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看怎么辦,見是不見?”
下面一個穿著藕荷色直身褙子的宮女輕聲問道。其他的宮女太監都在外面伺候,屋子里,只有這個宮女服侍著賢貴妃。
賢貴妃有些躊躇。
“老太太來了,不見總是不好。”賢貴妃道。
“雖是如此,可今個卻要思量思量。”那叫婉兒的宮女轉了轉眼珠,“娘娘慈悲,準奴才今個回家去瞧瞧老娘。娘娘方才問奴才怎么提前回來了,娘娘等著聽完奴才的話,再決定見不見老太太。”
原來這婉兒卻是齊二夫人身邊張嬤嬤的女兒,自幼跟在賢貴妃身邊伺候,后來隨著賢貴妃一起進宮,做了貼身的宮女。
“好,正要聽你說說家里的事。”賢貴妃道。
“……太太不過按著本分招待寧馨郡主,”婉兒便將今個齊府中的事說給賢貴妃聽,說到后來,還拿出帕子擦淚,“可是四奶奶不知到老太太跟前說了些什么,將老太太氣的幾乎昏厥過去,急巴巴地叫了二太太過去。沒說幾句話,竟然吩咐人打了太太二十板子,而且不許太太分辨。”
賢貴妃的手抖了抖。
“太太竟然挨了板子!”
“娘娘,娘娘莫氣。”婉兒見賢貴妃變了臉色,忙上前安撫,“打的并不重,太太沒有妨礙的。娘娘請保重貴體要緊。”
賢貴妃卻是落下淚來。
“太太偌大的年紀,老太太如何,如何狠得下心。這滿京城里,都沒這個規矩。叫我這臉上也過不去。”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婉兒道,“娘娘莫哭,如今太太全指望著娘娘了。”
賢貴妃聽了,果真慢慢收了眼淚。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脾氣雖……,卻大體總是講道理的。今天怎地會這樣做?”
“還不都是因為四奶奶但凡做媳婦的,哪個不是孝順為先,哪有挑唆著老太太打婆婆的。四奶奶做的事,也不止這一件了。偏她會說話,哄得老太太聽她的。”
“這荀氏竟然真的如此不賢惠。”賢貴妃道,“以前太太來說起她,這般不好,那般不孝順,我還替她辯白,想她因為年紀輕,又有四弟寵著,性子張揚些。等年紀大些,慢慢開導總會好的。誰知道,縱的她越發不成個體統了。”
“娘娘是以娘娘的心,來推測她的心。可這世上,偏就有這樣的人。”婉兒道。
“這次,可知道是因為什么?”
“哪里有什么原因那,不過是四奶奶那妒忌的性子發作,想要借著老太太的手給太太沒臉,擺布太太。奴才老娘猜度著,必是在平西鎮的時候四奶奶待郡主并不好,如今見郡主恢復了爵位,到府上去,和太太親近,四奶奶心里不舒服,故意鬧這一場。不過是要給太太沒臉,拿捏人罷了。”
“怎么偏偏娶了這么個難纏的進來,偏她又將老太太和四弟籠絡住了。”賢貴妃皺眉道,“若是依著她這樣鬧下去,偌大的國公府都不夠她敗的。我早就說叫她進宮來訓誡訓誡,偏太太說不合適,怕開罪了老太太和四弟。”
“娘娘,四奶奶能言善辯,娘娘是厚道的性子,如何說的過她。如今娘娘還有了身子,讓她氣壞了如何是好。還有,四奶奶她也懷著身子,這宮里的規矩,卻是不能和娘娘見面的。”
“如此,便讓她在宮外等著,只請老太太和二奶奶進來吧。”賢貴妃道。
“娘娘,奴才覺得這樣也不妥。”婉兒道。
“怎么不妥?”
“如今老太太聽信了四奶奶的話,正在氣頭上。老太太素來是剛強有主意的,娘娘定是勸不轉。若老太太有所求,娘娘答應不答應?若是答應,那就違背了娘娘的心。若不答應,豈不是讓老太太更生氣。現在,不如涼一涼,等老太太的氣頭過去了,有什么話就好說了。”婉兒道。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賢妃躊躇著。
“娘娘,不僅娘娘不好這時候見老太太,便是太后那里,也不好讓老太太見的。”婉兒忙又道。
“我不見老太太也就罷了,如何能讓太后也不見?”
