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啟程
閑聽落花
第二百六十九章啟程
李青輕輕嘆了口氣,
“聽說吳家姑娘只有十四歲?”
“過了這個年,十五歲了。”
鄭嬤嬤糾正道,李青微微笑了笑,低頭仔細回想著那天在春暉院里見過的兩人,那個年紀極小,眼睛亮亮的,眼神只黏在平王身上沒離過片刻的丫頭,應該就是吳家姑娘了,真是個沒經過世事的天真丫頭。
另一個,仿佛片淡淡的影子,低頭規規矩矩的站在角落里,李青仔細想了想,竟沒有太多印象。李青思忖了一會兒,微微瞇著眼睛,笑著問道:
“陳姨娘現在可還好?”
鄭嬤嬤怔了怔,思索著看了看李青,笑著回道:
“天天抄經念佛的,竟象是真斷了凡塵俗念,半年前就徹底斷了葷腥,兩個月前,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話,竟連油也斷了,我就讓人在她院子里單設了個小廚房,派了兩個擅長做素菜和點心的婆子過去侍候著,又添了幾個仔細謹慎的丫頭婆子過去,現如今,也就是仔細照看好她日常飲食起居,不讓人委屈作踐了她去罷了。”
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低聲吩咐道:
“把吳家姑娘送到陳姨娘那里住著去,就說我說的,讓她跟著陳姨娘好好學學佛理,再仔仔細細,用心給我抄幾部心經出來。”
鄭嬤嬤輕輕拍了拍炕幾,笑著說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這丫頭年少不更事,若是陳姨娘能點醒了她,倒也是件功德。另一個丫頭,怎么個安置法?爺和夫人可有說法沒有?”
“嗯,明天就讓人先把她送到靜福庵住著,若是個本份懂事的,過個半年一年的,就給她找戶好人家,悄悄的打發她遠遠的嫁出去就是了。”
李青垂著眼簾,低聲說道,鄭嬤嬤眼睛亮亮的往李青身邊又挪了些過來,緊貼著李青,滿臉笑容的低聲問道:
“這是爺的意思?”
“嗯。”
李青垂著眼簾應承著,鄭嬤嬤輕輕笑了起來,李青歪著頭,看著喜笑顏開的鄭嬤嬤,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吩咐道:
“你想法子讓人勸勸陳姨娘,這油可不能斷了,她這樣子油葷俱斷的,可熬不了幾年,若她真是想斬斷了紅塵,過一陣子我想爺說說,干脆送她到北寺智然師太那里,讓師太帶著她修行吧,寺里畢竟熱鬧些,有人說說話,心情就能開朗了。”
鄭嬤嬤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這樣最好,既成全了她,也是積了功德。”
京城沈家,沈志遠端直著身子坐在下首椅子上,滿臉疲倦中帶著尊敬,正恭敬的和沈尚書說著話,
“……明天一早就啟程趕回去,廣平城那邊事情都堆著呢,年前鹽場里的幾個積年老管事一直擔心著今年的雨水,我心里也不安寧,還是早些趕回去安排鹽場的事才好。”
沈尚書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慢點了點頭,
“嗯,那我就不虛留你了,早些趕回去也好,鹽場的事要多用些心才行,今年用銀子的地方只怕要多出來不少,你回去把各處的帳都好好理一理,多抽些銀子送回來,這個月底就有用銀子的地方。”
“是。”
沈志遠恭敬的沉聲答應著,沈尚書垂著眼皮,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半晌,才低聲安慰道:
“六丫頭的事,就讓她過去吧,你也想開些,你媳婦那里也多勸著些,婦人家見識淺,你別和她計較太多,她也是心疼六丫頭,唉,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兒女親事哪能全隨了自己心意的?六丫頭也是太倔了點。”
沈志遠眼底閃過絲陰狠,垂著眼簾,重重的嘆了口氣,帶著濃濃的自責的說道:
“這事都怪我教女無方,都是我平日里太慣著她,周氏也……少了教導,玉葉的事小,給大哥和二皇子妃添了麻煩,唉,我心里愧疚得很,愧疚得很”
“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事,過去就過去了,往后,幾個小的平日里要多教導著些才是,等十丫頭、十二丫頭大些,我讓青葉多留心著,給兩個丫頭找戶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沈志遠眼角抽動了兩下,忙陪著滿臉笑容謝道:
