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新時代
林雪說的很對，這是一個新時代的開端，必將給整個人類社會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類在宇宙中并不孤獨，生命并非只有這顆位于銀河系第三旋臂某顆小小的恒星身旁的藍色星球所獨有，太空不是荒涼的——這些很多年以來讓人們爭論不休的猜想，現在終于塵埃落定，得到了確切的結論。
因為“衛星故障”而全球廣播的月面探測實況和現場專家們的部分錄音在全世界廣泛傳播開來，不但當場被所有的媒體轉播，而且在短短十幾分鐘后就被人做成了開源視頻，在所有你能想到的視頻網站上供人觀看，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值得萬眾矚目的發現，那短短的幾個視頻片段（考慮到登月車的速度，莉莉娜引導前者走的那段路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所以公開出來的視頻只是這段月面之旅的數分鐘片段）在當天就干掉了所有的互聯網名人和各大院線上映的電影大片，人們已經沒工夫操心地球上那點破事兒了，他們好奇的是月亮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各國的政府發言人這次總算沒有一如既往地欺瞞民眾——或者干脆說他們現在壓根已經瞞不住了，這應該歸咎于天意，即使是政客，這時候也不得不感嘆命運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他們向民眾宣布了那些視頻的真實性，并承認登月車在月面上發現了有生命殘留的天外隕石。
攜帶著隕石樣本的飛船已經從月面起飛，現在還在返回地球的路上，科學家們望眼欲穿地等待著那二十公斤巖石樣本盡快返回地球，不過他們已經不對研究隕石里的“零”能量抱有什么希望了。在返回艙還沒有抵達引力平衡點的時候，隕石中的能量反應就衰減到了零，變成了只有一點點放射性的普通石頭，而在它的能量衰減完成之前，月球車上搭載的有限設備沒能從隕石中發現任何可以作為放射源的成分。
放射性物質的反應一旦停止，再要從那點點殘渣中分析出放射過程的原理，就是不可能的事了，不過相比起發現系外生命的證據。似乎這點損失已經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地球上的科學家對返回艙望眼欲穿，生怕它在回到地球的最后一秒鐘出點什么差錯，一旦那種烏龍的事情發生，恐怕三分之一的相關專家都得腦溢血。不過他們其實不用擔心，返回艙注定將平安無事地回到地球上——丫身邊至少有一打的帝國隱形特勤艦在護航呢，除了突然被墮落使徒派軍隊打下來。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東西能阻止那玩意兒平安送到地球科學家的手上。
而在專家學者們摩拳擦掌準備研究那些隕石樣本的時候，這個空前絕后的大發現在民間所引發的沖擊卻是多種多樣的。
不同的人關心的事兒當然不同，科學家看到的是宇宙中發現系外生命所帶來的科學革命，社會學家從中看到了一次全人類的理念變革，經濟學家認為不少科技股的價值即將飆升，五臺山的道士認為是時候讓外星人給自己的轉運珠開光了，而長期浸淫在各種小說電影電視劇中的小老百姓們。關心的其實是月亮上那個小丫頭是怎么來的。
電視里的影像已經清清楚楚，登月車在月亮上遛彎的時候猛然間遇上了一個穿著綠色衣裙的小女孩，幾億雙眼睛看著這一幕，任誰都做不了假。而且之后官方的新聞發言人也證實，全球廣播的東西“貨真價實，絕無虛假”，這意味著啥？
