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勒”在嗷卡人語里是無憂無慮的意思,但庫勒從生下來就沒有無憂無慮過,尚未長大的時候,它的母親就被臨近的部落搶走,而它的父親為了把母親搶回來,雖然殺死了十二個敵人,但最終也被打斷了一條腿,至今還瘸著。
聽說它的母親在敵人的部落里又生下幾個與它同母異父的兄弟,但它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一直將此事視為終身的恥辱,在部落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但庫勒不這么認為。
它同情自己的母親,想找到悲劇的真正根源,于是在它成年的那一年,它偷偷跟隨大陸國來的商販去了明之地。
在外流浪了很多年,遭受了無數的白眼、嘲笑與愚弄,大城市的人們見到它,像是見到什么臟東西避之不及,小城市的人么見到它,馬上想到了滑稽戲團,把它當成小丑,而鄉村的人們見到它,總有孩子撿起石頭砸向它,讓它滾開。
多年之后,閱讀了許多大陸國的書籍,它忽然發現,悲劇的根源它找到了,是愚昧無知,讓嗷卡人像畜生一樣活著。
它在一個夜晚,望著漫天的星辰,做出了一個決定,它要回到家鄉,改變一切。
然而,現實卻讓它碰了一鼻子的灰,部落的年長者叱責它胡鬧,年輕一代鄙夷它身上的大陸味,令它寸步難行,什么也改變不了。
就像今天,它竭力阻止部落繼續殘食地球人,但沒人聽它的,反而換來一陣陣辱罵它懦弱的嘲笑。
“我聽說,人類的軍隊就要打來了,如果我們不早做打算的話。整個部落都會滅亡!”庫勒擋在幾個強壯的同胞面前,堅決地說道。
“庫勒,你要是怕了,就先跑啊,反正十幾年前的成年儀式上,你就跑過一次,丟光了嗷卡人的勇氣。”其中一個豬頭人鄙夷地說道。
“真正的勇氣是在滅亡的關頭找到出路!”庫勒面不改色地反駁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與人類和談,向它們釋放我們的誠意。當然這不是根,根源是我們就不應該殘食同是智慧生物的地球人,你們想想,為什么卡旦人自己不吃?為什么要把地球人賣給我們?”
“庫勒,我們知道你身上有大陸人的騷味。閉上你的臭嘴吧,我們是嗷卡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祖祖輩輩就是這樣!”另外一個豬頭人嘲笑道。
“祖祖輩輩就不能錯嗎?我們為什么亡國?七百年前,我們有一個龐大的帝國,我們為什么會被滅亡?你們知道嗎?一千年前,卡旦人都不敢進犯我們國家邊疆半步!”庫勒舉著一殘破的書籍道:“我們曾有輝煌的歷史。為什么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別拿大陸人的東西來顯擺,滾吧,懦夫庫勒,要不是看在你的父親曾是部落里最英勇的嗷卡人份上。我早就想宰了你了!”一個壯碩的豬頭人不耐煩地說道。
這時候,庫勒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仿佛像他當年的父親一樣,大吼道:“這不是卡旦人寫的書。使我們嗷卡人祖先所寫,我們忘光了!”
幾個豬頭人愣住了。似乎被庫勒的氣勢所鎮住,過了好大一會功夫才緩過來,這回,它們學聰明了,不和帶著大陸人騷味的庫勒耍嘴皮子,直接推開它,將拉出來的幾個人類拖到屠宰場地里,開始剝去衣服。
其中一個走在最后的豬頭人同情地看了庫勒一眼,安慰它道:“庫勒,其實大家都知道地球人要打來了,不過,聽說它們接受投降,這些人類都是大家花了大價錢買了來的,就這樣放了,實在太可惜了,乘著地球人還沒來之前,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等它們一來,我們立即投降,結果還不是一樣?”
庫勒嘆息一聲,搖了搖頭道:“刺惡,你知道我想說的到底是什么,你也知道這樣做不對,不是嗎?我回來后,就沒有看到你再吃地球人。是,我們可以投降,占個大便宜,但地球人真的會就這樣算了嗎?就算它們想不起來,我們自己仍舊愚昧,什么也沒改變,投降那能算嗷卡人的出路嗎?”
說著,它指著被幾個豬頭人利索地剝光了的一個地球人小女孩,道:“你看她,她的目光始終望著圈中的那個臭尸,現在我們懶得連尸體都不愿意清理了,可你看到沒有,那具尸體竟然有著怎么樣的目光!?”
雄壯的刺惡順著庫勒手指的方向,真的看到了一具小小的尸體,正用無比絕望與冰寒入骨的目光看著正同樣看著它的小女孩。
作為一個經常活躍在戰場的戰士,刺惡能從尸體的目光中看到滔天的殺意,令殺人不眨眼的它亦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被豬頭人剝著衣服的小女孩,不哭也不鬧,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將至,安靜地看著尸體,嘴巴一張一合,沒用聲音,但是似乎在說什么遺言。
片刻之后,一個豬頭人拿著一根鐵絲一樣的金屬絲來到小女孩跟前,想要將她像其他人一樣從嘴巴殘忍地穿過身體,刺串起來,架在火堆上。
這時候,小女孩突然抬起頭,指著尸體的方向,向那個豬頭人說道:“你們吃完我的肉后,能把我的骨頭埋在那里嗎?”
庫勒轉過頭去,對這個部落,它終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望著遠方,向身邊的刺惡道:“我要去銀色軍團來的地方,我要去朝圣,尋找答案,你也去嗎?”
