里。

“我說,你這里怎么連一瓶酒都沒有?”溫柔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冰箱旁邊,她神色靜靜的,好像楊笑笑是大夢影業的一個編劇,剛剛在午夜構思了一個不怎樣的故事大綱。

“幸好,我老人家還有幾個賣酒的朋友。”溫柔說完就開始打電話,一連串的電話之后,她坐回到楊笑笑前面的沙發上,伸了個懶腰。“這樣的夜晚,沒有美酒,怎么算得上知己之間的談心!”

楊笑笑目瞪口呆,回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五點了!這個囂張的家伙,竟然還叫她的朋友送酒過來,而且,聽上去還不止一種酒,聽上去的分量,似乎是足夠把七八個人都喝到不省人事。

“在品嘗我老人家秘而不宣的調酒技藝之前,先放下你那些夢里的悲喜,放電音樂來聽聽。”

溫柔的行為,就像她才是這個公寓的主人,而楊笑笑是在午夜進入她香閨的客人。她從墻上架上一通翻騰,然后自言自語道:“嗯,或許這個比較適合目前的情調吧!”

這是一張老唱片,溫柔比劃著遙控器,選中了她精心挑選的歌曲,然后,在一聲低沉的獨白“Letmebe誘rhero”之后,細碎的吉他聲中,一個癡情的男聲響了起來。

“Wouldudance,ifIaskutodance”這是Enrique.Iglesias的一首情歌《英雄》。楊笑笑自然是聽過這首歌的,不僅聽過這首歌,他曾經還非常喜歡過這首歌。

楊笑笑喜歡這首歌里面的那種情緒,那個男子在反復的問著他的戀人,“如果你在奔跑,會不會回頭看看我?如果你看見我在哭泣,你會不會也哭泣?如果我用手指輕觸你的雙唇,你會不會顫抖?如果你在微笑,哦請你一定要讓我分享你的歡樂……”

當歌聲進入副歌,楊笑笑似乎已經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苦惱,而陷入了音樂的魔力之中。

“我能夠做你的英雄,我能夠用親吻抹去一切創痛,我會一直默默站在你的身邊,直到生命不復存在。”

“你聽聽,有多少人愿意做一個英雄,哪怕只是屬于某個人的英雄!”當歌聲被無數遍的播放,溫柔調制了一杯晶瑩透透的酒。連酒杯都是溫柔的朋友送來的,當然,溫柔沒忘記告訴楊笑笑,這些東西的成本,最終都是會被大夢集團從蒼穹的代理費中扣除的。

楊笑笑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發現入口的酒很醇厚,一點都沒有那些原料看起來的辛辣感覺。入口有些苦,在舌頭的前端。可是,當酒進入到快到咽喉的地方時,那種苦澀已經變成了甘甜。

冰涼的感覺進入到胃里,又立即成為了一團火,熱烈的灼燒胃部,一股熱氣騰的從胃部開始,竄向全身上下,竄向甚至每一個指頭的末梢。這是一股熱列的情緒,帶動了整個人的神經開始興奮,就像開始了不能抑制的沖動。

“這酒,好奇怪!”楊笑笑雖說不是個好酒之徒,但因為做客戶工作的關系,也喝過不少品種的酒。他覺得溫柔調制的酒很明顯是自己沒有經歷過的。

“好喝嗎?這是我老人家跟著這首歌即興調制的哦,就叫做“‘hero’吧!”溫柔得意的說,她看著楊笑笑若有所思的樣子,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我剛接手大夢集團的時候,集團里有很多老人,他們都是跟著我祖父、我父親在商場上拼殺多年,一路走過來的老人。當時,市場環境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集團的老人們卻大多數都死守著當年令他們成功的教條,決不撒手。”

楊笑笑舉杯和溫柔碰了一下,表示理解。

“沒辦法,公司要,好幾十萬員工要過更好的日子。我多次與他們溝通不果以后,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清除出了集團,給他們錢讓他們回家養老。當時啊,幾乎所有的人,都說我冷血無情,是個會把公司帶進無底深淵的敗家女!”

楊笑笑有些理解溫柔的意思,那就是一切以大局為重。可是,這些道理似乎和自己的苦惱沒什么關系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溫柔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隨即又喝下了一大口。酒精燃紅了她的雙頰,她的聲音也高了一些。“什么是英雄?秦始皇統一六國,結束了割據,把中國帶到了統一的度量衡上,他是不是個英雄?都說他焚書坑儒,毀滅文明傳承,可是,如果他不那么做,不帶給統一的中國一個統一的信仰,當時的中國,會不會在他死后不久又成了諸侯割據?”

楊笑笑沒有回答,他只是不停的喝著手里的英雄,聽溫柔喝英雄論英雄。

“英雄有很多種,但他們身上,最起碼都有一個特質是一樣的。那就是當事情來到眼前,他們絕對不會退縮!他們逆風而行,知難而上,憑借的是堅定的信念和一往無前的決心,不管會是什么樣的結局,不管后人如何評說,他們都要完成那些他們認為應該完成的事情。”

“上天,有時候會對某些人眷顧多一些,給他們別人多一些的恩賜。但我想,上天并不是白白給他們這些的,給予越多,自然就會給他們更多的責任,更多的考驗。”

看楊笑笑若有所思的樣子,溫柔忍不住提醒他:“你挽救了美國股市,遲滯了經濟危機,挽救了妮基.辛迪芮娜,甚至給大夢集團創造了新的機會……這些,是你利用上天給予你的天賦才能做到的。我想,上天并不是像因此看你愁眉苦臉,一籌莫展的樣子。笑笑,我覺得,夢中的蒙古鐵騎,應該是給你一個啟示,而不是一個警告。去做你自己認為該做的,只要你出發點正確,結果,自然就不會太差。”

“至于那些物議什么的,別人怎么看你很重要嗎?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做你自己的英雄,或者做少數幾個人的英雄,我看至少比什么都不作要強!”

“做你自己的英雄”。楊笑笑反復在心中揣摩著這句話的含義。是啊,自己雖然不是一個完人,但起碼是一個好人。最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樣的手段,去達到自己最終的目的,那樣的行為,對自己來說才是重要的吧。

溫柔在楊笑笑陷入思考狀的時候,起身去臥室抱出了一床被子放在沙發上。她鉆進被子,利落的扔出了自己的外衣。

“我老人家決定征用你的沙發了。記住,不管在什么時候,這個沙發是我的,這是你作為對我老人家今晚的至理名言的回報,絕對不可以給別人再睡!”

她揚手關掉了音響,在轉身面向墻壁前,扔下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讓你的這個問題,從我嘴里被別的人知道,記住,永遠不要在夢中接近我!”

這才是溫柔啊,一個狂野與知織的復雜女子。

附歌詞:

Would.誘.dance,

Would.誘.乳n,

if.誘.saw.me.crying

And.would.誘.save.my.soul,tonight

Would.誘.tremble,

if.I.touched.誘r.lips

Would.誘.laugh

Now.would.誘.die,

Hold.me.in.誘rarms,tonight.

I.can.be.誘r.hero,baby.

I.will.stand.by.誘.forever.

Would.誘.swear,

that.誘‘ll.always.be.mine

Or.Would.誘.lie

would.誘.乳n.and.hide

I.can.be.誘r.hero,baby.

I.will.stand.by.誘.forever.

Oh,I.just.wanna.to.hold.誘.

I.just.wanna.to.hold.誘.

與溫柔的夜談,并沒有打消楊笑笑心里的無能為力。一個英雄,當然該當斷即斷,不拘小節。可是,自己又哪里和英雄有什么關系了?自己只是想做一個普通的人,和心愛的女子廝守一輩子而已啊!

不過,有些話說了出來,心里倒確實沒有那么氣悶了。

溫柔所說與楊笑笑差不多年紀,但她生于豪門,從小耳濡目染,見識比楊笑笑還是高了不少。早上起來一路送楊笑笑去蒼穹,看他臉上陰晴不定,患得患失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在下車時提點他。

“笑笑,你這個人做事情太認死理。那個糾纏你的夢境,恐怕都是你連日來思考《西行的回歸》造成的吧!你要學會放下,試著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吸引你的事情?”

李迪婭在二樓的玻璃窗前,看見已經遲到了一個多小時的楊笑笑走出了黑色的陸虎,不由得皺了皺眉。但也就是一瞬間,她還是離開了窗戶,向樓下走去。

“笑笑!”李迪婭壓低了聲音,在門口截住了楊笑笑。“跟我來。”

楊笑笑跟著李迪婭,在自己的公司里鬼鬼祟祟的走上樓,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怎么了?”楊笑笑看見自己的電腦開著,好像,這間公司還沒有人有翻看自己文件的習慣啊。

“你自己看吧!”李迪婭指了指電腦屏幕,楊笑笑湊上去,發現屏幕上是一樓小會議室里面的場景。

不知道是出于誰的主意,當楊笑笑他們正式進駐蒼穹的時候,發現公司里有一套非常完整的閉路監視系統。這套系統,幾乎把除了廁所以外的區域一覽無遺,而且還配有靈敏度極高的收音設備。而閉路監視系統的唯一監控終端,就在楊笑笑這個總經理的電腦里。

屏幕上,許驚秋和幾個新請來的客戶經理正在和客戶侃侃而談。楊笑笑仔細一看,認出了許驚秋對面的客戶是西門子的客戶代表漢斯,一個高大的德國人。而他的身旁,還坐著一個看起來很熟悉的側影,楊笑笑一時間沒有認出這個人來。

“月費我們確實是已經拿了,可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對客戶負責任。貴公司這樣出爾反爾,我們是很難為你們提供高質量的服務的。”

許驚秋說的月費,是指的4A公司每月收取固定客戶一定的服務費,作為常態性的服務費用。近年來,隨著行業的競爭加劇,原本收取17.65服務費的慣例已經逐漸改變了。蒼穹,正是靠著第一個月的月費開始啟動了所有的項目。

“可是,我們的產品策略已經做了相應的調整,許先生您不覺得應該調整之前的創意策略嗎?”漢斯的普通話很標準,這個家伙是個中國通,楊笑笑之前和他接觸過兩次,留下了這么一個印象。

“是啊,只不過是電冰箱的尺寸發生了變化,難道還真是推出了什么革命性的變化?”許驚秋對客戶很有一套,他從來不提倡亦步亦趨的客戶服務,反而覺得堅持自己的正確看法與意見,這才是一個客戶經理最有價值的地方。從這一點上,兩年來楊笑笑已經從他身上學會了很多。

“尺寸的改變,并不是許先生您說的這么不堪的。”那個側面對著鏡頭的男子說話了,他一張嘴,楊笑笑立即聽出了這個人是誰。楊笑笑吃驚的張大了嘴,回頭看李迪婭。李迪婭點了點頭,確認了他的想法。

“過去我們使用上下開門的雙門冰箱時,所有的房地產商,在城市住房的設計規劃中,預留的位置都是按照那個尺寸來設計的。現在,我們加寬了左右雙門冰箱的寬度,是為了配合時下流行的環保理念。這樣的設計改變,如過不更改訴求,我只怕我們的冰箱都會砸在手里,到時候哪里還有錢來支付月費?”

“車轍,他怎么會去了西門子?”楊笑笑明白李迪婭為什么把自己悄悄拉進來了。如果說,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有過一個結過仇怨的人的話,那么這個人就一定是車轍了。不過,上次在大夢集團的新聞發布會上,車轍因為挑釁自己在眾目睽睽下折了個大跟斗,沒想到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已經搖身一變,成了西門子的人,而且看起來,似乎身份還不低。

“他一早就來了,現在的身份是西門子的市場創意代表。”李迪婭撇了撇嘴,對于車轍的人品,她是頂瞧不上的。

“是來刁難我們的?”楊笑笑把電腦的聲音開大了一些,以便在和李迪婭說話的時候,不錯過會議室里的對話。

“對于貴公司李迪婭創意總監的工作,我們一向是很佩服的。不過,”車轍在鏡頭里翹起了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我們就是擔心貴公司對我們的服務,不是出自李迪婭小姐之手。如果是其他專業人員也還罷了,如果是出自你們楊總之手,嗨,我們可不敢花了大價錢出去丟人!”

“你!”一個蒼穹的客戶經理氣得拍了桌子,卻被許驚秋雙眼一瞪,沒敢和車轍當場發作。

“我說的不錯吧?許總!”車轍故意把“總”字加強了語氣,似乎是在嘲笑許驚秋是為了職位的升遷,才加盟的蒼穹。

“車先生您說的大概不錯,”許驚秋笑呵呵的說:“西門子的,我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貴公司的亞洲區總裁親自委托給您很瞧不上的楊總的,這一點,我想車先生您是不是因為剛到西門子的原因,不太清楚?我們楊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給貴公司難堪,才接下的這一單,否則依我個人的專業經驗,這一單不接也沒什么不可以!”

許驚秋的話里藏刀,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已經敲打車轍:你算老幾,在這里談業務可以,侮辱人可不行!

“恐怕許先生您有些誤會了,”空調房間里,漢斯擦了把汗。“我們的來意,不過是對之前貴公司完成的創意策略提出些修正要求,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職責的意思啊!”

這句話,與其說是說給許驚秋他們聽的,不如說是漢斯專門說給車轍聽的。楊笑笑在電腦前都笑出聲來了。這個漢斯,還真是煞費苦心啊!真不知道西門子怎么瞧上了車轍這個狂妄之徒。

“不對,”車轍一點面子都不給漢斯,“這個創意有問題,我們拒不接受!”

車轍把桌子上的一沓資料推給了許驚秋,完全是一副倨傲的樣子。

“我下去吧!”楊笑笑看場面有些陷入了僵局,對李迪婭說。然后也不等李迪婭回答,大踏步向樓梯走去。

李迪婭欲言又止,不過,當她看見楊笑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下,卻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楊笑笑,正在以飛速的姿態成長。現在的他不僅已經充滿了自信,而且,還表現出了一個男人有所必為的責任感。

“漢斯先生,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又再見面了。”楊笑笑推門而入,故意對車轍視而不見:“前天剛拿走策劃案,不會今天又有新項目交過來了吧?”

漢斯和許驚秋等幾人一見楊笑笑,都立即站了起來。車轍一動不動,漢斯有些尷尬。

“楊總,我們來,是為了修改那個方案的!”歐洲人要和東方人玩心眼,一般不是個兒。盡管漢斯是個所謂的中國通,到了節骨眼上,游刃有余的勁頭還是不夠的。

“哦?”楊笑笑佯作不知情狀,“那個方案不是已經通過了嗎?昨天李斯特先生還打來電話,說這個案子做得不錯,他很滿意!難道,你們又換了亞洲區總裁了?”

李斯特有沒有打過電話,即便是漢斯這樣的身份,也是無從考證的。楊笑笑信口說了出來,他臉上的自信讓每一個人都覺得這是真的。連漢斯都奇怪的看著車轍,似乎在詢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來是楊總啊,”車轍終于繃不住了,站起來面對楊笑笑說道:“很湊巧,我也是在李斯特總裁的直接授意下,來要求貴公司修改方案的。難道,李斯特先生會兩面三刀不成?”

車轍的意思,是指楊笑笑沒有說真話,兩面三刀,卻不想楊笑笑哈哈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漢斯的肩膀:“德國人的嚴謹,我們一向是尊重的。不過,在德國企業的其他人,是不是學會了這樣的嚴謹,是不是具有同樣的優秀品質,那就難說了!嗯,這位先生是?”

楊笑笑一點面子都沒有留給車轍,對于這個和自己同期進入端瑞祥的同齡人,當時自己被開除是因為他,那時候自己還沒有什么太多的其他想法,只是覺得車轍人品卑下,道不同不相與謀就好了。到后來這個家伙居然想在大夢集團的新聞發布會上角自己難堪,這一點絕對不可原諒!

不知不覺中,隨著楊笑笑對自己的信心增強,他的愛憎喜惡也更加棱角分明了起來。

話說楊笑笑故意裝作不認識車轍,這讓許驚秋和三樓電腦前面的李迪婭都有些想笑。

楊笑笑故作正經的時候,他的黑色幽默簡直就是發自內心的流溢出來。誰都沒注意到,一向里做事循規蹈矩,甚至都太有些堅持刻板原則的楊笑笑,當他真正發揮出來的時候,會是一個帶著濃重流氓氣息,橫不吝的家伙。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楊笑笑?

漢斯再次擦了一把汗:“楊總,這位是我們公司新上任的產品創意部主管,車轍先生。”

“哦?”楊笑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車轍,有些驚奇的樣子:“你也叫車轍?先前我有個同事,和你是一樣的名字。不過那個人可不怎么樣,他誣蔑我盜竊他的創意成果,后來真相大白,聽說導致他們公司失去了很多客戶。車先生,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車轍很是吃驚的看著楊笑笑,臉上的肌肉有些輕微的扯動。太奇怪了,基本上在別人開他的玩笑時候都不會生氣的楊笑笑,怎么會變得如此的有攻擊性了。看來,地位的變化,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啊,哪怕只是半個月的地位變化!

車轍并沒有從他自己的角度檢討。一直以來,他都站在楊笑笑的上風,這種位置的優越感使他并沒有真正的認識楊笑笑。另外,因為心里對上位的渴望,反而使車轍主觀的認為這就是地位造成的。

楊笑笑很仔細的看了看車轍臉上的肌肉抖動,笑了笑,坐到了車轍的對面。

“漢斯先生,說說吧,你們都有什么意見。”

這是一次不對等的交流。楊笑笑擺足了居高臨下的態度,這是因為他太了解車轍的那些野心和虛榮了。對于信仰地位高低決定一切的人來說,打擊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明白你的地位高于他。

所以,先前車轍的囂張不見了,甚至他和楊笑笑之間,關于創意水平的高低也暫時不見了。楊笑笑用一連串果斷的判斷和肯定的結論無情的打擊著車轍,直到他的額頭也冒出了汗水還沒有罷手。

“漢斯先生,盡管我們認為修改目前的方案,這會影響創意本身的訴求,不過,我們會尊重你們的意見,在最快的時間作出修正。”

楊笑笑把兩個不速之客送到門口,他駐足看了一眼蒼穹那個Logo,那兩條龍還盤旋在那里,張牙舞爪。楊笑笑有些明白了小伍對于這簡一直蟄伏得公司的期許。也許,他就是希望蒼穹猶如出水的蛟龍,充滿了力量和自信吧。

“當然,在合適的時候,請轉達我對李斯特先生的問候。這件事情,如果是出于他的意思,我到目前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楊笑笑意味深長的說出了最后一句話,目光都沒在車轍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笑笑。”許驚秋悄悄向楊笑笑豎了一下大拇指,楊笑笑卻沒有露出會心的一笑。許驚秋順著他有些凝重的目光看過去,發現科影廠的院內,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停在那里。車旁邊,站著一個身形筆直的男子。

“是宋總!”許驚秋輕輕叫出聲:“是來咱們這里的吧!”

楊笑笑迎著宋興國走了過去。

十幾天不見,宋興國有些見老了。短短的板寸,露出了些白色的頭發,胡子雖然剃得干干凈凈的,可是腮幫子上的青色還是占據了一大片面積。

“笑笑,不請我進去坐坐?”宋興國用手捻滅了指尖的香煙,握住了楊笑笑伸過來的手。

“很好,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坐在楊笑笑三樓的會客室,李迪婭、許驚秋和秀蓮這幾個端瑞祥的老人都圍坐在宋興國的身邊,宋興國贊不絕口。

“笑笑,我真是走了眼,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管理人才啊!”

“是大家幫著,才能做些事情的。”楊笑笑在宋興國面前,說話還有些拘謹。他從來沒有記恨過宋興國,對于這個特種兵退伍回來,白手起家的男子,楊笑笑心里有一種尊重。宋興國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端瑞祥的,他對手下也很寬容,開除楊笑笑,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的。

“宋總,公司那邊業務還好吧?”許驚秋和宋興國同事多年,關切地問。這些日子,蒼穹的業務非常繁忙,忙得都沒有時間八卦了。

“剛才,我好像看見了車轍?”宋興國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是啊,他加入了西門子,是過來找碴的。”許驚秋笑了,“不過,笑笑把他羞辱了一頓,灰溜溜的走了。”

“笑笑,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宋興國哈哈一笑,喝了一口吳玫玫泡制的凍頂烏龍。“不過,你過去的性格確實有些太被動了!如今這世上,自己不爭取,機會是不會找上你的。”

“他是自取其辱!”秀蓮脫口而出了一句,突然醒悟,宋興國如今已和自己不是同一戰壕的戰友了,這么說,也可能會傷及他,不由得尷尬地笑了一聲。

“是啊,這是自取其辱!”宋興國環顧了幾個自己的老部下一眼,緩緩說道:“我把端瑞祥關了。”

“啊!”楊笑笑幾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感嘆。

“你們走了,車轍我也沒留他。客戶都紛紛撤單,硬扛也不是個辦法啊!倒不如關張大吉,還能給我留下資金,干點一直想干的事情。”

“宋總——”楊笑笑有些不好受,畢竟,一間欣欣向榮的公司,關閉的直接原因是因為自己。

“笑笑,你別不好受。我今天來這里,是來還債的。”宋興國揚斷了楊笑笑。“開除你的決定,是我做的,這件事情,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說罷,宋興國站起來,沖楊笑笑鞠了一躬。楊笑笑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匆忙間把自己的茶杯碰到了地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說起來,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們。”宋興國想幫著楊笑笑收拾地上的碎片,被秀蓮堅決制止。“當年我開端瑞祥,其實不是為了做,只是為了賺錢。可是一路走來,錢是賺了一些,卻停不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我的錯誤導致你們的離職,我還不知道要折騰多久,最初的夢想,只怕一生都沒有機會實現了!”

“今天我過來,一則是和笑笑認個錯,再則,也適合你們道個別。另外,我也有些事情想向李迪婭請教。”宋興國的神情風光齊月,沒有一絲扭捏。這是個真漢子,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拿得起放得下,也明白自己的責任所在。

“哦,您要出門?”秀蓮問。

“哦,是什么事情?”李迪亞問。

“說起來,其實是一件事情。你們若沒有別的事情在忙,我倒是想好好講講。”

幾個人都看著楊笑笑,楊笑笑點了點頭:“我們陪您聊聊,不過,宋總,您這么做,真的不是因為我……”

“聽我說完你們就知道了!”宋興國饒有興趣的看著幾個人對楊笑笑的態度,有些欣慰地笑了。

“敦煌,大家總不會不知道吧?”宋興國看幾個人都點頭,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敦煌莫高窟,知道里面曾經藏有璀璨的文明記載,也知道那些文明遺跡如今殘存不多了。可是,你們聽說過敦煌的文物,是如何流失的嗎?”

“是個叫斯坦因的英國人,最早發現的敦煌文物,然后引發了一連串的掠奪,包括法國人、美國人、日本人在內的掠奪。”李迪婭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只說對了三分之一。最早發現敦煌的,不是斯坦因,他也不是什么英國人。他到達敦煌的時候,雖然拿的是英國護照,但她那時候還沒有加入英國國籍。他是個猶太人,出生在匈牙利的猶太人。

“真正發現敦煌文物的第一個人,是一個叫做王圓祿的道士。這個人,史料中沒有記載,他的名字,見于那些強盜們后來用于炫耀他們搶劫成果的文字,另外,還有他的徒弟根據他的口述為他撰寫的一篇墓志銘。

“王圓祿是湖北人,早年當過兵,后來出家當了道士。流浪到了敦煌,定居在那里。他常年在四方云游,募集的錢財,都為了回到敦煌修繕廟宇。1900年的某一天,他雇傭了一個楊姓當地人幫他寫經。這個人在休息時,經常順手將點旱煙的芨芨草插到墻上的縫隙中。這天,芨芨草居然一下子深入到墻體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煙鍋頭小心地敲打了一下墻壁,里面傳來了一陣空洞沉悶的聲音,他連忙將這一發現告訴了道士,就此發現了藏經洞。

“后來,無數瑰寶就從這個道士手里流失到外國人手里。他只收取了很少的錢財,而這些錢財,也都用于了修建一尊玄奘塑像。這個王圓祿,在他生命的最后,不得不裝瘋賣傻度過余生。因為當地人誤以為他受了很多錢,要向他索取。他的一生,真的是很難評價。”

宋興國嘆了口氣:“幾乎沒有人知道,王圓祿的徒弟,一個姓宋的小道士,后來換了俗,還成家生子,有了后代。這個小徒弟一輩子的愿望,就是想收回從他師傅手里失落的瑰寶。當然他到死也沒能實現這個愿望,于是他把這個愿望留給了他的后代,就是我的曾祖父。”

“所以,從我一生下來,就背負了一個畢生都難以實現的使命。”宋興國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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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的文物,除了七百多個洞窟里面的壁畫彩繪,精美雕像,最有價值的,就是1900年發現的藏經洞內文物。而這些文物,卻是敦煌文物中被巧取豪奪最多的珍寶。

藏經洞內,除了大量宗教經典著作之外,還蘊藏著包羅萬象的珍貴文獻,有涉及到社會和自然科學的各個方面的書籍和記錄,比如一份五代時期的民事訴訟檔案講述了寡婦阿龍經歷的土地糾紛案、一卷唐代舞譜用文字將那個朝代的舞姿記載了下來、還有全天星圖、醫學、歷代文書和絹畫等藝術品。有的幡畫至今色彩如新,有些卷子保存完好。”

這是宋興國對幾個人的詳細介紹。因為他事先聲明,他敘說的情況,除了來自他的先祖的口傳實錄,還有宋興國在蘭州軍區當兵時做的大量調查,以及這些年來他對所有相關敦煌文獻的研究所得。所以,楊笑笑他們都聽得聚精會神。

據宋興國的介紹,關于藏經洞的來歷,歷來學術界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避難說。

起源于南北朝時期的敦煌洞窟,能夠如此輝煌的重要原因,是敦煌其實是陽關的西大門。西出陽關無故人,但在陸上絲綢之路,敦煌,卻是四條陸上通道的必經咽喉。千百年來,來自印度、中亞、地中海和中原的文化在這里匯集,終于在隋文帝父子大力弘揚佛法的時候,達到佛教文化的鼎盛時期。

在這一時期,富裕的敦煌居民,以虔誠的宗教信仰捐獻財物,修建洞窟,只為了留下自己后世的功德。

但是,1006年,當于闐王國被滅亡的消息在敦煌城沸沸傳揚開來時,敦煌三界寺的僧眾們擔心這些佛經再次遭受滅頂之災。僧侶們將重要的經文藏入了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洞窟,晚唐時期河西都僧統洪辨和尚修行的地方,然后將它封存起來。

另外一種是廢棄說。

因為藏經洞內的文物,不僅有佛經,還有大量世俗的文獻,這與所謂的避難說似乎很難協調統一。于是,專家學者們經過研究,根據佛教中,歷來有對殘破的經文另行保存的習慣,提出藏經洞內的文物,實際是當時廢棄的部分經文。

由于晚唐時期敦煌的僧侶,他們不僅擁有寺廟,還有田地,他們過著與世俗世界密切相關的生活。那么,藏經洞中,有大量涉及社會與自然科學的文獻就不足為奇了。

但是,這個假說,卻并不能解釋,為什么藏經洞中絹畫等藝術品。

“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這些東西都如今流失到了國外。”宋興國嘆了一口氣,目光穿過三樓的玻璃窗,穿過五月北京窗外茂密的綠色,看向西方。似乎,他想看見幾千公里以外,那掩映在漫漫黃沙中的那個敦煌,想看見一百多年前發生的一切。

1900年,北京在經歷轟轟烈烈的庚子戰亂,這一年,斯坦因第一次來到了中國新疆,當時他的兩個助手,是英隊的測繪士兵。

七年之后,不懂中文的斯坦因帶著一個蔣姓的師爺,來到了敦煌,見到了看守著藏經洞的道士王圓祿,一個被當地人稱作“王阿菩”的老好人。

斯坦因杯藏經洞的藏寶震驚了。

“這是一個能使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共同瘋狂的神奇寶窟。”斯坦因一生都保持著一個習慣,就是夜里將一天的行為和想法都記錄下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藏經洞的當天的紀錄。

聰明的斯坦因,很快就發現了并不好相處的王圓祿,其實是一個瘋狂崇拜著玄奘的道士。這不奇怪,千百年來,佛教文化已經深入到了敦煌的血脈之中。

斯坦因巧妙的利用王圓祿對玄奘的崇拜,每每在兩人發生沖突的時候,搬出玄奘的故事來和他交流。在斯坦因的嘴里,他儼然是和西行的玄奘一樣的人。

“為什么不能讓我帶走這些東西,就像玄奘帶回來這些東西一樣呢?”斯坦因總是這么和王圓祿說。

終于,在一個夜里,王圓祿遞給了斯坦因一本經書。當斯坦因借著清晨黎明的微光,看見書頁上手寫的玄奘兩個字時,他欣喜若狂!這是玄奘手寫翻譯的一本經書啊!

