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陡然間響徹了天宇，緊隨其后的，是陡然間劃破天空的兩點刺眼白光。

威力巨大的空間內爆彈頭在空中劃過明亮的拋物線，然后在組裝惡魔們組成的防線上融出兩個巨大的空洞，也昭示著這場決定性戰役的最終打響。

“殺！！！”

雄壯而震撼人心的粗獷戰吼在一秒鐘的沉寂后響徹戰場，鋪天蓋地的組裝惡魔騰空而起，撲向了沖破重重陰云而出現在戰場上的突擊艦群，波能塔的頂端匯聚起蒼白色的光芒，能量的低鳴聲連成一片仿佛被壓抑的怒濤一樣的低沉轟響，然后，無數支光的箭矢一瞬間驅散了四周的陰霾，激射向更加遙遠的地平線以外，而回應這次反擊的，是來自視距之外的母艦所發出的更加致命的集群轟炸，堅固的鋼鐵高塔一瞬間便被高溫所扭曲、融化，在震天的爆炸聲中點綴著被戰火所點燃的提瑞斯法。

從高空看下去，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陰影正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撲向被各種防御建筑武裝成一片荊棘森林的提瑞斯法林地，而兩者之間則充斥了爆炸所形成的明亮閃光，以雙方的最初接觸點為首，光芒如同流水般彌漫開來，逐漸擴張成復雜的星河一般的點狀網圖，清洗地勾勒出兩支部隊的火力點分布，而隨著兩股部隊主力的正式交火，那游離的光點瞬間進入了沸騰，宛若兩塊熾熱的黑鐵猛烈碰撞，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燦爛光輝。

“戰斗開始了呢……”

隱隱的爆炸聲和閃光從遠方傳來，我回頭望了一眼，然后感嘆了一句。

“與其擔心那群猛人的安危，我覺得你現在還是應該再認真考慮一下這次頭腦發熱的行動……老天，我竟然跟你這個白癡一起出來發瘋，要是這次不死的話我一定要找個心理醫生。”

林雪一如既往地毒舌著，但我選擇了習慣性無視——咦，我為什么要說習慣性呢？

“根據維斯卡的情報，現在我們的位置應該是在這里，”珊多拉打開全息地圖，指點著上面一個閃閃發亮的小點，“墮落使徒設置的反躍遷引力阱太密集了，他們明顯也在擔心我們利用空間部隊發動奇襲，即使是阿西達和阿西多拉姐妹，也僅僅能將我們傳送到這個位置……林雪，能看到什么嗎？”

“至少十分鐘內咱們是安全的，到這里之后的干擾太大，再遠的就看不清楚了，我說，不管怎么說，這個也太冒失了吧？陳大木頭是個白癡也就罷了，你可是老謀深算的女王啊，怎么也跟著發瘋？”

“曾經的我，可是以奇襲戰作為殺手锏的，”珊多拉收起地圖，辨認著遠處的景觀，“而且，雖然念叨個不停，你不還是跟過來了嗎？”

“本大小姐只是不想你們掛掉之后沒人送我回家而已……呃……九分鐘后有兩個組裝惡魔經過，躲開還是干掉？”

“避免意外，還是躲開吧。”姐姐選擇了一個謹慎點的選項，獲得了我們所有人的贊同。

我們回到偽裝之后的“爭斗者”運兵艇上，按照維斯卡告訴我們的路線，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姐姐大人，淺淺，珊多拉，林雪，我們五人，便是這次被林雪稱為“史上最腦殘白癡瘋狂弱智不要命潛入大作戰”計劃的全部成員。

把某些來自林大小姐的毫無意義的感嘆詞兼修飾語去掉之后，我們這個計劃更應該被稱為：潛龍諜影……

我承認，這個稱呼也沒好到哪去。

潛入敵后，深入幽暗城內部，引爆世界回路，宛若大片一般的設定，以及和神經病差不了多少的瘋狂性……林雪的形容倒還是有一些貼切的。

我知道這個計劃聽上去相當瘋狂，但這計劃一旦成功所帶來的巨大戰果卻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而且嚴格來講，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其實還是挺高的。

