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家的明國武士

第兩百四十七章 虎哉宗乙

惠林寺一間禪房之中,武田勝賴正坐于武田信繁下首。

當武田信繁待聽聞武田勝賴講述,武田義信謀反,飯富虎昌切腹之事,只是油然長嘆一聲,便不言語了。

武田勝賴言道:“叔父大人,因為兄長謀反之事,眾家臣中人心惶惶,所以我此次來,特請叔父大人,出山輔佐父親大人,處理家中大事。”

武田信繁聽到此呵呵一笑,將手中念珠輕轉,言道:“四郎,這真是你的意思嗎?

武田勝賴聽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武田信繁似已洞悉一切,看向武田勝賴言道:“四郎,這是別人來你來問我的意思吧?我猜能讓你這么問的人,不是真田幸隆,就是李曉,對嗎?”

武田勝賴聽到武田信繁這么一說,知意圖被揭破,頗為面紅耳漲。

確實正是李曉同武田勝賴言過,武田家一門眾中,武田信繁是唯一能力不遜色于武田信玄之人。

要知道當年武田信虎偏愛信繁,有意將家督改由他繼承。

后武田信玄舉事放逐了其父,武田信繁立誓輔佐兄長,這才使得武田家渡過那一段危機,這件事眾家臣上下都知道。

因為武田信繁無私之舉,所以讓武田家家臣團上下對其欽佩不已。

這次武田義信失勢,所以萬一武田信繁還俗,爭奪家督之位,以他在眾家臣之中心目中地位,并非沒有機會。

而在李曉眼底,川中島合戰之后,武田信繁脫離歷史而不死,他必須這一點計算進去,萬一他有爭奪家督之意,就必須早作防范。

最后李曉讓武田勝賴來試探武田信繁是否有重新出山的意圖。

未料到武田勝賴不善于掩飾,并且一下就被睿智的武田信繁看破。

武田信繁看了武田勝賴一眼,放下念珠,微微笑道:“四郎,你和太郎,自小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你的性子,我是明白的。太郎自幼多沉默不言,看似頗為穩重,但內心心機頗重,而你卻相反,直于言表,看起來是輕浮了一點,但直面本心,不去作偽,所以沒有壞心。”

“所以我原本猜測,若論三十歲前,你不如太郎,三十歲后,你該勝于太郎。但你現在已做到了。”

“叔父。”武田勝賴為剛才試探之意,而感到后悔了。

武田信繁將手一止,言道:“你不必愧疚,若你問我是否有重新出山之意。那我回答你,二十年前,我既不會與兄長去爭家督之位,今日更不會與你爭奪。當年的武田典廄信繁,現在只是一介僧人,已無心世俗之事,安心在惠林寺坐禪。”

武田勝賴見此感動不已,拜伏在地上哽咽言道:“勝賴還是請叔父大人出山,幫助父親重整武田家,勝賴自覺的能力不足。”

武田信繁哈哈一笑,將手撫在武田勝賴背上,言道:“你不必如此,勝賴我說過,我很看好你。這幾年見你如此,我深喜武田家后繼有人,但我想更高興的應該是兄長吧。我有預感,在你身上我會看見武田家奪取天下的一日。”

“所以你一切不需顧及什么,放手去做吧”

“喔”

武田勝賴見武田信繁表示了支持自己的態度后,大聲答應到。

李曉用完過午飯后,于惠林寺內閑逛,這一次已是他第二度來惠林寺。

上一次在這里是三年前,他在此拜見了武田信繁,快川紹喜,并拉攏真田昌幸加入了武田勝賴的陣營中。

眼下武田勝賴去拜見武田信繁,自己就在四周閑逛一下,欣賞下禪院之中的風景,順便消消食。

李曉信步閑走,走到頗為偏僻的一處院落,此地甚為荒涼,林木茂盛,地上覆滿青草。

這時忽然聽到庭院深處有人長吟道:“自從亂后別京關,一入煙蘿十五年。重出故山生白發,卻裝新卷謁清賢。”