“多謝大哥費心,大哥替心的地方真是太多了,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看著下人收拾東西去,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
“也好,所謂趕早不趕晚,既然定了日子,就早點啟程吧,鹽場那邊要是忙不過來,你跟我說一聲,我打發人過去幫你。”
沈尚書點了點頭,仔細的囑咐著,沈志遠忙站起來,躬身答應著告了退,沈尚書起身把沈志遠一直送到院門口,看著他走遠了,才背著手,慢慢回屋去了。
周太太帶著兩個小丫頭,從長房起,挨個房里告別辭行著,一路轉到了五房趙太太院子里。
趙太太笑容滿面直迎到院子外,親熱的牽著周太太的手進了正屋,兩人在炕上坐了,周太太笑著輕輕敲著腿,親熱的抱怨著:
“走了這半天,腿都酸起來了,我可要在五嫂這里多嘮叨一會兒,五嫂不要厭煩我才好。”
“瞧你說的,求還求不來呢巴不得你住下來別走呢”
兩人說笑著,丫頭奉了茶水點心上來,周太太掂了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品著,眼光一點點掃過屋子里垂手侍候著的丫頭婆子,趙太太微微怔了怔,眼底閃過絲了然,笑著吩咐道:
“你們先退下去吧,讓我們自在些歪著說說話。”
丫頭婆子答應著,曲膝退了出去,周太太輕輕放下點心,看著趙太太,長長嘆了口氣,眼淚滴了下來,一邊用帕子按著眼淚,一邊從袖子里取了只布包出來,放在幾上推給了趙太太,哽咽著說道:
“嫂子,我心里的苦,只有你知道,只有你懂這是我給銀葉準備的添妝銀子,原本準備著風風光光的送銀葉出嫁時用的,如今……”
周太太哽咽得說不下去了,趙太太眼淚也涌了出來,忙伸手輕輕拍著周太太的手,柔聲安慰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心里和你一樣苦,誰叫咱們嫁的是庶子、庶子呢可憐玉葉,可憐的我的銀葉……”
兩人壓抑著抽泣,低頭垂著淚,半晌,才止了悲聲,周太太長嘆了口氣,頹然的低聲說道:
“如今,我什么也不想了,玉葉,就跟摘了我的心一樣,要不是還有幾個小的,我真想隨著她一起去了算了算了,不說了,平日里,我是想也不敢想這事,唉,銀葉也是個苦,嫂子要多勸勸她,凡事想開些,好好活著,這銀子,嫂子拿去用,往后若少銀子用,只管打發人捎信給我就是,我看著銀葉,就跟看著玉葉一樣。”
周太太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傷感起來,趙太太微微怔了怔,伸手慢慢打開了布包,布包里厚厚的一疊銀票子,趙太太緊緊盯著銀票子上的面額,手指微微抖動起來,
“這是十萬兩,嫂子先拿去給銀葉用吧。”
周太太聲音低低的說道,趙太太猛的抬頭看著周太太,周太太眼睛清亮的看著她,趙太太眼睛漸漸瞇了起來,半晌,垂下眼簾,伸手飛快的包了布包,放進了自己懷里,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周太太,慢慢笑了起來,一字一句低聲說道:
“妹妹的心事,也是嫂子的心事。”
第二天黎明時分,沈志遠帶著家人,一行幾十輛車,緩緩出了京城,往廣平城方向行去,沈曄和父親并排騎在馬上,回頭看著黑漆漆的京城,沈志遠神情陰郁的出了半天神,才慢慢轉過頭,看著沈曄低聲說道:
“這京城,咱們再也不回去了,明天一早,你就趕去金川府吧。”
同樣的黎明時分,平陽府里,李青早早的就起來了,帶著綠蒿等人去了福佑院,看著人把林宏堅的行李送到二門外的馬車上,又陪著林宏堅到春暉院,在院子里磕頭辭了文老太妃,送他到二門上了車,看著車子緩緩駛出了院門,轉過彎看不見了,才舒了口氣,扶著綠蒿慢慢回了春熙院。
鄭嬤嬤帶著人迎在院子門口,見李青過來,忙上前虛扶了李青,侍候著她進了正屋東廂,李青去了外面的大衣服,靠在炕上的大靠枕上,長長的舒了口氣,接過水蘇遞過來的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
鄭嬤嬤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笑盈盈的看著李青喝了茶,才稟報道:
“丁一剛過來說,孫義托了他,想讓文大爺領了大甸莊管事的差使去,這大甸莊離雙山城不遠,也算是府里數得著的大莊子了,丁一不敢作主,來請夫人的示下。”
李青怔了怔,皺起了眉頭,慢騰騰的問道:
“文國梁回到平陽府這些日子的去向,有誰知道?”
“丁二一直讓人留心著,他這行蹤,也就兩處,銀子多了就去城西的萬花樓,銀子少了就往北城那片私窠里鉆,要是不在這兩處,那就是去文府找人討銀子,或是去當鋪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