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經毫無選擇!咬牙向前沖去,倫格在這個時候決定舍棄一切的奔跑!
“要活!一定要活!我要活下去!”心底的吶喊讓他的身體迸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身體以比任何時候都令人驚嘆的速度狂奔。
但是,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緊,最后他甚至看到地上從后面趕上的巨大陰影和自己奔跑的身影重合了起來。
“aedereà!①”騎士揮舞起裝滿鋒利尖釘的鏈釘錘狠狠的向倫格后背砸去!
“嘿!”一聲聲嘶力竭的吶喊從倫格嘴里迸出來,他的身體突然猛的向側面旋轉過去,手里的佩劍隨著身體的旋轉劃破空氣,帶起一片閃光直削從身側一晃而過的戰馬前蹄。
咔茲!在瞬息間幾乎能聽到利劍割斷骨頭聲音的倫格,只覺得自己的手臂似乎撞在了一堵迎面而來的大山上一般,他手里的佩劍伴著一蓬鮮血和戰馬凄厲的痛嘶脫手飛出!一截露著白慘慘尖利斷骨的馬腿直接插進里應聲撲到的騎士的大腿!
“上帝!”那個騎士因為疼痛嘴里立刻迸出一聲倫格聽得懂的喊聲。他的身體隨著戰馬的栽倒象座山似的直撲出去,然后狠狠砸在地上。鎖子甲破裂的幾個扣環立刻鑲進了斷馬腿和他的傷口,猩紅的血液霎時染紅了他的下身。
后面的騎士被眼前這一幕驚得不由一滯,倫格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再次向前飛奔起來。
可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對面出現的幾個騎馬的身影,那些人正手里高舉武器直指前方,向他猛然沖來!
后有追兵,前有阻截,倫格一下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了不了。
“沖鋒!騎兵!”一聲倫格無比熟悉的聲音從對面響起,接著迎面而來的那些騎士如一道席卷而至的狂風般卷過倫格的身邊,迎著后面追上來的敵人迎頭撞去。
直到這個時候,倫格才看清,這些迎面而來的騎士中,最前面的正是托爾梅。甚至在托爾梅的身后,他居然還看到了同樣騎在馬上手里揮舞著雪亮彎刀的阿賽琳。
從倫格身邊一錯而過的托爾梅沒有絲毫停留的迎著那些敵人沖了過去。當他同樣晃過那名負傷騎士的時候,他手中騎槍的槍柄突然向下一措,隨著一聲悶響,那個剛剛掙扎著站起來的騎士。已經被他的槍柄巧妙的砸在了受傷的腿上。
“噗通”一聲,那個騎士又摔倒在地,當他掙扎的忍受著疼痛和擺脫纏住脖頸的鎖甲鏈環抬起頭的時候,他看到那個給他造成巨大傷害的小子正站在面前低頭看著自己。
不過真正讓這個騎士可怕的,是那個羅馬小子正死盯著的從自己懷里跌落出來掉在遠處地上的一個短短的布包裹,在破散開的包裹口上,一截黝黑古樸的鋒利刃尖正露在外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著幽幽的光昏。
看著地上的東西,倫格遏制不住一聲驚呼:“圣槍!”
“不!”那個騎士大叫著向地上的包裹撲了過去!
“圣物!”幾個不同的聲音同時從四面八方傳來,有的激動,有的意外,有的疑惑,有的恐懼。
但所有人都立刻如瘋般向那個躺在地上的包裹沖去,眾多鐵手象要撕扯破一切般伸出,以包裹為中心,立時卷起由一個鐵騎和奔馬糾纏的鋼鐵漩渦!
“保護圣物!”“上帝佑我!”“獻身!”
無數聲浪從四面八方向中間呼嘯而來,地上的包裹立刻被馬蹄掀起的煙塵掩蓋。相互摩擦的甲胄鞍具混攪在一起,有人被從側旁刺出的利刃刺倒,掉下戰馬在鐵蹄的蹂躪下哀號,可是所有人依然向那濃密的煙塵中沖去。
突然,隨著急促的踏蹄聲,圍在最前面的幾個騎士的戰馬突然停了下來,后面圍攏過來的的騎兵們有的因為收不住直接撞了上去,立時出一陣人喊馬嘶的呼聲。
前面的圍成一圈的騎士們看著中間的地上,后面的騎士則穿過他們中間的縫隙和肩頭向里看去。
一個黝黑粗糙的長槍槍尖透過逐漸散去的煙塵矗立在人群中間,槍尖上帶有棱角的刃槽上用銀絲綁縛的飛翼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著幽幽光芒,遠遠看去那光芒就如穿透千年煙塵般的深邃悠遠。
騎士們看到,這個讓他們為之心靈顫抖,熱血洶涌的神秘槍尖,被一個站在地上的年輕人抬著左臂高高舉過頭頂。
在他的身邊,那個丟掉了圣槍的騎士揚面躺在地上,一蓬冒著紅色泡沫的血水正從他頭盔下的縫隙里流淌出來。
那個有著典型羅馬人容貌的年輕人的眼睛并沒有看著這件“圣物”,而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四周虎視眈眈的這些騎士,他保持著這個動作慢慢的在原地轉動,眼睛絲毫不放過四周任何一個人。
短短的一滯之后,四周的人呼吸急促起來,他們的眼中開始散出掠奪和吞噬的兇光,手里的武器也開始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這個年輕羅馬人并不高亢卻令人震撼的鏗鏘宣言:
“上帝賜我圣物,他人勿動!”