李曉聽對方言辭,語調鏗鏘,竟是用漢語念出。

李曉不由好奇,示意師岡一羽等人側近留在院門之外,自己踏步走入林中。

待李曉走入林中深處,卻看見一名黑衣僧人,正坐著燒水。

對方聽有人踏草而來,不由轉過頭,看見李曉后,微微一笑合十施禮。

這僧人正是當日游說穴山信君放今川軍進入甲斐的外交僧。

李曉自然不知他的身份,但見他一人在這野外烹茶頗為奇怪,問道:“剛才閣下所吟之詩是出自杜荀鶴吧。”

對方聽李曉這么說,訝然一下,言道:“正是,未料到閣下漢學如此精深,哦,對了,這幾日聽快川大師言道,寺內有一位明國客人,想必閣下就是名聲赫赫的李但馬守大人吧。難怪如此。”

對方這最后一句難怪如此,自然是為自己解釋對方為何懂得漢詩的緣故。

李曉微微一笑言道:“正是在下,大師顯然對漢學也深有專研,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這名僧人低下頭言道:“貧僧虎哉宗乙,拜見李但馬守大人。”

聽到對方的名字,李曉身子一震,心想:虎哉宗乙,Oh,MYGAD,那不是后世培養出伊達政宗的學問僧嗎?

臨濟宗僧人在戰國時代雖名聲不顯,但卻留下了重要的地位,其最有名的莫過于培養出今川義元,德川家康的太原雪齋和尚。

除了太原雪齋之外,織田信長幼年師從于臨濟宗大師澤彥宗恩。

武田信玄亦師從于岐秀元伯。

而澤彥宗恩,岐秀元伯都是尾張瑞泉寺畢業的優秀學生,所以從某種意義來將,織田信長與武田信玄可謂是同門師兄弟。

而眼下日后作為伊達獨眼龍老師的虎哉宗乙,也曾師從于臨濟宗兩大名僧,岐秀元伯與快川紹喜門下。

“但馬守大人,你怎么如此驚愕?難道以前聽聞過貧僧之名嗎?”虎哉宗乙開口問道。

李曉哈哈一笑,隨口言道:“說來巧合,只是大師之名,讓我想起了李太白的一句詩,所以讓我愣住了。”

虎哉宗乙微微一笑,問道:“不知是什么詩,令但馬守大人,想到貧僧呢?”

李曉點了點頭,正色言道:“是李太白的一首古風,詩詞有點忘了,但猶記得前幾句,其中言道,秦王掃,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

說到這里,李曉頓了頓,笑道:“所以大師的法名,在我耳底聽得十分霸氣,哈哈,霸氣。”

“霸氣,”虎哉宗乙亦是哈哈一笑,言道:“但馬守大人,言辭真是別出心裁,這霸氣一詞貧僧十分喜歡。呵,虎視何雄哉,虎哉宗乙。”

頓了頓,虎哉宗乙言道:“能與但馬守大人這樣的風雅之士在此一晤,實是莫大的機緣,所以還請但馬守大人,允許貧僧為閣下點茶,以表恭敬之意。”

李曉愣了一下,言道:“可是在此并無茶室?”

虎哉宗乙將手上指天,復又下指地,言道:“但馬守大人,品茶何須茶室,難道不能以天為茶室之屋脊,以地為疊席嗎?”

李曉恍然大悟,心想太閣5里有張卡片叫‘野點’的,不就是在野外喝茶。

野點來源于武家將領出外征戰,因條件不便,故而在野外舉行茶會。

歷史上豐臣秀吉在平定九州之后,曾在野外舉辦過一次盛大茶會,史上稱為‘北野大茶會’。

所以聽虎哉宗乙這么說,李曉意識到是自己土鱉了,當即言道:“那多謝大師了。”

李曉席地而坐,望著院子之中,蔥翠的景色,一面與虎哉宗乙閑聊喝茶。

兩人閑談中,李曉可以看出虎哉宗乙不僅是學問深厚,并且是個有志向的人。

在戰國時,若非武家公卿出身,要以普通百姓躋身上流十分困難,忍者,山賊,國人都是末流。

所以比較好的出路,就剩下商人,僧人二途了。

日本當時佛國,上至公卿,武士,下至百姓都是信佛,所以寺廟僧人在當時地位很高。

不過僧人中亦有很多宗派,如本愿寺和尚騙吃騙河的有,天臺宗講人性善惡,來世佛報,而臨濟宗卻專偏重臨機頓悟,偏重于禪機,所以很多臨濟宗僧人都是博學之士。

虎哉宗乙與李曉閑談中,隱去了他的出身,不過可以聽出他自幼過過一段,十分困苦的日子,之后師于岐秀元伯,快川紹喜門下,學習佛經,漢學,學識淵博之后這才有了名望,后漸漸有武家請他作為家中學問僧,教導未元服前的武家子弟。