科學家們沒法解釋這個現象，任憑他們想到腦溢血也想不出來月亮上出現的小女孩是怎么個原理，但世界上有這么一群人，他們是真正的天才，是真正的知情者。他們是一切謎題的解答者，他們是所有真相的發言人。他們是所有不可思議事件的推廣員和解釋者，他們是不計其數的天方夜譚的揭秘人。在有互聯網之前，他們是無數個街頭巷尾的王大媽和李大爺，在有互聯網之后，他們是傳說中的——知情人士！
月亮上的小女孩是飛船墜毀之后幸存下來的外星人，她找到月球車是想請求幫助，而她的飛船，其實就是那塊巨大的隕石——這是第一個流傳出來的說法，非常經典的推理過程，可惜漏洞不少。
月亮上的小女孩沒有實體，所以其實她是外星人用全息設備制造出來的投影，而至于為什么她是個小女孩的形象，那是因為外星人在之前一直在觀察地球，他們知道地球人長什么樣子，為了方便交流，他們用一個最不容易引發沖突的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形象來作為和地球人的交互窗口——這是第一個猜測的進化版，這個版本的說法是現在流傳最廣的一個，堅持這種說法的人認為，那個消失在月面上的小女孩影像肯定還會再次出現，外星人將通過她，和地球人進行面對面的交流，而登月車帶回地球的，肯定不只有二十公斤隕石樣本，還會有一個全息投影裝置，而官方的人隱瞞了這個真相。
除了這些聽上去很經典科幻的猜想之外，網絡上還有很多充滿想象力的言論來解釋那個出現在月球車面前的小女孩——這些東西都是泡泡告訴我的，她平常二十四小時跟全球互聯網接駁，愛好是探聽全球的國家機密和新番預告。
今天是探月飛船返航的第二天，那玩意兒剛飛過引力平衡點，孩子她媽拽著我和當事人莉莉娜在各大網站瀏覽這次事件引發的民間動蕩，我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前放著大屏幕，家里人都在忙活別的事情，陪伴我們仨的除了跟綁定裝備一樣的叮當之外就只有在沙發旁團成球睡覺的九尾狐貍，最后這個還是個能直接忽略掉的家伙：在發現第一家庭出乎意料的好相處之后，這頭狐貍儼然已經快懶成家畜了，平常扮演最多的角色是門口的腳墊或者小泡泡的床……
“看看這個。扯的都沒邊了——嫦娥，他們給本教宗起名叫嫦娥！”莉莉娜一點都不老實地坐在我大腿上，一邊噼里啪啦地拍著眼前的信息終端，“怎么不叫阿爾忒彌斯呢——咱們家都有好幾個阿爾忒彌斯了，月神在咱們家都是個大姓……”
泡泡第六次一屁股把莉莉娜擠下去，陰陽怪氣地說道：“裝，你就裝吧，現在你可出名了。知道有多少主題網站上都用你在月亮上的畫面當主頁不？”
“本教宗在乎那個？”
莉莉娜拱啊拱地又鉆了過來，從我胳肢窩下面看著顯示器屏幕，“生命女神信徒遍及萬千世界，女神教下面隨便一個大騎士長的知名度都比奧巴馬高。就是在地球上影響小了點，可是你知道在宏世界有多少億人做夢都期待給人家舔腳趾么……對了，老大你要不要試試？這可是介于蘿莉和幼女之間的青澀味道哦。我穿著白絲襪給你舔……哇！”
“這丫頭恐怕這兩天是亢奮了點。”
我隨手把莉莉娜扔飛，然后扭頭看了一眼，小丫頭正好掉在沙發縫里，大頭朝下栽在里面，穿著泡泡襪的小腳丫在空中劃來劃去，含糊不清的嗚嗚聲從沙發下面傳了出來，“不過可以理解。她那張臉現在真是世界聞名了，幸好我沒給她上過戶口而且電視畫面也不太清楚……”
自從探月畫面在全球各大媒體播放之后，互聯網一夜間風起云涌，二十四小時內就冒出了不計其數的和太空探索或者系外生命有關的主題網站。就連各大知名網站都進行了大規模的跟進報道，原本它們都在報道全球各國聯合探月的新聞，自從月面錄像傳回來之后，這些網站的報道核心立刻就變成了莉莉娜在月亮上的影像。