維斯卡為我們帶來了寶貴的情報，包括墮落使徒中通用的暗號，整個提瑞斯法地區所有部隊的部署，墮落使徒小分隊的行動習慣，甚至是一份世界回路及其附屬設備的安裝圖紙，盡管在她叛變了墮落使徒之后這些情報很可能已經發生了緊急變動，但它們中的一大部分都不是三天內可以修改的，這已經憑空讓我們的行動成功率提高到了五成，再加上我們的能力：姐姐的反厄運屏障可以讓任何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意外幾率下降為零，林雪的預言能力讓我們可以百分之百地避免未來數分鐘之內可能發生的遭遇和暴露，淺淺的時間控制甚至能在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之后仍然可以挽回局面，而我和珊多拉，則是最終破壞世界回路的殺手锏，這樣許多的有利條件組合在一起，我們這個有點異想天開的計劃才擁有了實行的可能性。

雖然我也知道，身為軍隊首領卻親自執行這種計劃是腦殘了點……但怎么說呢，在大軍團作戰中，我的天賦……你們知道的，我就不解釋了。

另外提一句，林大小姐其實是主動要跟我們過來的，盡管現在這個傲嬌壓根就不承認這一點……

說起來，其實珊多拉反而完全沒有跟我們一起過來的必要，比起親自參加這種奇襲戰，珊多拉的軍事天賦更加適合指揮前線正在發生的激烈戰斗，但她只說了一句話便將我所有的規勸徹底堵死：

“假如真的發生意外，我可不允許只有淺淺一個人能和你死在一起……所以，這里就交給西維斯吧，我跟你一起。”

于是，我知道，什么話也勸不了她了。

“別這么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了，”珊多拉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這次行動的成功率可是很高的，而且……不這么辦的話，我們的艦隊確實很難在世界回路啟動前攻破防線不是？”

“我只是想起了出發前你說的那句話，然后亂感動了一把。”

珊多拉臉上微微一紅，然后笑著說道：“那好，你繼續感動吧……”

珊多拉的話沒錯，盡管從目前的軍力對比上，我們有能力打敗已經很難進行兵力補充的墮落使徒，但我們卻不可能在三天內攻破那縱深達到近千公里的防空火力網。

成敗在此一舉，墮落使徒已經瘋了，當他們將所有能移動能防御的東西都搬上臺面，帝國艦隊的推進舉步維艱。

“巡邏兵，”好像閉目養神的林雪突然張開雙眼，瞳仁中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過，“不要避開，采用第四套身份識別方案，然后還有一次身份識別，我正在計算，來得及。”

幾分鐘后，兩部巡邏的“收割者”機甲果然從前方的能量熔爐背后轉了過來，當看到我們的運兵艇之后，對方立刻停了下來，將手中的武器指向我們。

“表明身份，你們不在預定的載具計劃表中。”

生硬的金屬嗓音從通訊器中傳出，負責操作運兵艇的珊多拉立刻提交了身份識別代碼。

那是維斯卡交給我們的資料之一，希靈軍隊中的每一個擁有編號的單位都擁有這樣唯一的身份識別代碼，而我們這次冒充的，便正是一條向世界回路的能量模組運送物資的運輸艇。

“身份識別通過，請提交第二層身份識別代碼。”

果然，在維斯卡叛變之后，墮落使徒已經更新了整個軍團所有成員的身份識別方案。

就當我猶豫著是不是將那兩具已經開始抬起機炮的機甲燒成灰，讓行動代號從潛龍諜影變成合金彈頭的時候，額頭微微滲出細汗的林雪終于張開了眼睛。

“ES37－165835EFFCJ35－08155。”

“身份確認為第155號晶片運輸艇，你們比載具計劃表的到達時間晚了三分二十七秒，現在共延誤五分十八秒，加快速度，士兵！”

這就是為什么林雪讓我們不要避開這兩個巡邏兵，希靈軍隊中的每一個個體都處于一個龐大的計劃表中，在沒有意外因素干擾的情況下，某個士兵將在什么時候經過什么地方，兩個載具會在哪一時刻相遇，都必須分毫不差，當然，事實永遠是不可能和計劃百分百相符的，意外永遠會存在，但即使發生預料之外的變故，這個計劃表也會在千分之一秒內作出相應的變動，也正是因為如此，間諜活動在希靈軍中才會近乎絕跡，假如沒有林雪告訴我們哪一次遭遇是這個計劃表中的關鍵點的話，用不了幾分鐘，我們這個脫離監控網的運輸艇便會被墮落使徒的超級計算機給注意到。

“呼……”當終于離開了對方的視線之后，我不由自主地長舒一口氣，“這可真夠刺激的。”

盡管要搞定那兩個看上去威猛的機甲用不了我一秒鐘時間，但驚動他們之后所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卻讓我掌心冒汗，怪不得說戰爭中真正考驗膽量的地方不是前線沖鋒，而是敵后的間諜戰，這說法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