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福諾伊勛爵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貴族,他也是我們當中走的最遠的一個人。”
伊莎貝拉向倫格介紹著遠遠走來的老人,倫格認出那人是第一次到公主行宮來的時候曾經見到過的,不過當看到那老貴族身上居然穿著件寬大的紫色涼衫,揮袍攏袖的走過來之后,他不由得有些愕然的回頭看了眼旁邊那位被稱為璇小姐的東方少女。
“殿下,我真沒想到您居然對東方那么感興趣,”薩福諾伊勛爵走到伊莎貝拉面前躬身行禮,他身上涼衫寬大的袖子隨著他的手臂不住擺動,看上去如同一個大蝙蝠在展示翅膀“不過我想如果您能親眼看到那個國家的富饒,一定會更加被那里迷住的。”
“我現在已經被迷住了,大人。”伊莎貝拉笑呵呵的向那位璇小姐抬起手,兩個東西方截然迥異,卻都容貌美麗氣質高貴的女孩子相視一笑,牽手而行。
這讓旁邊看著的倫格和薩福諾伊勛爵都不禁有種善心悅目的喜悅。
“璇小姐,殿下的確,是很……欣賞你。”薩福諾伊勛爵突然讓倫格詫異的用透著古怪腔調的漢語結結巴巴的說著,這讓他真是有些意外,他真沒想到這位勛爵不但到過自己遙遠的故鄉,甚至居然還能說上自己已經久違許久的語言。盡管這語言聽上去實在是音不準。
“能得殿下錯愛,實是……”那位璇小姐微微開口,當她看到薩福諾伊勛爵臉上的迷惑之后,她不由微微一笑換了說法“讓殿下看的起我,我很高
倫格詫異的看著這位璇小姐,他奇怪的現,這個女孩那種聽上去雖然有些陌生卻依稀可辨的聲調,居然和自己前世家鄉的語言那么近似,雖然也許是時間的演變讓那些音調已經生了不少變化,甚至有些音要仔細分辨才能聽出來。可他還是能肯定這的確是那種近似自己前世家鄉的語言。
這種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地沖擊讓倫格似乎在一瞬又回到了過去,也許應該說是未來。他有些恍惚的陪著勛爵跟在后面向客廳走去,就在穿過一條狹長走廊的時候,他看到那位璇小姐隨著小巧的鼻子微微一抽,一雙好看的眉毛不由皺了起來。
倫格有些好笑的看著通向走廊另一邊地小院子,他知道這位小姐為什么會做出這種動作。即使已經在這個時代如此長的時間,可倫格還經常不能適應那種臥室隔壁就是牛圈的可怕設置,更何況這樣一位看上去蕙質蘭心,舉止高雅的女子呢。
薩福諾伊勛爵似乎也現了客人那種不適的樣子,這位堪稱見多識廣的老貴族尷尬的向伊莎貝拉微微示意,在看著兩位尊敬的夫人小姐走進寢殿之后,勛爵這才同樣有些厭惡的抽抽鼻子,和倫格一起走進了已經被仆人們緊閉窗戶地寢殿。
“那么子爵。你如果還有什么疑惑。現在就可以向我或璇小姐詢問了。當然是通過勛爵大人。”伊莎貝拉穩當地坐在羊絨靠毯上之后雙手抱膝看著倫格。
“你可以詢問一切。如果你需要向蓋伊或其他人轉告這一切我也完全允許。我只要你告訴他們。對我來說。耶路撒冷地王座固然重要。但是卻不是我唯一地目標。如果能保證我地這些權力不被侵犯。我并不是很在意我們當中地誰成為耶路撒冷王。”伊莎貝拉看到倫格有些猶豫地樣子微一皺眉。終于說出了自己心底一直隱藏地話“不過在此之前。請先嘗嘗從宋來地商船上帶來地這種香甜地東西吧。他們叫它茶。”
“珠寶。象牙。香料。新奇地水果和木料。這些都是能讓我們擁有巨大財富地根源。”薩福諾伊勛爵騎在馬上激動地向倫格描述著這些東西。他有些老邁地身體因為這種激動不住顫抖。因為提到財富變得有些扭曲地聲音更是讓倫格懷疑他會不會就此倒地。蒙主圣召“用這些東西我們可以從東方換取來什么?能換來更大地財富!那些珍貴地綢緞。像夢境般地瓷器。還有子爵你剛剛在公主那里嘗到地那種簡直像魔鬼般誘人地茶葉。這些東西能讓我們比威尼斯人更富有。比那些突厥王公更奢侈。如果愿意我們甚至可以向君士坦丁堡地皇帝炫耀我們地財富。而這一切只要我們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靠什么呢?勛爵。難道就靠我們眼前地這些騎士嗎?”倫格心不在焉地撫摸著比賽弗勒斯地脊背。他地眼前恍惚地都是那位璇小姐地影子。與其說是美麗。不如說是一種如故鄉地化身讓他有種魂牽夢繞地糾纏。
“當然不是。撒拉森人會阻擋我們。薩拉丁地軍隊會掠奪我們地商隊。如果要從突厥人那里走。我寧可還走海上那條危險地道路。要知道和撒拉森人比較起來。大海上地兇險也不是很值得在意了。”勛爵沮喪地搖著頭“上帝呀。我們只是想獲得一些財富而已。這難道觸犯誰了嗎?”
“你們好像是到別人家里去獲得財富了。”倫格嘴里暗暗嘀咕著。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勛爵垮下去地肩膀“也許您可以考慮向薩拉丁提出合約。難道那樣他還會為難您嗎?”