得到圣槍既得到力量,失去圣槍既失去生命!
千年的傳說在這個時候似乎正用血淋淋的事實向所有人證明這個鐵一般的真實。
僵持,還是僵持。
騎士在四周濃煙的包圍中一時都沒有了聲息,四面依然不住翻滾升騰的濃煙嗆的戰馬不住的刨著地面,因為激動口干舌燥的人們這個時候一邊不停的咳嗽,一邊相互瞪著,到了這時候,他們才現自己和敵人已經完全混淆在一起,別說是組織起一次像樣的沖鋒,就是能擺脫身邊可能隨時襲擊的對手都很困難了。
“主賜予,只有主才可收回!”倫格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他知道自己可能隨時都會被這些可怕的鐵騎捻成齏粉,在四周無數把利刃的威脅下,他終于出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的第一聲自己的吶喊。隨著這聲吶喊,長期以來因為憂慮和彷徨壓抑的內心,也終于找到個了宣泄口般噴薄出令倫格自己都詫異的激情“是違抗主的意志,還是遵從,你們選擇吧!”
“你敢妄用圣父的名義!”一個騎士吼叫著舉起寬劍,但是他的手腕立刻被一條更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
“對身懷圣物的襲擊如同叛逆。”托爾梅低沉的在那人耳邊說著“可你們的行為已經是叛逆了,你們居然敢于襲擊施蒂芬娜夫人的隊伍,還殺死了她忠誠的騎士,不論你們是受誰的指使,這種罪行就是羅馬主教也無法為你們開脫。”
“忠誠的騎士……”倫格的腦海里閃過羅里希德面目全非的死狀,也想到了托爾梅對他陰謀的洞察“即使是虔誠的騎士,也有說謊的一天。”倫格在這個時候居然覺得自己有想笑的沖動,不過這個笑卻是說不出的譏笑。
“圣物屬于上帝真正的信徒,”那個騎士盯著站在地上的倫格,喉嚨里出一陣陣壓抑的低吼聲“我們的虔誠毋庸置疑!”
“那就選擇!”倫格大聲駁斥著,他慢慢在那些人中間轉動著身體,手里的圣槍槍頭慢慢指向四周每一個人“選擇你作為一個基督徒的本份,露出你的真正面目,然后跪在這里面對圣槍,來接受主的裁決,在主的榮耀面前誓自己是最適合得到這件圣物的!”
聽到倫格近似挑戰的話,那個騎士隱藏在頭盔面具后的臉頰不住顫抖,他抬起手觸摸到頭盔面甲的邊沿,可最終還是沒有掀開它的勇氣。
對圣物的貪婪能讓大膽的殺掉眼前所有人,但是對圣物的畏懼卻讓他連揭開面甲的勇氣都產生不了。
“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托爾梅出一聲吶喊,他松開那個騎士的手臂,可依然嚴厲的監視著他“遵守應該遵守的準則才是你得到救贖的道路,如果有一天還有機會見面,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為上帝的榮耀戰斗甚至戰死的高貴的人,不是一個盜賊和小偷!”
憤怒,明顯的憤怒,即使無法看到那個騎士的臉,可倫格也能從他因為顫抖出的盔甲“咯咯”聲里感覺到他的怒火和屈辱。但是,這個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他慢慢下馬,把倫格腳下那具被割斷喉嚨已經全身冰冷的尸體在別人的幫助下放上馬鞍,然后在盯視了倫格和他手里的圣槍一眼之后,這個騎士翻身上馬。隨著他手臂的用力揮動,那些跟隨他的騎士立刻催動坐騎,如一股旋風般向著戈壁的深處奔去。
突然,那個已經跑遠的騎士在奔馳中飛快的調轉馬頭,隨著戰馬在原地盤旋帶起的大片煙塵,他轉過頭,向著始終監視著他們的托爾梅大聲喊著:“騎士!我相信總有再次見面的一天,以在天的主基督和我家族守護天使的名義誓,我會想你挑戰,你要為今天對我的侮辱付出代價!”
“我接受,不論是騎馬還是步戰,只要有再見面的機會,我隨時等待你的挑戰。”托爾梅毫不畏懼,高聲回應。
“還有你,圣槍的獲得!”那個騎士突然向倫格出一聲同樣的吶喊“愿上帝讓我如愿,我會讓你知道一個真正基督徒的信仰和勇氣!”
說完,他不等倫格回應,調轉馬頭,直追自己的隊伍而去!
看著那些遠去的騎士,倫格突然有一種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的感覺,隨著從新意識到鼻子里灌進的刺鼻氣味越來越濃,一股頭昏目眩狠狠的襲擊了已經虛脫了的倫格。
在抱著圣槍倒下之前,他聽到的,是托爾梅出的一聲輕呼。
①aedereà:拉丁語,aedere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