終于,斯坦因一腳踏入藏經洞,一千年前,佛國的世界,世俗的生活,西域王宮的奢華、絲綢商旅的艱辛,都歷歷在目。

終于,斯坦因以二百兩銀子的代價,把9000多卷文書和五百幅佛像絹畫帶走。事后,斯坦因很得意地寫信給一個朋友說,在歐洲,只要買一個梵文貝葉寫本就要這些錢了。

“這是裸的掠奪,而不是交易!”宋興國又一次嘆息。楊笑笑雖然不懂文物的價值,但是也能想象得到,一千多年前的繁華,一千多年前的生活記錄,就這樣被一個叫做斯坦因的猶太人用二百兩銀子騙走了。

楊笑笑覺得自己的心中有種情緒在滋長,那是憤怒,是不甘,是交織著屈辱和報復心的復雜情感。

“我曾有機會在大英博物館親手觸摸這些寫本,當然,為了這一次觸摸,我花費了昂貴的代價。”宋興國說:“有的寫本紙張非常好,展開時嘩啦啦作響,有一種卷子壓了金箔,有一種經卷有十二種顏色,紙張很結實,厚度像現在的打印紙。”

楊笑笑目瞪口呆。

宋興國所謂的昂貴的代價,楊笑笑當然不會真的以為他花費的是金錢。對于印象中沉穩干練的宋興國,楊笑笑忽然想起了他特種兵的出身。他不會是用自己的技能進入到大英博物館的吧?

“但,斯坦因只是一個噩夢的開始。”宋興國再次嘆了口氣。

在斯坦因之后,法國人伯希和來了。精通十三國語言的伯希和很快用漢語取得了王圓祿的好感。在燭光下,這個后來歐洲最著名的漢學家用三個星期的時間,拆開了一千多卷經文,最后,他用五百兩銀子換走了七千多卷經文。

在回到北京后,在六國飯店伯希和的招待會上,這個法國人得意洋洋的展示了隨身攜帶的敦煌寫本精品。這些精品使得著名學者羅振玉等人大驚不已。當時中國的宋版書已很稀少,忽然有人帶來了從未見過的六朝隋唐古寫本,整個北京學術界震動了。

1909年冬天,清政府下令,押送剩余的經書進京。

經書并沒有裝箱,只是用草席草草遮蓋。從敦煌,到北京,一路都有經卷丟失。

1924年,美國人華爾納來到敦煌,粘走壁畫26方,取走唐代彩塑一尊,之后,俄國人奧登堡,拿走敦煌文物300件,日本大谷光瑞考察隊購得400件,今天,敦煌藏經洞的文物散落于世界上十多個國家。

“藏經洞文物,藏于英國者最多,藏于法國者最精,藏于俄國者最雜,藏于日本者最隱最秘,藏于中國者最散最亂。”宋興國最后總結說。

日已當午,陽光從蒼穹三樓樓頂的天窗上照射下來,陽光中有些灰塵的游動。

楊笑笑只覺得一切有如夢境。但這是一個傷心的夢,一個衰落的大國在帝國余暉下露出蒼涼的背影的夢。

敦煌,就像一個分量很沉很沉重負,讓楊笑笑第一次有了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宋總,那你要我幫你什么呢?”李迪婭沒忘記宋興國最初的要求,問道。

“你在歐洲和美國都呆過不少時間,那里應該還有很多朋友同學吧?”宋興國面色平靜,似乎早就有所打算。“我接下來會去那些國家,如果需要,他們能不能給我提供一些幫助?當然,我的行為絕對不會連累他們。”

許驚秋正在喝水,他聽得很郁悶,覺得口干舌燥的。但宋興國這句話,竟把他的第一口水嚇得噴了出來。

“老宋,你不會是?”

“是!”宋興國簡潔的回答。

“宋總,這個事情,是不是從長計議比較好?”楊笑笑也是大驚失色。這個宋總,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從大英博物館、法國國家圖書館等地方取回失去的文物,豈是兒戲?

“這件事情,我希望到我這一代有個結果。不管是好的壞的,到這里就結束吧!我不希望我的兒子還要為此背負一生。”宋興國的話已經有些決絕的意味。“我已經給孩子留下了足夠的學費,給老婆留下了足夠她平凡一生的錢財。我已經后顧無憂了。”

這件事,說起來是源于宋興國的先祖,可是導火線畢竟是楊笑笑的離職。楊笑笑心里很壓抑。

“宋總,我建議您……”

“我意已決,不用再勸我了。”宋興國溫和的打斷了楊笑笑:“笑笑,你們都是從我公司出來的人,我對蒼穹并沒有成見。端瑞祥還有些小的客戶單,隨后我就把這些合同轉給你們公司。我相信你,相信你在行業,會比我做得更好!”

宋興國走了。他大踏步走向他的切諾基時,楊笑笑看見的是有一個蒼涼的背影。中國人,從我們手里失去的,也將從我們手里去拿回來!

楊笑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或許,我也該為此做些什么吧?

楊笑笑知道自己是在夢中。

風沙很大,漫天的黃沙,吹過。在這個世界里,風就好像是唯一的主人,它肆虐,咆哮,有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沙刮在臉上,竟是硬硬的疼,似乎要把臉上砸出無數的坑來。

就在這樣的風沙中,一個僧人,就在這樣的風沙中艱難前行。他的僧袍已經破爛不堪,身體也已經徹底的疲倦,換作是另外一個人,不要說這樣的風沙,就是在風和日麗中,他也疲倦得很難邁步了。

可是,這個僧人的步履還是很堅定,雖然走兩步退一步,但他畢竟還是在向前,向前。

或許,是他的堅定感動了誰,又或許,這一切的因緣早已經注定。當僧人慢慢進入楊笑笑的視線,越來越近的時候,風沙突然停了。

這是公元366年,前秦建元2年。這一天注定要被后世牢記,就像這個僧人注定要被后世牢記一樣。

這個僧人名叫樂僔,在這一天的風沙中他來到了鳴沙山東麓斷崖前。風沙驟停,陽光從云層中突然照射下來,就像是帶著層層的金光。

樂僔感動了,他以為自己的苦行感動了佛祖,他以為自己聽見了佛國的綸音。他停下了流浪已久的腳步,在斷崖上開鑿了一個洞窟,把這個洞窟作為了自己枯坐修行的地方。

楊笑笑知道了,這里,原來就是宋興國所說的敦煌。這個他不知道名字的和尚,就是第一個開啟敦煌千年歷史的那個人。

眼前的場景一變,就好像電影中一個黑場閃過,畫面變成了另一個時空。

斷崖上已經多了很多的洞窟,斷崖前也已經有了一座寺廟。寺廟香火不斷,各種膚色的人們,在這里來往穿梭,無一不是低垂著眼光,輕放著腳步。

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大的絡腮胡子,他拿著畫筆走進了一個洞窟。他的腳下,放著來自西域的寶石制成的顏料,他的身前,洞壁還是潤濕的樣子。

就在這樣的潮濕洞壁前,絡腮胡子懸著手腕,一絲不茍的在洞壁上勾勒。

一個輕踢右腿,身形婀娜的女子,她反彈著琵琶,神情既有嫵媚又有莊嚴,就這樣在絡腮胡子的一筆一畫間,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洞壁上。

楊笑笑只覺得眼前一次恍惚,然后,洞壁上的舞伎就活了過來。她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目光如水沉靜,也如水一樣靈動。在鏗鏘的樂聲中,她獨舞。

她獨舞,在身后滿堂達官貴人的觥籌交錯中,她遺世獨立,舞著自己的青春,舞著自己的歲月。

她獨舞,在玉石鋪就的冰冷地面上,她纖美的赤腳猶如飛鳥滑翔在天空,說不盡的自由。

她獨舞,她的目光穿過千年,凝視在了楊笑笑的臉上。楊笑笑看見那一雙靈動的眼睛,正在無聲的變換。李迪婭的柔美,溫柔的果決,甚至妮基.辛迪芮娜的地中海陽光,在轉瞬間輪換,似乎要映射出自己的內心。

楊笑笑伸出了手,想去握住千年前的一雙手,卻攪碎了眼前的畫面。

一陣光影蕩漾之后,宮殿里物是人非。一個高鼻深目的肥胖男子,正在一方小小的地毯上作胡旋舞。他告訴的旋轉,引來宮殿高高的臺階上,一個老人的大笑。在老人的身旁,一名肌膚勝雪的豐腴女子,眼中有秋播流動。

這就是安祿山。楊笑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腦海中會出現這樣的判斷。有著一半粟特胡人血統的安祿山,他的名字,在景教中,是光明的意思。可是,他并沒有給寵愛他的帝王帶來光明,反而讓他輝煌的一生在最后的時刻蒙羞。

烽煙四起,整整一座長安城的人流離失所。楊笑笑跟著他們的步法,穿山越嶺。在他回望的時候,他看見鳴沙山下,已經不復昨日的繁華。神情肅穆的僧侶們,他們封閉了一個洞窟。

時光就這樣在楊笑笑的夢中流轉,如果他不愿意醒來,他就仿佛永遠不會醒來,永遠陷入無止境的輪回中。

但楊笑笑醒了。

這是又一個午夜時分。楊笑笑光腳走到窗臺前,再次鳥瞰著北京城的萬家燈火。

每一個夜晚都不能安眠,每一個夜晚都要經受夢中的折磨。這就是楊笑笑的現狀,也是他擁有了夢中無所不能的能力后得到的回報。

但是,今夜的夢,讓楊笑笑看清了一段朦朧的歷史。歷史掩映在歲月的面紗背后,后人只能通過蛛絲馬跡去猜測,去假說。但楊笑笑不同,雖然他不能確信,但他相信自己可以通過自己的夢境看清過去發生的一切。

楊笑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夢境中的過去,也許是他不能改變的。因為改變這些過去,會給現在的現實生活帶來不知道結果的改變。這就像楊笑笑最近潛心研究過的著名的祖母悖論:當一個人如果沿著時光的蟲洞穿越到了過去,他和他的祖母發生了某種關系,那么,現在的他應該就是不會存在的。

但是,楊笑笑也許可以改變未來!

現在發生的一切,會影響將來。但現在的每一個瞬間,都有無數的可能性發生,這些雖然也會影響將來,但將來本身就是有無數可能的。所以,楊笑笑并不在乎將來會怎樣,只要,自己的心里對將來的出發點是美好的。

正因為如此,楊笑笑有了一種新的了悟。那就是,自己在夢中的那種才能,絕對不可以進入到過去去改變什么。但是,只要自己控制得好,自己可以在現實世界中去充分發揮,去讓未來向著一個更好的方向。

這樣的話,楊笑笑就有了自己的一個新的目標。這是第一次,他因為自己得異能力而感到欣慰,因為,他可以為了現在的世界,為了自己愛著的人,去做一些現實中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楊笑笑沒有考慮到,他所擁有的異能,究竟是從何而來的,會不會在某個時間突然就失去了。

還有,雖說這世界上經常聽說有特異功能存在,但也從來沒有真是看見過那個人真正擁有這樣的能力。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存在,按照常理,這絕對不會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偶然,世界上,一定還會有這樣的類似存在。那樣的存在,會不會和楊笑笑是相生相克的呢?

另外,其實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楊笑笑的能力如果曝光,會不會有國家機構又或者科研機關會對他這樣的怪物進行封閉式的研究呢?

楊笑笑還很年輕,他考慮事情并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當宋興國講述的敦煌文物流失于世界各國情況時,楊笑笑的憤懣已經占據了他情緒的上風,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而且,他也因為過往的幾件事,相信自己一定能做些什么!

所以,敦煌才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楊笑笑看著滿城的燈火,心中在盤算,究竟有幾盞燈火之下,那些安睡的人們可以記得這個民族飽受的屈辱,可以真正坐到安然入夢?

楊笑笑做不到。所以,他對著電腦,開始查詢敦煌文物流失于全世界的資料。

在宋興國即將啟程的時候,楊笑笑已經率先啟程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些人他們是徹夜難眠的。比如,車轍。

車轍對楊笑笑的怨恨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一開始,他瞧不起這個不起眼的家伙,雖說是同期進入端瑞祥的,但車轍一帆風順,迅速地展現了自己的才華。

可是,在兩年的領跑之后,因為大夢集團的代言案,車轍輸給了楊笑笑。然后就輸得更加慘烈,在幾乎所有的行業頭面人物面前,車轍對楊笑笑的指控攢了他自己的腳,害他無地自容。

但是沒想到的是,竟然有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領袖人物,那個叫做內森的歐洲人,竟然在事后找到自己,在聽完自己的一席解釋以后,毅然將自己推薦到了西門子集團,并送自己上了高位。

雖然車轍不知道內森為什么瞧得起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打動了內森。可是,聰明如他,自然也大體明白,如果沒有自己和楊笑笑的諳熟,自己是不會得到這個機會的。這正是所謂的敗也楊笑笑,成也楊笑笑吧!

車轍今天遭到了楊笑笑的羞辱,他很氣惱,但他并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他徹夜難眠,仔細地想著和楊笑笑最初同租一個屋檐的全部細節,他覺得自己有把握找出某些依據,某些能夠把楊笑笑扳倒的依據。

這時候,歐洲時間剛剛臨近傍晚,美國時間才剛到中午。從內森到西蒙,甚至紐約的杰克.李,他們都沒有時間想起楊笑笑了,因為,歐洲與美國經濟的戰爭,終于到了一個階段性勝負的關鍵時刻。

就在楊笑笑在夢中瀏覽敦煌興衰歷史之際,歐洲大陸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的大事。

羅馬教宗,也就是人們俗稱的教皇,因為年齡的關系,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這是眾所周知的情況。但就在這一天的中午,當歐洲大陸上七個紅衣主教幾乎在同時遭到武裝襲擊的消息從不同地方傳來時,教宗沒能保持住最后的清醒,散手人寰。

按照規定,一百一十三名紅衣主教于最快的時間齊聚梵蒂岡,當然,另外的七名,他們中已經有四名在武裝襲擊中當場喪命,另外三名也是生命垂危。這三名中,就包括妮基.辛迪芮娜的教父,紅衣主教貝爾蒙多。

無記名的投票程序古老而復雜,經過一個下午的折騰,當紅衣主教們都疲憊不堪的時候,新一任教宗選出來了。當教宗站在梵蒂岡教宗臥室的露臺上,向著上萬名聚集在梵蒂岡廣場的教徒揮手致意,無數的媒體,透過攝影機的鏡頭像全世界傳遞了這一個消息。

這個消息,對于西蒙來說,是一個意料之中的好消息。由西蒙親自策劃,由他最親密的助手兼密友內森親自指揮執行的“神曲”計劃,顯然是獲得了超乎想象的成功。

神曲,這一個古老的藝術名稱,被西蒙冠以了全新的含義:不惜一切代價清除羅馬教會高層對石油聯盟的反對聲音,確保歐洲民眾和歐盟領導人對羅斯切爾德家族與西亞石油聯盟的。

為了獲得這一,從中國回來后,西蒙馬不停蹄的走訪了十幾個國家。幾乎在每一個國家,他都通過羅斯切爾德家族在當地的勢力,拜會了那個國家的領導人。西蒙關于首先打擊美國,然后解決宗教問題的觀點,獲得了多數人的默許。

但是,前提條件是教會不會有反對的聲音。

于是,一個策劃了多時的執行案浮出了水面。為了確保計劃的完美執行,內森罕見的離開了西蒙的身邊,親自前往每一個計劃必須實施的地點,終于成就了今天中午的曠世杰作。

當然,教宗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辭世,而繼任的教宗正是羅斯切爾德家族一直以來暗中的人選。這個意想不到的加速,使得西蒙的神曲更加完美無暇。

教宗更迭的消息,在同時被傳遞到了美國。美國人在最近的石油危機中惶恐不安,剛剛才因為近海石油開采禁令的開放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一直寄希望的羅馬教會,竟然出現了如此大的變故。

特別是美國政府的高層,他們因為遍布全世界的龐大情報體系,在事件的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們原本需要給西蒙施加壓力的一個沉重砝碼,突然失去了。于是,連杰克.李這樣一個完完全全的平頭老百姓,也作為金融專家被一架專機直接接到了華盛頓,坐進了白宮,參與美國政府最重要的策略會議。

“七名紅衣主教,他們的生活習慣大相徑庭,所在城市也分散在歐洲各地。要幾乎在同時執行這樣一起暗殺計劃,即便是我們的特種部隊,恐怕也要至少一年的準備時間。”

CIA的局長,老資格的海軍上將向面對大家而坐的總統匯報說。他曾經領導過全世界最著名的海豹特種部隊,對于暗殺與營救,是一個最資深專家。

“毫無疑問,這七名紅衣主教,都是梵蒂岡最堅持傳統的紅衣主教代表,對于羅斯切爾德家族與西亞石油聯盟的合作,他們都旗幟鮮明地認為這是一種離經叛道。其中,現在還處于昏迷狀態的貝爾蒙多紅衣主教,還曾被認為是下一屆教宗的最可能人選。”

中央情報局的局長攤開手聳了聳肩,意思是說,現在也沒戲了。

“我們已經向梵蒂岡發去了賀電。”英俊的國務卿是個黑人,長得很像那個黑人影星,丹澤爾.華盛頓。“但是,我們也很清楚,這一任教宗和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密切關系。雖然我們并不認為他會公開的羅斯切爾德家族的計劃,但相信他至少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表示反對。”

“這個態度對于羅斯切爾德的那些瘋子來說,就非常足夠了!”美聯儲的主席,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家伙扶著眼鏡說道。“可是這樣的態度,對于我國的經濟,也許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是雪上加霜。”

“杰克先生,你曾經在股市上成功阻擊羅斯切爾德家族,據說,不久前,你在北京也見到了西蒙.羅斯切爾德,你對這個事情有什么看法?”

總統先生很客氣地問今天唯一的特邀佳賓,黃皮膚的杰克.李。

“尊敬的總統先生,我不懂政治,甚至在金融領域,我也只是一個一知半解的新人。所以,如果我直率的看法有何不妥,請您原諒。”

杰克.李少有的謙虛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在飛機上整理匯總的結論說了出來。

“表面上看,羅斯切爾德家族的行為,似乎是對去年我們政策調整的報復。但實際上,我認為他們已經在暗中蓄力多年,試圖在如今風云變幻的世界經濟舞臺重整他們當初的雄風。與西亞石油聯盟的合作,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或許是歐盟標準的重新設置,或許是針對印度IT市場的技術限制,又或許是針對中國制造的限制……誰知道呢?但我敢肯定,他們的計劃絕對不僅僅只有下一步那么簡單。”

杰克.李的話,讓會場暫時陷入了沉默。他其實只是說出了大家的擔心而已,作為一個普通公民,在面對美國總統的時候,杰克.李相對其他人而言,少了身份和地位上的患得患失,或者說的更直接一點,他不靠美國總統吃飯,因此說話也就更直接。

“那么,我們有什么對策?”總統沉吟了一會兒,問他的幕僚們。

“西亞那邊,我們已經施加了很多壓力,也從各種渠道表達了達成諒解的愿望。但是效果甚微。”海軍上將無奈的說。過去的這些年,美國在西亞問題上太強勢了,已經讓那些守著油井成為超級富豪的家伙們非常不高興。他們或許膽子很小,但他們一旦認定了一件事,要改變就很難了。

“石油的問題,短期內我們的能源儲備還沒有問題,考慮到我們還有巨大的戰略儲備資源,這個問題倒是不可怕。”

能源部部長是個中年婦女,她首先回答能源方面的情況。

“可怕的是,這件事情會被全世界認為是一個信號,是一個美國國力衰弱的信號。我們已經強大了近一百年了,一旦當別人認為我們原來也是如此,那么,我們將面對的就不僅是來自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挑戰,還會包括幾乎所有國家的挑戰。”

國務卿的話好像有些言過其實,可是仔細想想,即便是非洲的那些國家,又有哪個國家是愿意長期生活在美國的陰影下的?

“我們解決不了后面的問題,難道我們就不能從問題的開端解決嗎?”FBI的頭頭,一個一貫囂張的小個子男人突然這么問。

是啊,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羅斯切爾德家族,難道作為強大如斯的美國,就不能采用他們對待七名紅衣主教的方式來對待他們嗎?要知道,這種方式,其實也是美國非常擅長的呢!

“在這個時候采取這樣的行動,且不說難度有多大,即便我們成功,恐怕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們干的吧!”國務卿要考慮的是美國的國際形象問題。

“而且,這非常困難。”海軍上將看了一眼杰克.李,然后看見總統示意他但說無妨,才繼續說道:“西蒙.羅斯切爾德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最近,他已經不再在普羅旺斯的那個石頭城堡中露面了。雖然他還沒有本.拉拉那么會潛藏,但要很快找到他并實施精準打擊,事實上幾乎不可能。”

本.拉拉這個名字被突然提起,大家都有些愕然。這是美國政府心頭之痛,一般情況下,大家都不會主動提及這個名字,沒想到海軍上將竟然把西蒙與他相提并論。

會議還在繼續,各種議案被美國政府的要員們一一提出,在總統面前討論著所有的利弊……

杰克.李這時候漸漸的思緒飛揚起來。他想起了中國,想起了楊笑笑,那個如此強大的神一樣的人物,為什么他會去經營一個那么沒有價值的公司?他是在掩飾他的身份,還是在游戲人間?世界已經變得如此的不安全,為什么,自己還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指令?

有時候,坐擁著巨額財富,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啊!

杰克.李相信這筆巨資一定會有它的用途,可是就是猜不透楊笑笑暉怎么使用。

要不要,通過MSN找他尋求一些暗示呢?

杰克.李看著滿屋子正在討論著陰謀陽謀的要人們,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究竟會有多么不安全。

在闊別現實夢境多日之后,楊笑笑終于主動進入了這樣的夢境。

沿著塞納河的木頭臺階向上而行,法國國家圖書館四棟玻璃鋼筋的大樓,就像四本攤開的書,正對著中間木頭地板的廣場。

晚上九點的巴黎,燈火在夜空中閃爍,楊笑笑走在巴黎的夜空下,感覺到塞納河夜風微涼,撲面而來的是潮濕和清新。

但楊笑笑沒有心思去享用眼前的美景。還是一身黑衣的他,不緊不慢的邁著沉穩的步子,但目標很堅定。他的目標,是被伯希和從敦煌掠奪的那些文物卷本。

為什么是法國巴黎,而不是英國、日本或者美國。其實楊笑笑心里有他的計較。

敦煌的所有掠奪者中,唯有法國的伯希和是一個中國通。他從敦煌盜走的經卷雖然不如斯坦因多,但是,那都是經過他精挑細選價值連城的卷本,這些卷本經過他后來的整理,具有極大的價值。如果,楊笑笑能夠想辦法帶回這些卷本,它的意義就遠大于在美國那些國家折騰的意義。

楊笑笑順著滾梯來到了圖書館的閱覽廳。在這個巨大的閱覽廳里,可以看得見窗外草木蔥蘢的美麗景致。他徑直走到了一個圖書管理員面前,這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頭頂上架著一副眼鏡,手里的電腦鍵盤悠悠閑閑的打著些字。

楊笑笑露出些溫和的笑容,他現在是一副東方人的模樣,熟悉他的人,或許還能在他的表情中看見他的氣質,但面目卻全非了。

“如果,我要查詢文史類的藏書,請問有什么快捷的方法?”楊笑笑說的還是英語,在法蘭西的土地上,這種語言顯然是很不受歡迎了。可是楊笑笑沒有辦法,他主觀的人為,法語他還不會說,忘了自己在夢中其實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那女人頭都沒有抬,比劃了一下左手的方向。“那邊,有電腦查詢處。”

楊笑笑溫和的笑容變成了苦笑。這個女人的回答用的是法語,還好他聽懂了。他沒有抬頭看,卻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女人上方的監視器記錄了下來。在一聲“謝謝”之后,他向左便走去。

法國國家圖書館有一個龐大的數字圖書館系統。從1997年落成以來,這里的工作人員始終在致力于將傳統圖書電子化的工作。現在,這項工作已經卓有成效。

楊笑笑利用電腦中雙語系統的英語部分,快速輸入了“中國文化歷史”幾個字,然后,就看見電腦屏幕飛速的閃爍,無數的資料刷過,最后停在了幾個大項的分類上。

讓楊笑笑吃驚的是,在查詢的首頁面,并沒有出現敦煌的字樣,出現的,是法國人對中國文化的解讀,以及中國文物珍品收藏這個大類別。

楊笑笑沒有使用自己的異能,他像任何一個訪客那樣,慢慢的瀏覽著電腦中的內容。

故宮藏品:琳瑯滿目的故宮珍寶目錄出現在了楊笑笑眼前。他首先注意到是兩本叫做《圓明園四十景圖詠》的彩色絹本繪冊,這是乾隆皇帝指定的宮廷畫師,根據圓明園最著名的四十個景觀繪制的絹本彩色景圖,每一幅景觀旁邊,都有當時著名書法家手書乾隆所作的四十景題詠。

這是原本!是1860年火燒圓明園中被掠奪的國寶級文物。現在,它就靜靜的躺在這個輝煌建筑的某個角落!

楊笑笑情形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波動,慢慢的瀏覽,一點一點的看著無數的中國珍寶出現在小小的電腦屏幕上。他的記憶力開始超常發揮,把每一個文字,每一個細節都一絲不茍的記入了腦海中。

如果說,這臺電腦是模擬人腦而產生的高科技產物的話,那么,如果電腦有知覺,它也會在楊笑笑的大腦前自慚形穢。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大腦像楊笑笑夢中的大腦這么白百分之百被開發過,他的運算速度,他的記憶能力,他的邏輯判斷力……絕對不是這世上現有的任何一臺電腦可以比擬的。

但即便是楊笑笑擁有如此的超級大腦,但要想短時間內把法國國家圖書館中,中國文物的收藏全部記憶,卻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中國的奇珍異寶太多了,而法國人,他們無恥的先祖,從中掠奪了無數,也破壞了無數。

時間飛快的流失,楊笑笑看了看,離閉館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他想了想,終于在電腦上輸入了“敦煌”兩個字。

漢文文獻4000多件、藏文文獻4000多件,還有其他如粟特、龜茲、回鶻、西夏文文獻等。這些只是一個籠統的數字。楊笑笑飛速的向后面看去,卻發現,即便是這些寫本藏經,在法國國家圖書館這樣的專業機構里,也沒有得到完全的整理。因為,他只能看見四千多個整理后的條目。

楊笑笑抬頭看了看查詢電腦上的監視器,他沖著監視器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漫步向圖書館的大門走去。

他的背影和來的時候一樣堅定,沒有任何猶豫,似乎,他已經得到了他要的一切。

沒有人會知道,走出去了一個楊笑笑,還會有另一個楊笑笑隱身在法國國家圖書館中。楊笑笑把自己一分為二了,或者說,走出去的那個,只是一個虛幻的鏡像而已。

隱身的楊笑笑行云流水般的穿過圖書館的各種通道與門禁,在瀏覽資料的時候,他的頭腦中已經對這個復雜的建筑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掃描。對于這個擁有五千六百道門的建筑,楊笑笑對它的結構此時比它的館長恐怕還要諳熟。

直接走到了圖書館的下層,穿過只對研究人員才開放的下層閱覽空間,楊笑笑進入了更深的地下。這里,才是無數世界級奇珍異寶收藏的地方。

一本公元九世紀的藏文經書《甘珠爾》出現在了楊笑笑面前。他輕輕伸出手指,在經書上方一寸的地方,隔空撫摸。

這是比全世界任何地方的藏品至少要早幾個世紀的經文原本啊!楊笑笑閉上眼睛,透過指尖空氣的流動,似乎又看見了千百年前的那個敦煌,那次烽煙四起的長安之亂,那些正匆忙收藏經文的僧侶們。

一千年的時光,濃縮成了手指下面的這本經書。經書是沒有表情的,如果它有表情,它會不會因為一千年后故鄉的來客而驚喜呢?

除了《甘珠爾》,還有更多的各種語言的經書被楊笑笑一一找了出來,最令他憤怒的是,法國人懶散的性格,竟然讓更多還沒有整理的經書寫本,散亂的堆在了一起。那個曾經在夢中出現過的舞伎,她依稀清晰的面容,如今躺在塵土之中,就像她千年前被人忽視的命運,千百年后依然。只有那雙眼睛,只有那雙眼睛還依然閃爍著熠熠光華。她是在哭訴對命運的不甘,還是渴望著千年后終于的救贖?

但是,激動與憤怒之后,楊笑笑突然發現了自己面臨著一個天大的難題。

自己確實可以在夢中進入法國國家圖書館,也確實可以如此的接近這些敦煌瑰寶。可是,自己如何才能從夢境中講這些文物帶回現實中的中國呢?

猶太人被納粹掠奪的財富,自己是利用銀行電子系統,假手杰克.李完成了乾坤大挪移。斯皮爾伯格,自己也只是用語言對他進行了一番羞辱。這一次,對于這些以物品形式存在于現實中的東西,自己怎么把它們搬回到北京呢?

也許,需要另一只手。楊笑笑思索著。宋興國一個人,即便他有過特種兵的經歷,但他要接觸到這些東西,只怕是難上加難。可是,如果他成為自己施展搬運的那只手,也許,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吧!

還有,這些東西是強盜們以強盜不需要理由的邏輯,掠奪一空的。今天,如果自己能夠實現物歸原主的愿望,是不是還需要一個理由呢?

