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股混合著酒氣和嘔吐后的怪味立刻從車里彌漫出來。
一個個子矮小的仆人忍著劇烈的怪味探進馬車,用力把一個已經象灘爛泥般的中年人扶下了馬車。
那是個典型滿臉青紫,一雙眼睛因為喝得太多無法睜開的醉鬼。他身上原本白色的衣服因為被吐得一塌糊涂無比狼藉,一大坨還摻雜著些食物渣滓的口水掛在嘴角,耷拉到他歪著頭的肩膀上,一雙根本用不上力氣的腳在侍從掙扎的攙扶下不住在地上拉出兩道痕跡。
“這個人是……”倫格看著那人被兩個仆人象拖死狗似的拖進大門的背影遲疑的回頭看看黛蘿,當看到她厭惡的點點頭之后,倫格不由從心底產生一陣不能置信的錯愕。
原本以為特洛恩的漢弗雷應該更像樣點的猜測被一個徹底的酒鬼打敗,看著那輛還泛著怪味的馬車,雖然對伊莎貝拉利用自己的舉動十分懊惱,可倫格還是不能不認為那個看上去就象個鮑德溫家族一員的伊莎貝拉嫁給這個醉鬼,的確是有些可惜了。
“很抱歉大人,漢弗雷伯爵來了,可能您要拜訪公主的愿望要落空了。”女騎士刻意把愿望說的很重,臉上透著的明顯譏諷讓她的嘴角劃起一個好看的弧形,說著她擺動好看的腰肢微微低頭施禮,寬松的上衣領口的滑落露出了兩片豐腴的白丘“請原諒我地失禮,我要去見伯爵大人了。”
“請替我轉告對伯爵大人一路辛苦的問候。”倫格低頭回禮,然后在女騎士注視下轉身向已經徹底黑暗的街道走去。
再次登上了黑暗中的城墻。站在寂寥地夜空之下,倫格閉上眼睛感受著這跨越千年的耶路撒冷夜晚的冷風。
他的手里拿著根木條隨意在地上劃著,直到他無意中低頭的時候,他才現地上已經寫下了好幾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方塊字。
自己怎么會突然寫起漢字來了?也許是因為見到了那個宋人的原因吧。可惜即使同為漢人也是千年之差。倫格恍惚的輕輕抹去那個幾個字,可他地手突然停了下來,雖然看不清楚可是他卻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寫下的混雜著幾個字母的都是什么。
“看來人總是忘不了自己的過去。”倫格略帶自嘲的用木條在那幾個字上輕輕戳點,逐漸開始思索起來。
那幾個字他寫地是:“5個中地最后一個W。”
“為什么?”倫格反復在心底問著“為什么他們會這么看重自己,自己不過是個空有虛名的上帝寵兒而已.他們他們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自己,絕對不是,那么他們都想讓自己做什么?雷蒙,巴里安。醫院騎士團大團長羅杰.德.莫洛斯,君士坦丁堡的約翰.克馬特,還有那個看著年幼卻似乎天生是為宮廷斗爭而生地伊莎貝拉,他們都想干什么?
是什么原因讓他們不惜和自己這樣一個人一起分享他們的果實?還有什么是他們要顧及的?
還有,黛蘿今天晚上的舉動絕對不只是想讓自己替她主人做擋箭牌那么簡單。她為什么要向自己透露鮑德溫五世生前沒有麻風病?她想說什么?
倫格的心底不住問著為什么。隨著他的心緒,唯一一個理由逐漸在他心底浮現出來。
“這些人是要政變!”倫格心底告訴著自己這個開始逐漸清晰的答案“他們想利用自己上帝寵兒的名義在民眾中為他們地政變辯解,所以他們向我透露國王并不是死于麻風,而是死于陰謀。”
“神圣地耶路撒冷。罪惡的耶路撒冷。”倫格轉回頭看著伴著低矮地山勢綿延起伏的耶路撒冷城,他的手心里不住溢出汗水,想到很快就要有一場殘酷的政變生在這座城市里,他不由開始為那些已經酣睡的人們感到無奈。
不論多么高尚的理由都無法掩飾的權力之爭在東方有,在西方也有。在這個被稱為地上天國的圣地也一直不停的生著。
耶路撒冷王座的爭奪,已經成了一場誰也無法躲開的瘟疫在這座城市里蔓延,而自己應該怎么辦?要怎么樣才能在這場“瘟疫”中避免被吞噬和墮入深淵的危險?
倫格手心里的汗水開始讓他覺得有些膩,他知道在這種時候稍微不小心就會落得可悲下場的陷阱到處都是。他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頭腦中那僅存的這場耶路撒冷王座爭奪結果的了解。
在這場爭奪中,最后獲得勝利的是蓋伊和西比拉。
倫格無奈的告訴自己。雖然他實在想不起那對夫妻究竟是怎么成功的,可他只要知道這最后的結果就可以了。
但是,自己是不是應該就此選擇蓋伊呢?倫格躊躇起來。
現在的自己什么都沒有,一切的希望都只在托爾梅的那副地圖上,雖然倫格不知道那地圖上標志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可那卻是創造屬于自己奇跡的唯一希望。
而這個希望需要的,是時間!
