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國

第五十一章 戰端前夕

德·朱洛的手僵在了空中,他手里的騎士劍還在空中映著炙熱的陽光閃起一片刺眼的白亮。而搭在他肩頭的彎刀則在他的脖子上帶起一陣可怕的清涼。

“你這個女人,居然敢威脅大人!”剛剛聽到喧鬧沖過來的萬凱普看著德·朱洛身后同樣騎在戰馬上,用彎刀指著世襲狩獵官脖子的阿賽琳“難道你想殺貴族嗎?”

“發生了什么?”聞訊而來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和施蒂芬娜夫人走了過來,埃施瓦夫人原本就已經因為撒拉森大軍到來而顯得不快的臉上看到這一切之后更加陰沉,她對著旁邊略一揮手,立刻就有幾名持槍士兵揮起長槍向阿賽琳沖去!

“哼!”阿賽琳發出的哼聲剛剛灌進德•朱洛的耳朵,他感到身后一緊,隨著彎刀擦著他肩頭鏈甲發出刺耳聲響,阿賽琳已經緊貼他的后背,同時她的手突然搬住德·朱洛的頭盔向著自己用力一轉!

德·朱洛被這股猛勁轉得一陣頭暈,可是當他看清自己眼前這張臉時,他眼里霎時露出了驚駭無比的神情。

在這短暫的一愕間,因為離得很近倫格甚至清楚的看到了德·朱洛面頰上肌肉的顫抖。

“上帝呀,你,你是……”德·朱洛發出一聲近似夢囈的呻吟。

“救下德•朱洛大人,把這個女人抓起來!”萬凱普向士兵高喊,可他立即就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震住了。

看到一名士兵揮起長矛刺向阿賽琳后心的德·朱洛突然象頭被激怒的獅子般撲了過去,他那的黎波里人都熟識的有力大手用力前探從側面抓住矛桿,隨著他手上用力發出的一聲“嘎巴”硬響,堅固的矛桿居然被他生生折斷!

“德·朱洛!你干什么!”埃施瓦伯爵夫人被自己狩獵官的行為搞的莫名其妙,她不明白為什么德·朱洛會突然幫助那個冒犯威脅他的女人,而且即使不仔細看,她也知道那是個混血女人。

“請原諒夫人,我想應該是因為我的魯莽導致的誤會。”德·朱洛向埃施瓦夫人微微鞠躬致敬,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不會讓人起疑。可即便如此,離他很近的倫格還是從他不住喘息的臉上看到了一抹難以掩飾的驚愕。

埃施瓦夫人錯愕的看著自己的世襲狩獵官,如果不是因為對這位騎士的了解,她甚至會以為德·朱洛是因為看上了那女人的姿色才會做出怎么出人意料的事。

她疑惑的看著那個在數支長矛前鎮定的跳下馬背的女人,伯爵夫人不能不承認這是個漂亮甚至帶著點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野性的女人。碧藍的眼睛和黑色的長發讓她看上去如同海里的女妖般散發著莫名的魅力,而這恰恰正是伯爵夫人所厭惡的。她有些呆板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剛要再次張嘴說話,卻聽到剛剛走下城頭的托爾梅有些氣喘卻十分堅定的聲音:

“不論因為什么,我都不認為這個時候我們自己在城墻里做出的這種行為是什么光榮的事情。”他緩了口氣好讓自己的聲音更大一些“就在城外,我們的敵人正準備要進攻我們,可我們自己居然在城里相互威脅,這難道是上帝對我們的懲罰嗎?”

聽到托爾梅的斥責,不論是騎士還是圍觀過來的平民都不由發出一陣贊同的附和,他們當中很多人一邊點頭一邊不住的發出祈禱,那些站在城墻上向下看的,則想起自己的職責又回過頭去繼續觀察城外的動靜。

“伯爵夫人,我想這只是個誤會,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個讓我們分心。”

施蒂芬娜夫人適時的解勸著,而就在這時,一個城頭上的士兵也發出了大聲的呼喊:“撒拉森人!撒拉森人開始列隊了!”