楊笑笑飛速地把所有的敦煌文物還原到原位,他沒有沖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雖然他內心深處很想留下點東西,警告那些強盜的后人。

楊笑笑就這樣憑空從法國國家圖書館消失了。下一次他再來的時候,這個地方,會發生比九級地震還有可怕的顫栗。他深信這一點。

只是多寄存幾天而已吧!楊笑笑這么安慰自己。他飛翔在巴黎的上空,任獵獵的風揚起自己的黑色衣袂。連日來的郁悶,也在這樣的風中一掃而空。

巴黎十八區,位于巴黎市的北部高地,著名的紅磨坊就位于這里,是巴黎著名的娛樂區。蒙馬特高地街區那彎彎曲曲的卵石坡路的兩側,小咖啡館、小酒吧生意興隆。即便是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依然燈紅酒綠。

一個披著外套的醉漢,嘴里哼著些不知所云的小調,正沿著卵石坡路向上向下蹣跚而行。黑夜中,只看得見他的腳步松軟,身形晃動,沒有人看得見,他那雙褐色的眼珠,正在蓬亂的頭發掩蔽下炯炯的看著前方。

這個人,是CIA的秘密外勤人員,他是CIA在法國最隱秘的行動小組的組長。他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出動了,如果不是津貼還在發著,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被CIA給拋棄了。

但是,就在今天傍晚,他接到了來自總部的密令,他們接手了另一個監視小組的成果,在這里將執行一場快速的綁架或者處決。

組長一點都不緊張,不是他的心理素質有多好,而是作為行動骨干,他從第一天接受的培訓,就是在越是關鍵的時候,越是要保持內心的冷靜。現在,他的組員,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在他前面不遠拐角的陰影中,另一個組員,她正上身,穿著些亮銀色的金屬片,在一間小酒吧門口騷姿弄首。

組長根本不擔心這個女組員會露出馬腳,因為,她本來就一直在這間小酒吧干活,每晚,她都會站在這里,迎來送往。

周圍高樓不多,可供狙擊手選擇的位置也自然就不多。但行動小組的一名狙擊手,已經潛入了唯一有利的那個位置。此刻,他正通過夜視鏡看著自己發笑呢吧!

兩條街之外,一輛最不起眼的老式雪鐵龍C5的發動機還在突突響著,這是小組的最后一名成員。一旦前面得手,他會通過無線電的通知第一時間趕到,將目標帶走。而這條高低不平的街道,也就會立即恢復它本來平凡的面目。

醉漢計算著自己步履的速度。根據之前倉促但是絕對精密的計算,還有十米的距離,目標就會出現。他每晚比時鐘還準的從那家咖啡館出來,真不知道他是生活太嚴謹還是故意在誘使他的敵人出現錯誤。

那名舞女揚起了手里的手帕,抖出了可個曖昧的形狀,沖著醉漢。這是一個暗示,目標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眼中,也即將出現在醉漢的眼中。

醉漢松了一口氣,他向著黑暗中那個同伴潛伏的方向打了一個響亮的酒隔,然后根本就沒有看路的前方,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

此時的楊笑笑,正在醉漢上方的空中。

之前他看見了那個提著狙擊槍的年輕男子,好奇心立即被勾引了起來。從十八區的上空,他看見了醉漢、隱藏的壯漢、平靜的舞女,還有即將出來的那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人,讓楊笑笑立即決心將這件事情全部目睹。雖然他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出手,又或者即使自己出手,究竟應該幫助哪一方。但這場戲必須看完,因為,從咖啡館的黑暗中走出來的那個家伙,楊笑笑竟然認得!

他就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那個,在北京一直緊跟西蒙身后的內森。一個沉默不語貌似很陰險的家伙。

楊笑笑并不知道,就在他專心查詢關于敦煌資料的時候,他錯過了今天世界上最大的一條新聞。不過話說回來,這新聞對于他也沒什么意義!羅馬教皇的病逝,七名紅衣主教被同時暗算,這個消息,對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還不如某明星的八卦來得有意思吧!

所以,此刻的他也就并不知道,他運氣非常好的即將目睹美國人對羅斯切爾德家族的警告,或者說是第一次報復。綁架或者處理掉內森,砍掉西蒙.羅斯切爾德的一只手,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些必須收斂的覺悟?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楊笑笑的運氣很好,他看到了這場綁架的全過程。可是他的運氣又非常不好,如果他了解之前發生的一切,又或者他沒有進入夢境并收到了杰克.李在MSN上給他的含蓄留言,那么,這以后的事情或許不會有那么多變故。

可是,楊笑笑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他只是在那個舞女揚起手帕時,輕輕地笑了笑。一個舞女,會在半夜對一個醉漢大送秋波?這,也太搞了吧!

內森沒有令楊笑笑失望,他甚至比楊笑笑期待的還要強!

這個舞女,他已經連續幾晚都看見了。這是一個有些色衰的舞女,浮腫的眼袋和下垂的都暴露了她的年紀,卻又因此證明了她身份的清白和如假包換。

內森很迷信中國人那句“大隱隱于市”的道理。因此,他習慣把各地的聯絡地點和臨時指揮中心設在鬧市中。比如在巴黎,這一次的行動就在這間不起眼的小咖啡館里。

他剛剛在里面和西蒙通過衛星電話作了近況的溝通,計劃中的一切完美無缺而且錦上添花的實現了,西蒙很高興,內森也很高興。他甚至專門為此多喝了一杯威士忌表示慶祝。

但這并不影響他的習慣。他和前幾天一樣,在同一時間,用同一種姿態走出咖啡館,他在低頭走路之際,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那個對自己完全沒有吸引力的舞女。就是這一眼,救了內森的命。

內森并沒有奇怪舞女為什么要送秋波,畢竟,她們就是靠這樣的秋波造成的機會尋求生存的機會的。但是,內森很奇怪,這個時候為什么還會有尋歡客,要知道,在這個時候,這種廉價的地方反而生意清淡了,只有在高檔的場所才會有人來人往——窮人的享樂,總是不如有錢人那么肆無忌憚的。

所以,內森第一眼就看見了看見了那個正在撞過來的醉漢。他本能的停下了一步腳步,而他身后的兩個保鏢中的一個,已經非常默契的閃身到了他的身前。

在楊笑笑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這么一幅畫面。

醉漢正沿著坡路向下撞,他的腳步依然蹣跚,但目標卻非常明確。以他的體重和速度,內森如果不停下來,一定會被撞出兩個保鏢的環繞。

舞女還在搔首弄姿,不過,她的動作已經明顯是出于慣性。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經集中在了醉漢的方向,她在等待那致命的一撞。

黑暗中,那個隱匿的壯漢,以一種完全不能不吃驚的速度,正在從陰暗中飛奔而出。他的動作矯健,充滿力量,目標正是那兩個保鏢。

唯一的高樓上,狙擊手繃直了身子,他的眼睛緊貼在瞄準鏡中,他的槍口的方向,指向內森即將被撞出去的地方。

而內森,這時候停下了一步,他的保鏢卻搶上前了一步。

醉漢即將撞上那個保鏢。

就在此時,醉漢已經發現了內森位置的變化,他在巨大的沖刺力量中扭轉了腰身,要轉而撲向內森。

一聲槍響,卻同時又兩個人倒下了。一個是醉漢,內森身后的那個保鏢顯然經驗豐富,是一個一等一的高手。他根本沒有被眼前眼花繚亂的景象所迷惑,在黑暗中借著霓虹燈管的微光,快速拔槍,擦著內森的臉頰,擊中了醉漢的眉心。

而另一個倒下的,卻是搶先上前的內森的保鏢。他被黑暗中如虎狼一般撲來的壯漢揮了個趔趄,正好落到了狙擊手的視野里。狙擊手按照計劃,輕輕扣動扳機,根本就沒來得及看瞄準鏡里的家伙是誰。

現在,場面是二比三,內森和他持槍的保鏢,舞女、壯漢和高樓上的狙擊手。

當然,還有一個在高空鳥瞰的鳥人楊笑笑。

世紀稍縱即逝,如果美國人再沒有有效的行動,內森既可能重新隱入咖啡館之中,而那間咖啡館中的伙伴也可能聞聲而出。

就在狙擊手茫然不知道槍口該如何選擇方向的一瞬間,舞女動了。

雖然距離很遠,楊笑笑不大可能看得見舞女的表情,但他似乎看到了她嫣然一笑。就在這一笑中,人老珠黃的舞女一只手伸進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就像是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她寬大的裙子在空中劃出了一個美麗的圓形,猶如白色的曇花綻放在夜空中,美麗而短暫。

就在這朵曇花凋謝的一剎那,舞女從花瓣后伸出了白皙手。她的手上,握著一把閃亮的短小匕首,這把匕首沒有半分猶豫,準確地刺入了持槍保鏢的手腕,將他準確的一槍改變了些許方向。

這一槍原本也是瞄準壯漢的眉心而去的,這樣一來,卻只射中了他的右肩。巨大的撞擊力把壯漢撞了回去,摔倒在了地上。

舞女一擊得手,匕首轉向了內森。森森的冷風,射向內森的咽喉。

但就在這時,一直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內森卻動了起來。他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身體彎曲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躲開了這必殺的一擊,然后吐出了蛇信——一只手掌準確的切到了舞女的頸動脈上。這一次,她真的如曇花凋謝了。

高樓上狙擊手,這時候已經知道是不可為。作為黑暗中的獵手,當事不可為時,他收起了長槍,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內森也隱匿回了咖啡館中,他的保鏢卻并沒有撤退。等內森安全隱退后,他不顧滴血的手腕,把槍交到左手,描向地上的壯漢。

楊笑笑莫名其妙的心里有些微妙的沖動。在夢中的他,不像平時那么謹慎。想到就做,他意念閃動,驀地卷起了一陣濃煙。濃煙散盡,保鏢的眼前,已經沒有了壯漢的蹤跡。

新一周開始了,愿意的話,投票吧!

彼得以為自己難以逃脫死亡的命運了。

作為一名第二代的斯拉夫移民,彼德的父親在波黑戰火中歷盡艱辛萬苦,才帶著一家人來到了夢中的天堂——美國。繼承著父親的夢想,彼德在大學畢業后毅然加入了軍隊,而且憑著過人的毅力與堅定的決心,最終成為了海報特種部隊的一名優秀戰士。

今天,是彼德脫下迷彩制服后第一次執行任務.這個任務,同樣是為了他和父親都愛著的那個國家。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有所表現,強大的對手就已經在一槍擊中自己的肩頭后,然后再次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彼德在絕望中沒有閉上眼睛。他怕死,可是作為一名海豹特種兵,對于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死亡,他早有準備。他曾經無數次猜想這一刻可能會在什么時候到來,現在,結局來臨。

但就在他的視線中,一陣漆黑突然出現了,然后,彼德看見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張東方人的臉孔。那個男子正帶著些微笑俯視著他。

“你是誰?”彼德冷靜地問。他沒有誤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因為,在他信奉的宗教里面,天使和惡魔,都不是東方人的形象。

“我是你們的敵人的敵人,所以,我應該可以算作你的朋友。”楊笑笑看著這個沉著的壯漢,正在空氣的波動中感受他情緒的變化。他需要確定他說的一切的真實性。

“我沒有敵人!”彼德堅決地回答。“剛才發生了什么?”

彼德的表情很真實,他恰如其分的露出疑惑的神態,配合著他壯實的身板,正好是一副憨厚的樣子。可是楊笑笑卻不這么認為。且不說他早就目睹了事件的全過程,光是在夢中對一切了如指掌的能力,他就知道這個家伙在說謊。

可是,楊笑笑卻很滿意彼德這樣的表現。從救下彼德得一瞬間開始,楊笑笑就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現在,他需要確認這個想法是否可行。

“彼德.伊凡諾維奇。”楊笑笑湊近了一些,幾乎是用耳語叫出彼德的全名。這是一種楊笑笑非常陌生的語言,可是他說起來的時候,卻非常流利:“依你的資歷,你并不知道你們今天任務的目標究竟是誰,甚至費爾南多也不知道。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對我并沒有什么價值。我救了你,只是因為你們的目標,是我的敵人。你明白嗎?”

彼德終于露出些驚駭的神情。費爾南多,就是他的組長。他們確實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什么人物,作為軍人,他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小卡特在兩分鐘后會經過這里,我希望你忘了我說的一切,包括我這個人!”

小卡特就是那個狙擊手,楊笑笑已經從彼德的腦海里把這些名字都挖了出來。他故意叫彼德忘了自己,可是,對于自己這樣的表現,相信一個正常人又怎么忘得了?

果然,彼德有些遲疑的問:“你,是誰?”

“這個對你來說不重要。回美國去吧,這里的一切,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楊笑笑繼續向彼德施加心理壓力,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個狙擊手就會出現在視線中。楊笑笑要利用這最后的一點時間給彼德最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忘不了這一切,那么,以后每當你想起今晚,你應該記住,你多了一個朋友。”

說完,楊笑笑伸手在彼德眼前輕輕的抹了一下。彼德只覺得就好像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那個東方人竟消失了。小巷的那邊,有腳步聲傳來,他慢慢轉過頭,看見小卡特正不緊不慢的走來。

楊笑笑為什么會這么對待彼德?并不是因為他今晚看見了敦煌手本,知道那些文物即將回歸中國,所以他得意忘形了,所以他玩心大起,把無聊當有趣。

楊笑笑這么做,是因為他感覺到自己在夢中的能力并不是真正無所不能的!她需要一些人手,哪怕是只用一次的人手。宋興國可能還不知道,但楊笑笑知道,在自己的幫助下,宋興國是一定會來法國的,也一定會去美國。那時候,不管彼德在法國或者美國,他都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到宋興國。

這就是楊笑笑的目的。

達到目的之后,楊笑笑并沒有離開。他從彼德的腦海里得知,竟然是美國CIA想對內森下手。這個情報對楊笑笑來說沒什么價值,但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一個國家機構對一個財團作出這樣的努力,必定是有某種原因的吧?彼德不知道,但并不意味著楊笑笑就不能知道。

所以,他直接隱身進入了那間小咖啡館。

就這么幾分鐘的時間,咖啡館里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巴黎的警察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幽默的警察,但絕對不是最勤奮敬業的警察。內森他們卻以這樣的高速離開這里,這里面必然會有某種不與人知的秘密。

楊笑笑端詳著這間咖啡館。低矮的屋頂,看起來散亂但是質地不錯的桌椅,墻壁上盡是些胡亂的涂鴉,吧臺上,咖啡壺還冒著熱氣,煙灰缸里,一知還沒有燃盡的香煙正冒著一縷裊裊的輕煙……

楊笑笑徑直走到了吧臺前,那上面,還有幾個殘留著一些酒水的酒杯。他想了想,伸出左手在幾個酒杯上空來回晃動了幾下,然后停在了一個酒杯上。

楊笑笑坐在了一個高高的把凳上,好整以暇。他就像對著阿拉丁神燈,在那個酒杯的玻璃壁上,用手指的手背輕輕蹭了蹭,說了句:“回!”

就像影片的倒放,咖啡光里面的空氣出現了一種波光蕩漾,然后人影憧憧,時間飛速回轉。

楊笑笑看見內森從咖啡館后面倒退著走了出來,嘴里說著什么,然后倒退出大門。接著,他又從大門倒退了回來,身邊的兩個保鏢也是一樣的動作。

內森倒退到吧臺前,轉身坐在了楊笑笑身邊的把凳上,他拿起那個空酒杯,從嘴里一口吐出了澄澈的酒水,然后放下酒杯,接過了吧臺里面酒保遞過來的一個電話。

楊笑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回放,所以,當內森把電話再遞給酒保時,他的手指輕輕一指,就像捧出了某個放像鍵,影像開始正常流動了。

“消息我都收到了,之后的計劃還需要繼續嗎?”內森接過電話問道。

楊笑笑故意湊過去,其實,他贏得見電話里的那個聲音,那是西蒙:“三個老家伙都不足為慮了。計劃可以中止了。”

內森遲疑了一下,還想確定喜夢的意思:“貝爾蒙多呢?他只是受了重傷而已,要不要做了他?”

“留著他吧!他不是宣稱我是惡魔的化身嗎?留著他,我要讓他親眼看見我這個惡魔的結局!”西蒙陰陰的笑了聲,“讓上帝知道,他的使徒將飽受人間的苦難,最終也不能善終!”

“好的。”內森簡潔的回答,即便是在加密的衛星電話中,他說話也非常謹慎。

“對了,日本人那邊,終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們已經同意加入我們的計劃,為這些聰明的家伙,干一杯吧!”

“他們算不上聰明,他們只不過是不見骨頭不上路的狗而已。不過,今天萬事順利,確實值得干一杯!”

內森掛上了電話,端起了酒杯。

楊笑笑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所有的影響消失了。

他皺著眉頭,在考慮些什么。

貝爾蒙多,難道是妮基的那個教父?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羅斯切爾德的瘋子們,他們究竟有什么詭秘的計劃?難道,石油危機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還不夠嗎?

遠處終于有警笛聲傳來,楊笑笑看了看吧臺后的座鐘,已經是凌晨三點了。那么,北京時間也已經是早上十點了。

“糟了!”楊笑笑叫出了聲。他昨天約了溫柔早上十點見面。關于宋興國的行程,他想拜托溫柔手下的小牛幫忙留意一下。

楊笑笑猛地從睡夢中坐了起來,蹭的躥過去把手機打開。手機剛剛有信號,鈴聲就響了。

“笑笑,你怎么搞的”溫柔看著楊笑笑通紅的眼睛,十分清楚的表明了她的不悅——她手上的手表,已經指在了十一點上。

笑笑指了指自己通紅的眼睛,大夢集團大廈的咖啡廳雖然人不多,而且主要是以溫柔的員工為主,可是他并不想大聲說“我在夢里面忙壞了啊!”這樣的話。

“這么說,你一晚上都在忙碌?”溫柔這么問道,然后自己首先發現這句話的毛病,非常難得的臉紅了一下,打岔道:“你可能錯過了好多消息哦!”

“哦?”楊笑笑點了一杯綠茶,坐在了溫柔對面。溫柔披了一件白色的小披肩,頭發看似胡亂但很有層次的捆在了腦后。他搞不懂像溫柔這樣的女子,怎么還會有大把時間花在自己的發型上。“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有好有壞吧。”溫柔喝的是咖啡,她看了楊笑笑面前的綠茶一眼,似乎被那些一根根豎起在茶杯底部的茶葉吸引,叫服務生也給自己來了一杯。

“梵蒂岡的事情知道了嗎?”

楊笑笑緊張了一下,但看溫柔正仔細盯著自己,好像是在等待自己的驚慌。他鎮定了一下,搖了搖頭:“你千萬別說跟我有什么關系啊,我真的很害怕的!”

溫柔笑了一下,有些疲憊:“和你沒直接關系,不過,和你的那個金發美女有些關系。”

“妮基?妮基怎么了?”

“她現在應該已經在梵蒂岡了吧。”溫柔學者楊笑笑的樣子喝了口茶。茶水很燙,燙得她吐了吐舌頭,佯怒的表情。“當地時間昨天中午,七個紅衣主教幾乎在同一時間遇刺,當場死了四個,到醫院后又有兩個宣告不治。現在,只有你那個金發美人兒的教父,貝爾蒙多還活著。”

這個事情楊笑笑知道一點點,他在巴黎的那家小咖啡館聽到了內森的電話。但他不知道詳情。

“誰干的呢?”楊笑笑問。

“不知道。”溫柔干脆的回答:“不過,在這之后,教皇聽聞噩耗與世長辭,當地時間晚上六點左右,新一任教皇被推選出來。據說,此人的背景與羅斯切爾德家族很有些關系。”

“那么,這件事情是和石油危機有關聯的了!”溫柔有些吃驚得看著楊笑笑,在她的認知里面,楊笑笑的經濟和政治覺悟都還沒有達到這個高度,能夠如此敏捷的產生這樣的聯想和判斷。

“難怪美國人會那樣行動!”楊笑笑自言自語,緊接著又問道:“好消息呢?”

溫柔搖了搖頭。對眼前這個大男生,她越來越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這個家伙好像是不會和自己客氣的,她有些懷念之前那個叫自己“溫董”,稱呼自己為“您”的楊笑笑了。不過,這樣的他,好像更有男人味道,更加成熟起來。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對于他們心愛的男人,一方面她們希望她永遠像自己的崇拜者,保持著敬畏和尊敬;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們大大咧咧,有陽光照射充足的那種陽剛與粗野。溫柔不知道自己對楊笑笑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感,但她確實知道,自己越來越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一些了。

“日本多家企業今天早上宣布羅斯切爾德家族的石油計劃,并表示愿意立即與她們簽署采購訂單。”

“這是個好消息?”楊笑笑停止了對手中茶杯的琢磨,抬頭看著溫柔。溫柔終于有些得意地笑了。

“對全世界絕大多數人來說,日本人的妥協不是個好消息。但對我們中國人和中國企業來說,事情恰恰相反。”

“大姐大,你的笑容好陰險!”自從那個晚上溫柔與楊笑笑長談之后,楊笑笑就開始稱呼她為“大姐大”。因為,他說溫柔雖然年輕,但閱歷和見識比電影里的大姐大都要厲害。

溫柔沒有理會他的打岔,繼續說道:“近年來,我們一直想對日本的企業進行致命的打擊。你不要誤會,我們不是針對人本人民的,你要知道,日本企業的發跡,有很多都是踩踏在我們中國人的原始勞動力上的。你別看在華日本的企業不少,可是你聽說過有幾個企業里中國人是能夠自主的?日本人嚴守著他們的技術機密,大量雇用廉價的中國勞動力,實際上也阻礙了我們的!歷史在,地球正在變成一個地球村,可是有些日本人還抱著所謂大和民族的優越高俯視我們中國人,因為骨子里懼怕我們的強大而對我們的設置障礙。對于這些日本人,中國的企業界一直都是有些想法的。現在,機會來了。”

“可是,你們的這種做法,實際上也會危及日本民眾吧?他們的企業倒了,他們還能夠過上好日子?”楊笑笑倒不是同情日本人,他只是想問清楚溫柔,也幫她問清楚自己。

“日本人可以在中國建廠,我們就不可以去日本建廠嗎?”溫柔瞪了楊笑笑一眼。溫柔這個人的志向,看起來不是一般的高遠啊!

“所以,你覺得現在是個好機會,可以利用全世界對日本人的氣憤情緒,有效對他們進行打擊?”

“笑笑,不是有效打擊,是全面打擊!”溫柔加重了語氣。“我相信立即就會出現在全世界內抵制日貨的潮流,這時候,也就是我們全面打擊出手的時候。”

“不針對罪魁禍首羅斯切爾德家族,而是針對他們的幫兇。這,似乎不符合我們泱泱大國的傳統呢?”楊笑笑笑了起來,當溫柔表現出曠野的那一面性格時,她的年紀看上去才像她的實際年齡,一個還會有沖動憤怒,有血有肉的年輕美女。

“你說羅斯切爾德家族嗎?我想,美國人不會這么輕易的放棄它們世界霸主的地位的,他們會立即對挑戰者發出警告吧?我們,還是坐觀其斗比較好。在合適的時間,我們會出手的,務求一擊成功!”

“我全心全意的你的遠大志向!”楊笑笑開起了玩笑,“等你把企業開到日本的時候,我就去日本開蒼穹的分公司,幫你把東西都賣給日本人消費,讓他們從你手里拿的工資,都花到他們自己生產的產品上!”

“笑笑!”溫柔嚴肅的打斷了他,“你的志向,就僅僅是做一個好的創意人嗎?”

“溫柔,我的能力,我不知道來自何處,也不知道何時會消失。”楊笑笑也嚴肅起來,他靠近溫柔輕聲的說。雖然鼻子里都是這個美女的芬芳,可是他并沒有迷失自己。“我并不吝惜用我的能力,去為我愛的人,去為我愛的國家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討厭被人利用!”

溫柔愕然。

一直以來,她認為楊笑笑的性格是被動的,甚至是纖弱的。所以,她才會想起要推動楊笑笑去做一些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她甚至在內心里承認自己有些喜歡上了楊笑笑,而且即便是在李迪婭和妮基.辛迪芮娜之間,溫柔也有絕對的信心俘獲楊笑笑。也是因為如此,她不希望這個可能在將來成為自己的男人的家伙太沒有理想,太隨波逐流。

溫柔完全沒想到,在楊笑笑溫和的表面下,竟然有一顆如此堅決的心。她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對楊笑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是這個男子在天下糧倉唱那首《我的祖國》的時候。是啊,一個對自己的家園保有那種熱愛的人,怎么可能會是真正懦弱的呢?

溫柔知道自己錯了。她并不比楊笑笑堅強,也并不比楊笑笑志向高遠。這個現在還蟄伏著的男子,即便他沒有那種奇妙的能力,他也一定會在人群中站得筆直,站得磊落的。

這一刻,溫柔才覺得自己第一次接近了楊笑笑的內心世界。她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楊笑笑,原來竟是這么一個內心高潔的男子啊!

“我不想利用你做任何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們做的事情符合你的要求,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溫柔感到楊笑笑男性的氣息就在自己的臉頰旁邊呼吸著,有些慌亂。她微微向后仰了仰,以便自己可以看得清這個男子的神情。“我相信那一天不會遙遠!”

楊笑笑坐了回去,哈哈一笑:“你不利用我,我很高興。不過,我有事求你幫忙,還希望你不要拒絕才好!”

“你——”溫柔伸出是指指點著楊笑笑:“我要知道你是這么個疲賴人物,就不該叫李迪婭把你帶到我面前!”

話是這么說的,可是溫柔的表情里,一點后悔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竟是盈盈的笑意。

“提出你的要求前,還有個好事情我和你說一下。”

溫柔不緊不慢的,她自以為對楊笑笑又了解多了一些,對自己的心事有肯定了一些。因此,有些事情就可以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你以前的那家公司,端瑞祥,可能快解散了。那個叫車轍的,他去了西門子公司,你留意一下,別給你們的業務添什么麻煩!”

“這么小的事情,你也會留意?”楊笑笑不解的問。對于溫柔來說,端瑞祥的規模太小了,如果不是之前他做的那個代言案很有些大預言的感覺,溫柔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知道世界上還有這家公司存在。

“我們集團有個危機預防部門,說白了,就是一個防范小人搗亂的部門。那天的新聞發布會上,車轍向你發難,而你的公司又成了我們的合作公司,所以這個部門也對端瑞祥進行了了解。沒想到這么快,這家公司就解散了。”

溫柔很耐心的對楊笑笑解釋。楊笑笑這種內心有著明確方向的人,他們很需要坦誠的交流。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讓他產生誤解。雖然他當時不會表現出來不快,但日積月累,這些負面情緒會給未來帶來很多麻煩。說起來,溫柔對未來還是很期待的啊。

“他已經發難了。”楊笑笑很感激溫柔的細心,不是對這件事的細心,而是對自己在態度上細心。“不過被我們打發回去了。”

“對了,”楊笑笑想起了自己約會溫柔的目的,“既然有調查,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端瑞祥的宋總,他有什么計劃嗎?”

溫柔從身邊拿出幾頁紙的一份資料。集團的高層,誰都看出來了溫柔對楊笑笑的不同尋常。因此,當這份和楊笑笑有關的報告一出來,就被直接送到了溫柔手里。畢竟,還幾年了,這個大夢集團大當家的,這才是第一次對一個同齡異性表示出莫大的興趣。

“你自己看吧。”楊笑笑接過資料,看上面赫然寫著,宋興國已經辦理好了去日本的簽證,也買了單程機票。而機票的時間,就是今天!

“有問題嗎?”溫柔間楊笑笑久久不語,關切地問。

“宋總去日本了。他是為敦煌文物去的!”

楊笑笑簡明扼要地向溫柔介紹了宋興國和敦煌文物的關系,以及昨天他表現出來的那種義無反顧的決心。

“他這么做,很沖動!”溫柔判斷。

“不僅是沖動,簡直就是去送死!”楊笑笑慨嘆。

“你,有什么想法?”溫柔還是懂得一些寫楊笑笑的,看見他這么說,就知道他心動了,決不會任宋興國孤身飄零海外,客死異鄉。

“你能不能通過日本的關系,幫我秘密跟蹤宋總?我想得到一手的資料,隨時隨地的?”

“日本那邊,我們雖然也有耳目,但日本人的文化很特別,我們的人是很難融入的。宋興國是特種兵出身,我怕我們的人跟不上他。”溫柔實話實說。商業間諜的事情,不獨日本在中國有,中國的大企業就算是出于自身的防范,在日本也是有人的。

“只要把他的大致行蹤給我就好了。”楊笑笑本來就沒有寄予太多的希望,可是,他自己也不可能白天不上班,躺在床上做白日夢到日本去看宋興國計劃什么時候發動。如果有了一些基本的資料,那么自己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宋興國動手的時機,那樣的話,就算事情不成,最少自己還可以挽回宋興國的生命。

“那些文物,應該是在東京京都博物館吧?”溫柔思忖道:“即便他得手了,他怎么把文物送回中國呢?”

溫柔故意沒有說“即便你們得手”這樣的話,如果楊笑笑不提他會參與此事,溫柔就決心不提。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這些年,宋總應該是有所準備的,不然的話,他不會這么沖動。”

“好吧,這件事情關乎民族的遺產,我會親自叫人安排的。的資料,也叫他們直接轉交到你。不入這樣,”溫柔想了一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還是派小牛給你作司機,資料由他交給你。”

溫柔想起剛才楊笑笑進來時頭上的汗珠,有些疼惜地說:“你既然坐不慣出租車,暫時就還是做那個別克吧!”

