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姨娘語塞。
“姨娘也是個聰明人,如何就聽信了這樣的話。便真有這樣的事情,事到如今,也該隱瞞,姨娘反而當做真的一樣,自家宣講起來。唐大人有妻有子,還在府里借助著,七妹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被人知道這樣的話,七妹妹的臉面和名聲該如何,七妹妹要怎么做人?姨娘你這副痛悔的模樣,可讓人怎么想七妹妹?”齊婉麗又道,“姨娘為七妹妹擔心,卻也不該失了章程,沒了體面。這件事再也不可提起,姨娘只想想我說的話,若真府里長輩真作此打算,事情早已經做成了的。”
被齊婉麗這樣一說,李姨娘有些明白過來。
“姨娘再往前看看,如今府里這個局面,還怕七妹妹沒個好歸宿嗎?”齊婉麗進一步勸道。
“姑奶奶說的是。七丫頭的事情還請姑奶奶幫著上心些。”李姨娘陪笑道。如今容氏精神不濟,很少管事。而齊二夫人的心思全放在宮里的娘娘和齊儀身上,到時候也不過是隨便將齊婉煙嫁了。
齊婉麗點頭應了,又故意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姨娘因為這件事,只怕是對四嫂有些誤會吧。”
“姨娘明白就好,莫平白做錯了事,于姨娘、七妹妹和六弟,都沒有好處。”
“六姑奶奶說的是。”李姨娘連連點頭
荀卿染有些無語,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樁事情!她又默默回想,最近與李姨娘碰面,李姨娘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不過現在仔細想來,李姨娘一段時間以來對她的態度,比起過去,是有些疏遠客氣的。
“我已經點醒了她。不過四嫂還是要小心些。”齊婉麗道。
荀卿染點頭,“多虧是你遇到了,替我開解。否則,不知何時這病發作起來,我還不知道病因在哪。”
李姨娘看似人輕言微,但卻是內宅最接近齊二老爺的人。她若在齊二老爺耳邊吹些風,事情可大可小。荀卿染想起剛從平西鎮回來,便是齊二夫人第一個要見麥芽,當時齊二夫人說的那些話,如今想來,真是句句都有深意啊。只怕就是那個時候,就有了所謂“幫丫頭搶了嫡親妹妹的婚事”這樣的說法,而李姨娘信以為真,在齊二老爺跟前哪里會說她和齊攸的好話那。
齊二夫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而這樣的手段伎倆,正是荀卿染最不屑于采用,也最為討厭的,更是人群中最讓人防不勝防的。
“咱們這樣的人家,家業大,人口多。人心難測,人多嘴雜。總有‘聰明人’顛倒黑白,搬動是非,也總有人會相信。真是讓人心中厭煩,又防不勝防。”荀卿染嘆道。
“所以我才喜歡小家小戶。”齊婉麗道。
荀卿染看向齊婉麗。齊婉麗掌管著偌大的侯府,如今方信的長子又娶了媳婦,和齊婉麗相差不過幾歲,另外兩個庶子也要相繼娶妻,方信的妾室,還有下面那么多丫頭婆子等等,齊婉麗這必是有感而發的。
“我何嘗不是。”荀卿染心有戚戚然,平西鎮的日子雖也不太平,但是比起現在,那實在是太讓人向往了。
兩個人都有一刻的怔忪,誰都沒有說話。
“現在也還好吧。”還是荀卿染先笑道,“你的付出,總算見到回報了。”
她和齊婉麗從沒有斷了聯絡,就算在平西鎮的時候,也是書信來往不斷。齊婉麗經歷的事情、所作的努力她大多知道,齊婉麗對方信的溫柔賢惠自是不必說了,還比如衣不解帶照顧生病的官哥兒、不避嫌疑管教寶姐兒,不辭辛勞地管理家務,操勞長子的婚事,為兩個庶子請名儒來指導等等。
看看齊婉麗如今的氣派,還有剛才的行事,便知道方信現在幾乎對齊婉麗言聽計從。官哥兒更是將齊婉麗當成了親生母親一樣,就是最難纏的寶姐兒,如今最敬佩的人,也是齊婉麗這個繼母。
“五弟的婚事,老太太似乎已經有了人選那”齊婉麗道。
荀卿染點點頭,“只不知是哪一個,能不能成。”若是以前,齊儀的婚事不過是容氏的一句話,但是現在,齊二夫人顯然對齊儀的婚事有她自己的打算,最后會不會順了容氏的意思,卻是個未知數。
兩人又聊了好些事情,直到有丫頭過來說宴席準備好了,才又到宜年居來。齊婉麗和方信都在齊府用了晚飯,直到黃昏時分才告辭離去。容氏拉著齊婉麗和荀卿染的手,笑的很是欣慰。齊二夫人回到祈年堂,卻是氣的茶都喝不下去,連聲說翅膀硬了,忘了根本。
