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格實在沒想到這個現在就已經名聲鵲起,以后還有機會縱橫埃及的阿迪勒居然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被人當面認出之后指名點姓的提問讓倫格再也無法沉默,看著這位注定會在后世留下赫赫威名的未來埃及王,他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然后輕輕點頭回答著:
“應該說在命運面前沒有小人物。”
“說的真對,這個馬木留克真的不一般。”阿迪勒回頭對由于憤怒已經開始喘粗氣的古達麥打了個手勢“過來古達麥,你應該好好看看這個讓我們失過顏面的馬木留克,他曾經讓我們兩個人差點沒有臉面去見薩拉丁哈里發。”
古達麥慢慢驅著戰馬向前靠去,他的眼睛始終死死的盯著倫格,當阿迪勒開口點出倫格身份的時候,他就馬上認出了這個想起來就讓他憤怒和羞恥的卑鄙異教徒。
“異教徒,你應該慶幸自己現在是個使者,否則我會把你的脖子割斷,”古達麥撫mo著彎刀的象牙雕柄沉沉的說“不過你的幸運不會太久的,當的黎波里被攻破的時候我向真主發誓一定會親手砍掉你的頭!”
“如果是那樣,我會等待你,”倫格毫不畏懼的和古達麥對視“不過那也要你真的能踏進的黎波里的城門!”
德·朱洛這個時候有點懊惱了,雖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被人始終關注,可是對這個臨時被派到自己使者隊伍里的侍從居然會和對方針鋒相對的較量他十分的不快,特別是當他聽到這個魯莽的侍從居然用那么強烈的口氣回應那個撒拉森人的挑釁,德·朱洛就覺得這次談判已經完全被倫格給破壞了。雖然當他從埃施瓦伯爵夫人那里聽到對方提出的條件之后就知道和平的希望渺茫,可是當真的要由自己來宣布和平破滅的時候,德·朱洛還是本能的選擇了回避,而眼前這個侍從的言行無疑讓他覺得找到了一個替罪羊。
“上帝保佑這不是我需要的,”德·朱洛在心里暗暗發出一聲祈禱,然后他大聲的向倫格發出呵斥“閉嘴侍從,你難道想挑起戰爭嗎?雷蒙大人和薩拉丁簽訂的協約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破壞,你這是在冒犯伯爵大人的權威!”
只有雷蒙和薩拉丁才能破壞的和平協議?倫格看著眼前的德·朱洛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或者說是有些可笑。德·朱洛聽上去明顯是想用話扣住阿迪勒的用意是這么明顯,可是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和平現在已經完全蕩然無存了嗎?
也許他只是想推卸責任……倫格心頭恍惚的閃過這個念頭,不過這時已經不需要他再去想這些。阿迪勒不容質疑的聲音印證了他的猜測:
“很遺憾德·主洛騎士,雖然你試圖用哈里發的權威來壓制我的斗志,可是這一切已經完全徒勞了。我,易卜杜爾·•阿拉姆·阿迪勒·庫斯坦,以薩拉丁哈里發的名義宣布,我的君主已經授予我全權。在與的黎波里的談判上,我有權決定是戰是和,而你們的選擇就是接受和拒絕。”說著,阿迪勒突然對著的黎波里的使者們發出一聲吶喊:“接受還是拒絕,是戰還是和,選擇吧法蘭克人!”
阿迪勒的話就如一柄柄的利刃刺痛了使者們的自尊,他們的臉上升起的被屈辱的憤怒讓他們的坐騎都暴躁不安起來,即使是那個跟隨的書記員也憤怒的發出譴責的呵斥。可是使者們的怒斥立刻就隨著古達麥揮手之后響起的一片吶喊聲淹沒了。撒拉森士兵的吶喊高亢有力,聲浪直襲的黎波里城!
“看來我們要戰斗了。”站在城垛后的休騎士回頭看了看埃施瓦伯爵夫人和施蒂芬娜夫人,作為巴里安派來監護拔斯瑪公主的騎士,他這個時候的地位讓他有些尷尬。
而安塞姆·德·加蘭騎士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這個異常漂亮走到哪里都被無數貴族小姐和農家女子們追逐崇拜的年輕騎士把長劍戳在地上抵著自己的下巴,然后笑呵呵的看著遠處躁動的撒拉森軍隊,嘴里則不停的輕輕念叨著別人聽不懂的蹩腳情詩。
德·朱洛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那么激動,也許是因為他早有無法妥協的準備,也許是因為終于要做出選擇前的感嘆,他微微低著頭終于抬起來,眼睛里迸發出的堅決讓阿迪勒不由略顯敬佩。
“這是羞辱,”德·朱洛平靜的對撒拉森的主將說,他為自己成為毀壞雷蒙辛苦創造的和平的那只手感到傷心,對領主的忠誠和愛戴讓他覺得自己就如同一個罪人,盡管他知道這是必然結果“沒有任何一個騎士能接受這種羞辱,我們能做的只有戰斗!我們的人會在的黎波里城上奮戰到底,直到你們絕望的離開!”