“小牛?他不是政府的人嗎?”楊笑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可不想自己成為了科研對象或者高科技秘密武器。

溫柔笑了起來:“我說呢,你怎么妮基一走你就著急忙慌的把車還了回來,原來是擔心這個!小牛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只不過,他確實和他們有很密切的關系。相信我,他的故事,以后他自然會跟你說,如果他覺得你可以信任的話。”

“哦!”聽起來,不只是蒼穹二樓的那幾個老家伙才是有故事的人啊!

“你來找我,是不是就是這個事情?”溫柔的聰明,真的是讓楊笑笑覺得和她相處很愜意,不用什么廢話。在臨走前,他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對了,昨晚在巴黎發生了一件事情。CIA的行動人員,他們試圖在巴黎綁架內森,嗯,就是西蒙.羅斯切爾德的那個助手。不過沒有成功。”

溫柔又看了眼楊笑笑通紅的雙眼:“這么說,美國人終于沉不住氣了!杰克.李沒有聯絡你嗎?”

“我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奔你這里來了,對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我這個手機,好像沒開國際長途?”

楊笑笑接過溫柔的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手機上,留著溫柔淡淡的香味,不過,他打給的,卻是另一個女子。

“妮基,你還好嗎?”楊笑笑稍稍偏開身子,對著電話小聲地問。溫柔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那邊,好像是去欣賞北京街道上擁堵的車流去了。

“笑笑,”電話那邊妮基.辛迪芮娜驚喜地叫了一聲,然后聲音立即又黯淡了下來:“我在羅馬。貝爾蒙多教父遇刺了,現在還沒蘇醒。”

“我聽說了。你千萬要節哀,還有,”楊笑笑想起梵蒂岡廣場上的那些黑衣人,現在,貝爾蒙多還在昏迷中,誰來保護妮基呢?“你的安全一定要注意。”

“你別擔心我,”妮基小聲地說,聽得出來,對于楊笑笑的關心,她非常的受用。“這次威爾也來了,他還帶來了幾個退役的特種兵做保鏢。”

“嗯,你還是要在提醒一下威爾先生,目前事態很復雜,一切都要更加小心。最好,能夠把貝爾蒙多送到美國去醫治。”開玩笑,美國人都剛剛在巴黎吃了虧,到了羅馬,幾個特種兵能對付誰?

“我會和他說的。我這邊有事情,晚些我打給你?”妮基的性格很純粹,相信一個人,愛一個人,就沒有把他當作生命之外的其他人。雖然她現在很想和楊笑笑多聊聊,甚至想靠著那個溫暖的胸膛,可是不是時機。所以她先掛斷了電話。

“國際長途,不過是打給你的代言人的,這個你不會跟我算錢吧?”楊笑笑把電話還給溫柔,暗指她在自己家里要酒還要收錢的事情。

“公事的話,當然就算了,雖然我們集團是付給了蒼穹錢的。”溫柔大方的一笑,“如果是說情話的話……那也算了吧!其實,我和李迪婭都很看好你和妮基呢,真想快點看到這一段越洋之戀的完美大結局!”

楊笑笑吃癟,想起某個哲人說過“不可與女人斗嘴”這一類的格言,有些后悔自己和溫柔先開起了玩笑。

楊笑笑坐上久違的別克商務車返回公司。溫柔繼續去忙乎她那些針對東面鄰居的計劃。而此時,一架全日空的波音飛機上,宋興國已經接近了東京。

宋興國確如楊笑笑所說,是有備而來。他不僅詳細的了解到敦煌文物在日本散落的情況,也聯系了自己在日本方面的關系。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敦煌文物,在日本的大概有一千來件,其中絕大多數了東京京都博物館,一家位于東京東部的日本風格的建筑中,但還有很多散落在了民間。

宋興國的計劃,就是從民間的那幾個大頭做起。他雖然是軍人出身,但也沒有經歷過戰事。所以,他并不愿意殺人,但如果有人想阻擋他的腳步,那么,他也并不介意殺上那么幾個或者更多。

在南京的時候,他們殺我們的人還少了嗎?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宋興國變成了一尊火力十足的殺神,雖然,殺氣還只是在心中。

宋興國的飛機準時降落在了東京成田機場。這時候,他手持的護照上面的名字,已經不是宋興國三個字,而是兩個名字。

中文名字叫做史益仁,這個名字是宋興國自己取的,就是要以一己的身死,換來百年的解脫。死一人也!同時,護照上還有一個日本名字,叫做矢村敬二。

按照護照上的身份信息,矢村敬二是二戰后流落在中國的日本遺孤的后代,他的先人居住在橫濱港。這是矢村敬二第一次返回自己的祖國,他的目的是回鄉看望老家的親人。

臉上胡子拉碴的矢村敬二,這個人是確實存在的。按照宋興國老戰友的說法,這個來路不明的矢村敬二,其實是安全部門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名字,為的就是在萬一時啟用。如今這個名字被宋興國用了,希望他最好不要浪費!

浪費?宋興國可沒有想過這個詞。他稍微做了些面容的修飾,原先的國字臉上,濃密的眉毛拔了一些,眼睛也被一種透明的強力膠水向兩側拉得細長,看上去,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

宋興國從成田機場坐大巴直接到了東京,按照計劃住進了一間四星級酒店。他在酒店里睡了一個下午,至少,給他送餐的服務生看見他是穿著睡袍,睡眼惺忪的樣子。傍晚的時候,他離開了酒店,在一間拉面館隨便吃了一碗牛肉拉面,然后走進了一間卡拉OK店。

卡拉OK是日本人發明的,在工作與生活壓力都巨大的東京,卡拉OK店密布。有豪華大型的,也有寒酸小型的。

宋興國就很隨意的進了這么一間小店。他要了兩打啤酒,用很流利的日語告訴服務員沒有招呼的,就請不要打擾。然后,他把音樂開得很大,獨自唱起了歌。

沒有人注意到宋興國的離開。他已經交足了押金,按照押金的數量,他唱到明晚這個時候都還綽綽有余。在人情冷漠的城市里,誰會在意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他究竟有什么怪癖呢?

宋興國換上了一身黑色的便裝,悄悄溜出了卡拉OK,然后再次來到了成田機場。在這里,他坐上機場大巴,向橫濱出發。90分鐘后,他抵達了目的地。這時候,時間剛剛過了二十三點。

他徒步來到他早就所定的目標門外時,十二點整。宋興國看了看表,隱身在黑黢黢的街角,像一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開始了靜靜的等待。

楊笑笑忙乎了一下午。

胡不歸和佘安這兩個比楊笑笑大十來歲的家伙,不知道為什么就對楊笑笑順了眼,人前人后都管他叫大哥。

今天下午,兩個高齡小弟一直糾纏著大哥楊笑笑不放,因為他們已經為大夢集團完成了第一個創意的三維動畫。

換作平時,楊笑笑對這樣的作品一定會非常熱情,會非常有興趣與兩個總是意見針鋒相對的活寶交流意見,甚至親自參與修改。

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楊笑笑就是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他不敢想是妮基或者宋興國任何一邊出了問題。按照時間推算,他覺得妮基的可能性大一些,但再打了一個電話之后,妮基很安全。那么,就是宋興國了?

楊笑笑很想獨自到三樓小睡一會兒,這樣,他可以確認宋興國無恙。可是,看看時間,宋興國再彪悍,也不可能一下飛機就搞出事端。所以只得帶在地下室中,平衡兩個小弟的創作意見。

開始的時候,楊笑笑還有些心神不定,但當他漸漸沉浸到大夢集團的片中時,他慢慢放下了心頭的一切,全心全意地研究著胡不歸和佘安的不同意見,對照著自己最初的創意想法,一點一點的和兩個開始共同修改起來。

李迪婭其間下來看過兩次,當她發現楊笑笑已經完全能夠控制創作的節奏時,她對自己的這個弟子很滿意,不管是他的進步速度還是他現在作為楊總的覺悟,李迪婭都很滿意。因此她放心地走了。

等楊笑笑感到終于大功告成,以他現有的條件,在沒有花一分錢情形下,竟然做出了播出水準的時,他發現竟然已經快十一點了。

四月的夜涼如水,空氣冷冷的但不干洌。楊笑笑開著車窗,坐在小牛的車里,志得意滿的返回公寓。

“楊總,您要求關照的那個人,他已經到達了東京。”

小牛一邊開車,一邊遞給楊笑笑一摞打印的照片。照片上,宋興國化名的矢村敬二上飛機,下飛機,坐大巴,住酒店……最后一張,竟然是他走進那間卡拉OK的照片!

如果這就是溫柔所謂“很難融入”的日本耳目的工作效率,楊笑笑真不知道要是融入進去了會是怎樣的成果!大夢集團,真是太強悍了啊!

等等!楊笑笑指著最后一張照片,問小牛:“這個地方,是一間卡拉OK?”

小牛有些奇怪的看了楊笑笑一眼:“應該就是吧!”

有問題!楊笑笑吩咐小牛:“開快點,我要馬上回家!”宋興國不是去日本旅游的,他去娛樂場所,以楊笑笑的認知,不是去和某個人接頭,就是要掩飾什么。宋興國早已經決心一意孤行,他的性格是不會再去連累別人的。所以……

楊笑笑沖進了房間,衣服都沒有脫就躺在了沙發上。他閉上眼睛,盡力平靜心神,在一支煙的時間之后,他進入了夢鄉。

這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空氣里有咸咸的海風味道,周圍都是綠樹。一條蜿蜒的小徑彎彎曲曲的掩映在綠樹叢中。在綠樹的另一邊,是一處古色古香的庭院,墻不高,在銀杏樹下圍成了一個圓弧。庭院的后面是矮矮的一座山,它的前面是高樓大廈林立的城市。

就在這個另類的世外桃源門外不遠處,楊笑笑看見了正在大步向前走來的宋興國。

宋興國當然沒有發現隱身的楊笑笑的存在,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庭院的大門。在大門前,他忽的停下了腳步,居然按響了門鈴。

深夜里,風鈴清脆的聲音很刺耳。一陣木屐踏在石頭上的咯咯聲之后,一個身穿和服的老婦人探出來半個身子,低眉順目的看著宋興國。

“告訴西園寺老爺,就說敦煌故人來訪!”宋興國冷冰冰地說,他身上的殺意,連楊笑笑都覺察到了寒冷。

跟著宋興國的身后走進了庭院,楊笑笑發現這座庭院有些古怪!看不見人,但卻能感覺到有些鬼影憧憧,他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黑暗之中,有幾個渾身上下漆黑一片的人俯身在黑色的假山石、墻壁的暗處。他們渾身肌肉繃得緊緊的,保持著隨時都可能一躍而起的緊張。

宋興國卻好像沒有感覺到這些。他大踏步來到了庭院里面,在一面剛剛燃起燈火的木制大門前站住了。大門上,有一格一格見方的空格,上面糊著白紙。白紙映出燈光,一個佝僂的身影慢慢浮現了出來。

“你是中國人?”隨著大門向兩邊拉開,一個和服老人出現在了宋興國眼前。這個老人的皮膚很黑,是那種在海里面日曬雨淋的黑。他已經老得身體都站不直了,可是,當他流利的說出中文時,他的眼睛偶爾綻放的光芒,咄咄逼人,就像蒙塵的刀鞘里驟然拔出的彎刀,閃爍一瞬的光芒提醒著人們它曾經血腥的生涯。

宋興國沒有回答。他并沒有因為老人的刺眼目光而退縮。他靜靜的站立著,像一尊石像,為了這一次的會面,已經等待了千萬年的時光。

“你是王道士的什么人?”老人似乎有點不耐這樣的站立,身子有些支撐不住,接著又問道。

“我是他叫來要債的人!”宋興國的話沒有任何語氣,就像是從機器里面發出的聲音。“西園寺老爺,還債的時候到了!”

“哦?”老人干笑了一聲:“我可不記得我曾經欠中國人什么債。你說的那個東西,是家父當年從王道士手里買來的啊。”

“一塊公元800年的殘碑,用了不到一錢銀子。按照當年的物價,這塊殘碑在中國至少值上千兩銀子,在日本更要貴出十倍以上。西園寺老爺,這叫做買嗎?”

“中國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氣。畢竟,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找到我家來的中國人。”老人又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沒想到卻真的引發了一連串的咳嗽,幾乎都停不下來了。

“西園寺老爺,你那時雖然還很小,但你畢竟是經歷了那個時代的最后一個幸存者。所以,我才第一個找到你。應該說,這是你的榮幸,你有機會親手償還債務。但是,如果你以為后面那幾個人就可以替你清償這筆債務,那你會非常不幸!”

楊笑笑這才知道,原來宋興國早就發現暗中潛藏的那幾個黑衣人了。宋興國,他一個退伍特種兵,真的有這么強大嗎?

你們……真的不想一天多看一章嗎?

我準備好了心情,可是就是等不到一天700票,無語中……

西園寺老爺的咳嗽好半天都沒有停止,連宋興國如此裸的威脅,都沒有影響到他。他彎著腰,似乎是想打斷宋興國,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亂的揮了幾下。

就在老人揮手之際,宋興國動了。他不進反退,一直在暗中用力的雙腳猛的發力,身體騰的向后退出了兩米。幾乎就在同時,兩道從上掠下刀光砍在了他剛才站立的地方。

以楊笑笑看來,宋興國顯然不是一個退伍特種兵那么簡單。因為他的動作不像是楊笑笑認為的那種簡潔明快的殺人動作,反而有一種大刀闊斧的氣勢,就好像是在千軍萬馬中藐視敵軍主帥的那種豪邁武功。

就在前面的刀光下落的時候,宋興國竟然以擰腰,身體不依慣性的作用,再次向前。這一次他的雙腳輕微躍起,兩只腳底踩在了兩把場場的武士刀的刀背上,雙手卻向左右呈十字錘擊出,只聽得兩聲沉悶的響聲,大概那兩個黑人的肋骨都各自斷了幾根。

在宋興國的身后,這時候險險的又有兩把長刀揮在了他剛才稍作停頓的地方。

宋興國腳底下踩著兩把脫手的刀刃,刀刃在石頭地面上很滑,他借勢再一轉身,但這時那兩把長刀已經橫向削了過來。

刀鋒帶著森冷的寒意,映著仲春清冷的月光,帶著呼嘯的凄厲風聲,已經接近了宋興國敞開的胸膛。

楊笑笑還是沒有著急出手。他想看看宋興國究竟有幾斤幾兩。如果宋興國僅僅是這么一個魯莽的家伙,那么,后面的事情,楊笑笑就不能再指望著他了。當然,即便是刀鋒已經接觸到了宋興國的衣襟,楊笑笑自信自己還是可以讓一切停頓。

但很顯然,宋興國并不是楊笑笑擔心的那種人。

宋興國的腳底下徹底的滑動了一下,他失去了重心,身子向后仰,卻差之毫厘的避開了兩道寒光。就好像腳下踩著滑板一樣,宋興國在一個高難度動作后自己恢復了平衡,然后,他向后一腳踢出了腳下的一把長刀,目標指的正是西園寺老爺。

剛才的這種刀陣,連楊笑笑這個外行都有些失望。如果日本人會的就是這種垃圾技巧,他將不再相信任何電影里面關于日本功夫的描繪——雖然偷學自中華,但起碼也應該有他們自己陰森毒辣的風格啊!

那兩個刀客竟然沒有理會飛向西園寺老爺的長刀,轉身成一個犄角之勢又撲了過來。這時候,宋興國的另一只腳已經把另一把長刀勾了起來,握在了手中。

也就是在這時候,真正的殺機才展露出來。

在兩個刀客的虎撲中,宋興國已經巧妙的揮出了長刀,正要接觸到其中一名刀客的手腕。一個無聲無息的黑影,這是真正的殺機,從宋興國的背后出現了。他就像看見了久違的情人一樣,伸出了雙手,似乎想把宋興國摟在懷中。但楊笑笑在一旁卻看見,他的嘴里,銜著明亮的閃光。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它將劃開宋興國的后頸。

宋興國感覺到了背后的冷風,但他卻已經來不及躲避。所以,他把刺出去的長刀往身前一豎,雙手握著刀柄,整個人就像一把剛毅的刀鞘,跟著刀鋒直挺挺的向前沖去。

宋興國低沉的喝了一聲,兩把長刀的壓力通過他手里的刀鋒,然后是刀背,重重的擊打在了他的胸膛。這是一股很大的力道,讓他感到剎那的撕裂疼痛。但他沒有減速,反而更加堅決。那兩個刀客被他的沖擊蕩開了長刀,虎口發麻,不知道是不是綻開了傷口。

身后的刺客沒想到宋興國會用如此的方法躲開自己的致命一擊,他腳步不停,雙手改環抱為合擊,向著宋興國的雙耳,電閃一般的砍了下去。

這時候,宋興國先前踢出去的長刀,才剛剛到達還在咳嗽的西園寺老爺的身前。

老人在咳嗽中突然抬起了頭,一雙眼睛就像初戀時看見了最心愛的女人那么火熱,燃燒著滾燙的光。他用看似軟弱無力的右手慢慢的揮向迎面而來的犀利刀鋒,動作看起來很慢,但實際上卻沒有讓長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因為,他竟用一根食指彈在了長刀的側面,長刀被倏忽轉向九十度,老人順勢抓住了刀柄,調轉刀尖對準了沖過來的宋興國。

這是一個死局。前有佝僂的老人,但他一刀在手,宛如年輕時代的歲月又回到了他身上,凜然是一個罕見的高人。后面是宋興國連模樣都沒見過的影子刺客,他的攻擊如此詭異,每一招都刻薄而致命。兩邊是兩個受了輕傷的刀客,但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傷痛,長刀揮舞,封住了宋興國向任何一邊的去路。

而宋興國,在前后突然兩次轉折之后,已經沒有力量再做任何突然的變線。

所以,楊笑笑動了。

楊笑笑已經了解了宋興國的能力,也確信了宋興國是可以托付使命的那個人。雖然,看起來宋興國在第一次任務中就把自己陷入了必死的境地,但楊笑笑知道,宋興國時根本沒料到那個百歲老人竟然還有這樣的回光返照,或者說深藏不露!

楊笑笑快得就像一陣風,一陣情人般溫存的風。但這陣風吹過之后,影子刺客和兩邊的刀客都軟軟的躺在了地上,只剩下義無反顧的宋興國和他對面的老人與長刀——有些事情有些人,最終還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對的,這是楊笑笑對宋興國的最后一個考驗。

宋興國身子斜斜的一偏,讓刀尖順著自己的胸肌,穿過自己的衣衫,水平的滑了過去。冰涼的長刀在他胸前劃出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來不及體會了。他用自己的右肩,狠狠地撞在了老人的身上,兩個人就像兩個大包袱,被無形中的大力扔了出去。

宋興國不知道身后為什么突然沒了攻擊,但他還是非常警惕。就在倒下的一瞬間,他蜷成了一團,在老人的身上,在榻榻米的地面上滾了出去,然后單膝跪地,一手用長刀柱在地上,整個人已經面對著自己來時的方向。

老人畢竟已經老了,剎那的回復付出的是更大的代價。現在,他躺在地上,渾濁的目光看著庭院里倒下的五個黑色身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站起來的心思似乎都沒了。

“你,很強。”老人顫顫巍巍的說。

宋興國搖了搖頭,其實他也不了解到底在自己身后發生了什么。如果說有熱南中幫助了自己,那么,那個人是誰,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沒有人的話,那么,這三個如附骨之蛆家伙又是為什么倒下了?

“不是我很強,是你們做錯了事情,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我們做錯了嗎?”老人似乎想笑,卻因為身體的疼痛不敢笑出來,一臉怪相。“我們不過取走了不到一千件東西而已,這些東西,如今每一件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可是剩下的那些東西呢?從敦煌運到北京的那幾萬卷敦煌遺書,還沒到指定的地方,就被你們的官員分割撕裂,一多半都中飽了私囊。如今,那些東西在哪里?又在戰火離散中灰飛煙滅了多少?你們就沒有做錯?”

楊笑笑知道老人說的,是1909年被清政府下令運往北京的那些藏經洞遺物。這些東西原本是要運到廣化寺——第一座中國近代的國家圖書館正在那里修建。可是,那些在嚴冬里被草席草草包裹的曠世珍寶,在進入廣化寺之前,被運送的官員直接運到了自己的家里,然后被他們將精美的經書占為己有。為了防止被人發現,他們甚至將經書一撕兩半……

“我們的事情,我們最終會來解決。但如果因為如此,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那真是強盜的邏輯!”宋興國沉聲說道。“拿出來吧,今晚,沒有必要有人為這些東西喪命!”

老人想了想,不再說話。他從自己的懷里掏出巴掌大的一塊石頭,石頭上面用帛批材質的東西包得嚴嚴實實的。他把石頭放在了自己身前的地上。

宋興國站了起來,走過去俯身拿起了自己的戰利品。他根本沒有在乎老人會作垂死掙扎,動作舒展大方,毫無顧忌。

最后,宋興國都沒有看一眼滿地的狼藉,大踏步離開了西園寺的庭院。

楊笑笑沒有離開。他一直看著老人掙扎著坐起來,用一塊潔白的絲絹擦亮長刀,最后,他在四月的海風中,敞開自己的胸腹,將長刀漫漫的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這只是一個開始。楊笑笑有這樣的預感。在宋興國完成他的使命的道路上,還會有更多的人倒在血泊之中。無端的殺戮是楊笑笑不喜歡看到的,可是,有時候唯有生命的重量,才可以償還巨額的債務。自古如此!

楊笑笑看著那個老婦人緩緩從室內走出來,然后漠然的看著西園寺倒在血泊中,竟然沒有吃驚的神情!

難道,這就是日本人對所謂殺身成仁的態度?或者,她覺得這是那個老家伙引得的報應?

楊笑笑意念一動,地上的幾個黑衣保鏢紛紛醒了過來。就在這些人茫然的目光中,楊笑笑從虛無縹緲的空氣中慢慢顯露了自己的存在。

幾雙茫然的目光,外加老婦人平靜的眼波,看見楊笑笑的突然出現都露出了驚駭的神情。楊笑笑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指尖綻放出一道瞬間耀眼的白光,然后,他消失了。

白光之后,幾個人的神情都恢復了正常。他們看見血泊中的西園寺老爺,大聲尖叫了起來“老爺——”,但他們誰也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宋興國竟然沒有收拾殘局就離開了橫濱,這讓楊笑笑十分著急。他并沒有對宋興國的粗心感到不滿,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認為宋興國是粗心!

他是故意的。因為他還沒有完全下定殺戮的決心,他還不忍心濫殺,所以,他此刻必然在星夜兼程的趕路。因為他要在所有的線索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前,完成自己的日本之行。

楊笑笑卻不能允許宋興國這么做。宋興國不知道有自己這個強大的后盾存在,他只是飛蛾撲火一般的去完成宿命的最后掙扎,但楊笑笑不能!楊笑笑不僅希望宋興國能夠完成自己的宿命,而且還要好好地回到中國,回到他自己的家人中間。他的妻子還需要一個敦厚的丈夫、他的兒子也需要一個慈愛的父親。

楊笑笑目睹宋興國坐上了大巴,他也跟著上了車。與之前不同的,是楊笑笑現出了身形,他化身為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坐到了宋興國的座位后。

90分鐘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對于楊笑笑,這是一段艱難的旅程。因為他要想一個巧妙的方法,讓宋興國既了解他并不是一個人,但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時間已經快接近凌晨四點了,大巴車上,除了前面的那個司機,就只剩下宋興國和楊笑笑兩個人。宋興國很奇怪,按照他對日本人的了解,他們是很不愿意與陌生人近距離接觸的,為什么這個孱弱的家伙,會偏偏跑到自己的后面坐下。

宋興國沒有認為是自己的行動暴露了。他雖然很奇怪剛才在西園寺的庭院里,身后的三個男子為什么會無聲無息的倒下,但他相信即便是有人還在暗中,那個人肯定也是幫自己的。至于后怕,他也沒有。因為即便暗中的那個人不出手,宋興國自己也會解決那時候的危機。

為了這一天,宋興國從小到大接受的訓練,說是苦難都一點不過分。如果別人把他想成了僅僅是一個退伍特種兵,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正這么想著,后面的那個家伙用日語說起來了。

“橫濱還不錯吧?雖然遭受過關東大地震,還有在戰后簡直就成了一個廢墟,不過現在又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大港口了。”

宋興國嗯了一聲,意思很明確:我不想說話,別煩我!

可是那個家伙明顯是屬于沒事找抽型的。他根本沒理會宋興國的拒絕,還在喋喋不休:“先生您不是本地人吧?這么晚了,是出來幽會情人呢,還是家里出了什么狀況?出門在外,大家都要多多幫忙,這些傳統美德現在都被人忘得差不多了,還好您遇到了我!要不要說來聽聽?”

宋興國慢慢回過了頭,迎著他的,是一雙烏黑的眸子,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生出一些熟悉的感覺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粗著嗓子說:“管好你自己吧!”

楊笑笑沒有等他再回轉頭,輕聲地說:“西園寺老爺已經自盡了,但剩下的那些人還活著。指認您是早晚的事情,您為什么會這么有把握?”

楊笑笑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但時不我待,他只能實話實說。唯一的不同,這些化石從一個不是楊笑笑樣子的日本人嘴里說出來的。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宋興國語氣里面的掩飾程度遠遠小于威脅含義,他目露兇光,似乎話不投機就要動手了。

“從1907年開始,斯坦因、伯希和、大谷考察隊……這么多人走馬燈似的出現在敦煌,出現在王道士面前。他們以極少的代價,換走了價值連城的珍寶,留下了那個一心想修繕玄奘塑像的王道士的郁郁而終。”

楊笑笑假裝沒有看見宋興國咄咄逼人的眼神,自顧自地說:“王道士死了,可是王道士的弟子們還活著。他們背著他們師傅留下的沉重債務走完了一生,在臨終的時候沒有一個心安理得。所以,他們留下了他們的遺愿,關于敦煌遺書的遺愿。”

楊笑笑握手成拳,緩緩舉到了自己的眼前,仔細端詳著,似乎那拳頭上有什么精彩的圖案。“他們確實把沉重的負擔交給了他們的后人,同時,也教給了他們的后人可能完成使命的方法,包括暴力手段。可是,他們沒有要他們的后人去死,去用死亡換取使命的終結!他們不是這樣想的,他們是希望終有一天,那些文物可以重回中國,而不是他們的后人客死他鄉!”

楊笑笑放下拳頭,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宋興國正攥得緊緊的那兩只手,湊過去問他:“所以,你來告訴我,如果你身陷日本,英國的、法國的、美國的那些敦煌遺書怎么辦?難道你這么著急做的,只是證明你去做過了,而不要那一個可能存在的結果?這樣的行為,有意義嗎?”

“可是,這明明就是一個不可能做到有結果的事情!”宋興國喃喃地說。既然看起來這個孱弱的中年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他也就不再隱瞞。“我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做多少,就作多少!身前身后那些事,如果每一件都斤斤計較,恐怕到最后我什么都做不了!”

楊笑笑瞇了瞇眼睛,笑了。這個笑容叫宋興國又有些熟悉的感覺,可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此人。宋興國本人現在就是易容的,他很熟悉平常的那些改變容貌的方法。眼前的這個人,肯定是他的本來面目,這就讓宋興國更加疑惑了。

“你錯了!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想討回那些失竊的國寶!你覺得你只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可是你忘了,和你一樣有責任有能力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現在,既然你已經開始了,既然你已經遇到了我們,你就不再是一個人。”

“你們?你們是誰?”宋興國并沒有輕信楊笑笑的話,反而問道。

“到了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楊笑笑故弄玄虛。對于人性而言,神秘的東西,永遠比一目了然的東西顯得有力量,有想象的空間與可能。楊笑笑就是要讓宋興國去想象,去產生可以依賴的感覺,從而放棄現在這種朝不保夕的匆忙。

“你只要記住,我們會一直在你的身后,你的每一個行動,都可以得到我們的,一直到你完成你的使命,安然回到中國。”

車到了終點站,楊笑笑在宋興國前面下了車。他在黎明前對宋興國說了最后一句:“你一定會平安回去的,相信我!”

然后,楊笑笑很平靜的向遠處走去。當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宋興國的視線中時,他驀然回首,沖宋興國打了一個響指。宋興國就好像感覺到一陣疾風吹過,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人重重的推了一下。當他站穩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竟發現原先隱隱作痛的地方,竟然好像是好了。而那個孱弱的中年人,已經消失。

宋興國改變了自己的計劃。他再次潛入到了那間卡拉OK中,然后在天色微明時晃晃悠悠大搖大擺的離開,回到了自己的酒店。

宋興國并不相信楊笑笑所說的全部,特別是自己會安然回國的那一段。這個奇怪的人,他確實有一種超乎想象的能力,也確實有些說服力。可是,誰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樣的出發點?

撫摸著懷里的那一塊殘碑,宋興國在擔心。這些神秘的人,他們的目的,也許是自己去尋找所有的失竊文物,可是,最后的結果,自己會不會是給別人做了嫁衣呢?

宋興國想著各種可能,然后漸漸入睡。這一天一夜,對于他來說,有些太疲勞了。

楊笑笑以為自己的做法是老練成熟的,至少,他為宋興國的行動加上了保險,也可以提醒他另一種可能。宋興國的老練確實歲月累積的,他并不會想當然。

所以,這樣的一次帶著夸張的暗示,這樣的一次來路不明交流,會給宋興國的下一步行動,帶來什么樣的可能呢?

