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孫老只提出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朱代東大喜過望,馬上就答應了。最..雖然他跟孫老打過幾次交道,但對孫老的脾氣還是比較清楚的。看到朱代東已經答應,孫老也不說話,起身就上了樓,到書房之后,秘書給他擺好筆墨紙硯,孫老站在桌旁,稍一沉吟,拿起毛筆有如筆走龍蛇,很就寫好了。
朱代東在旁邊屏息看著,在孫老寫完之后,原本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突然僵在那里。原來孫老寫的字是:計過自訟。朱代東是中文系畢業,自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這是出處《論語?公冶長》:“吾未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意思是檢討自己的過錯而內心自責,看到這句話,朱代東對孫老的敬佩油然而生。現在能讓朱代東真正敬佩的,可能也就是像孫老這樣的老一輩產階級革命家了。
朱代東突然覺得自己來打擾孫老,好像有些不妥,其實在知道陽署光的做法之后,他心里就很惱火。陽署光不驚動錢嫂,可不是幫自己,恰恰相反,只要陽署光按照程序做事,孫老那邊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孫老雖說是原中紀委的副書記,享受正部級待遇,可為人公正廉明,最是痛恨那些違法亂紀的行為,如果錢嫂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是絕對不會為難公安局的。但陽署光的做法,卻讓他很有可能有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局面。幸好自己能先一步知道消息,否則等到明天,不但會大大得罪孫老,而且也會讓焦遂陷入丑聞當中。
看到孫老如此自責,朱代東也有些不好意思,孫老畢竟年過七十,讓他動怒,對身體大大有害的。這哪里是給自己題字,根本就是孫老的檢討書啊。怪不得剛才他讓自己一定要掛在辦公室里,至少要掛一個星期,原來就是想表明態度。
“孫老,你大可不必如此。”朱代東走上前一步,誠懇而愧疚的說道。
“我意已決。”孫仁義本身就是個犟脾氣,要不然也不會在紀檢系統有這么大的名氣,也加不會在退下來之后,離開京城到焦遂這樣的小地方來養老。
朱代東拗不過孫仁義,只得收下那幅字,隨后就吩咐席文軒,馬上去裱起來,掛在辦公室里當成自己的警句。掛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既是成全了孫老,也可表明自己的心跡。
“孫老的胸襟值得我學習一輩子。”朱代東感慨道,他這話完全發自內心,假若換成自己,恐怕不會做出孫老這樣的舉動。
“你小子就別拍馬屁了,知道你工作忙,趕緊走吧。”孫仁義最值得自傲的也就是他的骨氣,他一輩子謹小慎微,從來沒有干過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沒想到退下來之后,卻碰到這樣的事。雖然是身邊的人意干的,但他卻認為責任還是在自己。
“那我就不打擾孫老休息了,今天太晚了,明天請她自己去市局吧。”朱代東說道,這也是變相的給錢嫂一個自首的機會,她自己去公安局,與公安局上門來拘捕,完全是兩個姓質的問題。
“不必,明天你讓人直接帶她走就是。”孫仁義揮揮手,他也想借錢嫂的事給其他人提個醒,不要以為自己會罩他們,相反,只要他們敢做出哪怕一丁點違法亂紀的事,自己都會親自把他們送到執法機構手里。
“朱書記,明天我親自過來。”陽署光在回去的路上,向朱代東請示。
“不急,到時候再說。”朱代東擺擺手,孫老不愧是老一輩革命家,對自己的工作可以說是全力支持。可笑竟然還有些人想利用錢嫂的事大做文章,這些人跟孫老比起來,簡直就是螢火與皓月。他相信明天肯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陽署光。
第二天一大早,剛上班,兆邦文到了朱代東的辦公室。原本兆邦文昨天晚上就要向朱代東匯報工作的,但朱代東公私分明,如果是普通老百姓找他,晚上或許有時間,但別人主動向他匯報工作,而且還是直接下屬,一般都是不會同意的。
“朱書記,昨天公安局辦的水果哄搶案有問題。”兆邦文不管朱代東知不知道錢嫂的事,一張嘴就給水果案定了姓。
“什么問題?”朱代東對門口的席文軒揚了揚手,也沒有去會客區,坐在辦公椅上,問。
“孫老家的保姆錢嫂,也拿了水果沒給錢,但公安局非但沒有處理錢嫂,甚至都沒有通知她。反而包庇行事,由公安局墊了兩百元的罰款了事。朱書記,公安局這樣做可是明顯的執法犯法,我看這個陽署光同志得好好處分一下才行。”兆邦文沒有在意朱代東的態度,徑直走到朱代東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
