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芳華

178章 反攻

178章反攻

牡丹頓時想起了昨日劉暢的威脅,又想到劉暢大概是最恨六郎上次害得他失財,所以先拿六郎開刀的,一時便有些無語。

李荇見她目光黯然,便安慰她道:“也不要緊,一直在想法子的。”實際上試過了好些法子,但是插不進手去,劉暢這回是花了大本錢了。

牡丹敏感地分辨出他的安慰之意,想想也是,劉暢那般張狂地找上門去,自然是心里有數得很。她低頭笑了笑:“辛苦表哥了。總給你添麻煩。”

李荇也笑了一笑:“我也不想這樣辛苦。唯愿你過得順順當當的。”

牡丹低聲道:“我也是希望你過得順順當當的。”

李荇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二人一時之間就又沒了其他言語。半晌,張五郎道:“丹娘回家去吧,你得養足了精神才好呢。你放心,姓劉的讓跟著你的人,今兒一早已被我打發了。明照常行動你的,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我今日就察覺到了。”牡丹應了,起身領了貴子和寬兒,有些猶豫地看向李荇,李荇微微撇過臉,道:“我還有事要和張五哥說。”意思就是各走各的。

牡丹點點頭,辭過之后,拉起兜帽,大步往外走去。貴子邊護著她和寬兒往外頭走,邊低聲道:“找到了瑪雅兒,她什么都沒說,只說要親自見您。明日早上她有空,讓您明早來這外頭等她。最好帶點很值錢的東西來。”

牡丹翹了翹嘴角,道:“很值錢的東西,要多值錢?”

貴子抓抓頭:“拿不準,她那樣子有點開玩笑似的。”

牡丹默了默,道:“行,稍后從她門前過,就給她留個意思罷。你那邊的情況怎樣?剛才我不好細問你。”

貴子沉聲將昨夜有人從六郎嘴里逼問出的事情說了一遍,牡丹深呼吸了一口氣,暗恨六郎實在不爭氣,心眼比針尖好小,又貪圖小財,這才讓劉暢有機可趁。她停下腳步,看著貴子道:“貴子,你實在是幫了我大忙,我是不知該怎樣才能謝你。你要什么,你和我說。”

貴子一笑:“小的為主人分憂,本是分內之事。娘子何談其他?”他低頭笑了笑,道:“若要說,想求娘子什么,到時候小的自會開口。”

給他自由,給他富足的生活,她能給的。牡丹認真地點了點頭。

行至“米記”樓下,老遠就看見瑪雅兒的身影,貴子舉起手來遠遠比了個動作,瑪雅兒掃了一眼,便裝作不曾看見。

主仆三人回了家,才一踏進家門,就聽得里頭呼天搶地的,楊姨娘的聲音顯得極尖利,甄氏提著裙子出來,大驚小怪地道:“丹娘你可回來了適才劉暢那個小廝送了幾顆牙齒來說是你幾個哥哥的”

牡丹正想說不是其他人的,只是六郎的,就見白氏眼睛紅腫地走出來,將手絹子包著一顆還帶著血跡的牙齒攤在她面前,道:“丹娘你二哥腿被打斷了。還有這牙齒……”

牡丹忙安慰她:“說不是二哥……”

緊接著,楊姨娘又哭嚎著奔出來,扯住牡丹的裙子,高高舉起一顆牙齒來:“丹娘回來了啊?丹娘,丹娘,你救命你六哥的腿也被打斷了……還有敲了一顆牙齒”

這死劉暢吃屎長大的攪屎棍劉暢她要不聽李荇說了,還真被他唬住了。牡丹硬著心腸道:“我適才聽確切消息說了,牙齒都是六哥的,腿被打斷的也是六哥因為假貨就是他經手的他吞了不該占的錢財若要治罪,就是他首當其沖”

楊姨娘吃了一驚,隨即臉色煞白,松了手,扶著柱子搖搖欲墜,又羞又愧,嚎哭起來:“我這是做了什么孽?養了這孽障……害了全家人……”

孫氏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也不勸楊姨娘,也不找牡丹,自回了房,已是下定了決心要與六郎和離,只待事情一了,便要走人。

牡丹扯直往里頭走,一頭看到李滿娘立在一旁,苦笑著看著她,張氏也牽著小何淳站在那里,便停下來與李滿娘打過招呼,又喊了聲:“五嫂,嚇著你沒有?”