一想到在即將到來的一年薩拉丁的大軍將橫掃耶路撒冷的時候,倫格就被眼前急迫的形勢逼得一陣頭疼,他從沒感覺過時間對自己會是這么重要,甚至是重若生命。
雖然實在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原因最后導致了伊莎貝拉政變的失敗,但是倫格卻知道在這個時候的伊莎貝拉一派中,自己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小人物和暴戶,雖然在蓋伊眼里也許差不多,可是他卻從眾多的伊莎貝拉的支持中看到了一個巨大地隱患,那就是這些人的聯盟是那么脆弱。而年幼的公主雖然好像天生就有擺弄政治的天賦,但是卻顯然還不能讓這些人徹底地臣服自己,否則她也不會用那些來自東方宋人帶來的財富一再打動雷蒙那頭老狐貍了。
而蓋伊,卻在王國的繼承上站著不可動搖的合法地位。鮑德溫五世的死也許真是他們夫妻的杰作,但是這一切現在已經不再重要,雖然年幼的國王還沒有下葬,可是現在還能真正懷念他的人卻已經少得可憐了。那個孩子注定是這種悲慘地命運。
而最重要的是,歷史上蓋伊最終獲得勝利的印象一直縈繞在倫格頭腦里揮之不去,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了蓋伊的勝利呢?他想的幾乎有些頭痛地琢磨著,可是那種模糊又不確定地浮光掠影又讓他無法尋找到一絲能把握住的線索。
蓋伊!蓋伊!蓋伊!!倫格腦子里不停的閃動著這個名字。如果要在薩拉丁到來之前去現地圖的秘密,唯一地辦法就是要讓耶路撒冷能有保住這短暫和平的時機。和能讓自己有所成就的機會,那么這樣的選擇只有蓋伊!
終于在耶路撒冷的夜空下,倫格下定了對他也許是天堂,也許是地獄的一注。
耶路撒冷大主教的祈禱在高聳的圣約翰教堂里回蕩著,這將是為還未下葬地國王做地最后一次世間彌撒。
在經過了令人難熬的3天之后。為國王做地祈禱也最終走向了結束。然后。年幼國王的遺體將被送進大教堂后面的王陵地宮。在那里,他的舅舅和歷代的先王都將佑護著還脆弱的國王靈魂走向天堂。
大教堂穹頂上懸掛的黑色帷幔隨著窗子吹進的風不住飄動著,就如同無數雙手在向靈柩里的幼童召喚,在讓他擺脫那具小小的束縛隨他們而去。
倫格站在一根巨大的羅馬柱下看著教堂里的人。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影,而且到了這時他才真正看清那位久仰大名的圣殿騎士團大團長杰拉德。
不能不承認,單是從外表看,杰拉德這個人就可以稱得上是一位騎士了。他魁梧而不失勻稱的身材配上虔誠的態度和始終保持著謙卑的恭謹,讓人看到了一位真正代表著上帝信徒的勇的存在,他身上的白色長袍是整潔的,看不到一絲塵土,這和那些臟兮兮的騎士絲毫不同。他白袍胸前碩大的紅十字直接從胸口垂到袍子的下擺上。那種鮮艷的紅色讓人看了不由充滿了對神圣事物的憧憬和臣服。
這的確是個虔誠的騎士,就和他帶領的那些騎士一樣。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虔誠捍衛著上帝的信仰和崇高,在他們眼里,一切不歸順主基督意志的都是邪惡且要被拯救的,而他們拯救這些異端邪惡的方法,就是用火與劍去洗滌他們的靈魂和。
所以在這個崇高的意志之下,杰拉德和他之前的歷任大團長一樣堅持著對異教徒和一切不信主的憎恨,在他們眼里,唯一沒有罪過的異教徒是死了的異教徒。
當有人指責這些誓守貧和守貞的窮騎士積斂財富和生活放蕩的時候,杰拉德就讓他們走進自己的城堡,讓他們看城堡里傳說中黃金堆積如山的倉庫和積著塵土空空如也的酒窖,而當那些人為自己的肆意指責道歉的時候,圣殿騎士團的大團長卻不無幽默的從懷里掏出僅有的兩個銀幣請他們喝酒。然后告訴他們,自己也是有罪的,因為他身上居然有那兩個銀幣,而按照騎士團法則,所有的財產都是屬于大家公有。而那些財富唯一的目的,是為了支撐眾多圣殿騎士的裝備馬匹,好讓他們為主的榮耀更加奮力的戰斗。
這個故事讓所有對騎士團龐大財富懷有異心的人不由汗顏,甚至連和圣殿騎士團頗為不睦的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羅杰.德.莫洛斯都在和朋友閑談時為自己曾經誤會和懷疑過圣殿騎士而感到慚愧。
現在,這位以虔誠和勇敢而著稱的騎士團領袖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默默祈禱著,這讓倫格不由一直想仔細的看看他的樣子。
他想看看這位據說為了守護真十字架而不惜放棄逃生機會,最后和所有騎士團伙伴一起被砍掉了腦袋的大團長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更主要的是,他想知道究竟為了什么這位蓋伊爭奪王位的堅定支持,會和一個總是身上帶著濃濃酒氣,永遠好像是醉眼朦朧的人走到一起。而這個人,居然還是蓋伊競爭對手的配偶,伊莎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漢弗雷!
:既新聞5要素中的最后一個疑問“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