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宴客
齊婉容往荀卿染身邊挪了挪,推心置腹的語氣中帶著對事情的幾分好奇,還有對辛婦好的幾分不滿。
荀卿染遲疑了一下,說到辛婦好的待遇,如果辛婦好真的只是宋嬤嬤的外甥女,那么這種待遇確實是太高了,不妥當。可是,實際情況遠比這個更加復雜,而且不足以為外人道。
“不過是憐惜她受了很多苦,宋嬤嬤也算得是勞苦功高的,因此上高看了一些。”荀卿染只好模糊地說道。
齊婉容聽出荀卿染的話中并沒有任何酸澀或者別的意味,卻是明顯的不想多談。她偷覷著荀卿染的表情,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她會錯意了,還是這個四嫂真的那么賢惠大方,沒有妒意。她可不相信有哪個女人是不妒忌的,不過荀卿染這毫不在意的態度,齊婉容眼珠一轉,自認為是明白了,齊攸已經重罰了宋嬤嬤,那個什么外甥女,自然也不過是一時新鮮。荀卿染只怕已經有了法子整治。
想到這,齊婉容自己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不過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只要討好了荀卿染,一切順利,那她的那些煩惱,自然也會隨之消失。
“四嫂,你我雖是姑嫂,可卻情同姐妹。在家時,我就與四嫂最為投緣,只是四嫂進門,我就出嫁,沒機會和四嫂親近,我卻將四嫂當親姐姐一般。馨蘭院那個,呵呵,……我最討厭那種沒有尊卑,忘了本份的奴才。四嫂若是不方便,我可以……”齊婉容陪笑向荀卿染示意道。
她已經瞧清楚,這總督府里,是荀卿染這東風壓倒了馨蘭院那西風。她是姑奶奶,這個身份,出手給辛婦好點難堪,甚至故意挑辛婦好的錯,讓荀卿染有借口發落,那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荀卿染自是聽出了齊婉容話中的意思,不禁暗自搖頭。在最該援手的時候,觀望風向,塵埃落定再來討好,齊婉容和齊婉麗相比,膽識、魄力,以至于人品上的差距都是那么明顯。就如同在齊府中,齊婉容對定遠侯有意,卻根本沒有半分成功的機會,后來嫁妝被吞,也是依仗著齊婉麗、容云暖姐妹們的幫助,才能討回了公道。
“婉容妹妹別誤會,馨蘭院那邊,我和她還頗投緣,是咱們的客人。”荀卿染笑道。
齊婉容見荀卿染如此,自然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有些尷尬地陪笑。
“妹妹自打到平西鎮,就少有聯絡,一向可還都好。”荀卿染隨即轉開話題,問起齊婉容在這邊的生活如何。
不能用馨蘭院的事討好荀卿染,齊婉容有些遺憾,不過也只得作罷她現在的生活,這也是她想說的。
“哎,還能怎么樣那。當初嫁過去才知道,他家里,全是倚靠著本家過日子,他一個人的俸祿,上要養活父母,下要撫養弟弟。”齊婉容嘆了口氣,“那些也就不多說了,沒幾天功夫,我就跟著我們爺來這里上任了。”
齊婉容的婚事是齊婉容的嫡母,大太太做的媒,大老爺也愿意,別人卻是沒立場說話的。馮家的情形,荀卿染只是略微知道一些,聽齊婉容說起,卻是很艱難的樣子。
“我陪嫁那些,那些粗笨東西都搬不動,就留在京城里。就我和我們爺兩個人,兩輛馬車就上任來了。”齊婉容道,“我們爺那么點俸祿,還要接濟京城那邊,這日子,多虧我還有些老太太和太太給的私房。”
齊婉容說著,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凄涼。
荀卿染不經意地在齊婉容身上打量了一下,衣裙都是這平西鎮最為流行的樣式,料子也是京城中運來的上好的,跟隨的丫頭穿戴亦是不俗。
出來應酬,自是要撐起場面,這些花銷免不了。愛面子的,更會在這上投入大筆銀兩。那日常起居方面,關起院門,別人就不知道了。
“辛苦你了,小夫妻,一開始就是這樣,你們都還年輕,慢慢就好起來了。”
“四嫂說的是。我家老爺是個好的,對我也極好。一進門就讓我當了家,閑時常說,他空有本領,可惜無人提攜,官運不暢,委屈了我這國公府的千金。”齊婉容又陪笑道。
荀卿染低頭啜了一口茶水。方才齊婉容和齊攸說話,她也在旁邊,齊婉容話中的意思,她是聽得出來的。荀卿染對此倒也沒什么想法,世情如此,如果齊婉容不這樣,那才是罕事。
只是這件事答應與否,全在齊攸,她并不想摻合。
