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含怨深深
還有不到半個月便是諸葛貴妃的壽辰。花家班里最為忙碌的自然是即將獻演的花家姐弟和止卿。另外,塞雁兒被花夷安排要一并進宮給獻演,暫時不出堂會不去前院包廂里獻唱,每日都在園子里認真練功,無暇顧及其他。
倒是金盞兒難得偷閑,只說最近天氣太早,嗓子有些疲倦了,便經過花夷的同意暫時歇個小半月,并推了許多堂會和前院包廂點戲,準備安靜地休養一陣。
正好四大戲伶中的金盞兒和塞雁兒都掛了歇息的牌子,紅衫兒和青歌兒順勢頂了前院戲臺的這個缺。比試那晚,一出《白蛇傳》可算是一夜成名。看官們回味不盡,每日點名請她們唱戲的帖子絡繹不絕,已經從這五月排到八月去了,多多少少彌補了一些她們未能參加貴妃壽辰演出的遺憾。
再說沁園里,阿滿一邊要伺候塞雁兒,一邊還得趕在鐘大福提親之前制好見面禮送給他。加上子妤還在將養腳傷,并兼顧著練功唱戲,所以阿滿干脆請示了賽雁兒,準備讓茗月搬入了園子,一方面可以幫忙照顧賽雁兒的日常起居生活。一方面也能讓她多掙些銀錢補貼家用。
子妤自然歡喜,換上一身青枝抽芽的素色裙衫,去了趟六等弟子們所居的后院,準備親自接了茗月過來。
渡步穿過二進院子的中庭,子妤想起自己許久未曾回來這里,不由得放眼四處打量著,似乎在尋找回憶。
“咦,這不是子妤師妹么?”說話間,一襲香風從身后飄過,月洞門處露出個兩個窈窕的身影,正是春風得意的青歌兒和紅衫兒。
兩人攜手而來,一個臉色溫和,一個表情不屑,看的子妤心里也有些別扭,卻也不好不理,只得停步福了一禮:“見過兩位師姐。”
紅衫兒粉唇一翹,媚眼掃了掃花子妤那身素色的衣裳,冷哼一聲:“還知道叫師姐呢,看來眼睛也沒長到頭頂上去。”
青歌兒拉了拉紅衫兒,走到子妤前頭,笑意柔軟,如風拂面:“子妤妹妹,你這是去哪兒?”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子妤對這個師姐的假意溫柔不太認同,但裝就裝吧,自己也不是演不來戲,當即恭敬地答道:“是準備去后院找茗月。沁園里活計兒有些忙不過來。所以征得四師姐同意,想讓茗月過來住一陣子,幫幫忙,等貴妃壽宴過后再讓她回去。”
“你們可真是姐妹情深啊。”紅衫兒也跟了過來,嘖嘖道:“不是聽說你腳傷了么?看起來好像也沒什么吧。虧得唐師父那晚如此緊張,我看你這樣兒,多半是裝的吧?”
對方的諷刺子妤好像根本沒入耳,子妤好脾氣地只含著淺笑又頷首福禮:“不打擾兩位師姐了,茗月還等著呢,我這就去接。”
說完,子妤自顧轉身便走,氣得紅衫兒手中絹帕被絞成了一團:“瞧她那德行,一朝得志就誰也不認了。平素里一副雋秀可人的眼兒,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勾引唐師父呢!”
青歌兒頗感興趣地挑挑眉,問道:“紅衫兒妹子,這話怎么說?”
悶哼一聲,紅衫兒隨口道:“聽個粗使婆子講,前些日子老看到她和唐師父前后腳從那偏僻的紫竹林里出來。不是偷偷幽會又是什么!”眼波一轉,紅衫兒來了興致,自顧分析道:“要說那兒咱們戲班上下誰不知道那林子是唐師父的地盤。他對弟子極為嚴苛,誰敢去打擾都會被訓斥一頓。偏偏那花子妤就不怕。沒事就往哪兒去招惹唐師父。不然,以唐師父那樣穩重的人,怎么會忘形到抱著受傷的花子妤就離開呢?就算是腳崴了吧,唐師父大可叫人抬了她回去上藥,犯不著那么著急吧!可見,一定是花子妤那個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勾引唐師父。”
越聽,臉上的笑意就愈發地玩味,青歌兒輕輕攬了紅衫兒一起離開,小聲道:“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是,唐師父咱們都是知道的,為人正直嚴厲,絕不會做那些個齷齪之事的。若這樣的流言蜚語傳出去,他身為男子到沒什么,但子妤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豈不是毀了人家的清譽。”
聽了青歌兒的勸告,紅衫兒一愣,隨即點點頭,眼里卻閃過一絲明悟,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流言給散播出去,好叫止卿師兄看清楚這花子妤的本來面目。
側頭看了看神色暗喜的紅衫兒,青歌兒也勾起紅唇,滿意地笑了,好像一切事情都已經掌握在了自己手中,那笑意也愈發地嫣然動人起來。
在后院師姐妹們又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圍觀下,子妤領著茗月回到了沁園。
一路上,茗月都忍不住微笑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能多掙些銀錢補貼家用,一方面,像她這樣的普通戲伶竟能在前頭一進的院子里住著。如此榮耀不說,定能時常看到和接觸到那些高階戲伶,這可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子妤,謝謝你。”茗月媽和那鋪頭的婚事已然敲定,有人天天幫忙照顧母親,這些日子茗月要輕松了不少,連帶臉色也恢復了紅潤光澤,展露出一絲原本就該有的少女氣息來。
子妤輕輕撞了撞她的手臂,笑道:“你說什么謝不謝的,我和阿滿姐都要感謝你過來幫忙呢。阿滿姐得為自己的婚事好生籌備著,我又要排戲,可抽不出時間伺候四師姐和做園子里的雜活兒。不過你放心,四師姐雖然要求嚴苛些,但對咱們這些師妹都極好,基本不會故意挑什么錯。另外過去也只是幫忙打掃下院子然后漿洗衣裳什么的,不算重活兒。”
聽得連連點頭,茗月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現在臉龐上早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這就好!母親的婚事也辦完了,這下我又能多掙些銀錢,想著好不容易熬過了苦日子,心里覺得歡喜呢。”
子妤也高興地附和著:“而且咱們還能一起作伴,多好!”
