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血崩
其實,如果劉媽媽剛才不要那么慌張,看清了站在劉士衡旁邊的那個丫鬟的話,就一定不會這樣想了。因為那個丫鬟,就是曾經做過女鏢師的如玉。她劉媽媽腳程再快,能快得過有功夫在身的如玉?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得背后呼嘯的風聲,緊接著,胳膊就被扭到了身后,強行停下了腳步。
如玉一把扯下包袱,然后把劉媽媽遠遠地推到了一邊。劉媽媽連忙朝她這邊跑,欲阻止她打開包袱,但如玉的動作很快,在她跑到之前,就把包袱解開,發現了里面的瓷罐。
甚么樣的吃食,需要用瓷罐盛裝?如玉疑惑著,掀開蓋子,湊上去看了看——一股濃烈的湯藥味撲鼻而來,其間還夾雜著淡淡的酸味。這罐子里,裝的竟是藥?!如玉吃驚地望了劉媽媽一眼,然后蓋上瓷罐蓋子,準備把這湯藥,拿去給劉士衡和蘇靜姍看。
劉媽媽趁她低頭蓋蓋子的空當,迅速沖了上來,把如玉撞了個踉蹌,如玉本能地伸手去抓她,哪知劉媽媽根本不躲,反而還主動朝她靠過來,等如玉覺察到不對勁時,那罐藥已經被劉媽媽奪了過去,并一刻也不停留地捧到嘴邊,仰頭喝了個干凈。
如玉愣了一下,隨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奪回了罐子,但可惜的事,罐子里面的藥已經被劉媽媽喝盡了。她盯著罐子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俯身跪下,羞愧難當地對走到跟前的劉士衡和蘇靜姍道:“七少爺,七奶奶,奴婢辦事不力,請你們責罰。”
剛才的那一幕,劉士衡和蘇靜姍都從后面看見了,因而沒有問如玉為甚么要請罪,而是雙雙笑道:“這本來就是別人的事,恰巧被我們撞見而已,你能有甚么過錯?”
如玉仍認為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這樣的后果,自責不已,跪在地下不肯起身。
蘇靜姍彎腰撿起倒在如玉面前的罐子,仔細看了看,發現里面還有殘存的一點點藥汁,不過量很少,估計還不到一湯匙。她把罐子遞給劉士衡看,問道:“還有辦法嗎?”。
夫妻同心,劉士衡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應該可以,錢姨娘引薦給老太太的那個馬郎中聽說就不錯。本來還有個鐘太醫也常到我們家來,不過就為這么點小事去勞煩他,有點不好意思。”
蘇靜姍便對如玉道:“即便是有錯,跪著也無濟于事,還不如趕緊去讓人把馬郎中請來,將功折罪。”
如玉沒怎么聽懂蘇靜姍剛才和劉士衡的對話,不過聽說可以將功折罪,馬上就有了精神,趕緊爬起來,接過藥罐,然后向蘇靜姍保證:“七奶奶,這回我一定完成任務。”
蘇靜姍點點頭,招手叫她過來,附耳低語幾句,如玉便把那藥罐重新包進包袱里,拎著去了。
劉媽媽弓著腰站在蘇靜姍和劉士衡面前,心中的怯意已消散了不少,雖然剛才這夫妻倆的對話她都聽見了,但那罐藥她已經喝光了,證據不再,就算馬郎中高明,能分辨出藥來,她也只消抵賴就行了。雖然這樣做一樣會受到懲罰,但總比人贓俱獲強多了。
這時起了點風,劉士衡可舍不得蘇靜姍在外頭吹著,連忙大聲地喚松煙,叫他找幾個小廝來,把劉媽媽押下去。劉媽媽心里還掛牽著劉士雁呢,哪里肯隨小廝去,慌忙道:“七少爺明鑒,那湯藥是給我自己熬的!”
劉士衡裹緊蘇靜姍身上的披風,不耐煩地道:“你是老人了,劉府的規矩不懂得么,如果真有病,就該回去歇著,等病好了再來。再說你家老頭和兒子們都到了京城,還愁沒人服侍你?”