聽到這個代表著大戰即將開始的消息,人們一下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騎士們呼喊著奔上城頭,隨著崩緊弓弦的攪筋聲,城上早已經嚴陣以待的弓箭手立刻紛紛搭上箭矢緊盯城外!

在侍從的簇擁下,兩位伯爵夫人立刻蹬上馬車向城里的內堡駛去。剛剛發生的事情似乎立即就被大家忘記了。

可是想著這幕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鬧劇,坐在馬車里的施蒂芬娜夫人卻微皺雙眉心事重重。她對因為拔絲瑪公主的原因來到的黎波里就已經頗為不滿,而剛剛發生的事情更讓她覺得不論是雷蒙本人還是他的妻子甚至是他的手下,都對自己丈夫和自己有著明顯的敵意。

再聯想到羅里希德那毫無頭緒的背叛和他背后始終無法探明的指使者,施蒂芬娜夫人不由開始為兒子的安危擔憂起來,不過這樣也更讓她堅定了要把兒子盡快送走的決心!

想到這里,施蒂芬娜夫人不禁又對自己選擇那個她覺得越來越陌生的侍從是否正確充滿了疑惑。這個侍從已經不是自己剛剛見到時的那個小羅馬人了,在伯爵夫人的眼里,這個開始絲毫不被注意的小侍從就如同在隨著走向耶路撒冷之路的距離般發生著變化。

以致到了現在,她已經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讓他聽命于自己了,盡管她也知道,從被宣布為圣槍守護者的那一刻起,這個叫倫格的小羅馬人,就已經不再按照她的意志行事了。

“無論如何,我絕對不能讓漢弗雷受到傷害,必須讓他離開這個地方!”伯爵夫人最后下了這樣的決心。

就在斯蒂芬娜夫人做出決定的時候,另一位伯爵夫人也正在下定一個決心。埃施瓦伯爵夫人在搖晃的馬車里飛快的寫好了一封信,當她把一個鑲嵌著寶石的印章用力按在信紙封臘上之后,她鄭重的把信件交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一個侍從手里:“記住,無論如何必須要把這封信親手交到爵爺手里,你要發誓,即使為了這封信付出生命也絕對不能讓它落到其他人手上。”

“我發誓夫人,我會用自己的鮮血換取保守信件的秘密!”侍從堅定的雙手接過秘信小心的揣進懷里。

“好吧,一切都要看你的了,”埃施瓦伯爵夫人有些疲倦的靠在車上,她看著前面斯蒂芬娜夫人馬車奔馳的背影,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慨“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這位夫人可真是給的黎波里帶來了大災難的禍害呀。”

一陣隱約的轟鳴聲從車后傳來,斯蒂芬娜夫人不由探出頭向后面看去,恰好這時候她看到埃施瓦伯爵夫人也正做著這個動作,不過和埃施瓦伯爵夫人稍顯困惑不同,斯蒂芬娜夫人知道那陣轟鳴代表著什么。她知道,那是城頭上的投石機發出的令人畏懼的聲音!

大戰終于開始了!

如旋風般奔跑的騎兵在城下飛快的掠過,最近的時候甚至已經進入城頭用弓箭的射程之內。可是旋風就是旋風,在密集的箭矢剛剛射出之后,城下的騎兵已經迅速調轉馬頭,在一陣呼嘯之后飛快的沿著城墻奔向回路,除了幾個實在倒霉的騎兵被射到之外,這股突然而來又突然而去的撒拉森騎兵幾乎毫發無傷的奔回了他們的陣型。

可是就在城上的士兵剛剛松了口氣的時候,另一隊撒拉森騎兵已經再次如旋風般刮了過來,隨著一陣陣擾人心神的尖利嘶叫,那些撒拉森人不住的對著城頭發出挑釁的叫喊,有的則一邊揮舞手里的彎刀一邊大聲背誦著經文。一時間那種令人咋舌的喧囂令城上的十字軍一陣嘩然!

“出城,殺掉異教徒!”一個騎士不停的喊著,他甚至已經一邊走下城墻一邊命令自己的侍從準備戰馬,在他身后一群同樣覺得自己受了侮辱的騎士跟著他向城下走去。

“站住!”德·朱洛回過頭向那個領頭的騎士發出怒喊,他原本憂郁的臉上透著憤怒,在伸手甩開包頭鏈兜帽之后,一頭灰白的頭發讓他看上去顯得蒼勁卻充滿倔強“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么做是多么愚蠢嗎?”