不過當時虎哉宗乙覺得自己學問沒有大成,只是空懸于紙上,未能務實,所以決定四處游歷增長見識。

待五至六年之后,才返回甲斐,決定閉門思索數年,待到自己覺得學問有所見數時,已是快不惑之年的人了。

李曉聽到這里,早已有了決定,這樣的人才,自己當然是不能放過。

李曉言道:“原來方才大師,所言一入煙蘿十五年,重出故山生白發,是感嘆自己學問已成,卻年已不惑了。”

虎哉宗乙微微一笑,言道:“杜荀鶴生平親近佛學,所以他的詩深得禪味,連快川大師亦是如此,他平素最喜歡的是那句‘安禪不必須山水,減卻心頭火自涼’。”

李曉知道這首詞就是歷史上,武田家滅亡時,快川紹喜與惠林寺同焚時,所念的辭世詩。

李曉接著言道:“虎哉大師,心中既有抱負,不知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虎哉宗乙聽此微微一笑,言道:“但馬守大人太看得起貧僧了。”

李曉誠懇地言道:“大師不必謙虛。”

虎哉宗乙見李曉其意甚誠,于是言道:“李曉大人,與貧僧一見如故,并是不該拒絕。但是貧僧已答允快川大師,留在惠林寺,參悟佛經,所以不能離開甲斐。所以李曉大人此去越中,貧僧不能相伴所以十分抱歉。”

李曉見虎哉宗乙如此說,也知道無法勉強,既然他決定留在惠林寺,就無法跟隨自己去北陸。自己終究還是無法得到這位臨濟宗大師的輔佐。

不過李曉轉念一想,他馬上去北陸,按規矩長子李正肯定是要留在躑躅崎館的。

既然自己不能在李正身邊教導,所以給他找個名師就很重要了,這個曾經教導出伊達政宗的虎哉宗乙,很顯然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既然他隨自己前往北陸,留在惠林寺中,替自己教導李正亦是不錯。

當下李曉將自己心中所想與虎哉宗已說出。

虎哉宗乙聽李曉將自己兒子托付給他,十分詫異,不過仍是拜下言道:“既然是但馬守大人之請,貧僧定當盡力為之。”

李曉聽聞虎哉宗乙答允,十分暢快地一笑,心想李正有了虎哉宗乙的教導,如此自己也放下了一樁心事了。

“稟報大人,有一封你的急信。”

就在這時,李曉的一名側近急匆匆奔入院子之中。

此人李曉認得正是橫谷幸清,他匆忙而來,顯然是得到北陸方向自己的情報網,向自己傳遞某種訊息。

李曉面色肅然,迅速拆信一看,果真如信中給他帶來了一個十萬火急之消息。

神保家家主神保長職于富山城親自出陣,動員了兩千軍勢,攻打自己位于北陸的城生城。

眼下城生城已被神保長職的大軍包圍了三日,具體情況不知。

除了神保長職之外,越中另一勢力椎名家亦有異動,椎名家家主椎名康,亦在松倉城向配下各個豪族,發布了動員令,準備集結軍勢。

李曉聞之此情形,亦有幾分震動,城生城不僅是自己在重要據點,也是武田家在北陸唯一立足點。

若是丟失了,無論是自己還是武田家都難以接受這個后果。

李曉看城生城居然已被包圍三日,并且內外消息斷絕,不由大怒言道:“這信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何橫谷幸重現在才稟報我。”

橫谷幸清言道:“大人,越中飛驒眼下都是積雪,交通不便,若是消息往返傳遞而來,已經慢了,這已是兄長他所能做到最快的了。”

李曉點了點頭,他知道橫谷幸清說的沒錯,自己不該發這無名之火,事情既已發生,就要想辦法如何補救。

哼,這個神保長職真是一點也不令自己意外,這北陸的冬季一過就兵臨城下了。

李曉不加思索就立即做出決斷,眼下他已是連多待數日的時間都沒有了,必須立即趕回飛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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