“坐著怪悶的,我帶妹妹去后面花園逛逛,妹妹剛才還沒去看過吧。”荀卿染笑著起身,領著齊婉容出了主院,到后面花園游覽。兩人一路說說景致,聊聊家常,齊婉容數次說到正題,荀卿染只是安撫,并不太招攬。齊婉容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也不好太過催促。
傍晚,荀卿染留齊婉容在主院一起吃了飯,才派人送齊婉容回木蘭院安歇。
入夜,總督府各院都掌了燈。
木蘭院上房,齊婉容早已脫了大衣裳,洗漱完畢,正坐在床上跟兩個丫頭商量。
“四哥是個冷清的性子,四嫂也不肯招攬,這事,難道辦不成?”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問人。
彩云和彩霞兩個正在給齊婉容整理著首飾衣物。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四嫂莫不是在責怪我?”齊婉容皺了皺眉,“都怪那該死的宋嬤嬤,作威作福,將四哥請回來,將我唬住了。不然,四嫂此時對我只怕是另一個態度。”
齊婉容有些后悔,當時在馨蘭院若是在荀卿染來時,她能站在荀卿染身邊,指斥宋嬤嬤和辛婦好,只怕荀卿染對她就是另外一個態度了。
“奶奶別心焦,四爺在那里,奶奶做妹妹的,自然的話說,四奶奶也怪不得奶奶。奶奶那樣奉承,婢子瞧四奶奶是極為開心,話中的意思,也不是不管,只是不好越過四爺答應奶奶什么。奶奶且等等,這樣說不成,就明著求求四爺和四奶奶。在這平西鎮,還有比奶奶和四爺四奶奶更親近的人嗎,不幫奶奶幫誰那。四爺是總督,又總管著軍務,要給爺升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彩霞在旁開解道。
“你這樣說,也是這么個道理。”齊婉容道,“咦,你這口氣,怎地和大爺一樣?”
彩云扭過臉去。
彩霞的臉紅了紅,“大爺和奶奶商量,婢子就在旁邊伺候,婢子懂什么,不過是學了大爺說話。”
“嗯,實在不成,明個就直說了吧。”齊婉容嘆了口氣,“總要辦成這事,才好回去。”
總督府主院,齊攸在還在桌案前看卷宗,荀卿染端了杯參茶送上去,又挑了挑燭芯,讓燭光更亮些。
“四爺也該早點歇著了。”荀卿染勸道。
“再看一會,你先歇著吧。”齊攸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荀卿染轉身,到旁邊查看雪團。雪團的翅膀被捆著,傍晚又吃了些浸了藥汁的精肉,正在打盹。荀卿染將雪團從籠子里抱出來,雪團用嘴巴蹭了蹭荀卿染的手背。荀卿染撫摸了雪團一陣,才將它放回去。
齊攸這時也放下了卷宗。
“五妹妹很是訴了番苦,那意思是給五姑爺求官的。今個一直和我念叨,這是四爺外面的正事,我不好平白許諾,差點就招架不住。”荀卿染笑道。
“嗯,我知道了。”齊攸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四爺是怎么個打算?”荀卿染問。
“依你看,該如何處置?”齊攸問荀卿染。
“官場中的事情,我如何知曉,自不好給四爺胡亂出主意。若實在要我說,做事忌諱任人唯親,不過也有舉賢不避親的成例。”
“你倒會說話。”齊攸掃了荀卿染一眼,“馮登科這個人,我已經派人去查過,才干不過平庸。”
“四爺早查過五姑爺了?”原來是早就有了準備?才干平庸,那就不是賢,可自家堂妹求到門上,“那四爺打算……”
“若是肯用心辦事……”齊攸沒有說下去。
荀卿染明白,這是要給馮登科機會了。
“先不用告訴五妹妹。”齊攸又道,“她若再和你提,你只管和她說,讓馮登科寫個履歷上來,別的不用說。”
荀卿染點頭答應,齊攸這樣,她就好做多了。
第二天早上,荀卿染和齊攸吃過早飯,正要打點齊攸出門,齊婉容就過來了。
“你不是和我說,要請些人來家里做客?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吧,你們也疏散疏散。柘院那邊寬敞,有戲樓,極為便宜。”齊攸出門前囑咐。
荀卿染自然說好,齊婉容也很是高興,難得有這樣的消遣,還可以趁此機會多認識些這平西鎮的官家太太,以后有事也方便些。
荀卿染便讓桔梗和麥芽寫帖子。
“……聽說指揮僉事蔣大人的夫人極為和氣好客的。”齊婉容笑著道。
那位蔣大人,似乎正是馮登科的直屬上司。
“我也正要請她那。”荀卿染笑道,示意桔梗別忘了蔣夫人的帖子。
“四嫂打算請哪個戲班子?”齊婉容也是極愛熱鬧的。
“平西鎮里,也就那兩個戲班子還有些名氣,全請了來吧。”
齊婉容一拍手掌,“那可太好了。聽說有個叫六郎的唱的極好,一般人難得請到。四嫂可要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