“可是我們的尊嚴不能被蔑視!”那個騎士也憤怒的一把摘掉頭盔,他指著城外大聲的辯解著“大人你看到了,那些異教徒在侮辱我們!我們難道能忍受這種侮辱嗎?”

“如果你是用愚蠢來洗刷這些侮辱,那才是真正的侮辱了騎士的尊嚴!”德·朱洛毫不客氣的一把抓住那個騎士的肩頭,以一種旁人見了為之膽寒的氣力奮力一舉,那個身穿甲胄的騎士居然被他硬生生的舉離地面扔了出去!

“轟”的一聲,直接摔倒在一堆繩索上的騎士把身下的雜物撞的四下橫飛!

“這力氣……”安塞姆·德·加蘭驚訝的看著讓旁人幫忙才站起來的那個騎士。然后他又有些愕然的回頭看看明顯已經年紀不小的德·朱洛。

“真不愧是雷蒙手下的第一騎士。”托爾梅低聲對旁邊同樣有些驚訝的倫格說,不過他的眼神卻有意無意的撇向始終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的阿賽琳。

“撒拉森人!他們又來了!”一個騎士突然指著城外大喊起來,人們立刻回頭看到一隊撒拉森騎兵劃著嫻熟的弧線飛快的掠過離城墻很近的地方,然后又是突然轉向向回跑去。

“這些異教徒想干什么?”蓋普的休騎士莫名其妙的問著旁邊的安塞姆·德·加蘭,雖然他的領主巴里安和這個漂亮的年輕騎士的領主雷納德是人所共知的政敵,但是當面對異教徒的時候,騎士的信仰和榮譽讓他們產生了難言的同仇敵愾!

“不知道,我不是異教徒。”德·加蘭始終笑呵呵的看著下面的敵人,他用力握握拳頭,看看自己胳膊上蓬起的肌肉,然后又回頭看看已經走向另一段城墻的德·朱洛,一股想較量較量的沖動讓他覺得全身發熱。

不過他立刻被城下那些撒拉森騎兵的呼嘯吸引,看著那些異教徒他甚至還時不時的隨口贊譽一聲某個眼看就要被射中,卻能巧妙躲避開的撒拉森人的騎術:“我想如果這時候讓我去和他們戰斗應該比在城頭上看他們展示騎術更有用。”

“不過這實在是奇怪,”站在不遠處的萬凱普也正頗為困惑的對好像一直在沉思的德·朱洛嘀咕著“難道撒拉森人想用騎兵進攻的黎波里嗎?除非是薩拉丁成了個白癡,當然我倒真是祈禱上帝讓這個異教徒成了白癡,可這也太奇怪了不是嗎?”

德·朱洛平靜的聽著萬普凱象是打雷似的“低語”,這時他內心的不平靜幾乎和城外那些奔騰的阿拉伯戰馬帶起的激情一樣難以形容,盡管忍了半天,可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過臉看了看遠處一段城墻上正伴著托爾梅觀察敵人的阿賽琳。

這時候的阿賽琳正用一種興奮的眼神看著下面的撒拉森騎兵,她的手攥著華美的彎刀手柄,然后又抬手攏攏被風吹到額前的頭發,那種閑情逸致般的從容看上去就好像是在觀看一出有趣的戲劇。

不過出乎德·朱洛意外的是,也正是她這種輕松中帶著野性的魅力,讓她四周的很多緊張的年輕士兵逐漸安靜了下來。那些士兵顯然不想在一位美麗的女人面前顯露出自己的怯懦,他們盡量讓自己的胸膛挺的很直,也盡量讓自己手里的旗幟絲毫不動。

于是奇怪的結果出現了,當阿迪勒隱在探試的騎兵群里從城下一晃而過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段城墻上森嚴的旗幟和穩健的士兵,從那些指向天空的旗幟和長矛堅定的矗立不動的情景看,阿迪勒立刻做出了“這段城墻上肯定有個重要人物在上面督戰!”的錯誤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