“那么好吧,你和你的領主將為這樣的選擇付出代價,這是真主的旨意,”阿迪勒的情緒并不為四周自己軍隊的激昂所觸動,他頗為有禮的向德·朱洛騎士抬手示意,然后轉頭看著陷入皺眉沉思的倫格“小馬木留克,你那個伙伴怎么樣了?對他的勇敢我可是印象很深。如果他也在的黎波里,那請你告訴他,希望他能成為我踏上的黎波里城墻后的第一個對手。”
“好的,我會轉告。”倫格簡單的回答,說完他就調轉馬頭跟在德·朱洛的身后離去,甚至連正要發出同樣誓言的古達麥都沒看上一眼。
事實上,這時倫格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件事迷惑住了,當阿迪勒說出那些談判條款的時候,倫格就意識到這場戰爭已經無法避免。可是讓他覺得費解的是,為什么薩拉丁會這么強硬甚至無理的要對的黎波里發起進攻。
雖然完全可以理解拔絲瑪公主的被俘讓薩拉丁的憤怒會升騰到什么地步,可是倫格還是從那些咄咄逼人的談判條款上聞到了一股蹊蹺的氣息。
這個時候的薩拉丁難道就已經開始發動進軍圣城的大戰了嗎?可是這完全是不可能的,雖然從拔絲瑪公主沒有遇害這點看起來的確是偏離了歷史,可是倫格還是不認為薩拉丁會在這個時候就發動那場影響東西方命運的大戰。
到現在倫格還能想起薩拉丁自己說過的話“你們可以得到珠寶,而我只要阿勒頗的石頭”。整個敘利亞幾乎就是薩拉丁用他從埃及帶來的所有財富贖買過去的,這一點在后世曾經令很多人感慨不已。
不過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而之后他為什么要蟄伏很久?只因為始終有一個他無法逾越的障礙橫在他和圣城的大門之間,那個障礙的名字叫鮑德溫四世!
現在鮑德溫四世已經升天,他那同樣年幼多病的外甥繼承人鮑德溫五世固然不可能象他舅舅那樣成為天縱英主,可是難道不是還有個固執穩健的雷蒙在為鮑德溫家族守衛這最后的陣地嗎?
盡管也許這個雷蒙并不如傳說中那么大度有才,可薩拉丁會現在就亟不可待的選擇冒險?他既然能等那么多年,難道會在這個時候反而無法忍耐?這都可能嗎?
倫格的腦袋開始有些發疼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甚至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戰斗是不是曾經發生過,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倫格的煩惱讓他頭疼,而另一個人的煩惱也并不少。德·朱洛無法原諒自己的無能,盡管他知道這場大戰是無法避免的,可是他依然為自己沒有做到至少延緩這場戰爭而感到沮喪。
德·朱洛回頭看了看跟隨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倫格,他已經懶得去詢問這個侍從為什么會認識那個撒拉森將領。真正讓他覺得奇怪的這個侍從臉上那種憂心忡忡的表情。
難道這個人膽怯了?德·朱洛的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可是又馬上否定,雖然不知道有關這個侍從的那些傳言是否真實,可是從剛才他面對撒拉森人時的表現看,德·朱洛認為他還是很勇敢,至少沒有給在異教徒面前丟臉。
看著遠處的向會奔跑的使者,城墻上的士兵立刻飛快的攪動著門閘的轆轤,隨著沉悶刺耳的門軸摩擦聲,包著厚重輻條的城門逐漸打開了。
“是戰旗!”一個站得很高的騎士在收攏眼神看著使者團揮舞起來的代表談判破裂的戰旗發出一聲大喊,雖然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結局,可人們還是不由發出一陣不安的轟鬧。
“準備迎戰!”“開戰了!”“弓箭手上城墻!”“投石機,檢查投石機!”……
吶喊霎時在城墻上此起彼伏,隨著混亂的腳步和人們忙碌的把各種守城工具搬到身邊,一股透著嗜血和暴虐的凜冽氣息充斥在整個的黎波里的城墻之上。
穿過城門打開的縫隙,德·朱洛抓住韁繩讓戰馬放緩速度,他等到身后的黑馬靠近,回過頭看著倫格問到:
“侍從,你的主人也和你一樣認識這個阿迪勒對嗎?”
“是的大人。”倫格簡練的回答,他知道德·朱洛肯定不是只想問這么點東西。
果然,聽到這個回答的朱洛眼中突然晃過一絲凜冽,他的右手突然暴起,“呲!”橫在馬鞍后的長劍應聲出鞘翻起一道雪亮直架倫格的肩頭!
“告訴我你們為什么要挑起我們和撒拉森人的戰爭!”在四周的人驚詫的叫喊中,德·朱洛充滿敵意的想倫格質問著“你的主人知道你和他們的矛盾還派你和我們一起去,是不是就是為了激怒撒拉森人?”
“大人,我想你是太看得起我了,”倫格慢慢抬手用指尖搭著劍鋒向旁邊推去,德·朱洛臉上的不忿讓他覺得眼前這個騎士更象是在尋找宣泄的出口,隨著掃了一眼德·朱洛的身后,他松來輕按劍鋒的手指:“大人,只是不想承認這一戰是無法避免。難道我和我的主人就一定要成為你們的借口嗎?或者說你想在將來為雷蒙大人和薩拉丁的從新媾和找個借口?”
“放肆的侍從!”德·朱洛被說中心思的羞憤讓他奮力揮起長劍,可是一柄雪亮的彎刀也如他剛才一般突然從身后橫架到他的肩頭:同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如果你敢妄動,我是不會介意一刀砍下你的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