“唐師父!”
兩人正好經過南院外的走廊。茗月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唐虞,趕緊停下來埋首福禮,似乎有些害怕和緊張。
唐虞也是一愣,隨即渡步過去,看著子妤的眼神有些復雜。
子妤也是一時呆住了,想起昨兒個見面自己奪了香囊就逃開,還沒能解釋清楚,臉色有些淡淡的尷尬和無語,片刻之后才捏了裙角福禮:“見過唐師父。”
還好茗月埋著頭。未曾發覺兩人的異樣,聽見子妤也問候了唐虞,趕緊拽了拽她的衣袖。拉她一并離開。
走了好遠,茗月才舒了口氣,拍拍胸口:“打小唐師父就嚴厲的不行,我現在看到他還覺得腿軟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柔柔的泛起一抹笑意,子妤嘆道:“唐師父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對待子紓和我都像對待止卿那樣一如親徒。平時雖然嚴厲了些,可那都是為了我們能唱好戲。下來多相處后,才發現他其實笑容很溫和,是個值得依靠的人。”
沒察覺子妤眼里流露的柔情,茗月嘟嘟嘴:“下來再好相處,被訓的滋味兒也很難受吧。
罷了罷了,還是你才能受得了。早前在無棠院,唐師父還偶爾給小生們上上戲課,被他罵哭的師兄不在少數呢。”
“也不全是,不過唐師父要求確實苛刻了一些。想當初就因為一個動作我達不到他的要求,練得我幾乎腰都要斷了呢。”說起當時的事兒,子妤搖搖頭,唇角卻含著淡淡的甜蜜。
兩人回到沁園,子妤領了茗月回她的屋子安頓好,想著剛才遇見唐虞是回了南院,關于青歌兒熬藥的事兒恐怕還是得找他說說才行。便叮囑茗月去隔壁屋找阿滿問問院子里的一些情況,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回頭去了南院。
沒有料到子妤去而復返,唐虞正好泡了一壺鮮茶,熱氣騰騰的白霧在眼前繚繞,釋然地笑著看她進屋:“你鼻子倒是靈光,班主剛剛贈我這云蕊茶,正說回來試試口味。”
捧著茶盞,子妤深吸一口,嘆道:“真香!就是太燙,一時半會兒入不得口。”
“那就歇歇再飲便是。”唐虞掀起后袍端坐在子妤的對面,將上面散落的一些書稿收壘起來。最上頭那本,就是子妤前日里抄送給他的詞曲集。
子妤眼尖,看到了那本詞曲集,心想莫不是唐虞時時翻看?本想出言詢問,但又覺得做作。一時間只盯著那杯盞上騰出的霧氣,沒有多言。
見子妤埋頭不語,唐虞不想兩人之間再度出現什么尷尬,主動問及:“對了,你過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兒?”
“是關于青歌兒的事。”子妤抬眼,頓了頓,便將阿滿從廚娘那兒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唐虞。
唐虞眉頭微蹙:“劉婆子確定廚房里每一次都會少一些茴香?”
“怎么了?”子妤不解:“我查了您給我的醫術,這茴香只是開胃進食,理氣散寒的常用藥材罷了,應該沒什么吧?”
“茴香”唐虞臉色不善,長長地嘆了口氣:“此物有助陽道,看似尋常,可若是肺咳陰寒的體制用多了,只會加大熱燥內生,使得咳嗽久久不愈。”
“那么說,青歌兒果然是居心不良么!”子妤緊張地站了起來,“唐師父,還是請您去一趟落園,想辦法不讓金盞兒師姐再喝她的湯藥才是。”
搖搖頭,唐虞也起身來,渡步走到窗前,神色有些復雜:“恐怕只是阻止金盞兒喝藥還不夠,得讓青歌兒不敢再犯才是。”
子妤跟過去,透過唐虞的肩頭看向窗外的一株修竹,仔細一想:“可我們并無證據指責青歌兒。她每次行事小心,早早就去后廚房熬湯,也從不剩下藥渣。”
“無妨,我會想辦法的。”回身過來,唐虞看著子妤,不自覺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薄肩,安慰道:“你也別老是把此事放在心上,以后小心那青歌兒便是。”
“是,唐師父。”子妤側眼,看著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掌,那種久違的溫情好像終于又回來了。
似乎察覺到不妥,片刻間唐虞已經放開了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別過眼回到茶桌邊拿起了杯盞,借由品茶掩飾臉上的尷尬。
被對方的刻意疏離弄得心里有些難受,子妤匆匆告辭離開,連那一杯云蕊香茶還未來得及喝,只留下逐漸稀薄的茶霧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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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了,這本新書天使君寫的很有愛,也希望追問的童鞋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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