張氏望著她一笑:“我沒事,我就是聽說你回來了,來看看你好不好。”隨即握了握她的手,“丹娘,別難過,和你沒關系。”

又見英娘她們幾個迎上來,紛紛問詢:“姑姑你餓了么?渴了么?給你做了好吃的。”一邊說著,又往她懷里塞熱手爐,牡丹忍不住抿嘴笑了,壓力很大,動力也很大。

傍晚時分,岑夫人和薛氏、何鴻、何濡幾個面色疲憊地回來了,道:“有推脫的,也有答應幫忙的,就是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了。”

牡丹忙道:“那當時爹爹提過的那位在御史臺做中丞的本家呢?”

岑夫人道:“沒見著,說是訪親去了。”

牡丹皺了皺眉頭,怕是以為何家果然犯了事,是上門去討要人情,故意避而不見的罷,便語氣堅定地對著何鴻道:“把名刺給我。”何鴻不敢不給,牡丹自收了放在懷里,只等隔日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這何中丞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眾人依舊各自行事,牡丹穿了身月白色的圓領窄袖袍,戴了幞頭,將眉毛弄得粗了些,貼了小胡髭,認真做了男子裝扮,徑自往東市而去。尋了間茶寮坐了許久,方見瑪雅兒頂著個黑色的兜帽披風來了,笑吟吟地行了禮,道:“七郎,奴家曉得好些事體。就看你拿來的東西值錢不值錢。”

牡丹從隨身的荷包里頭拿出約有三兩重的一對瑟瑟來放在她面前:“這個如何?不夠還有這個。”又拿出一粒龍眼大小,泛著孔雀綠的黑珍珠:“這個可說是獨一無二。”

瑪雅兒拿過去把玩了片刻,道:“不要這個,給奴家一個安身之所。奴家便遂了你的意。”她是當紅歌姬,錢財不少,卻不是那么容易擺得脫這伎者身份的。要人贖出去,倒也簡單,可要看是什么人贖,她自己還滿意或是不滿意,日后又過什么樣的日子。

牡丹自是曉得自家商人這種身份,怕是不好順利贖出這慣常招待貴客的瑪雅兒,就算是弄出去了,也是后患無窮,便道:“怎會看上了我?”

瑪雅兒微微一笑:“其實,是想請你托個人情,請蔣大郎來贖我出去。”見牡丹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便吃吃笑起來,道:“我只有意與他做個侍妾,什么都不占,奉你為長,你可容得我?”

牡丹一時口里發苦,道:“我想救家人,卻也不想騙你,我容不得你。你們認得么?”

“怎會不認得?他打聽消息也會到我這里來一兩回。”瑪雅兒眸色黯然地笑了一回,道:“和你開個玩笑呢。就是想托你和他說,我累了,不想做這個了,想回老家。你答應我,便好說,不答應便罷了。”

牡丹認真道:“我可以盡力去做,但最后他會怎樣,我不知道。你得有準備,先想好了。不過他如果不答應贖你,我也另外想法子幫你就是了。你家在哪里?”心里卻忍不住嘀咕,這啥意思?就光找上他蔣大郎了。

不期然瑪雅兒探身過來,在她臉上抹了一把,笑道:“看你這認真的小樣兒就不會跟著人學學,滿口答應,等我幫了忙又再說么?不過我還就喜歡你這認真的小樣兒好了你且聽好了,我家在龜茲……”

與瑪雅兒別過,牡丹又去了何中丞家里,親自將門房給打發好了,遞上名刺,然后就坐著不動。那門房進去遞了名刺,出來道是主人一大早出門訪友去了。牡丹笑道:“不妨事,我反正沒事,就在這里等。”

一等等到中午時分,她笑吟吟地叫貴子出去買了胡餅來吃,還分門房幾個。門房哭笑不得,找了個借口又往后頭去,仍舊被拒,悄悄兒回來守著牡丹。眼看著天色將黑,暮鼓響起,門房開始趕人:“小郎君,要閉坊門了,您趕早家去,我們要關門了。”

牡丹只是笑,就是不走。貴子從外頭馬背上取了一床被子來,就往長登上鋪。那門房慌了手腳,又拉不下臉,苦勸一回,又往后頭去,少傾,面帶喜色地來道:“原來主人回家了,因沒從這道門進出,故而不知,請您過去一敘呢。”

牡丹不慌不忙地跟著他往后頭去,一路上半點也不多張望,少傾,到了一間四面透風的亭子外頭,門房朝里頭的人拱了拱手,自去了。

那人滿臉寒色地抬眼看著牡丹:“你是何家的老七?怎沒被拿進去?”卻是那何中丞了。

比他官職更大,臉色更難看,更討厭的人牡丹見了無數,怎會怕他?當下笑道:“我是女子。”

何中丞吃了一驚,后悔不該放她進來。若她死賴著不走,可怎地好?