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向遠方走去。
一只人類軍隊迅速攻下了部落,將所有豬頭人,不論男女,不論老少,絕不受降,一律處死!
血染的大地上,安第魯踏著豬頭人的尸體。高大的身體仿佛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偉岸而又神圣。
一個多月后,庫勒和刺惡,躲避著各種危險,繞開許多兇猛的敵人,歷經千辛萬苦,終于遠遠地看到了高聳入云的神之殿宇,比它從別人口里聽來的傳聞更加震撼與恢宏,只有神才能建造如此奇跡般的殿宇。也只有神才能居住的這樣的地方。
它與刺惡匍匐在地上,虔誠地跪拜,然后站起來,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再跪拜……
它固執地認為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體現出自己的虔誠之心,才能向里面的神靈詢問一個答案。
地球人能獲得殿宇中神靈的親睞,為什么嗷卡人就不行呢?在神的眼里,眾生應當是一樣的,只要有足夠的謙卑與虔誠之心。
庫勒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打動神靈,它只要問一個小小的問題,對睿智的神靈來說不算什么的。
越往前走。它越加地震駭,它沒有多少星球曲面與光學知識,只知道從第一次看到殿宇模糊棱廓到現在,已經好幾天過去。殿宇仍在遙遠的天地之間,怎么也走不到似的。
最終,它與刺惡整整用了七天的時間,來到令它不由自主地就想匍匐下跪的無比龐大的宏偉殿宇前。
和虔誠無關。純粹是巨大殿宇在心中所造成的心理威壓。
這七天中,每一天。它都用心地記錄下自己的心路軌跡,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感受,尤其是最后一天,它的靈魂都在顫栗。
它決定將來將最后的這一天定為特殊的日子,以七天朝圣的心路路程為一個始終,永遠地傳載下去。
從地面上再一次爬起來,一只拳頭大的圓形眼睛一樣球體,從殿宇中飛了出來,來到庫勒與刺惡兩人跟前。
“眼睛”射出一道紅光,網格一樣線條在它們兩人身上掃描了一次,然后丟下它們倆,迅速又飛了回去。
庫勒看了看刺惡,兩人眼里都是茫然與暗暗緊張的神色。
沒過多久,又是一道光芒閃爍,一個身穿銀白制服的人類出現在它們面前,用機械但極為準確地嗷卡語道:“嗷卡人,這里是星艦警戒線范圍,立即離開,否則將被清理。”
庫勒不知道銀色制服的人類是怎么突然出現的,被嚇了一跳,十分的震驚,它也不知道什么是星艦,但讓它離開的意思,倒是聽明白了。
不過,它穿過沙漠,歷經磨難,怎么能半途而廢呢?于是虔誠地以大陸人的禮儀恭敬道:“神靈的使者啊,請您聽我說,我是嗷卡人庫勒,帶著一顆虔誠之心,與充滿愚鈍與茫然的坦誠之心,前來聆聽神靈的啟發,請讓我以一個有罪的嗷卡人身份,向神靈懺悔與祈禱一次吧。”
銀色制服的人皺了一下眉頭,暗自嘀咕了一聲“什么亂七八糟的,唱詩嗎……”想到自己剛才正要去上廁所,就遇到這事,不得不“來”一趟,現在還憋著呢,于是迅速歸類道:“你是嗷卡人派來的使者?把身份登記一下,到326區去排隊,你們跟著引路光線走就行。”
說完,銀色制服的人低頭不知道做了什么,一道淡淡的光芒鋪成的道路從庫勒與刺惡的腳下出現,曲曲折折,延伸向遠處。
庫勒雖然游歷過大半個大陸國,但此刻就像一個土包子一樣,不知所措,它被一個又一個神奇的奇跡驚呆了,但它的同伴刺惡,卻很鎮定的樣子。
“不得東張西望,不得越過光路,否則將會被射殺清理,按照指引去登記,明白嗎?”銀白色制服的人雖然憋得厲害,但還算盡職,將流程說完。
庫勒機械地點了點頭,它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點頭。
銀白制服人隨即無聲地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在這里,其實距離神殿還很遠,順著光路指引走了一段之后,才能看到巨大的殿宇壁上飛著許多忙碌的東西,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但由此可以看出殿宇的宏大。
再往前走了一會,庫勒看見又一個銀白色制服的人類拿著武器朝著它們走過來,與前一個不同,這個銀白制服人類沒有那么多光暈,更加真實一些。
“他媽的,豬頭人都敢跑來!”
那人也嘀咕了一下,指著一個方向冷冷地說道:“滾去那邊排隊!”
庫勒不敢說什么,連忙走向指定的區域。
這時候,在它的側面,一個荑族的美麗女人,正向另外一個銀色制服的人類央求道:“長官,我們都等了三天了,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圣尊啊?”
那個長官抬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小火苗”,道:“你想見?我還想見呢!”
荑族女人立即心領神會,將一個盒子隱晦地賄賂塞入那個長官手里,扭著曲線玲瓏的身體,靠向那個長官,吐氣如蘭地嬌媚道:“長官,我們可比不了你們,即便見不到,天天也是有機會的……聽說卡旦人的使者昨天被召見了,哎,不知道圣尊是怎么想的,會不會幫卡旦人呢?現在可是兩軍決戰的緊要關頭……”
第三更。
今晚不能熬夜,要去睡覺了,希望明天感冒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