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龍僅喝完第三碗湯藥,手舞足蹈地就要跳下地來,被明珠攔住了,溫言軟語哄勸了幾句,龍僅便沒有堅持,兩人仍在軟榻上坐著玩,明珠教他幾種現代兒童常玩的手頭游戲,比如折紙飛機,無需跟他解釋什么叫飛機,只說是無線風箏,然后是拍紙方勝,這個龍僅玩得最高興,也玩得最好,又拿了十多顆拇指般大的珍珠跟他玩彈珠,反正這東西皇宮里多的是,皇后一次就賞賜給她100顆,玩它幾顆也無妨。
此時的龍僅已是完全康復,活蹦亂跳地精神好極了,午飯也能吃下一碗肉湯,一只雞翅和小半碗米飯,看見明珠吃青菜,也跟著吃了幾筷子,贊嘆說:
“安王府的廚子真了不得,青菜都能煮得這樣好吃!”
樂得甘媽媽在一旁連連俯首謝恩:“老奴謝小皇子夸獎!”
明珠教他:“每天都吃些青菜和水果,能補充體內所需的養分,對腸胃大有益處!”
龍僅問:“嫂嫂怎么知道的?”
“書籍上有啊!”
“嫂嫂很愛讀書嗎?”
“是的!書是良師,是益友,它不會說話,卻能教會我們做人的道理,給予我們無限的力量和幫助!僅兒已然開蒙,要認真學習,將來博覽群書,做一個智慧而高尚的人!”
“僅兒知道了!”龍僅認真地點頭:“師傅也說過:腹有詩書氣自華!”
“師傅說得對……”
“我看未必!”安王出現在小偏廳門口,面帶微笑,走到龍僅身邊,摸摸他的頭:“一個滿腹經綸的人,三天兩頭病蔫蔫的,腰都直不起來,談什么氣質?你先把字認全,會背幾篇四書五經就行,等我跟父皇提議,找個有經驗的武師教你練武,身體強壯起來才最重要!”
明珠楞了一下:這人怎么回來了?他一般不在芷蘅院用午飯,估計這段時間為了看緊她,晚上哪里也不能去,只好把午飯時間分給他那些側妃侍妾了。
安王很靈敏地捕捉住明珠的目光,雖然她很快就移開了,他對明珠說道:“這些天忙著濟河上的事,中午一般不回城的,今天得了傳報,提前回來了!”
龍僅抬頭看安王,喃喃地說:“皇兄辛苦了!有人告訴我,練武很難,舞刀弄棒很危險,弄不好會死掉,我還是喜歡讀書!”
安王與他對視著,眼神端肅:“身體不好也很容易死掉!練武可以強身健體,可以自衛防身,開始會辛苦些,習慣了就好!”
龍僅若有所思,終于點了點頭:“我聽皇兄的,讀書之余,也練練武!”
明珠站起身,等安王在她左手邊坐下來,才又落坐,身后雪兒站出來,給安王盛了一碗湯,他拿起湯匙,看著明珠笑道:
“你的芷蘅院出名了:僅兒病成那樣,抬來這兒不到幾個時辰就好了一半,住一晚,整個人就恢復得跟平常一般無二,御醫回宮稟報,皇上龍顏大悅!剛才宮里來人說:皇上、皇后要來,太子一家和幾位皇子也跟來湊熱鬧,晚宴開在芷蘅院,你看該怎么辦吧!”
明珠吃了一驚,喝到嘴里的湯差點咽不下:“他們要干什么?我這里不歡迎這多么人!”
安王看了龍僅一眼:“王妃不可任性!當著皇弟的面,怎能說出這種不顧禮節的話來?”
龍僅忙說:“我也不喜歡他們來!是因為我在這里,帶累嫂嫂了,其實我和嫂嫂一樣,喜歡安安靜靜的,不受別人干擾!”
安王平靜地喝了一口湯:“不受干擾?可能嗎?與其想那不可能的事,不如打起精神去面對,也就一頓飯的功夫,看過僅兒,用過飯,他們自然就走了,最多找你們說幾句話,并不是外人,自己的父皇、兄弟姐妹,那又何妨?”
