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煙頭的點燃,包廂內煙霧繚繞,少年人的眉目,在煙霧之間若隱若現,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晰,甚至不真實起來。
這情景,讓柳樺隱隱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坐在對面的并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人,而是叱咤風云的成功人士一般。
只是,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柳樺很快就回過神來,又為自己剛才那幾秒鐘的迷離感覺到臉紅。
陳珞抽完一根煙,安安靜靜的在煙灰缸里摁滅,然后再度點燃一根抽了起來,他的眉頭微微皺著,似是在思考什么。
柳樺見他這樣子,也不好打擾她,平素對煙草味道極為反感的她,這個時候居然也沒那么反感了。
就這樣,一連抽了三根煙,陳珞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她道:“柳阿姨,謝謝你給我機會。”
“什么?”
“我會努力,希望不會讓你們失望。”陳珞認真的道。
“你——怎么——”柳樺以為自己聽錯了。
原本,她認為在那個不可能完成的條件下,稍微有點腦子和智慧的人,都會知道怎么去選擇不會讓自己太過狼狽和難堪,可是,陳珞思考了這么久,居然還是選擇迎難而上。
他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含義,還是,他已經偏執的瘋了。
“你不需要這么為難自己。”愣了好一會,柳樺才緩緩道。
陳珞的臉色恢復如常,微笑道:“人們總說年少輕狂,年少如若不輕狂的話,豈不是枉為年少?”
柳樺想說就算你去努力了又能怎樣?等到你白發蒼蒼才完成這個目標,潘奕根本就不可能等這么久,潘家也經不起這種消耗,但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而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陳珞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輕聲而堅定的道:“柳阿姨,這件事情既然我選擇堅持,前因后果自然都有想清楚,你不需要顧慮太多。”
柳樺忍不住問道:“國內也就二三十個省和直轄市,真正能夠走到這一步的,無一不是身份和背景顯赫之輩,你知道這點嗎?”
“知道。”
“那你……”
“不放棄。”陳珞道。
“你很固執。”
“我知道。”陳珞點了點頭。不瘋狂不成魔,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總該有些偏狂的執念。
“這樣很不好?”柳樺勸道,一開始的對立狀態,這個時候卻是變得古怪起來,估計連柳樺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在這次談話之前,陳珞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相當的惡劣的,可是,這個時候卻是萌生了欣賞甚至是憐惜,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陳珞笑笑,卻沒有說話了。
他不知道柳樺說這些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就算是真心又能如何,事情已經談到這種地步,如果翻回去說,豈不是等于在打臉?
所以,既成的事實,說再多也是沒用的。
柳樺回到家里的時候,潘東明已經等的很不耐煩了,看到她就問道:“談的怎么樣了?結果如何?”
“很意外。”柳樺苦笑道。
“怎么回事,說來聽聽。”潘東明急道。
柳樺就將和陳珞之間的對話內容說了一遍,潘東明聽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氣:“陳珞這樣子,真的和寧老所說的一模一樣啊。”
柳樺有些為難,道:“現在該怎么辦?如果真的這樣子下去的話,可能會毀了他的。”
雖然是為了潘奕好,但是柳樺畢竟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也不愿意看到陳珞自毀前程。
潘東明略一沉吟,緩緩道:“可能,未必是什么壞事。”
柳樺皺眉道:“難道你真的相信他能做到不成?”