以“月面倩影”為主題的網站也如雨后春筍一樣，遍地開花。而這顯然足夠讓平常就唯恐天下不亂而且精神有點毛病的莉莉娜一陣亢奮了。
“看看這個，你說這是誰編出來的，”正在我猶豫著是不是要把莉莉娜從沙發里拔出來的時候，泡泡突然大力拍了拍我的胳膊。手舞足蹈地嚷嚷起來，“寫的跟童話故事似的……”
我趕緊扭頭看了一會。臉色微妙起來。
那是一篇短文，說的是月面某個傻丫頭的來歷。雖然篇幅不長，可內容真是驚天動地，它說的是在宇宙深處有一個遠超人類現有科技數萬年的超先進文明，這個文明原本欣欣向榮，但有一天他們腦殘地發動了內戰，整個文明分成勢均力敵的兩撥，互相甩開膀子干到幾乎全軍覆沒，然后終于幡然醒悟，想到只有生命的自由和寶貴才是硬道理，于是決定握手言和，共同發展，但就在這時，一個邪惡的外星王子突然領著艦隊襲擊了已經在內戰中衰弱無比的XX文明，這個邪惡的王子在和自己七個兄弟的皇位爭奪之后國破家亡全家死絕，最后還知道自己不是國王的親生兒子，在和墮落的黑暗泰坦一番死戰之后感染了瘋狂之血，成了一個黑暗納魯，這個黑暗而危險的生物以毀滅宇宙間的所有文明為己任，他看中了富饒美麗的XX星系，并率軍摧毀了這個地方。在即將全族滅亡前夕，已經意識到生命延續之寶貴的XX文明毅然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將自己星球上的所有生命制作一份種子庫，如同方舟一樣，發射到茫茫太空中，以期待有一天這些攜帶著生命種子的方舟能流浪到另外一個適合生命繁衍的新世界，薪火永繼，而這個方舟，就是撞擊在月球上的巨大晶體狀隕石，那個出現在月面上并引領月球車找到隕石的小女孩，其實是那個剛開篇不到一百字就被作者忘記了名字的XX星系的所有人類的意識集合，是一個迷失在浩瀚星空中的阿賴耶意識，這個孤獨的靈魂引領人類尋找方舟，為的是向地球人傳播他們在無窮的戰火之后所得出的血淚經驗，讓地球人知道和平與穩定才是最寶貴的東西……那個消失在公眾視線中的小女孩就藏身在月球上的隕石里面，她將作為一個種族最后的靈魂和發言人，期待著人類有能力重回月球并在月球建立哨站的那一天……
全篇文章最后用沉重深刻的語調分析了戰爭與和平的辯證關系。對某個經歷坎坷但最終陷入黑暗的王子表示了沉痛的惋惜，并語氣遺憾地宣布這是一場婚外戀和圣X戰爭導致的人間悲劇。
看完這篇文章之后我總覺得它跟某樣東西有上下文的關系，直到泡泡將頁面拉到最后，我才發現這玩意兒的投稿人果然寫著莉莉娜的芳名——這他娘的竟然是大愛無疆的官方網站！
我萬沒想到，莉莉娜的黑暗童話竟然跟電視劇一樣是分上下集的，我更沒想到，在家長嚴禁她繼續用這個扭曲的故事荼毒水銀燈之后，這丫頭竟悍然將其續集發布到了網上！
“比起讓那群吃飽撐著的家伙亂猜本教宗的來歷。不如給他們一個答案好了。”
莉莉娜這時候終于成功將自己從沙發縫里拔了出來，頂著一腦袋雞窩頭坐在我旁邊嘰嘰喳喳地說道。
我一愣，心說還真是這么回事。
對那個神秘的月面女孩的來歷，網上早就吵的沸沸揚揚了。有人猜測她是飛船失事之后幸存的外星人，有人猜測她是來自半人馬星座的長門有希，有人猜測她是月球的精神意識。領著登月車找隕石是為了請人類幫忙給自己清除異物，還有人給莉莉娜起了個名字叫嫦娥——當然也有人給她起名叫阿爾忒彌斯，最扯淡的是韓國人，他們宣布“月亮女孩”家住首爾附近，姓李……
爭論的焦點還有一個，那就是“月亮女孩”對月球車鏡頭露出的三次微笑，這三次微笑所蘊含的意義讓很多浪漫主義評論人產生了聯翩浮想。他們甚至覺得這三個笑容在預示著人類發展所需要經歷的三個階段，并成功將其和三大宗教聯系在了一起……
作為生命神教的教宗，莉莉娜差點跑到歐洲航天局靜坐去！
“平心而論，我真心不覺得你這個故事能有更多的說服力。”
