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喜帶著平靈和夏蘭來到郭靜君的院子。
郭靜君斜倚在軟榻上,手上拿著一雙大紅色福字暗紋樣的小鞋子,臉上泛著妖媚的笑,銀花跪在她腳邊,匍匐在地上,有細弱的哭泣聲。
看到眼前這一情景,隨喜心里的憤怒反而平靜下來,眼底蘊著寒意,面含冷笑,慢慢地在圓桌旁坐了下來,冷眼看著郭靜君。
半葉有些無措地看著郭靜君,也不知是要去奉茶好,還是先上前給大姑娘行禮。
郭靜君看著隨喜,將手中的鞋子慢慢地放下,有種傲慢的姿態,“喲,大姑娘今日總算清閑了,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
隨喜也沒有看銀花,只是以手背托著下頜,瞇眼笑著,“郭姨娘這么快就準備小鞋子了?”
“有些東西還是要早些準備的好,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郭靜君瞥了隨喜一眼,雙手護在小腹前。
“我一直很好奇……”隨喜笑著斜睨她,“你究竟是怎么和我父親相識的?我父親是十多年前去了一趟南平城,你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
郭靜君眼皮一跳,眼神如刀射向隨喜,“自然是如此。”
隨喜掩嘴輕笑,不屑蔑視的味道濃厚,“郭家怎么說也算書香門第,怎么就任由你帶著丫環逃到西里城呢?難道郭大爺就忍心讓唯一的妹妹流落在外地?甚至在你被關在莊子里的時候,連一句問候都沒有?這樣的委屈郭姨娘都吞得進肚子里,我卻是看不過眼。”
“你想做什么?”郭靜君立刻坐直了身子,警惕防備地看著隨喜。
“自然是要遣人去南平城,替郭姨娘質問郭大爺,怎能讓你在西里城孤零零的,還得請了郭夫人到家里來,你現在有了身孕,也應該讓郭夫人來作客相陪才是。”隨喜眼梢輕揚,笑瞇瞇地道。
郭靜君臉色突變,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子就來到隨喜面前,“不行”
隨喜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我的意思是,不用勞煩我大嫂了,她也忙著,我大哥離不開她。”郭靜君急急地解釋,“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我被送去莊子里,否則……否則他們怎么會忍心看著我受苦。”
“郭姨娘和郭大爺果然兄妹情深,就是和郭夫人也是姑嫂和睦啊。”隨喜笑著點頭,“既然他們對你這么好,當初又怎么會逼你出嫁呢?”
郭靜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這個臭丫頭今日是怎么回事,盡是問一些早已經被遺忘的事情?難道她知曉了什么?不可能,她隱瞞得那么好……
“當初他們也是為了我好”她含糊著回答,然后找了別的話題,“大姑娘今日這么客氣來我這兒,就只是為了問這個嗎?”
“自然不止是這些。”隨喜笑道,“我也是來關心郭姨娘你……需要我為你把一下脈,看看胎兒是否無恙……”
“不需要”郭靜君立刻回道,“不用麻煩大姑娘了,你還是替夫人保胎即可,霍亂已過,城里大夫也能請上門了。”
“也罷,對了,既然你用不上銀花,不如就將銀花給我吧。”隨喜總算將目光投到銀花身上。
銀花聽到隨喜的話,立刻就抬起了頭,滿臉淚水,目含懇求地望著隨喜。
“大姑娘如今的身份,想要個丫環哪里沒有,何必跟我爭呢?”郭靜君扭身在隨喜對面坐下,高抬著下巴,就是不肯答應。
“郭姨娘,你還漏說了一點。”隨喜眼角微揚,笑意盎然,慢慢地道,“憑我如今本事,想要捏死你易如反掌……”
“哈哈哈”郭靜君狂妄地大笑,“你敢?我可是懷了大爺的孩子,我要是出了個上門事兒,你以為老夫人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又如何?”隨喜冷笑一聲,擺了擺手,“是將我趕出關家從此不認我這個子孫,還是將我活生生打死?”
郭靜君皺眉瞪著她。
隨喜站了起來,走近郭靜君身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以為……我稀罕姓關?你以為我還怕死嗎?”
她早就死過一次了
“既是不稀罕不害怕,那你為什么要回關家?為什么還要幫我離開莊子?為什么要治好我的身子?你不就是想利用我讓老夫人重新信任你嗎?”郭靜君只當隨喜是在逞強。
“如媚姑娘……”隨喜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滑過郭靜君的臉頰,“你早就敗壞了身子,就是神仙也醫治不了你,你真以為你肚子里真有東西嗎?”
