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陸順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腳色呢?”易書記站在辦公室窗口遠遠望著楊陸順瀟灑的身影嘟囔著。早幾年他還在五勝鄉就認識了楊陸順,全縣最年輕的大學生副鄉長,沒多久又提撥成了黨委委員,算是衛家國一手培養起來的,工作能力水平肯定還是有點。上回侯局長出面硬要他接收楊陸順,也是出于無奈,他當年進城關鎮還是侯局長當鎮委書記時的事,老領導出面叫他接收個人而且還真拉不下臉拒絕。他跟老謝的關系也不錯,完全都因為是縣委劉書記緣故,都是劉書記的人自然關系要好些,那老謝也早跟他說起楊陸順的事,說那小子目無領導、桀驁不馴而且人品極差,希望他把楊陸順壓得永不翻身。可楊陸順到鎮政府兩個多月,一直是夾著尾巴做人,寫的幾篇材料也還蠻象樣,昨天晚上一回家,屋里婆娘就直夸那楊陸順不錯不錯,看送的東西無非也就是常見的煙酒,沒啥特別,可屋里婆娘識人的眼光也還不錯,難道那楊陸順真還有點小聰明?那就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啊,都說那小子為人正直不會討好領導,莫非那小子迷途知返要重新做人不成?
正琢磨著,黨群書記老譚敲了下門進來了:“易書記,今天事不少,我們是一起還是分頭?”易書記接過煙點燃抽了一口說:“還一起算了,他娘的,縣委辦把咱的新車調了去,咱們今天又得坐爛吉普了。”老譚呵呵笑了起來:“誰叫你易書記心慈呢,不都是看你夠朋友重感情啊。那爛吉普不是你坐出了感情,舍不得送給鎮派出所,他們也不會有事沒事的調車了。”易書記也笑了起來:“鬼扯,去年縣委劉書記獎勵我們鎮買新車我就看出了苗頭,我說買個面包車,裝得人多嘛,不許,要買國產桑塔納,貴得死,還沒人家美國車日本車好。干脆老譚,我們把桑塔納送給縣委得了,省了筆費用。”老譚說:“要得,反正我們也坐不上,還得養車,好事全讓他們占了。易書記,農民還是不愿意挖苧麻啊。這眼看插晚稻的時間近了,得趕緊育秧。”易書記把桌子一拍說:“反正對各村下了最后期限,不主動挖的,老子親自替他們挖!狗日的沒點規矩了,我已經叫派出所的請了些社會閑散人員,到時候強制執行,還得出辛苦費!還有那些菜農,得趕緊給我種菜,都是點不開竅的蠢寶。縣里五萬多人天天要吃飯吃菜,一點錢盡讓那些菜販子賺了去。”
不知道怎么了易書記腦子里又冒出了楊陸順,問道:“老譚,你看那楊陸順,這段時間表現得怎么樣啊?”老譚不由看了看易書記,不知道怎么突然問起這事,說:“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應該還可以吧,天天窩在辦公室里也沒閑著,早兩天還給宣傳部寫了篇宣傳稿,內容大概就是說我們城關鎮在易書記領導下,積極調整各村的農業生產結構,有望在今年年底扭轉被動局面。簡報已經送到你辦公室了,沒看么?”易書記嘿了一聲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時間看玩意,這楊陸順還蠻會找機會啊。”老譚說:“那楊陸順原來是宣傳委員,搞這還不是拿手好戲啊。只是老姚嘴里沒句好評價,想必是比較了解的吧。”易書記便不再多問,老譚前腳走,鎮長老孫又進了辦公室商量工作,說是商量其實是請示,等事一說完,易書記很隨意地問:“老孫,新來的楊陸順最近情況怎么樣?”老孫也隨口答道:“不怎么清楚,也沒聽辦公室老秦提起過。”說完又嘖了下嘴巴:“以前傳起這楊陸順大學生水平高得很,我看也就那么回事,給我寫了篇發言稿,隨便擰個搞文字的都要比他強。嘿嘿,大學生,名氣而已。”易書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楊陸順等了兩天沒見易書記有任何表示,知道還是有戲,畢竟沒把送去的東西退回來。就琢磨請侯局長聯系易書記吃飯,在飯桌上再表親近,沒想到侯勇找到辦公室來,紅光滿面的很精神,楊陸順特別熱情,這還是到縣里第一次有新平的人來看望他:“喲,侯老弟,有時間沒見你了啊。到縣里看望侯局長?我這事還多虧你爸幫忙呢,這不正想登門道謝呢。”侯勇笑著說:“還謝什么,兄弟一場太客氣就見外了啊。告訴你個好消息,我進了城關派出所,還在治安隊當副腳呢。以后咱倆兄弟又在一起嘍。”楊陸順大喜:“哎呀,那你現在也是領導了啊,恭喜恭喜!劉霞也上來了吧?今天中午我請你們夫妻倆吃飯,算是接風洗塵。”侯勇也不客氣:“今天不行啊,隊里的弟兄們要熱鬧熱鬧,我這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我們兄弟倆以后有的是時間。四妹子暫時還沒安排好,那婆娘也想進派出所,這不正在活動么,看搞戶籍內勤什么的接受不,有點難度。”楊陸順親昵地擂了他一下說:“什么事在你們侯家面前還有難度的呢。說真的,我是真想請你爸吃飯,好好表示謝意。”侯勇忽然悄聲說:“楊哥,后面房間里是誰啊?怎么鬼鬼祟祟的呀?”又大聲說:“楊哥,今天在你這里認了門,你也去我哪里看看?”楊陸順笑著說:“那沒必要,我把你老弟的名號一打,自然就有人帶我去,還用得著去認門?你要忙就去忙,別在我這里瞎耽誤功夫。”兩人說笑著出了辦公室,在下樓時楊陸順說:“你說的那人也是辦公室秘書。”侯勇說:“那你得小心這人,看那賊樣就不象好人。陽世上象你這樣直腸子的少。”楊陸順呵呵直笑:“那我看你也是直腸子,要不我們倆這么好?”侯勇說:“我直個屁,我是跟你有兄弟緣分,跟其他人照樣玩心眼,這世道直了吃虧。你原來不就在這方面吃了大虧啊。要不好歹還是個黨委委員呢。”楊陸順又擂了他一下說:“那你小子咋不早說呢,這時候說還有屁用啊?”侯勇翻了下眼皮:“早說?你聽得進我的話也不是楊陸順了。老謝你都敢徹底蔑視,我算哪根蔥喲。”
到了樓下,楊陸順見了輛新摩托,又見侯勇手上的鑰匙,嘖嘖道:“又換了新摩托啊,你小子硬是會享受呢。”侯勇很瀟灑地跨上摩托說:“那是,賺錢不就圖個舒服,楊哥,走了啊!”說罷發動摩托,囂張地轟了幾下油門,發出了很響的突突聲,就聽到一聲喊:“猴子,等一下!”