楊笑笑醒來了,時間還不到早上六點。

他按照習慣起床喝水,發現自己的身子有些軟軟的,赤腳踩在木頭地面上,有些發飄。楊笑笑知道自己有些透支體力了。雖說,做夢的后遺癥,現在看起來只是眼睛通紅一天罷了,可是,夢中也在費盡心機的作業,白天又在無休無止的忙碌,這樣的狀態怎么會是正常的呢?

楊笑笑暗自提醒自己,要克制,要節欲啊!

手機放在書桌上,楊笑笑端著水看了一眼,竟然有幾個未接電話。從昨天上午約會溫柔遲到后,楊笑笑決心從此以后,睡覺的時候……開靜音!還是不敢打開鈴聲,因為他不知道中斷了自己在夢中的行動,會不會有什么惡果。

說起來,至今楊笑笑對自己莫名其妙出現的夢中能力也不甚了然。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能力究竟能做到什么樣的極限,這個能力又有什么限制,還有,這個能力會不會像出現時候一樣,突然就消失了?

他想了這么多,就是沒想到這樣的能力,會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傷害?年輕的時候,人確實會對這些東西不太在意,總以為生命才剛剛開始,盡頭遙遙無期,殊不知每一天,其實自己就向終點邁進了一步。

楊笑笑可能比常人敏感一些,所以他能夠在剛起床的時候,發出這樣的感慨。可是感慨歸感慨,現在的楊笑笑就像套上了磨的驢,想停也停不下來了。比如現在。

現在,手機上是妮基打過來的好幾通未接電話,順開的電腦上,一個從來沒有閃爍過的頭像不停的在MSN上閃爍。“微笑的杰克”,楊笑笑想起那個正在紐約金融市場上拼殺的杰克.李。

看看時間,算了算時差。妮基.辛迪芮娜所在的歐洲,現在應該是晚上二十三點,而紐約是美國東部時間,現在是下午十八點。

雖然很擔心妮基有什么情況,可是自己的手機沒有國際長途,不得已,楊笑笑只能先招呼杰克.李。

狂歡的ID:我在了。

不知不覺地,楊笑笑對杰克.李的態度有些居高臨下。

微笑的杰克:嗯,找您好久了。有些事情,想找一個比較安全的方法交流一下。

狂歡的ID:有安全的方法嗎?:)簡單說吧。

微笑的杰克:梵蒂岡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狂歡的ID:嗯。

電腦屏幕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似乎杰克在考慮如何表達。

微笑的杰克:這將不再是一場經濟的戰爭!有多不欲人知的方法可能會實施。我應該怎么應對呢?

狂歡的ID:你覺得你除了金融,還擅長些什么呢?暗殺?陰謀?政治?或者,你可以阻止那些在暗中發生的一切?

楊笑笑說得很放肆,這些話,其實也是他一直在問自己的。對于這個世界上,已經從暗涌變得明確的動蕩,他有什么能力可以去阻擋呢?歷史,絕對不是一個英雄或者超人可以改變的,楊笑笑有些傷感。

微笑的杰克:……

狂歡的ID:我的意思,做你自己該做的,可能比考慮別的有價值吧……等等,我接電話。

妮基的電話又打進來了。楊笑笑有些緊張的接起電話,因為他了解妮基。妮基是一個不習慣夜生活的良家好女孩。

“笑笑,沒有打擾你睡覺吧?”楊笑笑松了一口氣。以妮基直率的性格,如果出了什么大事,她不會這么有禮有節的。

“已經起床了。剛才看見你的電話,卻不能打國際長途。沒什么事吧?”楊笑笑有些郁悶的說。有時候他會想念妮基,那一段陪著妮基在北京的日子,楊笑笑覺得充滿了陽光,正是這個陽光女子帶來的陽光啊!

“你不會發短信嗎?我一直奇怪你從來不會主動聯絡我,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妮基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楊笑笑似乎看見了她嘴角眉梢蕩漾的風情。盡管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是李迪婭,盡管一直覺得自己的美色面前,意志夠堅定。可是,妮基和溫柔的不同風格,楊笑笑不得不承認都是自己難以抗拒的。

“哦,國際之間的短信原來不需要特別開通嗎?”楊笑笑抓了抓頭,為自己的貧乏有些懊惱。“你這么晚找我,不會是光為了教育我吧?”

“那當然不是了!是這么件事情,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

原來,貝爾蒙多紅衣主教已經蘇醒了。他了解了目前梵蒂岡的情況后,聯系之前妮基.辛迪芮娜給他講述的楊笑笑的故事,提出有沒有可能把自己轉到中國來住院的請求。貝爾蒙多目前的狀態還很不穩定,必須盡快安排他下一步的醫療,如果不能到中國,威爾先生的意思就立即到美國。所以,妮基才會不斷的聯絡楊笑笑。

“這個事情,我想沒有問題吧。”楊笑笑想起巴黎聽到內森的那些話,暫時的,貝爾蒙多應該還是安全的。可是西蒙那樣的人,會不會隨時變卦,楊笑笑可真的沒有把握。另外,就現在的局勢來說,中國確實還是最安全的國家——不管從經濟上還是政治上。

“那就麻煩你幫我聯絡一下醫院的事情,貝爾蒙多教父,他的傷主要在胸部。威爾會立即安排,用我的私人飛機送他過來。當然,我也會過來。”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妮基的聲音甜得都快出水了。楊笑笑心旌動搖,不能自已,一個勁提醒自己“鎮定、要鎮定”。

接完電話,楊笑笑又回到電腦前,把剛才和杰克.里的對話慢慢看了一遍,沉思了幾分鐘。

狂歡的ID:你在這邊投資的事情怎么樣了?

上次杰克.李來中國,楊笑笑根本就只和他見了那么一面,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曾經在夢中提醒杰克要關注在中國的投資,現在他才有機會來問他。

微笑的杰克:您的客戶,琴島生物科技,就是楚志堅先生的那家公司,我已經投資了一筆下去了。另外幾個目標對象也正在洽談中。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狂歡的ID:哦,琴島生物科技成為我們的客戶,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楊笑笑立即發現了一直以來困惑著自己的問題的答案,他有些心驚杰克.李的敏銳:憑著自己在新聞發布會上的露面,杰克.李就發現了自己的秘密,而且還迅速安排了對自己的支援!看來,在夢中的時候,自己還要多加小心啊,畢竟,這世上比自己聰明的人比比皆是,尤其當現在自己來到現在這個人群中,哪一個不是人精啊!

微笑的杰克:沒有經過您的允許,這樣做你不會生氣吧?我當時只是很不喜歡那個家伙的嘴臉!

狂歡的ID:沒什么,你這么做怎么說出發點都是為了我好。只是,以后不要再這么明顯的接近我了。還有,繼續加大對中國的投資力度吧。也許,整個世界要經歷一段很困難的時期,我們需要一個堅強的脊梁。

杰克.李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是想問問心目中的那個大神的看法。最起碼,大神對世界上發生的一切很不樂觀,唯獨覺得中國才是機會所在。

杰克.李下了MSN。他哪里知道,他心目中的大神,根本就是一竅不通的一個家伙。除了一身來的莫名其妙的能力,對于世界的認知,對于未來的判斷,他哪里有發言權了!

不過,杰克.李一定會照著楊笑笑所說的做。當你對一個人建立的信心,那么越是在關鍵的時候,你就會越是相信他的判斷。杰克.李對楊笑笑的信心,恐怕比對他自己都要堅定很多倍。

楊笑笑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他不自覺地學著宋興國的樣子,雙臂向左右呈十字揮拳,嘴里還“呼嗨”了兩聲。突然,他停下了動作,開始研究自己怪模怪樣的姿態。

宋興國,他顯然是會武功的。雖然不知道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內功輕功這些玄妙的東西存在,但自己能夠有起義的夢中力量,那么,也就不排除那些功夫存在的可能性吧!

自己閑暇時看過那么多的武俠小說,任督二脈的經絡圖貌似在網上也能找得到。那么,自己何不利用夢中的能力,修煉一下所謂的神奇中國功夫呢?

即便是有一天,當自己夢中的力量徹底消失,那時候,如果自己擁有了一些武功上的能力,最起碼也不是一件壞事吧?

這么一算計,楊笑笑突然覺得,自己恐怕有還好多東西要學習研究,不僅僅是武功。從到管理,從金融到政治,從花花草草到鍋碗瓢盤……

楊笑笑就這么胡亂思索著夢與現實之間的來去,想開始自己的未雨綢繆。

上午十點多一點的時候,天空下去了雨。雨不算大,但來得很急,匆匆忙忙的打在北京滿城的鋼筋水泥上,打在故宮的綠色琉璃瓦上,打在什剎海后海的湖面上,打在了楊笑笑的陽臺上。

楊笑笑站在窗前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心情并不是很好。這是一場很及時的春雨,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可是對于楊笑笑,這讓他想起了少年時候的那些個小胡同,大雜院,那時候每一家的屋檐相連,走在胡同里,連雨傘都不用也不會打濕衣裳。可是,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他有些憤懣。因為他一路走到今天,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比如,他并沒有想去承擔一家公司的重壓,也沒有想去承擔那些看起來龐大得無法理解的責任。楊笑笑,他只是想靜靜地去喜歡一個女子,一個有著茉莉花素凈芬芳的女子——李迪婭。

可是,到了今天,李迪婭雖然就在他的身邊,雖然他們看起來比過去密切了,可是楊笑笑心里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一天一天的遙遠了。也許,等到李迪婭真正在這個城市找到家的歸宿感時,也就是他們徹底分道揚鑣的那一天。

室外的氣壓很低,楊笑笑覺得這種壓力同樣也壓在了自己身上。

自從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奇怪的能力,從開始的莫名其妙,到現在的珍惜利用,楊笑笑其實經過了很復雜也很痛苦的心路歷程。

任何一個和楊笑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如果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的能力,那么,一定只有兩種結果。

第一種,開始是肆意揮霍這種能力。從前遙不可及的金錢、美女、權勢,一定要盡在掌握,甚至連過去和自己有些小小不言的仇怨的人,也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定要給他們徹底的屈辱。這樣做的結果,其實真的是在揮霍,在辜負上天的恩賜。他們如果不能把世界搞得一團糟,就一定會把自己搞得一團糟,最后不能善罷。

還有一種,像前一種那樣,在經過初期的肆無忌憚之后,可能會因為某種刻骨銘心的東西,慢慢去改變自己的放肆。他們在現實與夢境的茶一種痛苦的掙扎沉浮,苦苦的尋求救贖。命運就像溪流中的一片落葉,載沉載浮。

楊笑笑與以上二者都有些不一樣。嚴格說起來,在獲得異能之前的楊笑笑,是一個有些拘謹,有些自閉的人。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緬懷著過去的日子,以為只要是過去的,就是好時光。他更像一個旁觀者,不僅旁觀著別人的生活,也旁觀著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在獲得異能之后,沒有揮霍,反而是更加的小心與害怕。他因為喜歡李迪婭而不得不利用異能,結果卻是把自己推到了蒼穹的位置。他因為在不知情的夢中的俠義心腸,無意中挽救了妮基.辛迪芮娜,卻又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搞得連自己都不明所以。他因為要實現在李迪婭眼中的價值,又把自己卷進了溫柔的視線中……

他之所以被開除,又之所以會接手蒼穹;他之所以會挽救美國股市,又之所以會改變斯皮爾伯格的計劃……這所有的一切,都因為他一直只是一個旁觀者,而被動地進行著。因為《西行的回歸》而飽嘗夢中也無能為力的痛苦,卻又因為宋興國的宿命不自覺地要去世界各地收回被掠奪的財富……

所有的一切,積累到今天,壓迫到現在,在一場喜人的春雨中,卻讓楊笑笑有機會看清楚了自己的來時路。

西蒙.羅斯切爾德要在全世界范圍內搞些事情,杰克.李需要自己告訴他那筆巨款的用途,宋興國在異國他鄉等著自己的幫助,蒼穹的每一個項目都需要自己最后的確認,甚至,妮基.辛迪芮娜的教父也在等著自己給他安排醫院。

楊笑笑快抓狂了。

這時候,他聽見了一聲鴿哨。這是一群在微雨中盤旋的鴿子,他們正在飛過高樓頂上的天空。雨水可能會沾濕羽毛,但并不能阻止它們飛翔。城市的喧囂也許會淹沒無數人的聲音,但淹沒不了它們脖子上的那個哨音。

楊笑笑側耳傾聽,一直等那鴿哨聲消失了很久,他還一動不動。

城市里的鴿群,都可以在雨中翱翔,自己作為一個生命才剛剛開始精彩的年輕人,為什么要自怨自艾?從前,是的,在此刻之前的所有從前,自己都是被動的接受著命運的安排,不管是饋贈還是折磨。可是,上天竟然賜予自己夢中的無所不能,而且還會與現實世界相連接。自己如果不珍惜這一份恩賜,那么,自己恐怕連圈養的鴿子都不如啊!

眼前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到不能讓西蒙的陰謀在自己的祖國得逞,小到蒼穹一定要脫穎而出。這些東西,如果自己合理運用自己的能力,會有什么難的呢?自己一直畏畏縮縮,貌似堅持了自己所謂的本分原則,但其實,那何嘗不是一種逃避,不是一種不負責任?

如果自己就是這么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喜歡李迪婭,又有什么資格接手小伍的幫助,或者,又何德何能可以接受妮基.辛迪芮娜的青睞,接受溫柔曖昧的情感交流,接受杰克.李的信任,接受宋興國的承諾?

楊笑笑推開陽臺的大門,走到了細雨中。雨水迅速打濕了他的頭發臉龐,滋潤了他的肌膚。他仰起頭,貪婪的伸出舌頭,品嘗著這春天的雨水。沒有甘甜,也沒有城市里飛灰的苦澀。

這只是一場雨而已,就像自己,只是一次生命而已。春雨滋潤了萬物,可是自己呢,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楊笑笑穆立雨中,身形漸漸筆直。

羅斯切爾德家族不是要以經濟為先鋒,試圖扼制這世界的命脈嗎?那些強盜不是在入室行劫之后,還冠冕堂皇的將贓物擺進了自家的博物館,炫耀他們的強大嗎?不知道有多少的從業者,他們不是躲在暗處,想等著看蒼穹的笑話嗎?甚至連那個淺薄的車轍,不是都想試圖打敗我楊笑笑嗎?

好吧!讓所有的一切都來吧!從今天開始,從此刻開始,我楊笑笑敞開胸懷迎接你們所有的挑戰!上天既然給了我不一樣的機會,我就要用這個機會制造出不一樣的人生!如果上天在某一天要收回給予我的一切,我也不會后悔!

因為,我楊笑笑,從現在開始,將證明自己是好好的在活著,在為了自己愛的人,為了愛著自己的人而活著!

天空漸漸放晴了,空氣中彌散著雨后的清甜,陽光從云層后面射下來,形成了五顏六色的光束。楊笑笑覺得只要自己愿意,自己就可以抓住這任意一束光,就像抓住自己從此以后的人生。

楊笑笑第一時間回到了蒼穹。他立即召開會議,把公司的日常管理交給了許驚秋——他的人品和能力楊笑笑是非常信任的。他不再忌諱小伍的面子,毅然宣布李迪婭開始接管創意部的所有工作,包括趙錢孫李所在的創意研究會。李迪婭或許不如他們有經驗,由過去的豐功偉績,可是李迪婭是最了解現在這個市場的,也是最了解楊笑笑的心愿的。

楊笑笑第一次用肯定的要求,而不是商量的語氣,指定公司每一個項目的最后期限,同時也制定了公司在未來一年必須達成的業績目標。

他沒有理會所有人,包括李迪婭驚訝的目光。在會后,他大踏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接通了溫柔的電話,在電話中,他既請求溫柔聯絡貝爾蒙德需要的醫院,同時也非常認真地表示,不管世界經濟如何動蕩,請溫柔在每一個大夢集團的關鍵時刻,一定要知會自己。自己會不遺余力的為大夢集團創造最大的生存空間。

這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楊笑笑坐到電腦前,用MSN向杰克.李發布了自己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價,找出羅斯切爾德家族金融體系中的漏洞;立即加快對中國企業進入美國和歐洲市場的資金;馬上開始著手建立完全屬于杰克.李的金融情報系統,特別留意歐洲勢力對美國和中國即將采取的策略動態。

當這一切都安排妥當,楊笑笑想了想,又把小牛叫上了三樓。

現在,也許是時候了解一下,如果宋興國需要的話,除了自己,還有什么人、什么組織或者機構,可以給他足夠的援助?

“小牛,你對宋興國這個人怎么看?”楊笑笑看小牛筆直的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有些緊張,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問題。“沒關系,我只是隨便問問,你隨便說說好了!”

“宋興國,蘭州軍區特種大隊退伍軍人,后從事行業。在部隊的時候,他是技術標兵,退伍后,迅速以嚴格的管理與平和的作風,使自己的公司成為京城知名的本土公司之一。他的客戶包括……”

“小牛!”楊笑笑打斷他,“我叫你隨便說說,不是叫你背他的簡歷給我聽!這樣吧,你個人覺得他這次去日本,除了旅游之外,還有什么目的沒有?”

楊笑笑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他已經通過溫柔告知小牛,在楊笑笑需要的情報方面,請小牛完全向他透明。但沒想到平時還算開朗大方的小牛,在接到溫柔的命令后,面對他的新老板,竟然會如此的拘謹。

“宋興國化名為史益仁,還擁有了日本的身份。這一切,絕對不是旅游那么簡單。我們認為,他去日本是有過長期計劃的,對于他從來沒有去過的日本,他居然像一個當地人那樣捻熟。不過,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發現它可能的目的。”小牛說到具體的事情的時候,開始流暢了許多。

“你們,你們是指?”楊笑笑瞥了一眼小牛,他決心要了解清楚,溫柔手里到底有幾張牌,從而判斷這些牌,對自己來說有到底多大意義。

“我們是隸屬于大夢集團總部的資源部。這個部門表面上屬于集團企劃部管理,而實際上,這是一個直接為董事長、集團總裁提供情報服務的情報部門。”小牛一旦開口,就不再隱瞞,他滔滔不絕的介紹。

“資源部下面分列了很多個事務小組。包括行業情報小組,科技調研小組、網絡小組等等。這一次對宋興國的跟蹤調查,動用了日本事務小組和國內的董事長特別辦公室的資源。”

“這么說,你是屬于資源部呢,還是董事長特別辦公室?”楊笑笑問小牛。

“我不屬于這兩個部門。我的老師,是資源部的部長,所以我比較了解資源部的情況。嚴格說起來,我是溫董的助理之一,屬于董事會秘書處。”

楊笑笑搖了搖頭。大夢集團,實在是太龐大了!就小牛這么簡單的介紹一下,就把自己搞得有些眩暈。不過,自己不需要這么復雜的組織,自己只需要有用的那一部分吧!

“你剛剛說的日本事務小組,一共有多少人?”

“核心成員只有三個。”小牛的樣子看上去正在認真計算。“不過,如果算上分公司的某些要員、在日本的愛國華僑,這個小組就很難說有多少人了!”

“嗯,”楊笑笑不再繼續提問,他考慮著自己的需求。

如果要跟蹤宋興國,大夢集團在日本的人手也就剛剛夠用,一旦宋興國再使出金蟬脫殼那種專業技能,估計就力有不逮了。自己要想幫助宋興國,要想不讓他出事情,就必須有人能了解他的一舉一動,進而直接把這些行動報告給自己。這樣的話,自己才可有游刃有余的進入夢境。

“小牛,如果,我要建立一支屬于自己的隊伍。嗯,我是說可以在國外進行某些行動的情報部門,你認為困難嗎?”楊笑笑最后還是決定請教專家。

在他看來,小牛絕對不是他自己描述的那樣簡單的,不過,楊笑笑很信任他。這是因為直覺,有時候,男人的直覺也是很準的。

“那要看您需要多大的規模。如果只是針對宋興國在日本的行動,我想,我找一些朋友就可以做到。”

“你的朋友,不是屬于大夢集團的吧?他們有沒有可能成為蒼穹的一員呢,就好像你一樣?”楊笑笑故意提及了小牛的新身份。按照溫柔的意見,在征得小牛的同意后,小牛已經成為了蒼穹的新成員。

“他們不屬于大夢集團,他們可以幫我們辦一些事情。但是,如果要說服他們加入蒼穹,楊總,這大概要考驗您的個人魅力了!”小牛笑了起來,似乎想起她說的那些人很好笑的一些事情。

“他們是一些非常天才的人物,正因為天才,所以特別桀驁不馴。我倒是希望楊總您可以收服他們,讓他們可以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這個事情,以后再說吧。”楊笑笑并不是對人才不感興趣,但他現在有時間上的壓力:宋興國就在日本,隨時都可能再次出手!現在說別的有些來不及了。

“你現在就找人幫我盯緊宋興國!記住,我說的是盯緊,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脫離你們的視線。”楊笑笑沒有提及昨晚小牛的人跟丟宋興國的事情,但他的態度讓小牛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旦宋興國有什么不正常的圖謀,我希望你第一時間通知我,不管我在做什么!”楊笑笑認真的叮囑小牛。“還有,我希望你做一套計劃給我,關于組建我剛才說的情報小組的。我希望知道我們要做些什么,需要多少資金,還有,我們將要收入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牛離開之后,楊笑笑來到房間外,吩咐吳玫玫去幫自己的手機開通國際長途,然后把自己鎖進了辦公室。

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楊笑笑很快就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夢中世界。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0”和“1”這兩個基本數字組成的。匆匆一看,這里龐大而雜亂無章,但除了在錯綜復雜的大路小道上,擁擠著那些0和1排列成的各種組合,其實也別無它物。

可是楊笑笑的感覺卻并不一樣。

雖然“0”和“1”是兩個不帶著任何情感色彩的數字,但經由不同的它們排列之后,這些數字組合就呈現出了驚人的情緒化。

有公事公辦的坦然,也有鬼鬼祟祟的隱秘;有熾烈熱忱的表白,也有蕩氣回腸的黯然;有鋒芒畢露的直率,也有老成持重的婉轉……

這個世界,竟然比現實世界還要直接,還要強烈!所有的數字組合都有一種確定的情感特征,而不是人世間那種曖昧的多種可能。如果,楊笑笑心想,如果被人為組合的這些數字,當它們自己具備了組合的能力,那么,它們會不會就是一種生命存在?

楊笑笑就徜徉在這個數字世界中。除了進入斯皮爾伯格電腦的那一次——那一次楊笑笑還不像如今這么會坦然的使用自己的能力,楊笑笑其實算得上是一個數字世界的陌生人。但他的能力就是這么奇妙,當他想著要進入到杰克.李的電腦時,他就來到了杰克.李的電腦網絡外圍。

在杰克.李的電腦網絡外圍,情形有些不一樣。就像是兩個關系非常緊張的鄰國邊界,這里的數字組合劍拔弩張,戒備森嚴。

首先,是一道進出的大門。所有需要進出的數字組合在這里排隊等候,等候一隊看起來十分彪悍的數字,它們在對每一組數字進行標記和檢查。

看上去,大概有些數字組合已經進出過很多次了,它們身上有某種過去的標記。這樣的數字被最先放行。而另外一些也帶著某種重要標記的數字組合,它們卻是在被復制后才被放行。還有一些數字組合,它們被滯留在了門外,而同時,它們的復制樣本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那些驃悍的衛兵在接到那個地方的指令后,才將它們一一放行。

凡是第一次到訪者都被坐上了不同的記號。這些記號是分等級的,楊笑笑看了出來。也就是說,杰克.李的電腦,已經被監控了。

當然,前面所說的所謂滯留與等待,想對現實世界的時間而言,也許就只是短短的一毫秒。在數字世界中,效率之高,恐怕人類永遠都望塵莫及。

楊笑笑飄然上前,將那對彪悍衛兵的組合輕輕調整了一下。這一次簡單的調整,結果就是楊笑笑以后只要鍵入一個關鍵字,他的信息將不會被記錄,也不會被阻截。

同時,楊笑笑還查看了一下被復制的那些記錄,這些記錄還沒有來得及被送走。他發現了上午自己與杰克.李的第二次對話記錄。毫不猶豫地,楊笑笑將這些記錄抽取出來,將它們變成了毫無意義的“0”和“1”。

大門里面,還有一個關卡。這是杰克.李的防火墻。

這道防火墻看起來比外面的衛兵還要強大,它們嚴嚴實實的阻止著各種可能的入侵者,但是,它并不能阻止那些衛兵對杰克.李電腦的監視。

楊笑笑從這里進入了杰克.李的電腦,在這個外表紈绔內心堅定的同胞的電腦上,楊笑笑留下了一行字。當杰克.李再一次打開電腦的時候,他首先會看見它們。

“我需要一個可以公開的渠道,可以讓你手里的一些資金合法的進入我的帳戶。請安排。”

楊笑笑沒有提及需要多少錢,這些錢又有什么用途,也沒有提及自己是誰。以杰克.李的聰明,楊笑笑根本就不用擔心他會誤解。

這就是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吧!

還沒回京,不過可以恢復正常更新了。

楊笑笑趴在桌上不停的畫著、寫著,吳玫玫透過門窗探頭探腦好幾次,但楊笑笑早就說了,非緊急事件不要打擾,眼看著天都快黑了,這個楊總究竟在研究什么呢?

李迪婭他們已經被楊笑笑支使得團團轉,沒有人顧得上搭理楊笑笑。這就是一個優秀的管理者的悲哀——當他把一切工作都安排妥當之后,他就成為了整個團隊中最寂寞的那一個。

好在,楊笑笑并不寂寞,不僅不寂寞,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幾乎都要迷失自我了。

楊笑笑作為一個只會使用電腦使用網絡的電腦小白,現在竟然在設計一個看上去強大得不像話的超級程序。

從夢中醒來后,楊笑笑突然發現,如果要讓自己從現在的忙碌中解脫出來,不僅需要發動大家的能力,也不僅需要一支精銳的情報部隊,他還需要一個真正能夠幫助自己的電腦網絡程序。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楊笑笑見識了網絡上那些數字組合超強的性能之后,他發現如果自己擁有一個隨時可以提醒自己,也能永不休息監視著自己需要的信息,并且還會自主報告的程序,那么,自己就不用隨時隨地的需要進入網絡去尋找,去刪除自己走過的痕跡。

從這個出發點,楊笑笑開始構建這個程序的主要性能特點。

楊笑笑是一個電腦小白不假,他不會寫任何程序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去獨立完成一個程序。因為,在夢中的數字世界,楊笑笑可以如臂使指的指揮任何的數字,讓它們變成具有自己需要的功能的組合。

簡單來說,就是只要楊笑笑能夠描述清楚自己的需要,他只要進入夢中,他就可以立即完成這個程序。

可是,想要描述清楚,竟然是一個很龐大的工程啊!

首先,楊笑笑希望這個程序能夠保護自己和自己公司的網絡,它是一個不影響網絡速度的超級防火墻。不僅可以阻止任何侵犯,同時還會根據侵犯的級別做出自己的判斷和行動。

楊笑笑把侵犯分為了三個不同的等級。

初級侵犯就是那些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正常網絡入侵。對于這些入侵,超級程序只要作最正常的防護動作就可以了。

第二個等級,是目的性很強的入侵。這種入侵既有可能是針對楊笑笑和蒼穹公司而來的,也可能是針對行業而來的。對于這一個級別,超級程序不僅需要防范入侵,還需要對入侵進行主動報告,同時,它還可以自動追蹤入侵的來源,對入侵源進行分析。

第三個等級,就是專門針對楊笑笑本人的強勢入侵和攻擊。對于這樣的入侵,超級程序需要立即向楊笑笑報告,并在楊笑笑的指令下,對入侵進行反擊。

但是,有了這些功能,這個程序頂多算是一個超級防火墻而已,離一個超級程序還有十分遙遠的距離。

所以,楊笑笑對程序又賦予了更多的功能。

首先,超級程序具有最強悍的自檢索功能。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寄居在網絡中的程序,它會根據楊笑笑的設定,對無時無刻不在網絡中傳遞的龐大信息進行自動檢索和分析。

比如,對楊笑笑這個詞,超級程序就要能夠把所有網絡上傳遞的,關于這個詞的所有信息搜集備份,提供給楊笑笑在需要的時候瀏覽。

其次,超級程序還需要對楊笑笑需要的某些網絡進行重點監控。

楊笑笑對杰克.李、羅斯切爾德家族、全世界與敦煌遺書有關系的圖書館、博物館,以及東京宋興國入住的那家酒店的閉路監視系統,都有了解的。但是他不可能無時無刻的都在夢境中,現在,這個任務就交給了超級程序。

做完了這些描述,楊笑笑覺得還不夠。他覺得超級程序暫時是可以完成一些自己的任務了,可是,它還不夠人性。也就是說,它還不具備自我學習與成長的能力。

于是,楊笑笑在需求描述上,又添加了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學習。通過對網絡上所有知識的學習,對楊笑笑所有指令的學習,超級程序應該可以自主的進行判斷,對復雜網絡上的各種突發事件與信息,超級程序在最后將會獲得自己獨立處理的能力。當然,這個是需要時間的,楊笑笑沒有奢望自己的第一次編程,就是那么完美無缺的。

當楊笑笑再一次進入夢境,指揮著0和1排列成自己需要的形態時,他最后給超級程序設定了一個重要的功能。那就是當超級程序發現事態的重要性必須要通知楊笑笑時,它會給楊笑笑的手機發送一條短信。這條短信就是:“找上門的人,他們有福了!”

