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引春歸

第三十九章 戲杏花之白衣小王爺的風采

顧次莊一直在他們背后看著,見這狀況啐了一聲,這些個流氓。眼珠子一轉,嘿嘿笑兩聲,一抬腳從后頭折到前面來,大吼一聲:“你們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以眾欺寡,姑娘你莫怕,謝公子也別急,小王在這兒自然沒人能把你們怎么樣。”

這一干人差點沒吐血,剛才喊得最大聲的就是這位小王爺,現在倒好裝起圣人來丫也最像。老劉一樂,上前背對著江杏雨和謝君瑞擠眉弄眼地道:“你當你是誰,不過就是瑞親王的次子,囂張個什么勁兒,還小王……我看加個八字還差不多,竟然還敢稱小王!”

眾人跟著一陣哄笑,顧次莊竟拿出幾分皇家氣派來,指著這群人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連小王也不放在眼里,小王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你們不可。”

然后一群人上去,顧次莊一柄扇子瀟灑至極的在人群里穿梭,大有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架拋。一個個被他敲打得東倒西歪,他卻猶自是風采超然,加上一襲淺色寬袍,在風中那真是仿如天人一般啊!

老于扯了個空,輕聲說道:“老白,你說要是皇上知道了,會剝了咱們的皮不?”

老白抵著下巴,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頭道:“會!”

老于無似乎是很苦惱一般,眼珠子轉了轉,把扇子往腰里一插道:“唉呀,那可以趕緊打完趕緊撤,不能讓人抓著了咱們,到時候抵死不認,誰也不能咋滴,嘿嘿……何況咱們這是在給雁郡主出氣呢!說實話,我老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天天跟圣人似的,對咱們還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兒來,給誰看吶。”

謝君瑞自然不是老于和老白的對手,而顧次莊則在旁邊人的有意放水之下,顯出一派的大俠風范了,謝君瑞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同時,顧次莊白衣翩翩在藍天碧草陽光之下,顯得那樣出塵絕世,在江杏雨眼里,便仿如九天之上下來的神佛,是上天派來拯救世人于苦難之中的。

老于一個手刀下去,謝君瑞終是暈了過去,躺在草地上就如同一堆爛泥一般,老白踢了兩腳見沒了動靜,就抬頭去看顧次莊那頭,見顧次莊小王爺還在那兒顯擺,和老于相視一眼,也纏打了上去。

這場戲自然是由顧次莊全勝,掛點小彩而終,老劉帶著人跟逃命似的跑了,末了還扔下一句:“顧次莊,你給爺等著,爺回頭帶了人來收拾你。”

顧次莊背對著江杏雨,滿臉的嬉笑,搖著扇子,卻無比威嚴地說道:“小王隨時候教……”

待老劉他們走遠了,顧次莊才回過頭來,眉梢眼角無不溫柔、憐惜地道:“姑娘,你可安然無恙,是小王來遲了,要不然定不能教這些人輕薄了你,也不會傷了謝公子。”

江杏雨愣愣地看著顧次莊,那么高貴、那么英勇、那么俊雅無儔的人,竟然彎下腰來問她好不好,語氣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憐惜,江杏雨震驚了,愣愣的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眼皮子顫抖地垂下去,卻恰掃到了謝君瑞,眼淚便又如雨一般紛紛搖落:“君瑞,君瑞……你怎么了?”

顧次莊有點反應不過來,剛才還沉迷于他視線里的弱小花朵兒,這會兒怎么視線又回到謝君瑞身上去了!顧次莊眉一挑,覺得這游戲愈發的好玩兒了,這樣一來,顧雁歌只會感謝他這做哥哥的,顧次莊想得一樂。手上卻絲毫沒有停下,輕扶了江杏雨一把,卻迅速地抽開手站開些距離,顯得那樣的溫雅有禮,江杏雨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顧次莊遂回以一笑,無比高貴,卻也無比溫和!

江杏雨撲到謝君瑞身邊,一聲聲的低泣著,顧次莊溫柔至極的嘆息一聲,從懷里掏出個小瓶蹲下身來,倒了顆藥塞進謝君瑞嘴里。老劉他們打人,那自是下手有分寸的,也沒傷著人,只是這謝君瑞啊……太不濟了,竟然昏死了過去,白白浪費他一顆藥。

喂完了藥,顧次莊才目的地著江杏雨道:“姑娘,別傷心了,這瓶是皇上賞賜的療傷圣藥,所幸我擔憂有人受傷帶了出來,謝公子服過后不消片刻便會醒來。”

江杏雨似是沒聽見顧次莊的話一般,還是一個勁的抹淚兒,顧次莊仰面翻了個白眼,這女人真讓人想一把掐死,都說沒事了,還要哭哭啼啼弄得跟死人了一樣。顧次莊強壓著怒火,遞了塊帕子過去,依舊滿眼滿臉的溫柔與關切地道:“姑娘,別掉淚了,你這一掉淚被人瞧了去,還只當是我欺負你了!”