便有那不明就里的小丫頭聽見,出來學說。
荀卿染聽見了,不過一笑,只囑咐許嬤嬤等人對周姨娘那邊多留意些。
“想來不會又什么大的動作,不過小事上別扭些,咱們暗地里助著些,也就無礙了。”
荀卿染的馬車在荀府二門前停下,荀君暉上前來扶了荀卿染下車。
“姐姐慢些。”荀君暉非常小心,生怕讓荀卿染受傷。
“無妨的。”荀卿染道。
“給三姑奶奶請安。”彩鸞也帶著人從內院接了出來。
荀卿染擺了擺手,讓彩鸞起來。
“老爺怎么樣了,送信的人也沒說清楚,讓人心里沒底。”荀卿染一邊往院子里走,一邊詢問。
“姐姐去看了,就知道了。”荀君暉道。
荀卿染看了弟弟一眼,就不肯再往下問。
“大奶奶那?”荀卿染轉過頭問彩鸞。
“太太叫了大奶奶去說話,不知為何發了些脾氣,大奶奶脫身不得,吩咐奴婢來服侍姑奶奶。”彩鸞陪笑道。
“你去服侍大奶奶吧,這里就不用你了。”荀卿染吩咐道。
“大奶奶擔心老爺那里人手不夠,奴婢還是跟過去伺候吧。”彩鸞不肯離開。
“老爺那里自由人伺候,要用人時,自然打發人去找大嫂。你先去吧。”荀君暉道。
彩鸞猶豫片刻,見兩人態度堅決,便屈膝福了一福,告退下去了。
“老爺到底怎么了?”沒了外人,荀卿染再次問荀君暉。
“父親身體無礙的。”荀君暉小聲答道,“說是叫姐姐回來有話說。”
“哦。”荀卿染哦了一聲,“太太如今,還難為大奶奶?”
“太太如今不知怎地,時而糊涂,時而明白,早就不管事了。”荀君暉道。
荀卿染點點頭,看來方才彩鸞所說不過是托詞。
姐弟兩人徑直到書房來,早有丫頭進去稟報。荀卿染走進書房的時候,荀大老爺正坐在桌案后奮筆疾書。
姐弟兩人上前問安。
“父親可還安好?”
“我沒事。”荀大老爺放下手中的筆,“不過是叫你回來,有話要問你。都坐下說話吧。”
姐弟倆在椅子上坐了,有小丫頭端了香茶送上,便退了出去。
“姑爺的身世,傳的沸沸揚揚,可是真的?”荀大老爺倒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不過是家里有人因為嫉恨,造的謠言。”荀卿染道,說的是齊府的官方版本答案。
“你還替他隱瞞!”荀大老爺道,“若只是下人造的謠言,以齊府的勢力,早就平息了下去,如何鬧得人盡皆知。那種種不堪之言,真是氣煞人了。”
荀大老爺顯然很是氣惱。
竟有了不堪之言?這謠言究竟是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是什么不堪之言?”荀卿染問。
“你深閨女子,不該知道那些。”荀大老爺道,“當初與齊府做親,是她們巴巴的來求娶,可不是咱們高攀。他自己有出息,就是庶子倒也無妨,只是這出身也該清清白白。不該故意蒙騙!”
聽荀大老爺話中的意思,難道是傳言說齊攸生母的身份,上不得臺面?
荀卿染轉頭看著荀君暉。
荀君暉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也是才知道,就被荀大老爺從翰林院招了回來。如今齊攸生母的身份,被傳的五花八門,總沒有一個說得出口的就是。他不想讓姐姐受到刺激,因此也不肯說。
荀卿染訝然。齊二夫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對齊攸竟然恨到這個程度?
“也罷了,與其讓你再受些白眼,不如接你回來,父親的俸祿,還養得起你。”
等等,荀大老爺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擔心,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父親定會為你做主。我讓你姨媽馬上收拾屋子,你就住下來,為父會為你討個公道。”荀大老爺又道。
“父親?”荀君暉有些驚訝,看來他也不知道荀大老爺的這個打算。
因為太過突然,荀卿染想了一會,才明白荀大老爺的意思。荀大老爺是誆了她回來,要留下她,替她向齊府討公道。荀大老爺這么多年,終于想要承擔父親的責任了,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只是,荀大老爺要討的公道,和她想要的公道,有那么一些偏差。
“我也正想請父親為我做主。”荀卿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