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晴空如洗,梅花漫天,顧雁歌扒開簾子看了眼,倒是很好,只是現在誰也沒心思看。蕭永夜臉黑得跟墨汗潑在炭上一樣,顧雁歌都不忍心看了。
按例,春節停朝七日,驚天鼓都封了臺子,自然這時候也沒人去敲驚天鼓,可偏偏二姑娘沒頭腦地上去一通亂敲。皇帝還正難得地睡到大天亮,正是迷糊的時候,一通震天的響聲把皇帝驚得眼珠子差點滾了一地。
渾身氣得直抖,指著侍候在外頭的內監說:“去君看。誰……誰這么大膽,大過年的敲驚天鼓,不想要腦袋了!”
內監看了眼皇帝,心說皇上,您這叫起床氣吧。
等知道了是二姑娘敲的驚天鼓,皇帝就恨自己當初怎么沒把這禍害給悄悄地除了,本來想留著惡心惡心顧雁歌和蕭永夜,沒想到這回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甭管是誰,打三十大板再說。”皇帝這個來氣啊,看來還是太皇太后說得對,這二姑娘就是個光長腦殼,沒長腦子的。
內監也不知道該真打還是假打,心想著是恒王爺的妹子,是大公主的小姑子,那就假打吧。出去吩咐了幾句,把二姑娘打得皮開肉綻卻不傷筋骨。
敲了驚天鼓,皇帝就得親自見,起床穿好了永裳,皇帝咬牙切齒恨恨地上前殿去。皇后正好迎面而來,見皇帝這怒氣沖沖的模樣,心里直打鼓,內監把話稟給皇后,皇后就攔住了皇帝:“皇上,這是內著的事兒,是我的職責,您安歇著,一切有我在呢。”
皇帝從來沒覺得皇后這么貼心過,直拉著皇后的手說:“朕的好皇后,這事就交給你了,勿必要把這沒腦子的人給一掌拍實了,讓她以后都不敢踏進宮門一步。”
說完話皇帝就一溜煙似的跑了,皇后哪見過皇帝這模樣兒,于是掩著嘴直笑,心說這二姑娘還有點作用,也不全是壞事。皇后領著宮女人上前靜頭去,因為都是女眷,就改在了側殿里會見。
二姑娘這時候巳徑上好了藥,忍著疼跪在那兒,一見皇帝沒來,來的是皇后,她就開始頭疼。那天她就見識過了皇后的手腕,她實在不想面對皇后:“妾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干歲千千歲。”
皇后就跟沒看見她一祥,也不叫起也不問話,就是喝著茶,懶洋洋地像是沒睡醒一樣,一會說頭有點疼,宮女就上來給揉揉,一會又說脖子酸,宮女又上來捏捏。折騰了好一通才消停下來,仍舊不看二姑娘,只問了旁邊一直面無表特的嬤嬤一句:“嬤嬤,下面跪著的是誰呀?”
二姑娘剛想說話,嘴里就被塞了塊帕子,只能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嬤嬤上前仔細看了幾眼,一會兒點頭,一會搖頭,然后回到皇后身邊說“回皇后娘娘,這就是上回奴婢跟你念過的霜姑娘,說是一心向佛,非要去佛堂清修不可。奴婢勸她,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年紀,怎么能生出這念頭來。”
“哦,原來這就是霜兒啊,看來你的向佛這心很堅決啊,成了,就遂了你的心愿吧。”皇后說完就看著二姑娘,只見二姑娘使勁掙扎,使勁搖頭晃腦的,眼珠子都快暴出來了:“瞧這姑娘,都高興成什么樣了。嬤嬤,這姑娘可真不錯,咱們宮里也有佛堂,就讓她上皇祖母那兒陪著一塊吃齋念經去吧。”
“皇后娘娘想得周到,即找了人陪太皇太后娘娘,又全了霜姑娘一片佛心,也不至于誤了霜姑娘的終身。”嬤嬤的意思很明白,不讓你剃渡,只是讓去佛堂清修,不要再出來折騰也就是了。
可二姑娘不能接受,滿臉是淚的跪在那兒,這會兒連搖頭都忘了,也不掙扎了,皇后又說:“看看,都高興得哭了,這激動,馬上就送你過去。你要知道,皇祖母也是一心向佛的,霜兒肯定能和皇祖母說上話,那可是尊榮,要懂得珍惜。”
二姑娘這下可真真是吃了啞巴虧了,等蕭永夜和顧雁歌進宮的時候,二姑娘已經被送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了。皇后在半道上攔住了蕭永夜和顧雁歌,示意他們別再過去了:“雁兒,恒王,我是這么想的,二姑娘要和烏云娜一塊兒,二姑娘是肯定斗不過的,咱們這樣也算是護著了她了。只是希望恒王別怪我,二姑娘和誠郡王是肯定不可能了,皇
祖母是不會允的,說是把誠郡王都給攪渾了。雖然咱們都知道。誠郡王本來也渾,但皇祖母的話咱也不能不聽不是。眼下先這祥辦,以后有皇祖母和母后給她做主,也虧不到哪兒去。”
皇后這一番話講得光明正大,也沒使什么陰損的手段,蕭永夜當然也同意她的做法,顧雁歌就恨不得撲上去把皇后好好夸一頓,這主意真好。二姑娘可絕對不是太皇太后的對手,太皇太后在宮里斗了一輩子,都斗到夫皇帝、兒皇帝、孫還是皇帝,就憑二姑娘…還真是不夠看的!