牡丹緩緩道:“何中丞不用怕,我不是來為難您的。只是初始聽家父說您為人光明磊落,不懼強權,想請您指點一二。您且聽我說完,若是覺得我家罪有應得,小女子便折身走了,若是覺得其中有蹊蹺,便指點一二,出了這道門,便與您無關了。”

何中丞的臉色不見任何好轉,但還是道:“你趕緊說,馬上要閉坊門,你說不完,我便使人將你扔出去,不管你是男是女。”

牡丹便不提劉暢、不提蕭越西,大致說了一遍案情,何中丞一聽就知道其中有貓膩,臉色稍微松了松,道:“若是有證據,便可呈來,否則難上加難不是我不敢仗義執言,而是也怕誤傷了人。”

牡丹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先行謝過,快速退出,飛也似地直奔汾王府,就在那坊里尋個邸店住下,就想著興許能趕上汾王妃回來撿個漏什么的。

她這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走著,只苦了劉暢。將六郎打落牙齒,打斷了腿,扔到何家去嚇唬人,又操心蕭越西來搗亂,四處上跳下竄地只防著蕭越西,叫人盯緊了蕭家那一頭。緊接著又生怕牡丹要尋他尋不到,看著天要黑了,回到家先尋清華的不是鬧了一場,接著跑到永陽坊去高床軟枕地靠著,等牡丹自動來求他,他正好把她給辦了,把米給煮熟了再說。他香湯沐浴洗得干干凈凈,等得都有些迷糊了,誰知卻遲遲不見人來,一問才知連派去跟著她的人都被人給攔了,甩得干干凈凈,竟然她白天去了哪里都不知曉。

一想到她白日里定然是去尋蕭越西了,他就不由心中暗暗生恨,咬著牙想,這個惡毒狠心的東西他留著二郎、五郎不動,是還想著將來好見面,既然她無情,少不得他用點力氣,要叫她一次就怕了他。還有蕭越西,他用個什么法子收拾他呢?他蕭越西不是自詡天才么?看不起他?還想把妹子嫁給蔣長揚?算了,反正都是嫁給蔣家做兒媳,蔣二郎隔得太遠靠不上,還不如便宜蔣三呢想必蔣三得了蕭雪溪,正是如虎添翼,去做世子吧,叫蔣長揚啥都得不到至于蕭越西,一定要他好好丟回臉從此抬不起頭來。

想到這些人的下場,劉暢的心情頓時大好,在床榻上打了個滾。一眼瞧見帳子的顏色和款式在燈光下不是那么好瞧,便皺著眉頭喊人:“來人來人重新換床好帳子來。”

管事的被丫鬟從溫暖的被窩里揪起來,打著呵欠進來道:“公子,這就是最好的。”

劉暢罵道:“好個屁沒見識的夯貨你曉得什么叫好帳子么?七寶帳,紫綃帳,九華帳,玳瑁帳,連珠帳,聽說過么?不論哪種,明日就去西市尋了商胡給我買來還有這屏風我曾瞧見有人有座銀交關鳥毛貼飾的盛裝仕女屏風,你去給我弄一架來不拘多少錢”

那管事的忙忙地應了,退下不提。劉暢盯著兀自晃動的水精簾子,思緒不期然地又飄到了那個午后。他當時也是隔著水精簾子,看著牡丹穿著豆青色的短襦,系著石榴紅的羅裙,慵懶美麗地躺在窗下的軟榻上,素白紈扇蓋在臉上,濃艷的紫色流蘇從凝脂般美麗的脖子上傾斜而下,胸前繡的金色花蕊反射著陽光,是那樣的晃眼睛。當時他其實是覺得看不夠的,可是她一點都不招人疼,忒般可惡,惹得他發作……

可是……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和清華在一起,她沒有看見,會不會一切都不同……他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一時心頭有些酸軟,又有些寒涼,徹底沒了睡意,又發瘋一般叫人把管事再次喊過來,親自持著蠟燭,游魂一樣地在院子里游了一圈,看到不滿意的便叫統統換了最好的來……折騰了大半夜,雞叫時方才在葡萄酒的作用下睡著了。

一大早,他從噩夢中驚醒,先叫人去跟牡丹,將人給接到京兆府去看看熱鬧,隨即他自己約見了蔣長義一回,又跑到京兆府去蹲著,想著是先拿二郎或者五郎來開刀好呢,還是繼續拿六郎來折騰?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等了小半日,不見人來,接著又說沒見著人,不知什么時候去了哪里。