江杏雨看著正躺在草地上昏迷著的謝君瑞,又聽著身邊顧次莊的溫言軟語,不由得心里生出一陣莫名地失落之感。江杏雨一直以來都只當謝君瑞是天、是神、是獨一無地的英雄,可猛然間發現,這神話被打破了,而且是她面前碎成了一地渣子。

江杏雨愣愣地接過帕子捏在手中,帕子上有淡淡的皇檀木香氣,那是屬于皇家獨用的香,淡淡中透著華貴與莊重,似乎那樣的遙不可及。江杏雨聞著這香氣不由得側臉去看顧次莊,卻發現顧次莊正眼神如水一般望著她,又迅速低下頭去,心中卻莫名地愈發悲切。

顧次莊見是這么個主,便也煩膩了,這位小王爺可本就是個沒耐心的,這回只是一時興起。可這江杏雨除了拿那雙哭得紅腫了的眼看過來,就是沉默,跟個提線木偶似的,沒半點兒意思。顧次莊招來了不遠處的丫頭和小廝,讓人把這一個昏迷不醒、一個肝腸寸斷的人給送回去。

而這頭澄湖上,公主們游著湖,高高興興的談天說地。顧雁歌和蕭永夜兩人一左一右立在船舷上,忽然顧雁歌側臉道:“蕭將軍,父王的墓在邊關,還勞你替我去上一柱清香,叩個頭……”

原主就是這么個心思,至死也沒能去掃一回墓,原主很愧疚,連她都能夠感受到這份心情。心道何必呢,生前這樣記恨,卻在死后留那么多不盡的思念。

蕭永夜聽著顧雁歌話里淡淡的愧疚,點點頭卻問道:“雁兒,你過得好嗎?”

顧雁歌一怔,人人不都道她過得好嗎,這個人怎么這么問,近來刻意地和謝君瑞同進同出,連太子和諸皇子們都覺得她日子過得不錯了,蕭永夜竟然還會問她過得好不好?

蕭永夜把迎風吹亂了的衣帶往身后帶了一手,正巧見顧雁歌疑惑地瞧過來,便道:“雁兒的眼睛,騙不了人。”

顧雁歌徹底傻了眼,蕭永夜的眼神兒也太過銳利了些,低頭一笑,看著船下碧波蕩漾,映著自己那般燦爛的臉,又不由得側過頭去,看著另一頭蕭永夜的倒影,在搖晃不定的船上,竟然如山如岳一般沉穩從容。

“蕭將軍,你為這天下,為這世間的百姓而戰,你覺得快意嗎?”

蕭永夜皺眉沉思著,這個問題他似乎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初時只是男兒天性,而后再談什么為國為家,為江山社稷也只是軍人之職責罷了。與在朝中官居高位互為猜忌相比,沙場上全憑血性,生死相交,何其快意的人生。”

顧雁歌原以為會聽到壯語毫言,卻沒想到聽到的只是職責二字,但最后一句卻透灑脫奔放,顧雁歌擰頭看著蕭永夜,笑道:“我本以為蕭將軍會說,為家國天下、為黎民百姓,愿固守邊關,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呢。卻沒想到,蕭將軍說得這么簡單輕巧。”

蕭永夜聽得一笑道:“雁兒的這句話,卻是形容王爺的,王爺才是真正的為國為民,自請陳軍邊關。雁兒,他是個英雄,只是英雄有英雄的無奈,試著原諒他!”

顧雁歌心里淡炎一酸,恪親王……那個已經靈魂遠去的英雄,現在讓她這個見都沒見過的人,好生感念。想必原主也早已諒解了,只是慣驕傲,拉下臉皮來而已,想著便同樣一笑以回,道:“已經原諒了,有這樣一個英偉無敵的父親,非家之幸,卻是國之福,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才懂得有國才有家,父王一直用他獨有的方式,守護著我和母親。倒是我從前一直太小女兒氣,總是不理解,讓父王為我傷神了。”

蕭永夜伸手想拍拍顧雁歌的肩,卻停在了半空中,僵硬地收了回來,這個女子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肆意親近的小小姑娘了。只是這一時間的變化,竟讓他感如同回到了從前,顧雁歌還是那個小小的,愛纏在他身后的小姑娘。蕭永夜收回手來袖手而立,訕訕地笑道:“雁兒經事了……”

話雖短,義卻深,回味起來還是聽出了幾分無奈……顧雁歌只回了一笑,再相望竟不知該如何言語。好在這時船也靠了岸、太子招呼著大家一塊兒回家,顧雁歌才發現謝君瑞和江杏雨不見了,看來真是被那些親貴子弟們給好生為難了,想到這兒顧雁歌抿著嘴一笑,開始有幾分期待著是什么一場苦情戲文了。