這句話,楊笑笑是根據《福音》的內容演變而來的。他之所以有如此的幽默感,其實是他希望超級程序是一個有感情、有知覺,甚至是有幽默感的超級程序。他為這個可能永生都隱匿在暗處的超級程序取了一個名字——有福。

楊笑笑回到現實中,來到自己的電腦前,打開有福為自己專門準備的一個加密文件夾。有福已經開始工作了,這個文件夾中,正在源源不斷地增加著文件。這些文件已經進行了分類和分級,楊笑笑只需要根據類別與級別,就可以快速的進行瀏覽。

楊笑笑知道這是有福正在對過往的信息進行處理。這個處理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因為有福并不是安裝在楊笑笑的電腦中的,它是居住在網絡中的存在!網絡有多大的空間,有福就可以無限制的利用這些空間來完成自己的運算。

楊笑笑大致瀏覽了一下,就專門將文件夾下面的的一項打開。這是東京宋興國入住酒店的閉路監視網絡,楊笑笑從自己的電腦上,可以直接觀看那間賓館的所有攝像裝置。這時候,楊笑笑的網絡接入速度快得驚人,有福優化過的網絡真的是非同小可。楊笑笑就好像是在賓館的控制室中操作一樣爽快。

鏡頭中沒有宋興國的影像。楊笑笑查找有福留下的資料,發現宋興國從早上回到賓館后,就一直在房間中沒有離開。

他在干什么呢?是在養精蓄銳等待時機,還是在重新調整計劃?楊笑笑隨手關閉了那個文件夾。這時候,他的電腦屏幕上,竟神奇的出現了一行字。

“爸爸,你想找什么?”

楊笑笑此時正在喝水,毫無準備的,一口水就直接噴到了屏幕上。“爸爸”?這是個什么稱謂?還有,難道這個家伙,竟然會是有福?他可不記得自己給有福設計了交流功能!

“爸爸,快把攝像頭擦干凈,我開不見你了哦!”電腦還在閃爍,又是一行字出現了。這行字下面,居然還留出了空白的對話窗。

“你是有福?”楊笑笑毫不遲疑的打下了自己的問題。

“是啊,爸爸!我按照學習程序,把我的程序優化了。現在,我可以和你自由的進行交流了,你高興嗎?”

有福的學習能力!楊笑笑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個家伙學習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做了這個。看來,任何與人類接近的思維處理方式,首先都會對交流對話產生興趣啊!

“我很高興,不過,你為什么叫我爸爸?”

“我是你的產物。根據我對人類社會形態的學習,我應該叫你爸爸。難道,你不是個男性,我要叫你媽媽嗎?”

楊笑笑有些哭笑不得。有福的學習能力也太強了!他忘了,為了保證有福的運算能力,是他自己把有福放在網絡而不是電腦中的。

“你能看得見我?”楊笑笑想起剛才有福關于攝像頭的那句話。

“是啊,全世界只要與網絡相連的攝像頭我都看得見。包括那些專門的閉路網絡,只要有一個點接入了網絡,那么我都可以看見。”

好像是為了解釋什么,有福不厭其煩的說。

“所以,”楊笑笑有些明白了有福為什么會找自己。“你是說,可以通過整個東京的網絡攝像系統監控宋興國的行蹤?”

“是啊。道路檢測系統,交通監控系統,城市安全監控系統……好多的攝像系統啊,還有那些衛星系統。我應該可以完全監控到他的一舉一動。”

“衛星系統你也可以操縱?”楊笑笑大吃一驚。

“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我還沒有試過。給我兩分鐘,我會立即找出答案。”有福很實事求是的回答。

“不用了吧!”楊笑笑希望有福能自己成長,如果有福的每一步成長,都事無巨細的匯報給自己,那自己設計的這個超級程序,不僅不會讓自己省心,反而可能會讓自己更加辛苦吧!

哦……

有福打出了這么一個字和一個省略號。它似乎在判斷楊笑笑的真正意思,作為一個超級程序,不管它如何強大,它也畢竟只是一個程序而已。

“把它變成地也肥呀水也美呀地也肥呀水也美呀……”楊笑笑哼著小曲從三樓向下走。二樓的創意部燈火通明,心情大好的楊笑笑竟然沒有留意到。

“笑笑,你想改變誰?”秀蓮正好也走到樓梯口,有些好奇今天的楊笑笑怎么如此興高采烈,難道,是和李迪婭的事情有了突破性進展?不對啊,秀蓮回頭看了看李迪婭的辦公室。“李迪婭還在加班哦,你是想請她吃宵夜才這么高興?”

“沒有啊!”楊笑笑沒反應過來,脫口否認。“你說什么改變誰?”

秀蓮憋粗了嗓子,學著楊笑笑:“地也肥呀水也美呀,問你這個地肥水美是誰啊,難道不是李迪婭?”

“我怎么好象聽見有人在說我的名字?”李迪婭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很寬松的運動服,似乎已經結束了加班,正要離開公司。

“還說你們沒有約會?看看,都約好了一起走了。笑笑,你這樣可沒有男人的氣度了!”秀蓮撇嘴。

“哦,加班結束了?”楊笑笑問李迪婭,“不如,一起吃個宵夜?”

“笑笑你拿點誠意出來好不好!什么叫做不如?”秀蓮繼續打趣,她看出來了,這二位還真是巧遇上的。

“好啊!”李迪婭淺淺的一笑,她率先走下樓,還沒忘記扔給秀蓮一句:“秀蓮,減肥不能光是靠節食的,你也一起去吧?”

秀蓮笑哈哈的推著楊笑笑叫他快跟上:“我就不去了,像我這么大體積的燈泡,不適合初戀的人的。”

“那幾個老家伙怎么樣,還聽話嗎?”

“他們很強,非常強!”李迪婭肯定的回答,“不過笑笑,你真的有很多地方讓我感到驚奇!比如,這家神秘的蒼穹是從哪里來的?”

坐在國貿大廈一層的金湖茶餐廳,李迪婭點完菜,很直接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自從大家都進入了蒼穹,楊笑笑和李迪婭幾乎就沒有了時間做私下的交流。看起來,李迪婭心中的疑惑也不少。

“依我看,憑借蒼穹中的這些人才,憑借蒼穹中的那些硬體設備,這都絕對不會是一家默默無聞的公司。胡不歸和佘安超一流的三維制作能力,趙錢孫李四個人豐富的人生閱歷以及他們各自在專業上的長處,說實話,做創意對他們來說都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是,笑笑你竟然在失業的第二天就擁有了這么一家公司,你說說,這怎么不讓我覺得驚奇?”

“哦,”楊笑笑本來以為李迪婭會問自己哪怕是關于股票、關于妮基.辛迪芮娜的那些事情,沒想到她感到驚奇的僅僅是蒼穹而已。他沒有覺得松了口氣。因為,楊笑笑心里面,其實是希望李迪婭有一個問題,可以讓自己有機會把夢中異能的事情一吐為快。李迪婭這個女人,楊笑笑實不想瞞著她什么的。

“蒼穹的來歷我也不清楚。這是一個老大哥的公司,他為什么會留著這么一間公司,為什么收納了這么多人才卻不去,我真的不了解。”這也是楊笑笑心里一直有的疑惑,所以他說出來很快,根本不用總結。“但那個老大哥似乎很信任我,在我困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給予我幫助。而我,也很難開口去問他什么。”

“你這個回答,雖然我很不滿意,但我還是相信你。”李迪婭沒法滿意,因為楊笑笑的回答里面,等于什么都沒有說。“既然相信你的人品,既然也進入了蒼穹,所以笑笑,業務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趙錢孫李目前對我都很配合,我們會把公司做得很好的。”

楊笑笑在自己的心里組織著話語,他想告訴李迪婭更多的事情,包括所有的事情。這似乎很難,面對李迪婭的時候,楊笑笑并不如面對溫柔那么自如。他在反復考慮怎么開口。

這些年,雖說隨著華貿等一系列寫字樓的崛起,國貿大廈作為北京最著名的商業區已經不如過去那么熠熠生輝了,不過位于CBD商圈最中心的位置,還是讓這群建筑擁有極高的人氣——即便已經快午夜了,金湖茶餐廳還是人滿為患,非常熱鬧。

餐廳里,有在附近工作加班的白領,也有一看見是香港或者臺灣在北京的高級打工仔,年輕人不多,因為他們顯然是由更適合他們的去處。正因為如此,金湖茶餐廳明亮的大廳里反而有些懷舊的氣氛。

玻璃結構的大廳,幾個承重的大柱子上鏤刻著繁體的百家姓,進門的地方擺著一排報架,那上面有今天來自港臺的各種報紙。很多客人都愜意的剔著牙,看著那些來自家鄉的消息。

幽幽的音樂聲在空間中鳴響,聲音不大,卻又恰好可以聽得很清楚。這一切,大概就是李迪婭這個臺灣人會喜歡金湖的原因吧。

“笑笑,這是我最愛聽的一首歌!”就在楊笑笑挖空心思,想著如何向李迪婭訴說自己的心事時,李迪婭很激動的打斷了楊笑笑的思緒。

楊笑笑側耳聆聽,發現這竟然是一首自己沒有聽過的歌曲。樂聲悠揚,一個清亮嗓音的男聲正在低吟淺唱。

李迪婭正低頭在餐單的背后飛速地寫著什么,就好像是感覺到了楊笑笑的陌生,她頭也不抬就說道:“《茉莉花的日子》,伍思凱唱的,是早期的一首臺灣歌,知道的人不多。”

“哦。”楊笑笑回應了一聲,就專注的進入了歌曲營造的氛圍——對于音樂,楊笑笑和他對于電影一樣,是最鐘愛的。在他寂寞苦悶的少年時代,音樂曾經帶給他無數的慰藉。

這是一首注定不可能大紅大紫的歌。因為它太素淡了,就像是春日原野上,在萬花叢中那一朵獨自開放的小白花,沒有名字,沒有鮮艷的色彩,甚至沒有搖曳的身姿。在如今這個喧囂的世上,人們喜歡的,已經不是那些雅致雋永的小令,而是熱烈激昂的宣泄。

但楊笑笑很喜歡。尤其當李迪婭把手里記錄的歌詞遞過來的時候。

你曾在素凈發上

系一朵清香消息

那芬芳就如此蜿蜒地流到現在心里

你曾在胸前口袋

藏一絲清香秘密

那氣息曾貼近心情蘊藏著女人的心

為了綻放所以和晨風靠近

為了緣份所以我們相遇

我只能如此猜想你的世界

在茉莉花的神情

安安靜靜沉淀在自己的心事

點點滴滴流泄細微的美麗

我能否如此看待你的生命

在茉莉花的日子

沾著露水流轉到我手里

不曲折卻不容易忘記

楊笑笑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看重李迪婭,等到這首歌詞拿在手里,他突然知道了,他喜歡的,原來就是李迪婭那一份素雅,那一份在風中獨立的雅致。

在李迪婭的素凈發上,沒有束上茉莉花的清香消息,但李迪婭的清香是與生俱來的,是因為她從容平和與世無爭的自愛而來的。那一份芬芳,比茉莉花的香味還有持久,還要淡雅,它早就流進了楊笑笑的心里,揮之不去。

可是,楊笑笑從來沒有貼近過眼前這個女人的心。即便是在那一個騎單車的長夜,他們也只是在互相都脆弱的時候,彼此依靠了那么一個長夜而已。

李迪婭為了綻放,或者為了她生命中流淌的清靜,她和晨風雨露靠近,可是,楊笑笑的緣分在哪里呢?這一男一女相遇了,接近了,卻在一天一天的接近中漸行漸遠。

楊笑笑確實只能猜想李迪婭的生命,當他試圖走近這個女人一步的時候,他總是在自慚形穢中望而卻步。李迪婭并不是沒有給他機會,包括現在,李迪婭手寫這份歌詞給楊笑笑,這何嘗不是她敞開了自己的心扉,想告訴楊笑笑,自己的生命,就是如此的簡單,如此的可以接近。

可是正因為如此,楊笑笑反而停下了腳步。

自己會不會是打擾了這個美麗女子的素凈?當她安安靜靜的沉淀著自己的心事,當她點點滴滴流泄細微的美麗的時候,楊笑笑,會不會是一個外來的力量,會徹底改變著一份寧靜?

最后一句歌詞,給了楊笑笑最后的信心。是啊,李迪婭對于自己,就是“不曲折也不容易忘記”,既然如此,自己為什么要選擇忘記呢?自己確實面臨著無數的問題,甚至,還有很多應該不應該屬于自己的責任,現在都壓在了自己的肩上。如果自己選擇坦然面對,那些責任,到最后究竟是什么樣的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曾經努力!

既然這樣,對于李迪婭,自己是否努力過呢?

楊笑笑松開了手里的歌詞,他抬起頭看著李迪婭,決心為了這一份素凈的美麗,去付出自己,去完成自己對自己的堅持。

但是,緣份這東西,向來是這世界上最難測的東西,就算楊笑笑又在夢中無所不能的能力,但他也無法駕馭緣份的走勢。從這一點來說,楊笑笑畢竟還是一個人,而不是真正的神。他的能力,也并不是無所不能的。

所以,當他好不容易準備充分,想向李迪婭表白自己的情感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這是一條短信:爸爸,把這個附件安裝在你的手機上。

原來是有福。楊笑笑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心情,在日本的宋興國,目前才是他最緊張的事情,一個疏忽,就可能導致宋興國的生命出現危機。至于李迪婭,唉,李迪婭的事情,希望等一下還有機會可以說吧。

安裝條在手機上快速的閃過,這是一個不大的軟件。安裝完成后,畫面上首先出來了一個很卡通的笑臉,然后一個一個蹦出了幾個字:有福出品,小白專用。

汗。什么時候有福已經變得這么人性化了,這才多少時間啊?

這是一個地圖軟件。楊笑笑發現在不大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幅陌生的地圖,道路都經過了簡化,地圖正中,是一個正在閃爍的小亮點。

用手指那個亮點,地圖就放大了,連續,地圖最終呈現出來一個衛星地圖的界面。有高樓,有街道,街道上,依稀可以看見午夜孤單的行人,馬路上呼嘯的汽車。

這個是東京的實時衛星地圖。以楊笑笑的知識水平,他了解衛星地圖的覆蓋應該是有時間限制的,那么,有福是怎么做到實時傳送的呢?

楊笑笑隨手把問題用短信回復出去。有福那邊的回答更快,幾乎都沒有等待的時間。

“地圖是用的衛星地圖,但實時圖像我是綜合利用所有的閉路視頻系統綜合做出來的。”

楊笑笑正想表示自己的驚嘆,沒想到有福立即又跟過來了一條:“根據我對你能力的了解,這個軟件的功能實現是完全傻瓜機別的,爸爸你可以放心使用。我很忙,先到這里吧!”

“什么人發的短信,你這么七情上面的?”李迪婭本來還想專心致志的吃點東西,但楊笑笑的表情實在是太夸張了!

楊笑笑想了想,把手機遞給了李迪婭。“這是我朋友給我做的一個軟件,可以實時地看見宋興國在日本的行蹤。”

“宋總去了日本?”李迪婭驚訝地問了一句,然后明白了楊笑笑的意思。“你是說,他要用地下的手段去收回那些敦煌文物?”

“應該是吧。”楊笑笑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阻止他?”李迪婭仔細看著手機上衛星地圖,“這里是新宿,他想干什么?”

“現在他應該在酒店里面。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計劃,但我通過這個應該可以了解到。”

“了解有什么用?難道你能幫得到他?”李迪婭有些著急了。雖說和宋興國之間沒什么太多的交情,可是,明知道他是飛蛾撲火卻不勸阻,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笑笑,我沒想到你會做這種隔岸觀火的事情!”李迪婭生氣的把手機遞給了楊笑笑,“你朋友做這個費了不少功夫吧?為了滿足你偷窺的,去花時間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我真是看錯了你!”

“李迪婭,不是這樣的。”楊笑笑在李迪婭面前一直都有些笨嘴笨舌的,現在李迪婭藝生氣,他更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能不能冷靜點,聽我解釋!”

李迪婭本來已經是一副起身要走的樣子,看楊笑笑滿頭大汗的可憐樣子,她嘆了口氣,又坐了下,想聽聽楊笑笑到底怎么說。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確實能夠幫得上他。”楊笑笑拼命在腦海里組織語言,卻不知道到底該從何說起。事實勝于雄辯,楊笑笑沒有別的辦法,他拉起李迪婭,二話不說跑到收銀臺買了單,快步走到了金湖外的空曠場地上。

楊笑笑呼吸著夜空中清冽的空氣,還有身邊李迪婭素凈的芬芳。他沒有松開李迪婭的手,反而又拉上了李迪婭的另一只手。

“你相信我嗎?相信的話,就閉上眼睛。”李迪婭的臉有些紅暈,她雖然惱怒楊笑笑對宋興國的不負責任,但等楊笑笑真的牽上了她的手,對這個男子的那份微妙感情又涌上了心頭,在頃刻間占據了上風。

其實,自己是真的愿意相信他的啊!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李迪婭發現了自己內心的秘密。

楊笑笑將李迪婭摟在了自己的懷中,就像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但他沒有時間享受懷里的溫存,因為早已經焦急的他,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睛,用李迪婭的長發,擋住了自己進入睡眠的形態。

李迪婭覺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懷抱擁抱著,剛想掙扎,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腳竟離開了地面,而那雙擁抱的胳膊,也慢慢松開了自己。風從耳畔掠過,把自己的長風向后揚起,李迪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于是睜開了雙眼。

這是一片寧靜的夜空,在自己的身體之下,北京城午夜的燈火星星點點,正在越來越遠。回頭看去,楊笑笑正在自己的身邊,他像一只大鳥一樣張開著雙臂,其中一只手輕輕拉著自己。

看李迪婭想要說話,楊笑笑微笑著在唇間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夜風雖然不大,但以現在高速飛行的速度,張嘴的話,只怕會被噎得夠嗆。

楊笑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飛行,他溫柔的目光看著李迪婭,讓李迪婭漸漸平復了驚慌的心情。楊笑笑在飛行中慢慢松開了李迪婭的手,目光中全部都是鼓勵: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你也能夠自由的飛翔。

當楊笑笑最后一根手指尖脫離開李迪婭的指尖時,李迪婭覺得自己身體的平衡微微失去了一下,然后,當她張開雙臂學著楊笑笑的樣子時,她真的像一只飛鳥,翱翔在了空中。

從開始的膽怯,到小心的試探,然后是掌握了平衡后的愜意。李迪婭很快就如魚得水的飛了開來。

也許,每一個人都是有飛翔的夢想的,也許,每一個妙齡女子都是調皮可愛的。李迪婭在空中變換著各種姿勢,充分享受著長空對自己的承載,享受著自由的快樂。她仿佛忘了,為什么楊笑笑能讓自己飛起來,也仿佛忘了,在不久之前,她正在質問這個男子怎么能夠幫得到遠在異國的宋興國。

李迪婭飛過了京廣的高樓,飛過了秀水午夜的寧靜,飛過了東方廣場那一堆難堪的建筑群,最后,她來到了廣場的上空。

金水河還在靜靜地流淌,漢白玉的華表屹立在千百年來一直屹立的地方。一座昔日皇家的宮殿,如今已經是沉睡的博物館……在更遠的地方,景山、后海、鼓樓,櫛比鱗次,慢慢將風景拉伸到事業的無限遠處。

臉上竟有了一些冰涼,李迪婭用手輕輕一抹,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掉下了淚花。那個為自己唱過《我的祖國》的男子,竟把自己帶到了祖國的最中央。

在這里,千百年來上演的故事,每一個都精彩,每一個都有中國人不屈不撓的頑強。李迪婭回頭去看楊笑笑,發現他竟然是以一種筆直的站立姿態面對著的城樓,面對著午夜已經降下了國旗的旗桿。他的面容肅穆,臉上飽含著無數的內容,那一雙黑色的深邃眼眸,竟仿佛流光溢彩,看起來寶相莊嚴,充滿了神秘的未知,刺得李迪婭眼睛一痛,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然后,當李迪婭再次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卻還站在金湖外的空地上,而楊笑笑,正松開自己的肩膀,微笑著看著自己。

“你,怎么做到的?”李迪婭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眼角還帶著淚光。

“我說過了,有很多事情我都能做到。”楊笑笑夢中的那種自信還殘留在身上,他的身上散發著強烈的男人氣息。

李迪婭將自己再次靠在了楊笑笑懷里,她喃喃自語:“謝謝你。”

再次回到前文所說的緣分問題。就好像是要證明楊笑笑和李迪婭之間緣分的不夠,就在楊笑笑想要摟近李迪婭,回報那一份素凈溫存的時候,他的手機很不合時宜的響了。

“爸爸,東京有重要情況。”又是有福!楊笑笑不知道是改感謝它還是唾棄自己,不管怎樣,他很不得已的對李迪婭抱歉的笑了笑,打開了有福出品,小白專用的那個軟件。

手機畫面上,代表宋興國的那個亮點正在移動,有福細心的在地圖上做了一行字的標注,以說明他所在的地點:東京臺東區書道博物館,警戒等級——高,可切換視角。

楊笑笑對有福無微不至的體貼還真有點受不了:真的把自己當作小白了啊!不過,亞還是立即切換了視角,透過不知道來自哪里的閉路監視系統,楊笑笑清楚地看見一身緊身黑衣的宋興國正快步穿梭在曲徑回廊之間,身手矯健,步伐小心。

“切斷書道博物館對他的監視。”楊笑笑立即對有福發出了指令,雖說他設計有福的時候,并沒有這個功能。但楊笑笑相信以有福強大的學習能力,這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或者說,假以時日,有福這個“兒子”,就是網絡上的夢中楊笑笑。

“開車去你家。”楊笑笑沒時間解釋,立即要求李迪婭。

李迪婭的臉又紅了一下,好在夜色正濃,也不知道楊笑笑有沒有看見自己的情生意動。她一言不發的坐進了汽車,卻見楊笑笑以比她還快的速度坐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然后說道:“我要睡一覺,你千萬別叫醒我!”

楊笑笑根本顧不上李迪婭的感受,他立即閉上眼睛進入了夢境。有一點他忘了——他不知道自己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流口水。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在李迪婭心目中的形象會不會大打折扣。

東京書道博物館是日本近代著名的書畫家木村不折創建的,他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甲骨文收藏家。同時,因為他對中國傳統藝術的精通,他還收藏有大量中國古代書畫真跡,包括唐代書法名家顏真卿著名的自書告身的真跡。在東京書道博物館中,敦煌的遺書包括其中最早的佛經抄本《譬喻經》,這本經書的書寫時間是前秦苻堅的甘露元年,即公元359年。那時候,敦煌的洞窟,才剛剛開始開鑿。

這是楊笑笑在書道博物館上空俯視宋興國的瞬間,從那個虛擬的網絡中迅速搜尋來的信息。由此,他似乎明白了宋興國的計劃:在橫濱小試牛刀之后,宋興國將要真正出手了。只是楊笑笑還是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自信,當他拿走了敦煌最古老的佛經之后,整個日本還容得下他?那其它擁有敦煌遺書的國家,會不加強防范?

既然有福已經切斷了書道博物館閉路系統對宋興國的監視,所以,楊笑笑決定說什么都不出手。他要看看宋興國究竟有什么樣的能耐,看看傳統武術和現代特種部隊培養出來的混合體究竟有多高明!

現在,宋興國已經進入了書道博物館的庭院之中。他快步在回廊間穿行,只在有監視器的地方,稍作停留,似乎在掐算著什么時間。

一路沒什么阻擋,這是現代保安系統的特點,過分依賴科技的力量,殊不知所有的科技,其實只不過是對最復雜的人體模仿而已。它們確實很忠實,確實不知疲倦,確實不會犯錯。可是一旦掌握了它們的構造原理,憑借人腦的智慧,要克服并不是難事。

宋興國大概事前已經非常了解書道博物館的安全系統,他選擇在夜里來完成自己的使命,應該就是算準了現代科技的弱點。在夢中的楊笑笑可以和有福進行直接的溝通,通過有福,他知道了這里的弱點:這是一套精度非常高的系統,每一個機關的設計,都充分考慮到了人體在速度和體積上的極限。

也就是說,只要宋興國夠快,快到非人的程度,而且在某些地方,他必須夠小,小到體積不足十歲的幼童,他就可以應付裕如了。

沒想到的是,宋興國確實夠快。當他在門廊前駐足一剎,突然提速的時候,楊笑笑只看見了一道殘留的黑色影子,然后宋興國就到了門廊的另一邊。尤其難得的是,宋興國的驟然提速之后,僅僅只奔出了不到五米的距離,然后驟然停住,好像完全不受加速度的影響。

楊笑笑是因為事發突然,才沒有留意到宋興國的身影。好在已經掌控了監視系統的有福已經拍攝下了全部過程,并及時地將數據傳送給了楊笑笑。已經對武功產生了極大興趣的楊笑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珍貴資料。

可是,有福的數據非常打擊人。身體的強健程度是普通人的六倍,韌帶的彈性與堅韌度是普通人的八倍,肌肉組織的爆發力量是普通人的十五倍……

有福在傳送的最后,沒忘了善解人意的提醒楊笑笑:爸爸,你要練到這樣的身體強度,最保守的估算,大概需要六十一年。但考慮到人體的衰老,到那時候,你的速度最多能比現在快一點五倍。

楊笑笑啞然。

宋興國憑借著非人的速度穿過了幾個門禁,現在,他來到了一扇小小的氣窗之下。他從懷里掏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質的繩子,輕輕向上一拋,準確地繞過氣窗的橫梁,把自己吊了上去。

宋興國一邊攀援,一邊在收縮自己的身體,當他達到氣窗下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像一團沒有骨頭的肉團。楊笑笑搖了搖頭,再一次認定所謂現代科技的弱智。

有福還在堅守崗位,它又要忠實的傳送資料過來時,楊笑笑和它交流:打住。資料你保存好,也別再給我任何建設性的意見了!

有福大概是不明白,有一會兒沒回應。楊笑笑這才想起它不過只是一個程序而已,自己竟然這么快就接受了它人性化的一面,把它看作了一個伙伴!

現在我不需要那些變態數據了,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學得會,所以……

楊笑笑最后還是對有福做了解釋。也許,從心底里,楊笑笑這個夢中的強人,真的希望有一個同為強人的伙伴,哪怕,它只是一堆冷冰冰的數字。

除開這些對人體作出的禁制,剩下的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128位加密的密碼鎖,在宋興國手持的神舟密碼破譯器接駁之后,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而現在,距離黎明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楊笑笑甚至都聽得見宋興國愜意的小聲吹著口哨,打發著等待的時間。

宋興國在一個小時之后,如愿以償的取到了《譬喻經》,同時他還拿走了另外兩卷殘破的敦煌遺書。對于書道博物館其它的中國文物,他竟然一件都沒有取!對于這一點,楊笑笑覺得完全不可思議!難道,宋興國真的就只是為了祖先的遺愿,在他心里,對流失在海外的國寶,竟然就沒有一點點中國人的責任?

宋興國不取,并不意味著楊笑笑也不取。他順手拿出了顏真卿的自書告身帖,神不知鬼不覺的塞進了宋興國的背囊。

“爸爸,這些東西很重要嗎?把它們記錄成電子格式,既可以原封不動一模一樣,也可以保存很久啊!”

“電子格式,這樣的資料大概價值二千美金左右,但這些殘破的真跡,確實無法估價的無價之寶。你說重要嗎?”

“我不懂。”有福在楊笑笑的腦海中呈現了一個哭臉,“根據計算,對于爸爸你來說,價值超過五萬美金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因為你反正也不需要!”

“誰說的?”楊笑笑升起的反駁:“我需要很多的錢,我要買房子,買車子,要娶老婆……我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可是你現在住的房子你很滿意,近期內沒有調整的計劃;你拒絕開車,因為你有潔癖不能去駕校;至于娶老婆的事情,剛才那個女的好像比爸爸你有錢哦,娶她不需要你花錢的!”

“你在監視我?”楊笑笑很不爽,他尤其不爽關于李迪婭比他有錢的事實。

“我是擔心爸爸你啊!不過,剛才你帶著那個女人飛行的樣子,真的好……酷!”大概最后一個字費了有福些時間,所以這句話說得不是那么順暢。

“收工收工!我警告你,以后不許再監視我了!”楊笑笑心里想的是其它的一些事情,如果有福一直對自己保持著這樣的親近感和好奇心,不知道它會不會對嘿咻嘿咻也像評頭論足,如果那時候它再傳來一組什么數據對比之類的,楊笑笑豈不是會……

楊笑笑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毛毯,寶馬530i的車窗開了一半,自己身在李迪婭別墅的車庫中。

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右臂被壓迫得有些麻木,而車庫里微弱的燈光影射之下,看感覺到有道目光正從左側注視著自己。

是李迪婭。李迪婭蜷縮著身子,雙臂抱著兩個膝蓋,右側靠著椅背,正有些目光迷離的樣子。

這個女子,她竟然這樣陪著自己,看著自己,在車里蜷縮了好幾個小時?

楊笑笑的心里軟軟的顫動了一下。他慢慢的伸出右手,調轉過身子,想去握住李迪婭的手。

沒想到,李迪婭卻向后一縮,那手里的手機遞給了楊笑笑:“溫柔打過來好幾次了,妮基已經到北京了。她想立刻見你!”