“錢嫂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陽署光確實沒有處理好,但事關孫老,我們也應該體諒一下嘛。”朱代東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說道。
“如果這件事沒有傳開,倒也所謂,畢竟孫老的資格擺在那里,不能為了一個小小的保姆,就壞了他的名聲。但問題是這件事已經傳了出去,不但市里傳開,就連昨天受了處理的那些涉案人員也有不少知道了。朱書記,今天會有不少外地的媒體記者來采訪水果哄搶案,其他人或許他們不會采訪,可是那些涉案人員是一定會采訪的。若是這些人隨便亂開口,我們就被動了。”兆邦文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看似同意朱代東的意見,實際上卻是逼著朱代東處理錢嫂。
“你是政法委書記,錢嫂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朱代東淡淡的問道。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只要我們一視同仁,不管誰來采訪,都不怕出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兆邦文身子一正,義正辭嚴的說道。
“孫老那邊呢?如果我們處理了錢嫂,誰去承擔孫老的雷霆之怒?”朱代東看了兆邦文一眼,問。
“這個嘛,誰拉的屎誰去擦屁股,還是讓陽署光去吧,既是他的本職工作,也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兆邦文想了一下,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方案。看到朱代東被自己逼得不得不同意自己的方案,他心里也很是得意。就算朱代東是一把手,可自己這個政法委書記也不是擺看的,看以后陽署光還敢不拿自己當回事不?
“陽署光去不合適,畢竟孫老的身份擺在那里,我看還是麻煩你去一趟吧。一定要跟孫老解釋清楚,這是我們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我相信孫老的覺悟,肯定也不會為難你,如果孫老說了什么難聽的話,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畢竟他是老領導老同志嘛。”朱代東淡淡的說道。
“朱書記,我去不合適吧?”兆邦文嚇了一跳,如果讓陽署光去拿人,孫老就算發火,賬肯定也會記在朱代東頭上。可如果是自己帶隊去抓人,恐怕孫老記恨的就是自己了。原本自己在省里就沒后臺了,在市里也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如果再被孫老擠兌一番,到時候他的哪個老下級給自己扔過來一雙小鞋,恐怕自己這個政法委書記就真的當到頭了。
“你是政法委書記,又是市委常委,公安局的工作也是在政法委的領導下開始,你不去難道讓我去?”朱代東臉一板,沉聲說道。
“朱書記,要不……要不我去陪那些記者吧?只要我們把他們盯死,他們未必就會知道錢嫂的事。”兆邦文心慌意亂,這件事原本跟自己沒有關系,只是想拾掇朱代東兩邊都得罪人,哪想到卻被朱代東抓了壯丁。
“兆邦文同志,孫老是個原則立場堅定的老黨員老干部,他絕對不會因為錢嫂的事而對你有偏見,讓你去孫老那里,也是代表市委、市政斧對這件事的重視,同時也要向孫老解釋,公安局昨天的行為確實是執法不嚴,我們會對相關人員進行嚴肅處理。”朱代東好像沒有聽到兆邦文的話,還是給他分配著工作。
“朱書記,我……我……唉呀,對不起,我的老毛病犯了,朱書記,我想請兩天假去醫院做個檢查。”兆邦文急來抱佛腳,想到了病遁。
“真的病了?”朱代東關心的問道,他死死的盯著兆邦文,看到兆邦文臉上擺出的痛苦狀,心里不由陣陣發笑。都說領導干部是非著名演員,看來真是不錯,至少兆邦文的表演就很真實。
“是的,恐怕這次得住院不可。”兆邦文又怕又急,他原本就有高血壓,剛才反被朱代東一逼,他確實有隱隱犯病的跡象。
“那好吧,你身體要緊,馬上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市里的醫院不行,就去省里,千萬不要擔心工作。”朱代東把席文軒叫進來,讓他陪著席文軒去趟市人民醫院。
“陽署光,你親自去趟孫老家,把錢嫂帶走。”朱代東等兆邦文一走,就通知陽署光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