劉暢不由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先叫人狠狠抽了氣息奄奄的六郎一頓鞭子,又要叫人去抽二郎和五郎,不好打殘了,先叫他們吃點苦頭總好吧?反正又不是他打的,是別人打的,他只是不管而已,還是她何牡丹自己逼他的。

正要動手呢,就被潘蓉涎著臉給纏上了,硬拉了他要請他喝酒。劉暢曉得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揭破他,照常叫人去使力,他自己跟了潘蓉去。

他才一去了,就有人拿了朱國公府的名帖找上了管事的,言道何家是蔣家的親戚,案情未明之前暫且高抬貴手云云。

劉暢弄得昏天黑地的,突然見秋實鬼鬼祟祟地摸進來,伏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劉暢一時聽得心神蕩漾,酒都醒了大半,忍不住就暗笑了一聲,死女人,不見棺材不掉淚。再一看,天色都晚了,要關坊門了,她要尋他,或是他要尋她,都來不及了似乎。立時踉蹌著起身要走,不妨被潘蓉與瑪雅兒一邊一個,癡笑著死死拽著不放。只急得他要死要活的,翻了臉才出去,可是四下里坊門已然閉了,只好悻悻然又折了回去,瑪雅兒將袖子半掩著臉,故意裝氣,只是不理他。劉暢委委屈屈地住下,一整夜夢里都是牡丹。

清早,陽光燦爛,清華郡主的臉上卻半點都不燦爛。自成親一伊始,劉暢便半點不在狀態,雖然也還往她房里來,卻總不肯與她親熱,每每被她逼急了,不拘早晚起身便走。下了一回藥,倒被他收了她新近最寵信的一名婢女,然后倒罵那婢女狐媚不守規矩,讓趕出去,氣得她要死。她撒潑也好,哭鬧也好,他是自若淡定的很,而且立刻就請太醫來家給她診脈,或是讓人去魏王府尋人來看她。

她嫂子先時還來,勸她說反正姬妾都散了,他也經常在她房里,一不舒服就請太醫來家,待她足夠好,還鬧什么?她的自尊是不允許她說劉暢用對付何牡丹的辦法來對付她,只能是忍了。再鬧,再鬧,家里便推有事沒人來了。瞧瞧,這眼瞅著又是在大節下的連著兩夜不歸,把她當成什么人了?

清華郡主想到此,先去上房尋著戚夫人借故發作了一回,摔了戚夫人最心愛的一個琉璃描金茶盞,戚夫人本來就心情嚴重不好,對她嚴重不滿,無端吃氣怎能忍受得?不敢惹她,便去惹劉承彩,揪著劉承彩的胡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要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弄得劉承彩也心火上升,一迭聲叫人去尋劉暢歸家,問劉暢死到哪里去了。

這下子合了清華的意,她便不鬧了,笑瞇瞇地吃著酒等。劉暢本是瞞得緊得很,怎奈有人故意遞了消息來,立時曉得劉暢在永陽坊置了一所大宅子,設的連珠寶帳,安的羽毛屏風,金銀碗盞,綾羅帳幔,奢華得很,里頭還有好些個貌美的年輕女子,怕是金屋藏嬌。再一問,曉得他一夜宿在永陽坊里,一夜是宿在了瑪雅兒那里,又風聞有人要替瑪雅兒贖身,氣得將一口銀牙咬碎。又聽說劉暢不肯歸家,立時怒火攻心,多少天來積下的氣全都噴將出來,氣勢洶洶地命人準備了車駕,不管不顧地奔將出去,一心要把劉暢這個窩給燒了才舒坦。

劉承彩見清華面目猙獰地要出門,生怕出丑,忙叫人攔住,上前去勸說,反被她罵道:“呸老的養外室,小的也跟著學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攔著我?”