劉媽媽急急忙忙地道:“我本來是想告假的,可十五姑娘而今只要我和美蕉服侍,如果我告假,只剩美蕉一人忙不過來。我想著,反正我這病不重,又不過人,所以就在家里熬了藥,準備帶進去喝……”
她還在絮絮叨叨地瞎編著,劉士衡卻已攬著蘇靜姍走遠了。劉媽媽沒想到劉士衡竟是這樣的不分由說,張著嘴巴呆愣住了。
松煙哪許她發愣,把手一揮,指揮著兩個小廝把她捆了個結實,然后帶去西跨院,關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子,然后鎖上了門。
屋子里黑洞洞的,在這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的清晨,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劉媽媽正努力想瞅清門的方向,好挪過去透過門縫看看外面有沒有人,拖她給劉士雁捎個口信,就突然覺得肚子疼起來。起先她還沒當回事,仍舊努力挪著被繩子綁住的腿腳,拼命朝墻邊拱,但沒過一會兒,就冷汗淋漓,竟疼得暈厥了過去。
因她此時已到了墻邊,頭便重重地撞了上去,發出嘭的一聲響,恰巧有個做粗活的
子從這里路過,聽見這響動,吃了一驚,從門縫朝里看,卻又甚么也看不清,于是便上報給了管事
,管事
又報給了管家娘子。等管家娘子帶著人來把門打開時,發現劉媽媽的身下已是血流成河,整間屋子都充滿了濃重的血腥氣。
管家娘子見到此狀,不敢隱瞞,趕忙把事情上報到了賈氏那里。此時的賈氏,正同蘇靜姍一起在陪席夫人說話,待聽了管家娘子所述,嚇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蘇靜姍忙道:“人是我關的,五嫂莫急。”說著,就把早上在門前遇見劉媽媽的事講給賈氏和席夫人聽。
“一定是那藥有古怪!”席夫人一拍椅子扶手,果斷地下令:“此事不許外傳,違者重罰。”待管家娘子應聲后,她又轉向賈氏,道:“五哥兒
,如今你是當家人,此事該如何處置,還是你來罷。”
賈氏自當家以來,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不免有些心慌,同時也在心里把劉士雁翻來覆去的罵——別人當家,都是風平浪靜,偏輪到她當家時,這蠢丫頭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添亂,真是不叫人省心。
然而,再怎么罵,再怎么惱火,事情還是要處理的,若是處理得好,亦是她立威的好時機。于是賈氏振作精神,吩咐道:“請郎中,先把劉媽媽救活再說。”
聽這話,確已有些當家人的風范了。席夫人暗暗點頭。
蘇靜姍提醒她道:“五嫂,十五妹那里只怕還是要先穩住,不然……”
“對,對。”賈氏連忙把自己的奶娘叫了過來,鄭重吩咐道:“此事一定不要傳到十五姑娘耳朵里去,若是她問起劉媽媽,就說劉媽媽家的兒子急病,老太天開恩,讓她回去幾天。”
奶娘看她神色緊張,知道她真是怕極了劉士雁惹事,連忙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出去了。
這時小丫鬟進來,把如玉已經回來的消息,悄聲告訴蘇靜姍。蘇靜姍道:“我也是為家里出力,沒甚么好瞞的,不管是甚么結果,都叫如玉進來說罷。”
小丫鬟便把如玉叫了進來。
席夫人和賈氏都不明所以,目光俱投在了如玉和如玉懷中抱著的瓷罐子上。
蘇靜姍示意如玉把藥罐子呈給席夫人和賈氏看,解釋道:“這就是早上在劉媽媽身上搜出來的罐子,當時里頭裝的是湯藥,不過后來被她搶著喝了。”
席夫人微微垂頭,聞了聞,那藥味很是濃烈,盡管罐子是空的,又蓋著蓋子,但還是聞得到。
蘇靜姍繼續道:“藥雖然讓劉媽媽喝光了,但所幸罐底還剩了些,所以我讓如玉帶著罐子去找了馬郎中,聽士衡說,這位馬郎中精通藥理,只不知他有沒有分辨出這是甚么藥。”
說完,就把目光投向了如玉。席夫人和賈氏也緊跟著看了過去。
如玉躬身道:“七少爺說的沒錯,馬郎中果然精通藥理,一聞就知道了,說這應是墮胎藥無疑。”
“他能確定?”雖然馬郎中到家里來給席夫人診過幾次脈,但他究竟是不是精通藥理,席夫人并不是很清楚,畢竟這里不是她久居的蘇州,而是京城。
如玉回答道:“奴婢也是存疑,但那馬郎中當場抓了幾味藥,讓徒弟當著我的面煎給我看,那味道,果真同著罐子里的藥是一樣的,苦中帶酸。”
正在這時,管家娘子前來密報,稱郎中已給劉媽媽看過病情,說她下身流血,乃是誤服了活血化瘀的狼虎之藥所致。
活血化瘀的狼虎之藥,可不就是墮胎藥,看來這罐子里曾裝著的,確是墮胎藥無疑了!墮胎藥!墮胎藥!!劉媽媽為甚么要冒險帶墮胎藥入府,這答案呼之欲出。席夫人猛地站起身來,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不由自主地朝旁邊倒去。
“老太太!老太太!”賈氏驚慌失措地扶住她。蘇靜姍也趕忙上前,扶了她的另一邊,同賈氏一起將她扶到里間的炕上,讓她躺下。幸好郎中就在家里,雖然不是給主子們看病的那個,但事出緊急,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當即便請了來,為席夫人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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