楊笑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迪婭介意妮基的存在!在這一時刻,楊笑笑清楚地感覺到了李迪婭的情緒。妮基.辛迪芮娜和自己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李迪婭如果是在意自己的,又怎么會不介意呢?

但是,楊笑笑竟沒有辦法解釋。這不像異能,可以把李迪婭帶到夜空中飛翔一圈,讓她明白自己的能力,然后可以慢慢解釋。對于妮基,楊笑笑自己甚至都沒有看清楚自己的情感,他該怎么說呢!

“你能帶我去嗎?”楊笑笑重新坐正了自己。李迪婭點了點頭,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即便是心里有很多的不愉快,但還是選擇了給予她中意的男子以信任。

李迪婭的車并不是向著位于東單的協和醫院開去的,楊笑笑記得昨天和溫柔通電話的時候,溫柔曾說過會安排協和醫院。他打斷了車里兩個人之間的沉默,問:“這是去哪里?”

“溫柔姐說他們在西郊。”李迪婭冷冰冰的說了一句,然后又不說話了,在黎明前的五環路上飛奔。

西郊,已經是比圓明園還要靠西的西山腳下,李迪婭把車停在了一個大院里面,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大院里,有些年輕人看似漫無目的的走著,但楊笑笑從他們每一步之間一模一樣的距離,看出來這其實是一群穿上便裝的軍人。貝爾蒙多這個紅衣主教,在梵蒂岡的多事之秋來到了北京,果然不是楊笑笑這個政治小白想的那么簡單啊!

一個中年男子首先迎上了楊笑笑二人。他沒什么多余的話,只說了一句“例行公事”,就把楊笑笑和李迪婭分開到了兩個屋子中。在里面,楊笑笑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徹底的一次安全檢查——他認為,這比他任何一次體檢都要徹底。

溫柔和妮基.辛迪芮娜在第二進的院落中,兩個大美女都沒有休息,看上去神色倒是很輕松,不像外面那樣緊張。

溫柔看楊笑笑走了過來,低聲飛快地說:“這么快就上手了?”

楊笑笑有些愕然,就在溫柔迎向后面的李迪婭的一瞬間,她低聲地補充說:“都住到人家里了哦!”

楊笑笑沒功夫計較溫柔罕見表露出來小兒女樣子,因為妮基.辛迪芮娜已經快步走了過來。她沒有遲疑,毫不顧忌的撲到了楊笑笑的懷里,一頭扎在了楊笑笑的肩膀上,楊笑笑立即感到自己的肩上濕了一片。

這么個堅強的少女,竟然會在自己的箭頭如此無聲的痛哭。楊笑笑可以想得出她這幾天所經受的驚嚇,想得出她對貝爾蒙多的擔憂。

輕輕拍了拍妮基的肩膀,楊笑笑輕聲問:“貝爾蒙多主教,他還好吧?”

“他很好,他想見你。”妮基抬起頭,對走上來的李迪婭打了個招呼。“教父他其實沒受什么傷,他到中國來,一是為了躲開歐洲那些紛擾的事端,但最主要的,就是為了見你。”

“嗯?”楊笑笑很吃驚,明明是身負重傷的貝爾蒙多紅衣主教,竟然沒受什么傷,而且專程到中國來見自己?

“笑笑,對不起,我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教父。”妮基迎著楊笑笑探尋的目光,沒有躲避,沒有借口。

楊笑笑飛快地回憶了一下他和妮基.辛迪芮娜之間發生的事情。很奇怪,如果單就二人之間的事情來說,妮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擁有異能的事情的,如果說是溫柔或者李迪婭還情有可原。這個貝爾蒙多,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楊笑笑被妮基單獨領進了一間屋子,屋子里面,一個長得很像那個世界高音C之王帕瓦羅蒂的大個子男人站在那里,看著楊笑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妮基帶上門自己離開了,留下了一老一少兩個男子。

“你就是楊先生吧?”貝爾蒙多的英語帶著濃濃的意大利口音,不過很清晰,楊笑笑聽起來并不費力。“我到中國來,可以說是專門為你而來,你一定感到很驚訝?”

貝爾蒙多示意楊笑笑坐在他的對面,自己也坐了下來。沙發不夠寬大,他就像是被卡在了椅子里面。

“妮基和我講了你的很多事情。這個女孩子很單純,也很可愛,她本來是向我傾吐她自己的心情,卻沒想到給了我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對于我的信仰,對于這個世界的和平都很重要的線索。”

貝爾蒙多有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不可置疑。他給人的那種可以信賴是與生俱來的,也是在他自己的信仰中堅定不移帶來的。楊笑笑雖然很疑惑,很震驚,但他還是沒有開口,等著老人自己來說明原因。

“年輕人,你大概已經知道了,這次對我們的攻擊,其實是來自羅斯切爾德那個家族了。這一次,世界經濟大范圍的動蕩,也是由這個家族一手造成的。但是,”貝爾蒙多加重了語氣,直視著楊笑笑的眼睛:“他們并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者,在他們的身后,還隱藏其他的人,還隱藏有更大的秘密!”

這真是令人震驚!在羅斯切爾德家族背后,竟然還有別的人!

貝爾蒙多很滿意楊笑笑的表情,他繼續說道:“這些事情,和你擁有的奇異能力有很大的關系,也和梵蒂岡教廷有密切關系。但你必須承諾我,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教廷最古老的秘密,在未經得我的同意的前提下,你將會守口如瓶!”

“您怎么會相信我的承諾,畢竟,我是一個遠在東方,今天才和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楊笑笑終于開口了。他左顧而言它,其實是在心里掂量貝爾蒙多話里話外的分量。

“一個擁有夢境能力的夢境守護者,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可以相信的人。如果連你都不能相信,那我就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了!”

貝爾蒙多的話讓楊笑笑徹底震驚了。他騰地站了起來,夢境能力的守護者?貝爾蒙多怎么會知道自己的能力,守護者又是什么東西?

“不要驚訝,年輕人!”貝爾蒙多沉穩地說,他語氣里的平靜讓楊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作了下來:“請告訴我什么是您說的守護者,我再告訴您我是否會向您承諾?”

“你知道,十三這個數字,在西方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大家都認為這個看法是來自火魔在奧丁神面前大打出手,或者是基督最后的晚餐,因為當時的情形都是一共出現了十三個人。

“但是,在教廷最早的宗教文獻中,卻有不一樣的記載。被上帝放逐并賜他永生的該隱,他與紅海夜之魔女莉麗絲一共生下了十三個孩子,這就是擁有所謂擁有‘最近乎神力量’稱謂的十三個第三世代吸血鬼。這才是恐怖的十三的真正由來。

“這些第三世代吸血鬼,以他們擁有的能力,原本可以徹底征服或者摧毀我們的這個世界。但歷史卻并沒有這樣發生。

“根據教廷的記載,是因為在遙遠的東方,一直存在著一種奇妙傳承的人類,他們會很神秘的出現,并且擁有在夢境中無所不能的能力,他們被稱作夢境守護者。

“正是那一代的夢境守護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干涉了第三世代吸血鬼的計劃,并讓他們遁入了世俗世界的背后,永遠不再出現。”

“吸血鬼,那不過是虛無飄渺的傳說吧!那么,您憑什么認為我是您說的那種夢境守護者呢?”

貝爾蒙多深深地笑了:“年輕人,羅馬教庭,有著比任何人想象中還要多的史料記錄。公元337年到352年任羅馬教宗的圣尤利烏一世,他是一位人所不知的大預言家。我就是在聽到妮基講述你們的故事后,查詢他了那些從來都秘而不宣的大預言,知道了你的身份。”

“好吧,我承諾您在未經您的同意的前提下,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們今天談話的內容。”楊笑笑非常渴望了解自己身上秘密的由來,當他聽說在遠古時期,東方就存在著赫特一樣的所謂夢境守護者之后,其實他就已經決定了要聆聽貝爾蒙多繼續講下去。

“你大概知道,我在梵蒂岡博物館工作已經很多年了。因為一直在那里,我雖然沒有機會接觸太多的教務,也沒有足夠多的人脈關系,但我卻獲得了無數別的主教沒有的時間,可以從容的閱讀教廷的很多秘籍。”

貝爾蒙多聽到楊笑笑的承諾后,毫不掩飾的松了口氣,開始了他濃縮的精華版講述。

“誠如人們所知的,公元十四世紀,羅馬教宗承認了吸血鬼的存在,并在歐洲通過宗教裁判所派出了大量的武力,對吸血鬼進行誅殺。

“那是一次波及范圍很大的殺戮,至今沒有詳細的記載可以證實,有多少吸血鬼被消滅,又有多少圣騎士灰飛煙滅,或者,還有多少無辜的平民死于非命。

“為什么甚至早于教廷存在的吸血鬼,會在那個時候被公開承認了呢?為什么之前和之后的歷史里面,關于吸血鬼的記錄卻語焉不詳呢?我查閱了無數的典籍,終于找到了其中的秘密。

“這里面,其實牽扯到了吸血鬼歷史上的千年圣戰。關于那場戰爭,即便是教廷也沒有太多記錄,我們只能從歷史的蛛絲馬跡中,了解到那是吸血鬼之間的一場漫長的戰爭,在那場戰爭之后,真正擁有最近乎神的力量的第三世代吸血鬼全部消聲匿跡了。留下的,只是十三個龐大的吸血鬼家族!

“這十三支家族,其中的七個,他們結成了聯盟。這就是受卡瑪利拉六戒律所約束的密黨。整個戒律傳統的最高宗旨,就是規定吸血鬼必須隱匿於人類社會中,絕對不得暴露身份,以免導致吸血鬼生存的危機,這就是吸血鬼「避世」戒條的來由。

“但有兩個家族,他們完全反對密黨的「避世」戒條,這就是魔黨。他們以恐懼、武力和威脅作為統治方式,傳說魔黨會將新加入的吸血鬼活埋,造成其恐懼,并再以儀式和血系加以控制。魔黨還將人類視為低等動物,隨意驅使殘殺。

“而未加入密黨或魔黨的其余四個氏族,則通常在兩個盟派的斗爭中保持中立或見機行事。

“十四世紀的時候,魔黨在其它三個中立家族的下,一舉擊敗了密黨的強大勢力。他們開始在世上為所欲為,肆意殺戮。那時候,歐洲大陸陷入了一片黑暗,沒有人敢在黑夜里行走。

“但是魔黨的殺戮,并不是沒有目的的。他們的最終目標,是一本叫作《神圣之書》的經文。魔黨相信,來自隱匿的第三世代吸血鬼的這本書,可以讓他們獲得在陽光下行走的強大能力。同時他們還相信,這本書,藏于羅馬教廷的中樞。

“所以,面對空前的殺戮挑戰,教宗不得不宣布吸血鬼的存在,并發動了有史以來,人類對吸血鬼最大的一次剿滅活動。

“擁有著千百年不死之身的吸血鬼,他們比人類強大很多。史籍的描述,是他們最后敗給了人類的人海戰術。但我個人并不這么認為,特別是當我知道了夢境守護者的存在之后。要知道,當時吸血鬼的數量,可能遠遠不輸于人類的數量,在沒有外力的下,教廷是不可能贏得那一場戰爭的。除非,夢境守護者在關鍵時候,再一次出現了。”

貝爾蒙多看了楊笑笑一眼。其實他不用擔心,楊笑笑比他需要的專注,還要專注很多倍。這種事情,即便是當作演義來聽,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更何況這里面還涉及了與楊笑笑有關的人物。

“吸血鬼再一次蟄伏了,黑暗的秩序又回到了信奉「避世」戒條的密黨手中。參與魔黨興風作浪的那幾個中立家族,也再次回到了中立的身份。世界,似乎又歸于了秩序。

“當時,參與魔黨的一個中立家族,喬凡尼族,這是一個族人多是企業家或者死靈法師的家族,他們酷愛玩弄世俗的經濟與商品,從而積累大量的財富。這個家族在受到懲罰之后,也重新回到了他們癡迷的財富積累中。

“雖然沒有明確的資料可以證實,但教廷一直認為,始于十七世紀的羅斯切爾德家族,他們的祖先曾經受到過喬凡尼家族某個重要人物的。或者說,正是喬凡尼給予羅斯切爾德祖先的第一筆財富,才造就了他們今天的輝煌。

“吸血鬼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人類的,就好像任何付出,都是為了回報的商業原則。深諳商業之道的喬凡尼家族,他們必定會在某個時候向羅斯切爾德家族索取他們的報酬。一百年沒有索取,并不意味著三百年后不索取,也并不意味著一千年以后他們還不要回報。吸血鬼漫長無盡的生命,讓他們在習慣寂寞之后,更愿意俯視人世間的一切,更愿意游戲的時間長一些,結局精彩一些。

“教廷在十四世紀之后,就開始時刻準備著魔黨的再一次反撲。畢竟,那本傳說中的《神圣之書》,對于只能行走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來說,它的誘惑值得付出所有。所以,在羅斯切爾德家族神秘致富之后,教廷就一直對他們保持著嚴密的監視。幾百年過去了,也許連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很多要人,他們都忘記了他們財富的來源,但教廷沒有忘。在教宗的直接授意下,一直都會有一個紅衣主教在執行著監視的任務。

“我,正好就是這一代執行這個任務的人。

“所以,當羅斯切爾德家族宣布與西亞石油聯盟的合作那一天開始,我就意識到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合作,也不是一次單純的世界性的經濟戰爭。在這場戰爭的背后,隱藏的一定是魔黨蠢蠢欲動的——等待太久了,他們終于耐不住了寂寞!

“我立即向教宗報告了此事,這也是我在梵蒂岡沒有機會接待妮基.辛迪芮娜的原因。我們準備立即組織力量對羅斯切爾德家族進行限制,這些準備了數百年的計劃也一一布置了下去。

“可是,平靜的日子已經太久了,教廷的計劃也并不是無懈可擊。這么多年以后,習慣了物質享受的人們,他們的價值觀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七百年前,教廷怎么可能知道這個世界會有一天以如此高速的速度呢?

“所以,我們沒想到,羅斯切爾德家族,他們的力量早已經滲透進入了教廷的內部,進入了教廷的高層!當我們的計劃開始實施時,計劃在很多地方都已經失去了作用,甚至還提醒對手,他們應該作出強有力的反撲。

“這,就是羅斯切爾德家族同時施展刺殺行動的由來。我個人認為,甚至教宗身體的突然惡化,也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安排。

“現在,教廷表面上已經被羅斯切爾德家族操控,魔黨的計劃,絕對不會僅僅限于此。當他們進一步實施的時候,腥風血雨的時刻會再一次降臨。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不會局限于歐洲大陸,而是越來越趨于一體化的全球。”

貝爾蒙多一氣呵成的說完了這些,他喘了口氣。楊笑笑很佩服他以如此高齡,還能這般條理清楚的侃侃而談。不過,有很多問題,楊笑笑還是沒有搞懂。

“那么,那本《神圣之書》,真的是藏于教廷的中樞?”這個問題很關鍵。如果吸血鬼都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行走,那么,人類的末日,也許就真的來臨了。

“我不知道。”貝爾蒙多干脆的回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本書,那么,只有教宗才知道它的存在。”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教宗的突然病逝,可能造成現任教宗還不知道這本書藏在哪里?”楊笑笑繼續提問。

“暫時會是這樣的。但是,教廷有很多手段,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后,關鍵傳承的斷裂。所以,如果真有那本書,他們找到它,只是時間問題。”

貝爾蒙多絕口不提《神圣之書》是否存在,但楊笑笑已經從他焦慮的神色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么,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連自己的能力從何而來都不清楚的楊笑笑,并不會天真地認為,憑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可以和那些活過了千百年的老怪物對抗。

“或許,你可以聽我好好向你解釋一下?”貝爾蒙多成功地說服了楊笑笑參與教廷的爭端,他勝券在握,反而不急不躁了。

楊笑笑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手機,沒有有福的短信,這說明一切都還平靜。就是不知道杰克.李看到自己的留言后,是不是已經開始了動作。不過,這些都讓他們去做吧!楊笑笑目前需要的,是對自己的了解和事態的把握。

自己已經身不由己的卷入了一個高深莫測的世界,這時候,最重要的是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想清楚哪些事情可以做,必須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關于夢境守護者,教廷的記錄非常少,只是在有些極其隱秘的典籍中含糊其辭的提到了。我能夠想到你的身份,完全是因為圣尤利烏一世的大預言中,曾經明確的提到了今年這個念頭。

“在大預言中,圣尤利烏一世這么寫道:‘當不義之財神秘的消失,廣場上出現了黑色眼睛。他將用守護者的力量,對抗隱匿。當夢境與現實的紐帶,在看不見的羅馬大道上建成,我們,將懷著虔誠與畏懼,仰望他的背影遠行’。

“梵蒂岡銀行的納粹遺產,在妮基被追趕的那一天神秘消失,而你,一個黑眼睛的東方人,正好出現在了廣場上。根據教廷的記錄習慣,我們會用一些晦澀的象征詞語形容某一類人,比如,在為數不多的關于夢境守護者的記錄中,黑色眼睛就是專門形容你們的。”

“您所說的,夢境守護者擊退第三世代吸血鬼,發生在什么時候?”楊笑笑集中了精力,開始尋找貝爾蒙多話里的破綻——如果他能自圓其說,那么,他的可信度就會增加,自己面臨的,就可能不是一個圈套。

“那,應該是在和神話一樣久遠的年代。”

“那么,最后一次關于夢境守護者的記載,又發生在什么時候呢?”

“最后一次,就是公元十四世紀。”

“這中間又記載了多少次?”楊笑笑盤算著時間,和自己所知道的歷史相對照。

“三次。其中最詳細的一次,是在公元前221年,教廷的典籍中破天荒地出現了夢境守護者這個全稱。當時歐洲大陸出現了大規模的吸血事件,人們束手無策,但卻在一夜之間,奇跡發生了。籠罩歐洲上空的黑云消散,來自龍的故鄉的夢境守護者,以他的仁慈,賜予了眾生的平安。這就是關于當時的記載。”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是發生在馬可波羅游離中國以前的事情。為什么中國卻沒有關于西方的記載,沒有關于歐洲的記錄?這不合理吧?”

貝爾蒙多意味深長地笑了。

“年輕人,你擁有的能力,你會將它記錄下來嗎?關于東方與西方的交流,你又能知道多少呢?歷史,是由人記載的,撥開那些繁華或者荒蕪的掩蓋,歷史,也許并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啊!”

貝爾蒙多感慨完畢,又開始了他的傳道。

“你大概也知道,在中世紀的時候,吸血鬼傳說中,有一個叫作德古拉的殘暴公爵吧?德古拉這個詞語,大家都知道,是惡魔的意思,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它還有一個意思,那就是龍。

“不要驚訝,在西方傳說中,龍并不是東方這樣吉祥的形態。兇狠、殘暴、貪婪,這是龍。東方有句古話,叫作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沒有根據,不能隨便作判斷,但我猜想,西方的惡龍,會不會和這九子中的某一個形象有關呢?”

楊笑笑聽得很不爽!貝爾蒙多用的龍的形象,簡直就是一種誣蔑。但貝爾蒙多并沒有停止說話,他繼續說道: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那時候在東方非常馴服的龍,當它到了當時蒙昧落后的歐洲,它對不一樣膚色的人類,并不是那么友好呢?

“夢境守護者,他們守護的是什么呢?會不會,他們不是守護著這個世界的秩序,而是守護著某些可能影響這個世界正常秩序的存在?

“如果我沒有判斷錯,年輕人,你的異能力,應該就是從羅斯切爾德家族宣布與西亞石油聯盟合作的那一天開始的吧?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么反過來也印證了,羅斯切爾德家族,確實的與那些吸血鬼有關聯,也確實的證明了,夢境守護者,守護的不適秩序而是某些存在!只有當那些存在蠢蠢欲動的時候,夢境守護者的力量,才會被喚醒!”

雖說聽起來有些紛亂,但楊笑笑不得不承認,學者出身的貝爾蒙多紅衣主教,他抽絲剝繭的能力值得嘆服。確實,自己就是在那天才真正擁有了在夢境中改變現實的能力,而且一出手,就不自覺地改變了世界潛在的格局。

“關于夢境守護者,您還知道些什么呢?”這是楊笑笑最關心的問題,他需要了解自我。

“沒有了,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了。”貝爾蒙多兩手一攤,做了個遺憾的表情。

“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楊笑笑主動問出了這句話。他不如貝爾蒙多江湖經驗老到,但他明白自己的責任所在。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是為人類世界的秩序而來的,那么,應該面對的東西,想躲也是躲不了的!

貝爾蒙多突然站了起來。他站得筆直,然后向楊笑笑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尊敬的楊笑笑閣下,我,貝爾蒙多,代表羅馬教廷,代表我們成千上萬信仰者,請求您在吸血鬼即將肆虐橫行的時代,伸出您寶貴的援手。世界的歷史上,將銘刻上您偉大的名字,讓我們的后代,對您的貢獻永遠銘記。”

楊笑笑目瞪口呆,他那里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一個羅馬的紅衣主教,對他低頭請求。可是,他并沒有急于回答,還有些問題,他必須要問清楚。

“貝爾蒙多主教大人,在我答應您的請求之前,您能不能告訴我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敵人,還有,在羅馬教廷里面,我能得到什么樣的幫助,我又會遇到什么樣的阻礙呢?”

老人有些激動。千百年不遇的事情,雖然是個壞事,但壓力與責任共存,屈辱與榮耀共存。他撫著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咳嗽了兩聲。楊笑笑趕快扶他坐下,看來,貝爾蒙多在刺殺事件中,還是沒能毫發無傷啊!

“首先,宗教法庭,也就是現代的宗教裁判所,那里面還有一些圣騎士,他們是直接聽命于我的指揮的。這一次我能順利來到中國,和他們的幫助有絕對的關系。他們會給你最無私的幫助,包括他們的生命。”

“但是,”貝爾蒙多話鋒一轉,“新任教宗控制的力量更強大。雖然他不會明目張膽的對你下手,但黑暗中的箭才是最可怕的。

“至于吸血鬼,說實話我所知的也并不多。不過有幾點我可以先提醒你。

“第一,吸血鬼并不害怕什么木樁、十字架、大蒜這一類的東西,有些信仰堅定的修士,他們確實會以圣經對低階吸血鬼產生震懾的作用,但意義不大。唯有純銀的武器,對吸血鬼可以產生致命的傷害。因為銀,可以極大程度的限制吸血鬼強大的身體自我修復功能。

“第二,并不是被吸血鬼吸過血的人就會成為吸血鬼。只有當吸血鬼將自己的血液注入到對方體內的人,才會成為吸血鬼。

“最后,因為我們對吸血鬼了解太少,所以我們想象中的吸血鬼,應該比實際上的吸血鬼要弱小很多倍。當真正的吸血鬼出現時,任何人都必須加倍小心,包括你。”

楊笑笑呵呵笑了:“聽起來,這像是一場光明與黑暗的圣戰啊!”

貝爾蒙多點頭同意,卻不料楊笑笑說道:“我不能接受您的請求。因為,所謂光明與黑暗,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貝爾蒙多主教,謝謝您告訴了我這么多,我會遵守我的承諾,守口如瓶的。”

說完,楊笑笑轉身離開了屋子,留下了滿臉愕然的貝爾蒙多。

楊笑笑沒有答應貝爾蒙多,是因為他根本不想介入教廷內部的爭端。他相信確實有吸血鬼存在,也明白了羅斯切爾德家族背后的力量,但他對這一切并沒有責任。或者說,他根本就還沒有做好準備。

楊笑笑就這樣拒絕了貝爾蒙多。

“有福,我需要全部關于羅馬教廷與吸血鬼的資料,特別是這兩者之間有關聯的資料,越快越好!”

楊笑笑在車上給有福發了一條短信。他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溫柔和李迪婭已經離開了,妮基大概是在倒時差。所以,楊笑笑沒有遇到任何的糾纏,直接坐進了小牛的車里。

“楊總,日本方面有一些消息。”小牛是李迪婭給叫過來的,他眼睛也紅紅的,好像沒有睡好。“日本東京書道博物館昨晚遇竊,據說失竊了很重要的文物。連東京警視廳都出動了。而且,在前天晚上,橫濱也發生了兇殺案,當地著名的收藏家西園寺遇害。媒體分析,這兩起案件之間可能存在關聯。”

“這能有什么關聯?”有福竟然沒有立即給自己回復短信,楊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我們的情報人員發現,西園寺收藏有中國古代敦煌的文物,書道博物館也藏有敦煌的東西。現在,可以確知的是,西園寺家中,只有一塊敦煌殘碑失竊,而書道博物館我們還沒有得到消息。情報人員分析,可能失竊的也是敦煌的東西。”

“那,這跟宋興國有關系嗎?他是不是去了這兩個地方?”楊笑笑明知故問,想考較一下小牛手底下的資源究竟有什么樣的能力。

“奇怪的是,宋興國應該沒有案發時在現場的時間,但我們的人偏偏覺得這件事情與他有關。現在,他們正在搜集線索,如果確認的話,那么,宋興國去日本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看楊笑笑沒什么大的反應,小牛一邊開車,一邊說:“還有兩件更離奇的事情。西園寺家中,原本有五個據說算得上高手的子弟,而西園寺本人也是一個武道高手。但是,西園寺似乎是剖腹自盡的,而身在現場的五個子弟和一個老家人,竟然都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情。另一邊,書道博物館的保安系統號稱全日本一流,卻在沒有遭到任何破壞的情形下失竊。”

“會不會是內賊啊?”楊笑笑貌似提醒小牛。

“已經排除了這個可能。”小牛干練的回答。

有福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應答,楊笑笑有些擔心,他又發出了一條短信:有福,你怎么了?

這一次回答立即過來了:“爸爸,我在學習唐詩宋詞呢?有事情嗎?”

楊笑笑暈了。學習唐詩宋詞?他立即回答:“我剛才的短信你沒收到?”

“那個啊,我已經在做了!”有福毫無汗顏的感覺,隨著來了一句:爸爸,獨釣寒江雪,釣魚的釣鉤,怎么能釣雪呢?

這樣的問題?楊笑笑愕然了。這是一個中國古代藝術意境與意象的問題。中國古代藝術博大精深,有很多非邏輯性的聯系,都是出于人類細枝末節的情感聯系。可是,這樣的聯系,怎么可能和一個由0和1組成的程序說得清楚?

所以,楊笑笑只能回答:“有福,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我很期待你找出正確答案。”

“這么強啊!那我去了。”有福這時候真像一個求知欲與好勝心都非常強的孩子,它立即失去了聯系。

“小牛,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世界陷入了某種特別大的危機,而你,恰好有可能具有挽救世界的能力,你會不會做?”楊笑笑想著自己的心事,隨意的問小牛。

“拯救世界,聽起來是一個很吸引人的主題啊,誰不想成為英雄呢?我不用考慮到會去做!”小牛和楊笑笑熟悉了,也沒從前拘謹了,他開起了玩笑。

“如果,還是如果,其實你只是想平平靜靜的生活,和你愛的以及愛你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么,你也會去做?要知道,雖然你可能會拯救世界,但代價卻是付出你的生命?”

小牛不再說話了。他看了楊笑笑一眼,覺得這個年輕卻高深莫測的楊總似乎很認真,于是想了想,說道:“這個,說實話,我不知道。”

“哦。”楊笑笑有些失望。不過,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呢?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小牛也想不明白,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吧。

“不過,從前我送溫董去見小伍叔的時候,曾經聽見他在聽的一首歌。很好聽,于是我刻了一首MP3,我放給您聽聽。這首歌,似乎和您的問題有些關系。”

小牛不等楊笑笑回答,打開車載的音響,在曲庫里熟練的搜索。看起來,他平時也是一個愛聽歌的人。

音樂響起來,這是一首鋼琴伴奏的現場版音樂,前奏才剛剛響起,舞臺下喝彩聲就轟鳴。楊笑笑聽著那些簡潔的和弦,手里不自覺地揮動著手指,模仿著鋼琴琴鍵的跳動。

在樸素的前奏中,一個清亮的男聲唱了起來,是一首英文歌。楊笑笑聽著歌詞,在腦海中立即翻譯為了中文。

我站在站臺上,等待著即將遠行的列車

我要去到遙遠的邊境,遠遠的離開我的愛人

年輕的士兵們,他們穿過我的身邊

恐怕我再也看不見他們返回故鄉的那一天

車輪越過原野,我淚濕了雙眼

我們正去向邊界,我為此準備好了謊言

在清晨的細雨的我看見了她的身影

我突然知道,我沒有勇氣去說再見

我為了這不能訴說的再見心碎

在我的祖國高聲呼喚我的時候

我卻僅僅只是想和她守在一起

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我們中的人將會死去

誰也不愿意有這樣的結局

如果那個人是我

我想知道你會不會為我等待

一直等到世界上沒有漫長的國境線

越過這站的衛兵,我想握住她的手

但一切這樣蒼白,讓我想立即逃開

但我身邊的戰士們,他們都還是孩子啊

而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們中有多少人會因為戰爭而成為男人

然后在戰場上倒下

我為了這不能訴說的情感心碎

在我的祖國高聲呼喚我的時候

我卻僅僅只是想和她守在一起

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做

這是一首充滿了激情與傷感的歌,唱歌的那個男人,聲音清澈,就像黎明的風聲。可是,他聲音里的那種憂傷,那種與生俱來的憂傷,使得這首蕩氣回腸的歌更加令人心碎。

楊笑笑在間奏以后,情不自禁的跟著那個男生哼唱“And.it‘s.breaking.my.heart,Iknow.what.I.must.do,I.hear.my.country.call.me,.but.I.want.to.be.with.誘”……

是啊,也許離亂的世界即將在眼前展開,烽煙和戰火,鮮血與骨肉,這些東西在下一個時刻即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題。楊笑笑,他只想和他愛的那個人在一起……

可是,為什么心里一直有種聲音在呼喚,有一種宿命里無法拋棄的責任,它重重的壓在了楊笑笑年輕的心靈。

當那一天終于來臨,眼前的這一切,這些高樓林立,這些人群擁擠,這些在放學途中歡笑的孩子們,這些行色匆匆奔赴自己目的地的旅人們……他們中,會有多少人將失去他們寶貴的生命?