“娘娘,您想想,老太太剛打了太太,現在就進宮來,要見娘娘和太后,這必是來說這板子打的如何有理。在娘娘面前也就罷了,在太后跟前,如何使得。奴才老娘告訴奴才,老太太聽了四奶奶的話,對寧馨郡主也有些不滿。這個時候若是老太太見了太后,說出什么不中聽的來,惹惱了太后,那可就更不妙了。”婉兒道。
“你說的對。”賢貴妃終于點頭,“老祖母年紀大了,真的糊涂了。哎,竟然讓荀氏如此擺布。”
“娘娘說的何嘗不是,只可憐了太太,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如今這上有老太太,下有四奶奶,還不如只做媳婦的那個時候那。”
“這做媳婦的,孝字當先。老太太年紀又大了,只得太太多忍耐些。這荀氏,卻要好好想個法子訓誡,也要等她生下了孩子再說。”賢貴妃若有所思道。
“娘娘是慈悲心腸,只怕四奶奶是個不懂得惜福的。”婉兒笑道。
“派人到宮門口去,請老太太回府去吧。”賢貴妃便安排人到宮門去傳話。
“婉兒,這些年多虧了你一直在我身邊。只是苦了你,跟著我,耽誤了青春。”賢貴妃看著婉兒已經不再青春的臉龐,嘆了一口氣。
“跟著娘娘是奴才的福氣。”婉兒陪笑道,“娘娘和太太對奴才一家的好處,奴才一輩子也報答不完。”
荀卿染和二奶奶陪著容氏坐在宮門口的房間內,已經等了約有半個時辰,但是送進去的請安折子,卻仿佛泥牛入海,沒有半點音訊。
“娘娘自懷了身子,貴體常常有恙,多等些時候也是平常。”二奶奶道。
荀卿染便對許嬤嬤使了個眼色。
許嬤嬤會意,從屋中出去。
“許嬤嬤還有些人脈,我讓她去找人打聽打聽。”荀卿染道。
容氏點頭。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就有小太監捧著一件狐裘走來。
“太后千歲正在睡覺,并不召見外眷。貴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有太后的懿旨,只讓娘娘靜養,不可見客。請老夫人今天暫且回去,等娘娘身子好了,會下旨請老夫人入宮相聚。”小太監道,便將那狐裘遞了過來,“這狐裘是娘娘特意吩咐,給老夫人御寒。”
許嬤嬤這時也從外面匆匆回來,走到荀卿染身邊,悄悄地沖著荀卿染搖了搖頭。
容氏再問那小太監什么,小太監都只說不知道。
二奶奶讓人塞了個荷包在小太監手里,小太監退了出去。
容氏看了一眼許嬤嬤,問:“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許嬤嬤看了荀卿染一眼,“回老太太,貴妃娘娘確實是不舒服,太后最近勞累,今個都不曾見外眷。”
“如此,咱們就回去吧。”容氏沉默了片刻,便站起來,卻站立不穩,身子搖晃起來,荀卿染和二奶奶忙一左一右扶住了容氏。
“坐久了,這一起來有些頭暈。咱們回去吧。”容氏淡淡地道。
三人乘上馬車,往齊府中來。
一路上,容氏閉著眼不說話。荀卿染想著心事,也沒有說話,就是一向愛說笑的齊二奶奶,也一直沒有開口。
“寧馨的事情,我都和迎丫頭說了。”馬車行進中,容氏開了口。
齊二奶奶忙點頭,“染妹妹,你口風可真緊。誰知道,她竟是那樣的人,已經成親生女,卻還做如此打扮,這豈不是欺君之罪。”
回到宜年居,容氏便讓二奶奶去料理家務,好生照看寧馨。齊二奶奶答應著退了出去。
容氏將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只留下姜嬤嬤和兩個心腹的丫頭。
“你打聽到什么?方才在宮外,我不好問。如今到了家里,你莫要隱瞞。”容氏卻叫了許嬤嬤上前問道。
荀卿染悄悄地沖許嬤嬤擺了擺手。
“我這輩子什么事情沒有經歷過,還怕什么。你盡管說實話,這樣咱們才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安排。”容氏這次看著荀卿染道。
荀卿染想了想,容氏說的不錯,便對許嬤嬤點了點頭。
“……是賢妃娘娘攔下了老太太的請安折子,并沒送到太后跟前。”許嬤嬤將獲得消息的過程省略,只簡單說出結果。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半晌,容氏嘆了口氣。
“她今天不見,咱們明天去,明天不見,后天去……”容氏斬釘截鐵道,“染丫頭,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寧馨進門。”
“老太太莫急壞了身子。”荀卿染見容氏如此,忙道,“老太太進宮去,可是打算在太后跟前將寧馨已經成親的事情說破?”
“我的話,太后還能聽進去一些。”容氏點頭道,“便是太后有什么心思,總還要顧忌咱們自家愿不愿意。
沒錯,這消息從容氏口中說出,比從別人口中說出的意義是不同的,因為這也是向太后表明了齊府的態度。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有人不讓容氏進宮。
“老太太,我倒有個法子。”荀卿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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