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朱代東一個人去市里,那沒什么出奇的,縣委的會特別多,去市里開會,是經常性的。如果碰到會多的時候,班子會經常會延遲,甚至會拖到晚上再召開。所有的常委都住在縣里,白天大家都很忙,只有到了晚上,所有人才能全部聚集。
但這次朱代東是跟常懷慶一起去的,這其中就透著古怪。畢竟常懷慶的身份太過特殊,他是紀委。官場有這么一句關于紀委的戲言,誰對我不關心,我就關心誰。當然,這話帶有譏諷的味道,但這足以說明,紀委的重要性和特殊性。
常懷慶自從被朱代東挖到芙蓉縣以來,在工作上可謂碩果累累,常黑臉的大名,在芙蓉縣那是如雷貫耳。昨天晚上的掃黃打非中,被牽連出來的二十幾名官員,紀委全部決定對他們進行問話調查。甚至所有的人都相信,這些人都將受到黨紀處分。
原本今天紀委的工作人員將會非常忙碌,畢竟二十幾個人的談話,并不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能完成的。而且這其中有一些人,還在派出所待著呢,以常懷慶對工作的認真程度,他怎么會放棄這樣的機會,跟著朱代東去市里呢。
楚朝輝馬上向市宣傳部打探消息,關注領導動態,將直接關系他自身的安危,這件事他必須慎之又慎。因為他自己就是昨天的黑色名單上,朱代東會不會跟常懷慶直接去市里反映這個情況呢?但楚朝輝又覺得沒有必要,自己不就是在生活作風上有點問題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就算要對自己處分,縣委下個文就行,如果要特意到市委匯報的程序,那要的處分,可不僅僅是黨紀處分這么簡單了。
但據楚朝輝打聽到的消息,市委今天并沒有特別重要的會議,甚至市委王大可還在省城開會,因此,朱代東去市里一行的目的,就更加引人懷疑。
楚朝輝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如坐針氈,他覺得這件事還是要跟袁慶民商量一下。從昨天晚上自己接受他的邀請,到了芙蓉賓館的四號院之后,他原來平靜的生活就被徹底打破。袁慶民、肖冠、劉敏等人,表面上要是幫自己,畢竟如果能把于泰哲操作到洪藍鄉擔任一把手,自己也很有面子。以后在全縣干部心目中的形象,又會高大不少。
但這件事卻要冒著跟朱代東頂牛的危險,現在想起來,楚朝輝才覺得自己太沖動了。于泰哲調走,自己得到的好處微乎其微,可是承擔的風險,卻遠超自己的想像。事實上,在看到甘風力進了朱代東的辦公室之后,他就已經在懊悔不已。
現在朱代東又不按常理出牌,原本決定下午召開的常委會,突然臨時決定不開了,縣委有權隨時召集常委們開會,這是他的權力。可是不管次的常委會是有意取消,還是無意取消的,對楚朝輝都是一次折磨,心理上的折磨。
“袁,你說下午常委會不會,朱匆匆忙忙去市里做什么?”楚朝輝問。
“楚部長,你真的看不出來?”袁慶民似笑非笑的說,眼中帶著一絲譏諷,他今天算是把楚朝輝徹底看透了,這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
“難道你知道?”楚朝輝驚訝的問,他問過市里好幾位朋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這才忐忑不安的來找袁慶民商量,沒想到袁慶民卻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知道什么叫退避三舍?他這就是。”袁慶民冷笑道。
“退避三舍?你是說他算準在下午的常委會,會難堪?”楚朝輝詫異的說,朱代東好像并沒有這么神吧,他可能對自己有了意見是真的,但要說他知道這次常委會上,袁慶民會擅自提出洪藍鄉主要領導的人事問題,打死他都不相信。
“除了這一點能解釋得能之外,你還能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釋來?”袁慶民說,其實他也跟肖冠討論過這個問題,朱代東跟常懷慶一起去市里,這會不會是有什么奧秘?后來他才知道,這只是巧合而已,常懷慶是去市紀委開會,而朱代東是被田野臨時叫去的。兩個人接到的通知時間相近,就讓人浮想聯翩。
“可是常黑臉也跟他一起去了。”楚朝輝提出心中的疑惑。