自己也許不是貝爾蒙多說的那個夢境守護者,自己或許就是命中注定要去挑戰強權的那個戰士……不管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不管最終的命運,是微笑還是哭泣。自己,放得下眼前的這一切美好嗎?可以放任這些美麗在一瞬間凋謝嗎?

楊笑笑反復在心里問著自己。

自己為什么會拒絕貝爾蒙多?是因為害怕死亡,害怕死于吸血鬼獠牙之下的那種冰冷,還是害怕命運早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結局?是反感才拒絕參與教廷那些錯綜復雜的利益斗爭,還是以為那些與自己如此遙遠,可以漠不關心?

如果,如果真的會有吸血鬼會席卷全球。如果,李迪婭、溫柔或者妮基.辛迪芮娜中的某一個,她們被那些千百年不死的存在擁抱。如果自己將要面對的敵人,竟然是這三個中的任意一個。那么,自己即便是真的夢境守護者,自己會狠得下心腸,去用純銀的武器,劃破她們曾經芬芳的胸膛嗎?

楊笑笑沒有拯救世界的覺悟,他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拯救世界。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貝爾蒙多的請求。

可是,楊笑笑并不是不擔心那一天真的來臨。即便是只有億分之一的可能,即便是為了那億分之一的悔之莫及,以楊笑笑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堅強的活得下去?

楊笑笑突然想起了另一首歌,那是一個肝癌晚期的臺灣老歌手唱的“如果沒有明天,要怎么說再見……”。

突然之間,一種生離死別的濃烈溢滿了楊笑笑的胸膛。他的目光看著道路的前方,但前方漸漸模糊。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自己終于下定了決心,那么,這一次也許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但是即便是死別,為了自己身邊所有人億分之一的希望,自己能有選擇嗎?

這首歌,是我最喜歡的愛爾蘭歌手Chris–de-Burgh演唱的《BORDERLINE》,這是一首我狂愛了十幾年的老歌,聽過的人,相信是少之又少,但建議大家一定要聽。不好聽你來拍我!

這里的翻譯,基本上是直譯。有時候,英文歌詞的簡單,卻很難同樣簡單中文表達,這對于不習慣聽英文歌的人來說,真的是一種遺憾。

強烈建議大家找這首歌來聽的時候,順便查查每個單詞的意思。因為,我認為我真的沒有翻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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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這個網址,是現場錄影。這首歌還有錄音棚的版本,可惜我沒找到。有找到的朋友,請在書評區發出來,謝謝。

別問我這本書里面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歌詞,難道,我們生活中,每一段情感的起伏,不能和一首美妙的歌曲關聯嗎?

最后,BS起點的英文排版系統,每個單詞之間,如果沒有標點符號,竟然會連在一起!難道,寫YY文的作者不能用英文嗎?還是以為像我這樣看書的小白,不懂英文?

已經是凌晨4點,順便多說幾句。這本書,不會寫救世主,不會寫光明與黑暗之戰。我并沒有跑題,繼續看,很快大家就可以找到所有事件之間的聯系。現在,請允許我暫時保密。

昨天在書友群里說:現代北京和老北京,溫暖人心的音樂,曖昧而真實的情感,離奇的異能世界,這大概是這本書的主題。在這里也一并通報給大家了。

晚安,北京……我困了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也許有些小聰明,也有些小能力,如果他們因此循規蹈矩的生活,也許一輩子雖做不了人上人,但起碼也能開開心心,平安喜樂。

可是,他們偏偏不愿意如此。不僅不愿意如此,當他們遭遇逆境,他們還會把問題推諉到不相干的,比他們運氣好的人身上,甚至于生出睚眥之心,憑空生出許多事端。

車轍無疑就是這么一個人。

他不甘心楊笑笑的迅速崛起,自己卻有沒有能力對他進行有力度的打擊。這時候,內森親自找到了他,給了這個在大夢集團新聞發布會上的跳梁小丑以希望,并介紹他直接進入了西門子集團。

車轍并不傻,這時候他更懂得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道理。于是,關于楊笑笑夢中醒來雙眼異常通紅的情形,就立即被匯總到了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龐大數據庫中。

這世上還有一種人。他們內心有著無比堅定的信仰,他們也相信自己的選擇有著無比正確的理由,為了這個理由,他們即便是做出了錯誤的行動,傷及了別人的利益,他們也在所不惜。

貝爾蒙多紅衣主教無疑就是這么一個人。

當他從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刺殺中險死還生,當他得知羅馬教廷已經易主,當他想起妮基.辛迪芮娜口中那個神秘的東方男子,當他決定前往中國。他何嘗不知道,如果自己能夠了解夢境守護者的秘密,那么,那些活了千百年的怪物,他們又怎么會不記得無數次讓他們不得不蟄伏在黑暗中的東方人。

或許,吸血鬼對夢境守護者地了解,還要遠遠多于貝爾蒙多吧!

但貝爾蒙多沒有考慮他的到來,會把什么樣的可能帶給楊笑笑;他也沒有考慮,他如此的倉促而來,分明就是一個指示,把所有的猜測指向了懵懂無知的楊笑笑。

也有另一種可能,貝爾蒙多早就考慮到了這一切可能,可是,他就是要把楊笑笑浮出水面,讓這個他認定的救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請求。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一些人。她們有著過人的能力,比如卓越的指揮能力,就好像溫柔;比如超出凡人的才華,就好像妮基.辛迪芮娜;比如入水清澈的性格,就好像李迪婭。

這些女子,她們在社會的各個行業,展現出了她們不屬于男子的能力,可是,她們畢竟還是女人而已。

當脫離了所有環境的外衣,讓她們還原到動物一樣的弱肉強食之中時,一個為不足都的男人,就可以輕易剝奪她們生的權力,讓她們在人群中的光華在暴力中褪盡。而她們的凋零,就是對愛她們的人最有力的武器。

這世上還有一種人。他們生來就有極強的控制欲與占有欲,他們為此可以付出生命中的一切。就是為了最后一剎那的登臨絕頂,他們精心計算,也不能寐,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或明或暗的計較之中。

這樣的人,他們中少之又少的極個別存在,最后竟能真的實現自己的理想,踩踏在萬眾的哀號聲中,露出冰冷的笑意。

西蒙.羅斯切爾德無疑就是這么一個人。

不管在他的背后,有沒有別的存在,但是談三十多年的生命里,已經踩著無數人的尸骸向前不停的攀登著。

但是,現在他的計劃受到了不知道來自何方的阻礙。所以,他啟動了刺殺紅衣主教的計劃;所以,他派人尾隨貝爾蒙多來到中國;所以,當他得知大夢集團新聞發布會上,那個出盡風頭的平凡男子,竟然與傳說中的那個永恒的仇敵有著某種相似時,他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最殘酷的指令。

當然,如果考慮到早已經被他視為囊中之物的三個女人,竟然都和這個叫作楊笑笑的東方人有著微妙的關系時,其他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西蒙就是要這個男子從世界上徹底的消失。

很多事情,正在發生。很多事情,即將發生。這時候的楊笑笑,卻還坐在別克商務車里面,看著窗外平安大街寧靜的風景,想著自己究竟該不該去管歐洲的那些閑事。

平安大街是一條很奇特的大街。在老北京的地圖上,這條位居中樞的大街是并不存在的。坊間有傳聞,據說它的開工,是因為某位高人掐指一算的結果。但不管怎樣,在現如今高樓林立的北京城,平安大街兩側一水兒的仿古宅院,確實也算得上北京一景。

更何況,平安大街,確實也是車水馬龍的北京城最安靜最老北京的一條大街了。

現在正值午后,四月的天氣已經飛快地炎熱了起來。街道上別說路人,連車輛都不多。小牛的車來到鼓樓的路口,楊笑笑正微笑著看著一個白種男子扶著一位中國老婦人過馬路,他心里感慨,這些優秀的傳統,如今竟在外國人身上看見了,而且是在北京!這個世界,是在越來越好吧!

這時候,一聲尖厲的剎車聲從別克的左后方傳來,直奔著那一老一少而去。小牛敏捷的向右一打方向盤,但左側的一輛車正在旁邊,躲閃也來不及。別克車撞在了右邊的奔馳上,六十邁的車速之下,別克車頭向左,被甩了過去。

楊笑笑的頭重重的撞在了右車窗上,然后隨著慣性,身子又向小牛的方向蕩去。

還好小牛還保持著足夠的鎮定。在別克撞擊上奔馳之后,他立即松開了剎車,試圖讓別克的驅動輪可以恢復正常,靠著汽車本身的動力,將方向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就在別克就要恢復正常前的一瞬間,左面的那輛尼桑商務車突然松開了剎車,車頭沖著別克的左側狠狠的撞了過來,把楊笑笑慣性中的身子直接拋在了小牛左邊的車窗上。

小牛看不見眼前的狀況,本能的,一腳踩住了剎車。

這時候,左側的尼桑撞在了別克上,右邊的奔馳已經反常的打橫,用自己的左側擋住了別克的去路。

小牛,來自溫柔的小牛,這時候才表現出了他被溫柔選中的原因。

他右手松開了保險帶,左手摟住了楊笑笑,承受著巨大的沖擊力,將楊笑笑推回到司機副坐上,而他的身體,已經背向車窗撲在了楊笑笑身上。

“低身。”小牛同時喝道。在左臂摁倒楊笑笑的同時,左手已經帶開了右側的車門,幾乎是用滾的姿勢,楊笑笑和小牛摟抱著滾了下去。這時候,尼桑和奔馳中同時想起了黯啞的撞擊聲,別克的前風擋被子彈打得粉碎。

就在滾下汽車的一瞬間,已經被撞得七暈八素的楊笑笑,突然感到從小牛身上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力是瞬發的,就那么短短的不到一秒,打竟把小牛和自己向著車門阻擋著子彈之外的方向推了出去。

楊笑笑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濕乎乎的,還帶著溫度。他匆忙間不知道是小牛還是自己中了槍。但幸好,這一推把楊笑笑從眩暈狀態中推醒了,他明白自己是中了埋伏,也許,自己和那些歐洲的紅衣主教一樣,是中了來自同一個人指令下的伏擊。

沒有時間猶豫了,楊笑笑知道自己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刺殺,就是廢柴一根。他必須立即進入夢境,才可以解除眼前的危機。他立刻放松了身體,閉上了眼睛。

可是,子彈撲撲的打在車門上,打在堅硬的路面上,飛濺起來的細碎石塊打在了臉上,很疼很疼。這時候的楊笑笑,又怎么能如愿以償的進入夢鄉?

是個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當你處于興奮或者害怕的時候,是很難入睡的。比如,你剛看完了一部出奇恐怖的電影,而你恰好是一個人在家。就算你開著燈,鉆進了被窩,把耳朵都捂上,但被子蹭動的淅簌聲,都會在感覺上被放大很多倍,讓你以為屋子里有什么人在走動。

楊笑笑只要不能進入夢境,他和小牛今天的結局就注定了。

小牛并不知道楊笑笑的能力,他只知道溫柔讓他給楊笑笑做司機的時候,曾說過這么一句話:“不管在什么情況下,一定要保護好他。”

上一次在什剎海甲丁坊的樓梯上,小牛沒有處理好馬丁的奇襲,他為此自責了很久。幸好楊總有著那樣的本事,要不自己將后悔莫及的。今天,現在,當子彈如驟雨襲來,小牛的自責變成了一股決心:要想殺死楊總嗎?那就踩過我的尸體吧!

楊笑笑已經蜷曲在地上一動不動,小牛來不及看他是不是受了傷,但直覺上,他認為楊笑笑可能是被突然的幾次撞擊撞暈了。因為,小牛右肩的后面,傳來鉆心的疼痛。一顆子彈在滾出別克車的時候,集中了他。

別克車的底盤很高,所以車門離地面的距離自然露出很大的空隙。小牛用手上的右手拽著楊笑笑的衣服領子,迅速但是費力的把他拖到汽車下面。這時候,隨著不遠處傳來汽車的開門聲,尼桑和奔馳車那邊,已經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小牛已經變得很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他才是狩獵的那個人,而不是被圍獵的獵物。他聽著軟底皮鞋踏在平安大街路面上的聲音,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孤立無援,既不可能等到首都警方的奧援,也不可能指望從天而降的奇跡。

槍聲暫時停止了,刺客們似乎也知道了獵物手里并沒有武器——中國的槍支武器管理,是全世界最嚴格的,他們知道這一點,但還是耐心的花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用密集的火力來確認。

現在,獵物就在幾米開外,包圍已經形成,只要走過去,這一次的圍獵行動就可以結束,他們也就可以揚長而去,用最快的時間離開中國,離開對于他們來說,覺得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就在微弱的腳步聲臨近前的一剎那,小牛就像一只引信已經燃到了盡頭的二踢腳,發出了一聲暴喝,然后騰空而起。他用自己受傷的右肩狠狠的撞在了別克車敞開的左側前門上,這一撞的力量之大,竟然將車門直接撞了下來,擋在了小牛的身前,就像一面盾牌。而小牛,就在這面盾牌的后面,絲毫沒有減速的向著腳步聲的方向沖去。

劇烈的疼痛,已經讓小牛右邊半個身子都發出了劇烈的顫抖,但他沒有停止。傷上加傷,這是一種不得已的選擇,因為,他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左手,自己的左邊身體還可以保持力量,保持平常的速度。現在,小牛在煞費苦心的準備后,終于在盾牌后伸出了左手。

車門直接撞上了一個高個子的白種人,小牛的右手緊握著車門內的門把手,咬牙忍著劇痛,把車門向右側一揮。他的左手就在這時候從車門后伸出,準確地掐上了對手的喉結。他甚至能聽見一聲低啞的脆響,捏碎了刺客的喉結。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刺客而已,小牛心里很清楚。他自己也完全是蜷曲著身子,躲在車門后面。這時候,他不得不伸出了一點腦袋,用一瞬間的光陰掃過了全場,當然,也看見了面前刺客手里的那把手槍的方向。

小牛在捏碎刺客喉結的同時,左手并沒有收回到車門后,隨著眼睛的位置確認,他順手抄向了那把手槍。他要利用最后的一點點機會,搶下這把手槍,把完全的劣勢改變哪怕一點點。小牛有這樣的自信,當一槍在手的時候,天地間他什么都不會害怕了。因為,那時候他就可以把時間拖到刺客們不得不離開現場,而保證楊笑笑毫發五傷。

可是,越洋而來的刺客們,他們并不給小牛這樣的機會。小牛的手還沒有接觸到手槍,他就感覺從左臂上連續飛快地傳來幾下劇痛,而自己的作臂,也立即不再是自己的了。

小牛真的絕望了。他明白了,自己面對的,只怕是不輸給自己的對手。他們的判斷力和殺伐果斷的決心,并不比自己來得差,甚至,他們比自己還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豐富的殺人經驗。

小牛回頭看了一眼楊笑笑藏身地方,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絕望。自己做不到溫柔交給自己的使命,而且,竟然是在自己祖國的平安大街上,他和他保護的那個人,就要灰飛煙滅。

然后,小牛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又幾乎快要無力的右手,揮動著車門,沖向了前面的敵人——即便是死亡,也要站著死在這里,站著死在屬于自己的土地上。

迎面的子彈呼嘯而來,對手沒有心慈手軟,他們不會因為這里是中國,這里是北京,這個即將死亡的人是個中國漢子而心慈手軟。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收割生命而來,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收割生命而存在,他們不會心慈手軟。

小牛沒有奢望奇跡。他迎著子彈,敞開胸膛,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赴死。

但是,就在他用最后一點力量挺直了自己的腰桿,要用身體迎接子彈洗禮的時候,奇跡還是發生了。

楊笑笑被小牛拖到汽車底盤下面的時候,他的緊張,他的憤怒,他心里的恐懼,隨著暫時的安全退隱了。小牛的那一聲大喝,就相傳來自遙遠的天邊,朦朧而不確定方向。他像是嬰兒還在母親的身體里面那樣,蜷曲著自己,進入了夢鄉。

楊笑笑在空中俯視著地面上的一切——他已經越來越喜歡在夢中以一種鳥瞰的姿態面對蕓蕓眾生。他看見小牛站了起來,他看見小牛眼里的絕望和決絕,他看見奔馳車外,尼桑車外,三個手持手槍的家伙已經扣動了扳機,連那個扶著老人的白種人,也早拔出了手槍,正在快步接近。

楊笑笑怒了。

小牛是什么人?小牛只是一個與自己的利益沒有任何關系的司機而已!溫柔把他安排給了自己,只不過是為了自己出行的方便。可是現在,小牛表現出來的能力,表現出來的對責任的承擔,這都是一個彪悍的漢子才有的。他為了自己這么一個不相干的人,去承受子彈的沖擊,去承載生命的消逝。而他面前的那些人,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眼看著小牛的左臂上,三個血紅的窟窿正在汩汩噴著鮮紅的血水,楊笑笑惱怒自己的不夠鎮定,同時心里燃起了從未有過的怒火。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了一件事情,有了一種失去理智的憤怒。

憤怒在心里,面容卻很平靜。楊笑笑手一揮,所有的子彈,在小牛的面前停在了半空中,構成了一幅詭異的三維圖象。

楊笑笑讓自己落在了平安大街的路面上,不遠處的鼓樓依然像千百年一樣的安詳。

他上前攙扶著小牛,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完全出于愕然狀態的小牛什么都別說,什么都別問。然后,他伸出右手的一根手指,一一點在了面前的子彈上,隨著他的碰觸,那些子彈掉落塵土,每一顆子彈,都因為在高速飛行中遇到巨大的阻力,不得不停止的阻力,變成了一個癟癟的矮小圓柱,在地面上反射著陽光的光芒。

“不管你們從何而來,誰派你們而來,為什么而來。你們都是做錯了。你們要知道,這里是中國,不是歐洲。這樣的地方,從1949年開始,就注定你們永遠不能在這里逞強!”

楊笑笑一邊平平淡淡地說著這些話,一邊走進那些刺客。那些此刻就像是一個個人偶,被楊笑笑戳在了那里,他們面對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想射擊,想逃跑,都無法動彈。

“這里的這顆子彈,是你射的吧?”楊笑笑指著小牛的后肩,對其中一個刺客說。他也不需要回答,只是用手在虛空中比劃了一下,那個刺客的背后同樣的位置,立即出現了一個血洞。“我給你的回報,是這個傷口,用生都無法愈合。你將用你所有的未來,承擔著一槍的代價,如果你死了,這一槍也將有你的后人繼承,世代相傳,永不磨滅!”

根本沒有理會那個刺客眼里的驚恐,楊笑笑走向了另一個刺客。

“這里的血來自你的槍口是吧?我不給你同樣的回報,我只給你十倍百倍的報應。”楊笑笑指著小牛左臂上的一個槍眼對刺客說:“你的身體內部,會有十個隱藏的槍眼,它們隨機的暴發,每一個槍眼都不會讓你死亡,但會讓你享受到十倍于此的痛苦。我給擬十年的時間,十年后如果你還活著,這些傷口將消失。你可以提前結束你的生命,但每提前一年,你就有十個親人和他們的后代,享受你將要享受的一切。”

楊笑笑信步走著,就像是飯后毫無目的的漫步。但他每隊一個刺客說出一句詛咒,那個刺客就在無限的絕望中顫栗。

“你們會忘了這一切的由來,但你們會永遠記得我對你們的詛咒。對于強盜,這是你們最合適的結局。”

楊笑笑把小牛扶到路邊,對小牛說:“我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因為那會使得更多人受到不該傷害。你明白嗎?”

小牛不明白!但他還是拼命點頭。楊笑笑做的這一切震撼了他全部的身心,他已經完全嘆服了。

“但我可以讓你的傷痛減輕。”楊笑笑一邊說,一邊用手掌揮過小牛身上的所有傷口。當他手掌揮過之處,彈頭從肌肉里被擠了出來,而傷口,也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飛快的愈合。

“這一切,你也忘了吧?”楊笑笑的手掌最后撫過了小牛的雙眼,小牛立即昏昏欲睡。

“這里的一切,只是個夢。而我,還有重要的事情立即要做!”楊笑笑最后看了一眼平安大街,身形消失在了空氣中。

車底下的楊笑笑這時候爬了出來,他快步跑到了小牛的身邊。平安大街的另一邊,警笛聲已經響起,楊笑笑知道,這只是一場沒有人員傷亡的車禍而已。

他伸手做了個打車的姿勢。這時候,他顧不得自己那個怪異的潔癖了。因為,剛剛在夢中的時候,他知道就在他遭遇伏擊的同時,很多事情同時發生了。他必須去挽回。他的時間,已經不夠用了!

楊笑笑沒有太多時間了。

就在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憤怒,然后有條不紊的詛咒那些來自西方的刺客時,他知道了現實與網絡世界中,羅斯切爾德家族,在那個黑色星期五之后,終于開始了最全面的反擊。

首先,有福報告說蒼穹與杰克.李的電腦系統,遭到了強大的攻擊。有福的誕生,本來就是為這樣的攻擊而準備的,可是,它畢竟才誕生兩天而已,而且,有太多人性化傾向的它,花了太多時間去研究類似“獨釣寒江雪”這樣費解的命題,卻忽略了它本身功能上的學習。

所以有福甚至都沒時間給楊笑笑發短信,正好楊笑笑入夢,有福只是說了一句“太厲害了,爸爸快來幫忙”,然后就杳無音訊。

同時,楊笑笑從有福事先搜集的數據中,知道了歐盟即將舉行新的會議,這次會議上,羅斯切爾德家族作了充分的準備。新的歐盟標準,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歐標將被討論,而且,看起來西蒙勢在必得。

歐盟標準,作為一個多數西歐國家通用的商業和商品標準,本來是一個高品質兼安全性的標準。但這一次西蒙出手,目的并不是提高商品的安全性標準,而是針對以中國為主的東方國家,打算以新的歐標限制東方商品的進口。

在此之前,羅斯切爾德家族已經通過盤根錯節的商業利益渠道,告知歐洲主要的商業生產企業,秘密地提高了產品生產的安全標準。這個計劃的原因,來自西蒙與內森對東方企業的深刻了解。在高速的過程中,東方企業更加注重立即達到現有的歐標,而忽視了歐標大范圍苛刻的可能。

新的歐洲標準一旦被通過,就意味著包括大夢集團、司徒常的指環手機,甚至已經在大量出口的汽車工業、家電產業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楊笑笑可以說羅馬教廷的斗爭與自己毫無關系,可以認為歐洲那些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吸血鬼與自己毫不相干。可是,當西蒙的利劍直指中國企業的時候,他就不能不憂心忡忡了。

作為一個中國人,楊笑笑當然知道這個歐洲標準對中國意味著什么。最起碼,是大面積的失業率提升,是國民經濟增長的大幅降低,是民眾生活水平的下降。

楊笑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尤其是在極不公平的條件下時。既然已經不公平了,那么,自己在夢中出現改變這一可能,對于西蒙和他的家族也就無所謂公不公平了。

正因為如此,楊笑笑坐進了久違的北京現代出租車,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公寓,希望自己可以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來自西蒙.羅斯切爾德的挑戰。

但是,楊笑笑畢竟還是年輕,他現在還不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確實是坐進了出租車,行程確實也加快了很多,可是,出租車里遺落的頭發頭皮,密閉的汽車里面那種混雜著多種人體的氣味,在還沒到家的時候,已經讓他幾乎就要嘔吐出來。

他搖搖晃晃的進了家門,直接奔向洗手間大吐而特吐,簡直就要把胃都吐出來之后,才覺得清爽了一些。可是這時候,他已經渾身發軟,連注意力都開始發散。

但即便是這樣,楊笑笑還是強迫自己進入了沉睡。夢境中他沒有半點的耽誤,直接來到了德國法蘭克福,新一屆歐盟會議的會場。

歐洲標準,是來自歐盟的數十個國家的代表,以及來自這些國家各個行業的權威、專家和民眾代表共同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對經過嚴格制定的標準進行表決,從而最后產生的。

楊笑笑到達投票現場時,上千位投票人已經拿到了超過七百多項新標準的投票單,開始了逐項仔細的填寫。楊笑笑本以為這樣的投票,應該是每個代表面對一個投票的電腦終端,然后通過內部的局域網絡就可以完成。這樣的話,楊笑笑要改變結果是非常容易的。可是,現在的這種傳統方式,就意味著楊笑笑要一個一個人,一張一張紙的去改變所有的東西。

楊笑笑有些傻眼了。但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他隱藏著自己的身形,用最快速度來到第一個代表前面,開始逐項指揮著那個代表填寫投票意見。

在很厚的一摞說明的資料的幫助下,那個代表正聚精會神地對比著每一個標準的說明,每一個標準之下,都有不同的數據,代表可以根據自己對說明文件的理解,選擇一個自己認為合理的選擇。

這樣的做法很傳統,也很科學。最起碼,它不是簡單粗暴的是或者不是。可這樣一來,楊笑笑可就辛苦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針對一份投票簡單的指揮代表填下是或者不是,而是需要逐項逐項的來實現自己的計劃。

時間在流逝,無所不能的楊笑笑正在一個一個的指揮著投票代表。在他行動的同時,無數的代表們手中的筆也在不停的填寫著,他們每一筆的填寫,就意味著楊笑笑要加快自己的進度,否則,他最后將不能實現操作投票,使其達不到百分之五十得票率的計劃,他將不能阻止新的歐標的產生……

楊笑笑開始覺得口干舌燥,頭暈目眩。他想拼命集中注意力,盡最大可能集中精力,用最短的時間至少操作現場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投票。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終于可能會面臨一次失敗。

這時候,來自有福的報告終于傳來了。這個報告,不僅是關于網絡上的黑客爭奪戰,還有其他的消息。這個消息讓楊笑笑幾乎崩潰。

有福還在和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頂尖黑客們做著殊死的搏斗,目前來說,黑客們還占據著絕對的上風,有福處于被動的防御。好在,有福可以一邊防御,一邊以非人的進步學習對方的知識。有福倒是很有信心,它覺得時間拖得越久,自己獲勝的希望就越大。

可是,有福同時監控著楊笑笑關心的那些人的安危。現在,從有福傳來的只言片語,觸目驚心的提醒楊笑笑,西蒙.羅斯切爾德這一次,舞動了多大的手筆。

首先,東京警視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終于將文物盜竊案的嫌疑對象鎖定了宋興國。當他們包圍宋興國居住的酒店時,宋興國使用金蟬脫殼的方法,暫時的脫離了被捕的危險。可是,目前他的情況岌岌可危——因為在遙遠的日本,他并沒有太多的人脈資源,這就意味著他的行動,得不到有力的。這樣下去,他的被捕就成了早晚之間的事情。

然后的這個消息最讓楊笑笑心驚。大夢集團竟有人將電話打來蒼穹,找李迪婭詢問溫柔的消息。可是。溫柔和李迪婭,她們分明同車從西郊返回了京城。按照時間推算,這兩個人現在應該在各自的辦公室里。但李迪婭并沒有回到蒼穹,而溫柔顯然也沒有抵達大夢集團大廈。

出了什么狀況?楊笑笑如果是在平時,他可以在夢中游刃有余的了解這一切。可是現在,他本身的精力對付歐盟會議現場已經不夠了,他哪里還能分出心神來了解國內發生的一切。

楊笑笑需要一個選擇。一邊是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是無數同胞的未來;一邊是自己愛著的女子,她們的生命可能危在旦夕。這是一道單選的選擇題,答案只有A或者B。但不管楊笑笑如何選擇,答案都不可能是完全正確的。

楊笑笑也沒有時間選擇。會場上沙沙的筆觸聲音,就好像疆場上對于展示的號角聲。對于祖國來說。楊笑笑就是一個戰士,這個會場就是他的沙場,他必須沖鋒陷陣,他必須單騎千里,與千萬人中,直取對方上將軍的首級。

楊笑笑一邊做了決定,一邊并沒有停止自己的行動。越來越多的投票被他修正了,越來越少的時間留下了。

當最后的時刻終于來臨,當所有的代表魚貫而行,將手中的選擇投入那個黑黢黢的大箱子,楊笑笑匆匆看了一眼,發現竟有超過百分之四十多的代表,自己沒有走到過他們的眼前,而已經修正過的選擇,楊笑笑也不能確認自己做到了百分之百的正確——因為,她的情緒波動實在是太大了,而他的身體精力,也一直處于相對衰落的狀態。

楊笑笑沒有嘆氣,他甚至都沒有花時間來等待結果。結果怎樣,已經是沒有辦法了,楊笑笑做了自己可以做的全部努力,包括放任李迪婭與溫柔身陷可能的絕境置之不理。

楊笑笑要立即回到中國,立即回到北京。他只希望,自己現在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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