這一手動作真漂亮,讓二姑娘是話有沒地兒說,有力氣沒處使,玩不死還憋悶不死她。
“皇后娘娘,這樣好,二姑娘是該收收心了,只是煩著皇祖母了,我這心里多少有些過不去。皇祖母年歲大了,本是該享清福的時候,二姑娘去了,別打擾著皇祖母的清凈才是。”太皇太后對她的好,可是從來不摻半點假的,她可不想讓二姑娘攪得太皇太后氣不順。
皇后掩嘴笑了笑說:“道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二姑娘在皇祖母面前,那真是一聲都不敢吭。開始二姑娘還嚷呢。皇祖母只一句‘來人,因誠郡王府上小妾胡作非為,誠郡王貶為庶人,全府上下流放三千里,永不復爵’,就把二姑娘堵在那兒了。皇祖母說,要是不規規矩矩的,有的是辦法讓誠郡王恨她入骨,也有的是辦法讓二姑娘永遠
待在佛堂里一輩子出不去,誰也不敢來問,誰也不敢來討。”
蕭永夜雖然多少有些不自在,可這巳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畢竟也沒剃渡,只是清修而巳,以后有機會還是可以接出來的。
倒是顧雁歌頂高興,二姑娘這回可算是被埋死在坑里了,以后看來也蹦噠不起來了:“皇后娘娘,那我們就不過去打擾皇祖母了,過幾天再帶著三回和三變進宮來請安。”
兩人打倒回府,正好是午飯時候了,經過一段時間的喂養,弘璋和弘琨都已經習慣了羊奶和米糊、蔬菜糊,弘璋也漸漸地長回肉來了,精神也比從前要好多了,整個人看起來圓滾滾的好玩極了。
遲生草的事情,其實早已經查明了,只是兩人忙著,也一直沒再理會這件事。而且顧奉節勸過二姨娘后,奶娘的飲食里也沒見著遲生草的蹤影了,顧雁歌心一寬也就沒再往下迫究。反正都心照不宣了,以后再出現類似的事,自然知道該去找誰擔干系。
不過,看起來是兩人心太寬了,今天奶娘的午飯里。又出現了遲生草。遲生草味苦性寒,弘輥一直強強壯壯的倒是沒什么,可對于剛好起來的弘璋來說,簡直就是一味致命藥。
顧雁歌看了蕭永夜一眼,那眼神特明白:“你看看,你說不追究,我也就聽你的了,可眼下又出現了,你看看該怎么辦吧。”
蕭永夜也惱火,本來就是看在顧奉節的面子上,弟弟的親娘再重要,也不如兒子的份量。原以為已經收手了,沒想到還能死灰復燃:“雁兒,這事交給我,你別聲張。”
顧雁歌淡淡地說“幸好沒喝了,要不然就三回這小身子骨,只怕又要一病不起了。我倒是容得了她,她卻容不得咱們倆孩子呢。”
這話說得很重,顧雁歌最擔心的就是兩個孩子,還太小不懂得拒絕,也無法抵抗。有什么陰謀沖她和蕭永夜來都沒關系,可要是對付兩個孩子,她就看不下去了。
拍了手邊的桌子一掌,蕭永夜氣沖沖地出去,外頭來送點心,順便“打探虛實”的“間諜”被嚇了一大跳,然后就坐實了兩人還在鬧著的事實。
蕭永夜是去找蕭奉節的,蕭奉節一聽說這事,立馬臉色就變了:“大哥,明天我就先送二夫人出府。”
“你的府收拾妥當了嗎,這就搬過去能住人嗎?”賜府的事兒是初一校例晉有為官員職務的時候,也是賜分府的旨意最多的日子,蕭奉節就跟著一塊賜了府。
蕭奉節心說,再不過去,只怕他這娘啊都沒命住進去了,看蕭永夜那臉黑的:“不礙事,本來就挺妥當的,只要人過去就成了,一切都是現成的。”
等下午的時候,蕭奉節去勸二姨娘,沒想到二姨娘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過去,蕭奉節也沒辦法可想了,只好給二姨娘茶里灌了迷藥,把二姨娘弄上車搬了過去。
二姨娘一走,府里上下就把該換的人全換了。三姨娘那兒也意思意思地換了幾個,卻沒換到點子上,應該留著排戲的也都還在。
顧雁歌心說,二姑娘被埋坑里了,二姨娘也挪坑了,眼下就剩下最后一個特大坑等著三姨娘跳了。總算這府里也清凈多了,可以安安生生看三姨娘這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