我用爪子來回撥弄著莉莉娜的腦袋。將她已經夠亂的頭發徹底變成了一團鳥巢，“你還敢讓它更扯淡點么？”
“你覺得它不可信而已，”莉莉娜呼哧一聲躺在沙發上，舒服的直打滾，“因為你知道那些都是忽悠人的，但凡人不知道——已知的越少，對未知就更容易產生敬畏，自身越蒙昧。就越容易相信離奇的故事，人類對月亮上的身影一無所知。所以他們會猜測并相信任何一個能自圓其說的猜想，無知的群體總是最容易利用的。我是一個教皇，利用凡人的蒙昧來宣揚自己的思想是我最擅長的事。”
“更重要的，這個故事還是大愛無疆官方發布，”泡泡戳了戳眼前的全息畫面，“暗世界最有發言權的組織，在誰都不知道真相如何的情況下，這樣一個從來都跟神秘事件牽扯不清的組織突然跳出來宣布事情，即使不讓人立即信服，也足夠引發大面積的懷疑了。”
“然后本教宗會再出現一次，”莉莉娜一刻都不能安生，這時候又拽著我的袖子爬了起來，好像渾身上下有無數跟針一樣在沙發上拱個不停，“我來告訴他們發生在遙遠的星空另一面的事情，我會告訴他們，有一個文明被宇宙中的劫掠者和自己的貪婪所毀滅，而我，是這個文明最終極的意識，墜毀在月球上的晶體是一個生命樣本庫，而本教宗降臨在這個星球上，是為了告訴他們如何才能走上正確的文明之路——毫無疑問，有了心理準備之后，全人類很容易就會相信這一切的。”
我被莉莉娜的想法說的一愣一愣的，就連叮當正在用棒棒糖棍捅自己的腦袋都顧不上搭理。
這丫頭……平常果然被她傻里傻氣的表現給糊弄過去了。
她一直在算計，或許從不小心……不對，甚至可能并不是不小心，她就是成心出現在月球車的鏡頭前的，從那時候她就計劃著把事情推到正面舞臺上了，為的，就是讓整個世界按照自己的劇本來表演。
那個扯淡的故事——在我眼中是個扯淡的故事，但就如莉莉娜所言，對一無所知的普通人而言，這個故事介于可信與不可信之間，她有無數種方法讓它變成全人類公認的事實。
我們知道從沒有過星空對面的XX文明，但普通人不知道，我們知道這個宇宙根本沒有納魯，但普通人不介意原本就光怪陸離的外星人故事中再出現這么個名字，我們知道出現在月面上的是個滿嘴跑火車而且調皮搗蛋的小女孩，但普通人到現在還認為那是一個即將改變人類歷史進程的神秘生物——任何一個離奇的劇本都可以被推到公眾面前，而讓這個劇本變成公認事實的唯一途徑，就是莉莉娜再次以月亮女孩的身份出現一次。
想到這些，我再次將那個初次看上去有點扯淡的故事看了一遍，終于發現了它那隱藏在荒誕表面下的真實面目。
完全符合絕大多數人類的認知規律，以介于切實和荒誕之間的態度，為現在急需離奇故事的公眾搭建了一個足夠吸引人的故事舞臺，在這個故事中，月面上的幻影女孩以一個已經滅亡的文明最后發言人的身份登場，可以讓人類最大限度地對她放松警惕，而對方的經歷則讓人忍不住會發生感情上的共鳴，其實這就是一個老套到讓人發笑的故事：內戰，入侵，國破家亡，然后最后一個幸存者逃出來告訴別人所發生的事情，但就是這樣一個已經有點用爛了的故事，卻被放在這個最容易引發浪潮的時機拋了出來，莉莉娜可以借助這場聲勢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比如顛覆這個世界……
“我是劇本的制定者，凡人要演出什么樣的劇目，只有我才能決定——”莉莉娜不可一世地站在沙發扶手上，一臉傻相地嚷嚷起來，“凡人主宰歷史的荒唐劇到此為止，現在是時候讓世界回到神的懷抱了！我，是世界之王王王王……”
“你丫還自帶回聲啊！”
我終于確信眼前這個籌劃著顛覆世界的家伙在自己眼前果然還是個笨蛋，于是一巴掌把她抽了下來，“回屋寫檢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