明珠和龍僅對視一眼,感覺無奈又無趣。
叔嫂倆原本是吃好了的,安王后來,龍僅就規規矩矩地端坐在位子上陪安王,不時地拿起筷子挑一兩根素菜吃吃,一個小孩兒都能做到這樣,明珠也不好太出格,默不作聲地拿了小勺子一點一滴舀自己碗里的湯喝。
安王顯然心情好,很配合地沒用多長時間就把飯吃好了。
出得偏廳,明珠走到庭院里試風向,笑著對龍僅說:“知道我為什么關你一個早上?早上天空云層太重,太陽出不來,風也陰冷,怕你病剛好,又吸進冷風去。現在有陽光,風也柔和,可以帶你去林子里看看!”
龍僅很高興,一手拉明珠,一手拉安王,笑著喊:“快走快走!再遲鳥兒都飛到遠的地方玩去了!”
明珠忙扯住他:“僅兒!王爺還有事做,只我們兩人,玩一會就回來的!”
安王問:“我有什么事做?”
明珠也不看他:“等會就有客來,你要迎接客人,還要和張總管阮媽媽他們商量晚宴的事宜。芷蘅院窄小了些,恐不適宜接待皇上和皇后,王爺您看……”
“你放心吧!”安王淡定地說道:“皇上不會嫌棄芷蘅院,知道為什么嗎?當初為我建這座王府,初具規模之期,皇上親自來看過,他喜歡芷蘅院那叢紫竹,教人取筆來親自寫畫了院內該種下的植物,砌什么樣的假山,芷蘅院三字就是當時他欽筆提點的,整個安王府,他只為這個院子提了字!”
明珠四面看了一看,那些植物景致,也不過如此嘛,原來皇帝水平也就這般!
雖然沒說話,安王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出點什么來,含笑道:“還可以吧?隨意而不失精巧,地方小點對你有好處,若是院子太大,只怕更增長了你那份氣焰!”
明珠下巴一揚:“什么氣焰?”
安王拉起了龍僅:“僅兒快走,不然他們一來,想玩也玩不成了!”
三人一個拉一個,才至院門,就有稟報傳進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攜小郡主、小王子到!”
龍僅臉上僵住了:“這么快就來了?”
安王安慰他:“只是太子和太子妃來,帶著喜樂和意兒,還可以玩一會的!”
明珠聽說喜樂來了,不禁皺起臉:她實在有些怕那小丫頭,黏人不說,還脾氣暴烈得驚人!上次賞花宴她是領教過了,因為沒給她唱那首“胡語”歌,小丫頭一怒之下,抓起一根短木棍邦邦邦在她那具名貴瑤琴上一通亂砸,所有絲弦應聲而斷,琴內里的一些細小零件也跌落不少,如果不是文青擅長修繕樂器,那具已有幾百年歷史的瑤琴可能就此壽終正寢!
太子親自給她道歉,若不是看在太子妃又羞愧又難過的份上,她一定抓住那小丫頭,狠狠教訓她一番。
耳邊聽見安王輕笑道:“她這段日子很難過,一提到你就哭鬧,你給她解了心結罷!”
“怎么倒成我的不是了?”明珠撇了撇嘴:“小孩子教不好,是父母之過,千萬別怪到別人頭上!就算你們是皇族貴胄,也是一樣道理,太寵太嬌,長大了看誰吃虧!”
安王見她誤解了,忙說道:“并不怪你——喜樂自己也知道錯了,怕你不待見她,可她又很想見你……”
想見我,干嘛?找罵啊!
明珠看著龍僅:“我們兩個先去林子里,讓你安王哥哥接他們去!”
兩人也不管安王什么表情,放了他在那里,自管手牽手,高高興興地跑掉,身后四五個侍女跟著,眨眼間就跑了個干凈。
湖畔假山旁,有一片桂樹林,邊上種著三五株一人抱的細葉榕,樹冠繁密茂盛,許多鳴叫聲清脆悅耳,婉轉動聽的小金雀最愛來這里聚集嘻戲,明珠早發現了,她此時就帶了龍僅,坐在樹下的青石獸上,嘬著唇兒輕吹口哨,口哨聲同樣婉轉悅耳,或長聲或短音,或急促或緩慢,只是一忽兒功夫,細葉榕上的小金雀越來越多,鳥兒們振動著金色的羽翅,在陽光翩然翔飛,興奮的鳴叫聲喧鬧熱烈,匯和成一支動人的樂曲,穿透樹林子,久久回蕩在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