郭靜君臉色大變,血色全無,猛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隨喜,心頭驚慌直跳,也不知怕的是什么,聽到如媚二字,她的心涼了半截,再聽后面那些話,她只覺全身冰涼僵硬,好像失去了知覺,“你說什么?你說什么?”
“你本來就不是郭家的姑娘,那什么郭夫人也不是正經的夫人,不就是個從良的青樓女子嗎?竟然也敢冒認為郭夫人,你說,這要是讓郭家知道了,真正的郭夫人還能饒了那位蘭娘?郭家也會容你這樣污蔑他們的門楣?”隨喜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讓她重新入座。
郭靜君只覺得那扶住自己胳膊的雙手猶如毒蛇,冰冷得令她動彈不得。
“不過你放心,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我也不會去告訴任何人。”隨喜笑著道。
“就算……就算大爺知道了,那也是以前事情,我懷了他的孩子,他不會對我如何的,你想威脅我?我告訴你,你休想”
“我怎么可能懷不上,連大夫都說了這是喜脈,是喜脈你想要用這一招來欺騙我,我不會上當的,我一定能生下大爺的兒子”郭靜君竭斯底里地大叫道。
隨喜含笑不語,不肯定也不否認,反正她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讓郭靜君心里有疑慮就行了,心里不安寧比什么都難受。
“你不就是想要銀花嗎?一個賤丫頭我也不稀罕,你要帶走便帶走”郭靜君最討厭隨喜這種輕蔑的眼神,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自己不過是她掌中一只螞蟻。
“那就謝謝郭姨娘了。”隨喜笑著感謝。
平靈走過去將銀花扶了起來。
“不打攪郭姨娘了。”隨喜示意平靈將銀花扶了出去,然后才淡淡地對郭靜君點頭,挺直了腰板走出內屋。
“夏蘭,你隨我到老夫人那兒一趟,平靈回望春苑去安頓銀花。”出了遠門之后,隨喜身上的森然之氣也隨之收斂,低聲吩咐著平靈。
平靈扶著有些虛弱的銀花,輕聲應諾。
銀花眼中含淚,就要跪下給隨喜磕頭,“姑娘,謝謝您。”
隨喜扶她起來,“回去吧。”
然后領著夏蘭往上房的方向走去。
“怎么?有話想說?”察覺到夏蘭欲言又止的猶豫,隨喜笑著開口問道。
夏蘭看了看周圍,并沒有其他丫環經過,便壓低了聲音問道,“姑娘,好幾個大夫都是診出郭靜君是喜脈的,而且她確實也幾個月沒來紅,您剛才那話……是唬她的嗎?”
“我像是唬她嗎?”隨喜放慢了腳步,優哉游哉地走上長廊。
“可是……”連夏蘭也疑惑起來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過幾個月,不就知道她能不能生下孩子了?”隨喜有些神秘地笑了起來,喜脈?和懷孕相似的脈象也是有的,她給郭靜君施了那么多次的針,又給她喝了那么多珍貴的暫時絕經的藥湯,也只是為了讓她去對付鄭淑君。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鄭淑君也懷孕了。
本來還想再忍耐些時日,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住在這里的每一天都讓她覺得厭煩,還不如早日離開。
她要盡快讓那些傷害過阿娘和她的人受到懲罰,然后……重新開始她的生活。
到了上房,老夫人正好也午歇起身了,正在梳頭發,鄭淑君在一旁服侍著。
隨喜給老夫人請了安,說了一下外面現在已經恢復繁盛的景況,便說明了來意,“……聽說了高浦大街的羅夫人和我娘生得有些相似,原來和顧家姑奶奶是表姑嫂,今日我便求了顧三少爺帶我親自去拜訪了,羅夫人憐我失去母親,又得知我娘和她有幾分相似,想要收我為干女兒,祖母,您覺得如何?”
老夫人聽著就愣了一下,之前也隱約有聽說過,有個羅夫人和羅惠云有些相似,不過這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隨喜本來就對她阿娘的死有芥蒂,還不如就這樣順了她的意,說不定能減輕些心里的怨懟,“那就選個黃道吉日,請羅夫人過門一聚,不能馬馬虎虎就這樣過了。”
“羅夫人因是孀居,所以不輕易出門,祖母,羅夫人出身名門大族,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極是潔身自好……”隨喜猶豫地開口,怎么可能讓阿娘再踏進關家一步。
鄭淑君聽著就變了臉色,她原也是孀居之身,若不是她故意勾引了關大爺,又怎么會再嫁?這賤丫頭分明就是在諷刺她
“也是,那就找個日子,我們登門去拜訪一下羅夫人。”老夫人點了點頭,畢竟和袁家相比,關家是高攀了。
隨喜甜甜一笑,“謝謝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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