兩人遁聲轉頭,原來是打字員辜燕,正小跑著過來,薄裙下那高聳的胸脯子也跟隨著在跳躍,看得兩個男人咕嘟咽了口唾沫。侯勇馬上換上驚喜地笑臉:“喲,燕妹子啊,你怎么在這里?沒上課去?”楊陸順微笑著說:“燕子現在是我們鎮政府最漂亮的打字員了。也才來不久。”辜燕忽閃著水汪汪的眼睛乜了楊陸順一下,嘴唇一撇說:“要你奉承!”側身坐上摩托說:“猴子,送我一截去縣政府辦。”侯勇拉過辜燕的手環在腰上說:“抱緊了,摔壞了我可賠不起闞書記的寶貝外甥女!”又故做時髦地沖楊陸順揮手“拜拜了您!”等不及楊陸順說話就呼地沖了出去。楊陸順笑著目送他們走了,心里卻涌起了股酸楚:連侯勇都有職務了。
辜燕坐在后面大慌,緊緊扯住侯勇的衣服,她才不愿意抱這丑猴子呢,驚叫道:“死猴子你不想活了啊,慢點慢點!”
侯勇當然也不想出車禍,美好的生活才剛開始呢,便在哈哈大笑中減慢了速度:“燕妹子,年多不見,你也進了政府了啊。什么工種不好當打字員,累死你。”
辜燕說:“先搞段時間再說嘛,現在嚴禁教師轉行,我實在又不喜歡當老師,只好先委屈委屈了。你今天怎么跑這里來了?”
侯勇說:“我調到城關派出所了,今天才報到,順便來看看我楊哥。”
辜燕說:“你們男人就是物以類聚,原來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侯勇急了:“嘿,你這是咋說話的?我什么地方不是好東西了?你莫非忘記你小時候,侯哥我背你上學了?”
辜燕說:“那你怎么跟楊陸順這作風有問題、道德品質敗壞的人關系那么好。”
吱!侯勇一剎車把摩托停在了路邊,扭身詫異地說:“燕妹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是聽誰造我楊哥的謠呀?我跟他在新平五年,從沒聽說什么作風問題啊?!”
辜燕便把自己聽到的全講了出來,最后疑惑地說:“你看,都是這么說的,要不那楊陸順也沒犯什么錯誤,怎么就撤了職呢?”
侯勇搖頭不迭:“都他娘的抽狗屁,我楊哥正牌大學生,人又帥氣,那些女人倒貼他還差不多。何況人家楊哥一心搞工作,他愛人沙沙號稱新平一枝花,漂亮得很,那里會去搞什么作風問題。他也不是撤職,是自愿放棄職務,要不然進不了縣里。唉,我這個楊哥也是少年得志心高氣傲,沒跟現在新平的謝書記搞好關系,誰不知道老謝是劉書記的一條狗啊,就到處卡楊哥,沒辦法才這樣的。”見辜燕似乎并沒完全相信,急道:“燕妹子,你侯哥可從來沒哄過你的,不信你再去新平打聽,哪個農民群眾說起楊陸順不挑大拇指啊,是真個好。”
辜燕本就不是很相信,聽了侯勇的解釋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氣,楊陸順實在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不但氣質好,還寫一手好字好文章,成天帶著動人的微笑,說話也彬彬有禮,從沒象其他男人那樣開過半句粗俗的玩笑,簡直就是瓊瑤小說里白馬王子的生活版本,竟有絲后悔對楊陸順太無理,更對楊陸順的愛人沙沙好奇,新平一枝花,究竟有多漂亮呢?比自己還要漂亮嗎?想著想著就走了神,抬眼見侯勇還在等她的話,噗嗤笑了起來,拍了他一巴掌說:“快去政府辦了,我還有急事呢,你那什么楊哥是不是好人,關我什么事呀。”侯勇晃了晃腦袋發動了摩托車說:“我不為別的,是為自己洗刷罪名,免得別人沒來由說我不是好東西。”辜燕再次笑著給了他一巴掌,猛地想起楊陸順說她的鎮政府最漂亮的人,臉就有點發燙,抬頭看了看如火驕陽,暗怪太陽把她的臉都曬熱了。
(本文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