潘東明嘆了口氣,有些頭疼的道:“你提出的要求太苛刻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到,對他來說,還真是為難了點。不過,我始終堅信一點,陳珞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潘東明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大部分都是在和老校長談話之后促成的,雖然說起來未免底氣不足,但是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柳樺,都算是一種安慰了。
柳樺還是搖了搖頭,道:“你也說你自己這輩子都可能無法達到那個目標,陳珞這樣的身份背景,可能嗎?就算真的可能,那也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呢?不管是三十年還是五十年,難道就要小奕一直等下去。”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潘東明思考了一下,也沒辦法得解,只能道:“不管怎么樣,先看著辦吧,現在來說這些還言之過早,畢竟小奕年紀還小。”
柳樺無奈的點頭,目前來看,也只能這樣子,所幸的是,潘奕的年紀真的還很小,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或者讀研讀博什么的,加起來就差不多十年了,而陳珞的年紀也還小,正是因為小,所以才一切都有可能。
潘東明又道:“這件事情你暫且別管了,以后對陳珞也客氣點,別那么苛刻了,畢竟他不欠我們什么。”
柳樺苦笑,其實不用潘東明這么說,她就已經發覺自己對陳珞的態度悄然之間發生改變了,很自然而然的改變。
這天,夫妻倆就這個問題談了很久,一方面是擔憂,另外一方面,則是想著其中的某些可能性,盡管這種可能性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
按照潘東明的說法,結合寧老對陳珞的評價,就該知道陳珞雖然年紀小,卻是有著大智慧和大毅力的,這樣的人,你永遠都無法揣摩出他擁有怎樣的能量,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一旁漸漸的觀望,你可以不去扶持,但是必須不能去阻礙他的發展,不然他絕對怨恨你一輩子。
而對于日漸受到排擠和衰落的潘家來說,也早就需要一個青年領軍人物了,盡管陳珞暫時不在入選之列,但是卻是可以用作備選的,或許,會給他們帶來驚喜也不一定,想到這里,夫妻二人,都有著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對于陳珞來說,今日和柳樺的一番談話,有意無意的,就讓他涉及到了以前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涉入的領域,而且無疑,這是一條極為難走的道路。而且,雖然有目標,但是他并不知道前方等待著的困難是什么。
很有挑戰性不是嗎?想到這里,陳珞微微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依舊是忙碌股票的事情,隨著和韓淑蕓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他也感覺時間越來越緊了。
和石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交鋒,無疑是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智慧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吞噬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又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攻堅戰。
七月二十號左右,陳珞打了一個電話給李婉然,商量開公司的事情。
李婉然當時正在父母家里,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還讓父母小小的緊張了一下,李婉然趕緊到院子里說話,吃驚的道:“開公司,你這么小年紀開公司干嗎?”
陳珞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瘋狂,卻還是道:“是不是有問題?”
她雖然和陳珞見過幾面,但是還是一直都覺得陳珞不過是一個孩子,一個才剛剛初三畢業的孩子,就萌生了開公司的想法,想想就難以置信。
陳珞緩緩道:“我知道自己年紀小,所以很多方面都只能麻煩你。”
李婉然隨口道:“難道用我的名義開不成?”
陳珞點頭道:“是的。”
李婉然又是吃了一驚:“為什么不用你父母的名義,要知道,我們并不熟啊。”
“這里面涉及到一些隱私,我不想讓父母知道。”陳珞道:“婉然姐,我相信你。”
李婉然微微怔住,他說她相信她?
兩個人正式見面,也不過一次而已,后來也不過打了兩次電話,說起來,跟陌生人根本沒什么兩樣,可是他居然說,他相信她?
李婉然是經濟案件類的律師,邏輯嚴謹,為人謹慎,但是這一刻,她卻是發現,所有的理智啊邏輯啊,都通通沒有了,心似乎懸掛在半空中蕩漾一般,有著一種輕飄飄的喜悅和難以名狀的情感。
過了好一會,李婉然才道:“為什么?”
“因為我相信你。”陳珞道。
陳珞兩世為人,骨子里并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何,當他第一次有開一家投資公司的想法的時候,幾乎沒有考慮到任何人,就直接打電話給李婉然了,自然而然,無比熟稔,就好像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十幾年一般。
電話那頭,李婉然深呼吸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微微發燙的臉頰,勸道:“陳珞,你不能這樣子,太不負責任太兒戲了,你不能拿你父母的錢來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陳珞苦笑:“放心,我有分寸的,你別激動,先聽我說,如果我有說錯了,你再來指正我,我一定聽你的話。”
李婉然這才道:“好吧,你說,要是有一點讓我不滿意的,我一定不會助紂為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