劉承彩被她當眾唾罵得老臉無光,怒氣沖沖地往后頭去了,發誓再也不管他兩口子的事情。去了后頭又被戚夫人扯著哭,氣得捶著胸跌著腳罵道:“這家里待不得了”隨即大發雄威,將戚夫人推在地上,拔腿往外頭去,夜里也不耐煩回家。

劉暢清早起來就叫人去何家通知牡丹,直接到永陽坊來,他自己急抓火燎的往永陽坊去,怎么哄牡丹,然后拖多久才把二郎他們放出來。永陽坊太遠,騎馬也得走許久,到了永陽坊,快到得自家宅子附近,只聽得一片喝罵之聲,有許多人圍著看熱鬧,還蒸騰著一股青煙,不由覺得大不妙,忙往上去看了。

但見院門大開,清華身邊的幾個嬤嬤面目猙獰地守在門口,自己買了來準備伺候牡丹的幾個貌美奴婢被捆成一串跪在院子里頭,滿頭青絲被剃成陰陽頭,如花似玉的臉蛋上全是紅掌印,差點打成了豬頭,伏在地上只是哭。管事的被抽得躺在地上只是“咿呀,咿呀”地亂叫。清華高高立在臺階上,冷冷地看著他,腳底下還踩著撕碎了的連珠寶帳,踩得稀爛的羽毛屏風。她身后的朱漆隔扇門,統統被砸了個稀爛,后院里頭,糊臭一片,青煙直冒,不用問也曉得發生了什么事。

清華見了縮頭縮腦的秋實,便又要叫人將秋實綁起來好生教訓一回這不長眼引著爺們學壞的小廝。秋實嚇得一把抱住劉暢的腿,鬼哭狼嚎,只喊救命。清華才管,親自上前去搧秋實的耳光,邊抽邊含沙射影地罵劉暢,又罵小賤人狐貍精云云云云。

劉暢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挖心挖肝的疼,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狠狠罵了一聲:“毒婦我今日若是忍了這口惡氣,我就不姓劉”握緊了手中的鞭子便想朝清華抽去,清華見著了,尖叫了一聲,一瘸一拐地朝他撲過去,長長的指甲向著劉暢白嫩俊秀的臉蛋兒惡狠狠地撓上去:“你做了丑事還敢打我?”劉暢豈肯讓她撓著,一把扯住了就是一腳踢過去,二人頓時扭成一團,互搧耳光,又咬又踢,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

幾個嬤嬤見狀,趕緊地將門給關死了,撲上前去拉架。只那二人死死抱在一處,誰也不饒誰,待到好容易分開,清華頂著個黑眼圈,發亂鬢散,釵橫委地,腫著半邊臉,嘴唇上還流著血,躺在地上疼得起不來身,手里牢牢攥著從劉暢頭上扯下來的一把頭發,也不流淚,只睜大眼睛仇恨地瞪著劉暢,呼呼直喘氣。

劉暢則幞頭被扔到一旁,發髻歪散著,衣帶被扯斷了,衣領被撕爛,軟噠噠地落下來,垮在腰間,全身的塵土,臉上好幾條深深的血痕,脖子上老大一個血口子,卻是被清華咬的。也是吃人一般看著清華,兇狠無比。

幾個嬤嬤弄清楚清華嘴唇上的血是咬劉暢咬的,看似劉暢吃虧更大,便放了心,一人勸了一句,扶的扶劉暢,攙的攙清華。清華倔強,不肯說她肚子吃劉暢踢了幾腳,疼得抽筋,強忍著起了身,瞪著劉暢道:“我與你沒完”

劉暢一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歪著脖子豁出去地吼道:“你且去娶了你這毒婦,我就斷子絕孫了,全家老小日日受你腌臜氣,自家弄個園子躲清凈都不行?又燒又打又殺,走,我與你一同去見你父王你守的什么婦德?尊的什么孝道?要打要殺悉聽尊便”心里頭卻有些打鼓,一鬧鬧大了,少不得拔出蘿卜帶出泥,扯出何家這事兒來,先嚇唬嚇唬,安置下來再說。

清華憋著一口氣,怒道:“誰怕你來你養外室,錯先在你”

劉暢冷笑:“捉賊捉贓,人在哪里?”

清華指著下頭一串變了樣兒的小美人,道:“她們不是么?”

劉暢越發笑得陰險:“是呀,是呀,就是呀。爺都還沒來得及收用呢。要不,收幾個去伺候你?”邊說邊上下掃了掃清華,冷笑道:“讓她們日日給你燉羊腿烤羊腿,好好補補。”又去拖清華,將手上的血糊了她一臉:“來來來,讓人看看你的丑樣兒毒樣兒”

清華看他肆無忌憚的模樣,曉得是抓不著他痛腳,想到自己這慘樣落到昔日姐妹眼里,從此沒臉見人,一時沒忍住,一聲哭了出來,拖著屁股死命賴著只是不肯去。劉暢拖得累了,一把扔她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道:“說是誰攛掇你來的?沒腦子的蠢婆娘”邊說邊朝秋實使眼色,讓他去攔牡丹,只怕牡丹會來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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