“沙常市又不是朱代東家的,哪能任由他一個人去?說不定下午我也要去趟市里,也說不定呢。”袁慶民笑著說,他把朱代東跟常懷慶一起去市里,只是巧合的事告訴了他。
“這我就放心了。”聽到是這么回事,楚朝輝長長的呼了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此時,袁慶民桌上的電話機突然響了,他接過電話,聽了幾句后,連連點頭,說好,馬上就趕過去。
“楚部長,還真讓我給說著了,市政法委有很重要的會,必須馬上去參加。”掛上電話之后,袁慶民呵呵笑道。
“今天怎么都往市里趕,等會我也去市里開會算了,你晚上能趕得回來嗎?”楚朝輝笑著說。
連袁慶民也要去市里開會,楚朝輝當然就不會再有任何疑惑。他這下是完全不再擔心了,但這個時候袁碧云才去市里,恐怕晚上的常委會他怕是趕不回來參加。朱代東跟常懷慶都是吃過中飯就走的,現在應該都快辦完事,準備往回趕了。
“你放心,晚上我一定趕回來。”袁慶民知道楚朝輝擔心的是什么,既想當,又想立牌坊,只點便宜不吃虧的人,很有可能一吃虧就會吃一個終生難忘的大虧。
但到了晚上八點,袁慶民還沒有回來,此時朱代東已經回來,他讓黃彬給在家的常委打電話,晚上八點半,就在他辦公室的小會議室中,舉行一次簡單的班子會。
楚朝輝聽黃彬說的很清楚,是簡單的常委會,這說明朱代東并沒有準備開很多的會,只要是朱代東參加的縣委常委會,一般時間都不會很長,二個小時算是超長會議了。至于說簡單的會議,一般都是控制在半個小時之內。半個小時能干什么?一般都是通報一下某件事,或某幾件事,與會人員再發表一下看法,最后朱代東做一個總結,就算是開完會了。
在去朱代東辦公室之前,楚朝輝試著給袁慶民打了幾個電話,可電話通了,卻都沒有人接。楚朝輝以為袁慶民是在開會,把電話調到了靜音。這也是最近市委特別要求的,所有的領導都有了手機,哪個不是特別忙?在開會的過程中,如果手機的鈴聲不調低,恐怕會議根本就不用接了。甚至楚朝輝聽說,王準備建議,在以后的重要會議中,所有與會人員都不能帶手機,要帶的話,也只能是關機狀態。
楚朝輝是八點二十到的會議室,黃彬已經在那里端茶倒水,如果是白天開會,一般都無需做這事的,每個領導都是人手一只保溫杯。但下班之后,都是從家里或是酒店、飯店、賓館趕過來的,那個標準裝備就無法使用了。
“肖,怎么袁還沒有回來?”楚朝輝見肖冠已經到了,就走過去坐到他的旁邊,問。
“這事你得問小黃啊,袁的電話我下午打了好幾個,都沒有人接,看來他參加的那個會議還是蠻重要的,小黃,你說是吧?”肖冠笑著說。
“肖,楚部長,這件事我也是不太清楚,我給市政法委打了電話,說他還在市里,恐怕今天就算要回來,也會很晚。”黃彬恭敬的說。
“怎么還在市里?”楚朝輝有些不解的問,他可是跟袁慶民約好了的,晚上這個常委會他必須參加,要不然洪藍鄉的人事問題怎么提?就算提了,常委會少了一員干將,又怎么去表決通過?
劉敏是在八點二十八分左右到的,他一般都會在會議正式開始前,提前二三分鐘到,而朱代東一般都是掐著時間到,當他走進會議室內的時候,墻上的掛鐘顯示,正好是八點三十分。
“今天召開這個常委會,主要是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請請示市委,市紀委決定對我縣的縣委常委、政法委袁慶民同志進行雙規。據查,袁慶民同志不但有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還有很嚴重的經濟問題,縣紀委的常懷慶同志在市里配合市紀委的有關同志在調查這件事。”朱代東緩緩的說,在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從其他常委的臉上輕輕的滑過,當與楚朝輝碰面的時候,發現楚朝輝眼中閃過慌亂之色,趕緊把頭緊緊的低了下去。
楚朝輝完全被這個消息驚呆,這怎么可能呢?袁慶民下午還跟自己談笑風生,怎么突然被雙規?作為一名領導干部,他太清楚雙規意味著什么了?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明,紀委一般是不會采取這樣措施的,這也許就宣布了一件事,袁慶民將退出芙蓉縣的官場。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