“上帝,向薩拉丁提出合約?”勛爵好像看個怪物似的看著倫格“子爵,您以為我是誰?耶路撒冷的國王還是某位有權勢的伯爵,如果您面前的是蓋伊或是雷蒙,我相信他們是有資格向薩拉丁提出合約的,可我不過是薩福諾伊,我的領地小得只要把馬喂飽就能一次跑上一圈。而且我能向他付出的歲金根本就打動不了那個蘇丹。”
“所以您找到了伊莎貝拉公主。”倫格看著老勛爵渾濁眼睛里透出的狡猾眼神“您認為公主會幫助您嗎?”
“讓我告訴你個事,子爵。”薩福諾伊故做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伊莎貝拉是我見過的最精明的女人之一,也許在別人眼里她的精明是為了權力,可在我看來她對財富的喜愛一點都不遜于對權力的喜好,我絲毫不懷疑如果得不到王位她會只為黃金努力,至于究竟哪個才是她最喜歡地,這大概只有她自己才能說清楚。”
“也許她知道只有財富才能幫助她得到王位,也只有王位才能讓她得到更多的財富。”倫格低聲自語,他從沒相信過那位公主會放棄她的權力。更不相信她會放棄耶路撒冷的王位。
特別是每當想到伊莎貝拉和她那些“丈夫們”的統治,倫格就覺得這樣一個女人不論是在十六歲還是在二十六歲,都實在不能讓人覺得能夠信任和倚靠。
“那位璇小姐……”
漫長的道路總有盡頭,當薩福諾伊終于爆完一陣對財富地歇斯底里之后,看著已經不遠的庇護所,倫格決定還是盡快問出自己真正想知道的話題。
“哦。子爵,你一路上這么走神就是為了那位小姐嗎?”聽到倫格的話,薩福諾伊的老臉上立刻露出自以為是的領悟,他搖著頭似乎在感嘆年輕人的好處,可接著他的臉色突的一正“小心點子爵,那位小姐可不是你想象地那種女人,她是隨著他們的商船來的。那些宋國人他們有和掌門官一樣巨大地海船,而且他們的商人也和歐洲那些粗鄙不堪的商人不同,他們很多人熟識自己的文字。甚至有的還能作詩。別驚訝,的確是作詩。就像我們那些學識淵博的教士歌頌上帝的詩篇一樣。
他們當中有些人的財富能讓你覺得這個世界簡直不公平,甚至就是他們地貴族也不如那些商人有錢!
這位璇小姐的一個哥哥是他們商隊的大領。他們在他們那個叫……叫勸咒的地方很有勢力,他們的海船比任何人都多,而且他們家也是那個地方的大家族。而這位小姐是他們家里一個很受寵愛的女孩子,所以她才能跟隨著她的哥哥到這么遙遠的地方來,”薩福諾伊一口氣說完這些摻雜著羨慕和更多嫉妒地話之后,才突然用更加嚴肅的口氣貼著倫格小聲說:“所以不要對那位小姐有任何不敬的想法,雖然我也聽說過你曾經和某個很奇怪的女人關系不淺,而且和伊莎貝拉公主也很熟,可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子爵。他們和我們不一樣。如果你不想惹麻煩,更不想讓公主因為你得罪了我們的貴客而怪罪你,我勸你還是離那位小姐遠一些!”
薩福諾伊的聲音越來越急,到了最后他似乎生怕倫格把自己的話當成耳邊風,以致不知不覺的抓住了這位自己的衣領,如果不是他地身體已經有些老邁不堪,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妄圖冒犯“我們的貴客”地年輕人舉過頭頂好好教訓一番。
不過老勛爵的這些擔憂顯然是白白浪費了,輕易掙脫魔掌的倫格只是疑惑的念叨著那個他聽上去似是而非的名字:
“勸咒,那是個什么地方…格突然明白過來似的張了張嘴“勛爵,你是說那地方叫泉,對嗎?”
聽著倫格特意把聲音慢慢放緩,薩福諾伊在稍微錯愕之后立刻不住的點頭:“說的對,沒想到你也聽說過那個地方,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那地方是多么富饒,所以你更應該去說服蓋伊公爵和西比拉公主,要知道我雖然不關心究竟誰會成為耶路撒冷國王,可我還是知道如果不同國王的態度給我們帶來都是什么樣不同的結果。不過如果蓋伊公爵能保證我的。我是說我們的商隊能得到應有保護和尊重,我是不會吝嗇向他奉獻出一筆不菲資助的。”
看著這位剛剛不久前還和伊莎貝拉相交甚歡的老貴族。居然這么快就有要另換門庭的意思,倫格只能在感嘆商人逐利的同時,為伊莎貝拉暗暗惋惜了。
“所以,一定不要去得罪和冒犯璇小姐!”又突然想起這個的薩福諾伊再次大聲警告著“要知道,在泉州,商人的勢力是很大的,特別是當他們形成了那種行會之后,那些最大的商人能決定整個行會對我們的態度,璇小姐在家族里是十分得寵的,而她的家族又是這個行會中最有實力的。要知道,丁家在他們那里可是大家族!”
“等等勛爵!”倫格象被雷擊般的全身一顫,他一把抓住老勛爵的衣領幾乎把他整個人提起來的低喊“你剛才說,他們的家族姓什么?”
“啊,姓……姓丁,”老勛爵看著倫格激動的樣子心頭不安的回答著:“所以,那位璇小姐按他們的說法,叫丁璇。”
“天哪,這都是怎么了……”
倫格一把放開了已經有些呼吸困難的老勛爵,他張著嘴慢慢向庇護所走去,連馬克西米安揮著手向他跑來都沒有注意。
涼衫:宋時一種男子穿的家居服,紫色涼衫當時多為吊喪服飾,在這里穿戴頗為不倫不類。
歲金:一種買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